五四時期,歐風東漸,北京大學各種新思想如潮涌動,各色新派人物也紛紛登場,整個校園充滿了活力,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墒?,人們也時常會看見一副極不和諧的情景:一位老者頭戴瓜皮帽,身穿棗紅長袍,外罩天青褂,斑斑油膩浸染其上,幾欲謝頂的腦后拖著一根又細又長的辮子。此人便是一代怪杰辜鴻銘。他精通西學卻極端保守,其異行怪言常常出人意料,令人匪夷所思。
最早的留學生
辜鴻銘的先祖由福建移居南洋,到了他父親時,家業頗為殷實。他很小的時候便被英國牧師布朗收為養子;大約十多歲時,便隨布朗夫婦到蘇格蘭讀書。在中國留學史上,辜鴻銘出洋留學時間之早,年紀之小,能與他比肩者,恐怕寥寥無幾。這段經歷給辜鴻銘平添了幾分夸耀的資本,他時時自詡是“中國受過歐洲教育的人中資格最老的一個?!?/p>
辜鴻銘最初在蘇格蘭公學接受啟蒙教育,之后,又進入愛丁堡文法學校。這所學校以教授拉丁文、希臘文以及英國古典文學而知名。后來,辜鴻銘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臘、馬來亞等9種語言,其語言基礎大概源于此。辜鴻銘曾在德國萊比錫大學、英國愛丁堡大學、法國巴黎大學等著名的高等學府留學,獲得文、哲、理、工、神等13個博士學位。
辜鴻銘在巴黎大學讀書時,一天,一位老教授前來看望他。談話中,這位教授非常贊賞中國文明,他說:“你們中國的《易經》是最有價值的經典,可惜我不通中文,這是我終身的遺憾?!彼€告訴辜鴻銘:“你只通西文不成,歸國后要深入研究《易經》?!边@位老教授的話給了他極大的啟發,自此,他像著了魔似的,到處尋找西方人關于中國的各種著述,內心也逐漸確立了了解和認同中華文化的基礎和信念。他還在宿舍擺了個祭臺,每日3次叩拜,祭奠自己的祖先。房東老太看他那副虔誠的樣子,有意揶揄道:“你們祖先什么時候會來享用你這些大魚大肉哇?”他很不高興地回敬道:“應該就在你們的主聽到你們的禱告之聲,你們的先人聞到你們所孝敬的花香那個時候吧!”
巧遇馬建忠
1878年,辜鴻銘留學生活結束不久,便受命到新加坡海峽殖民政府工作。他領著不菲的薪水,過著優哉游哉的生活,可他的心卻在中國,沐浴中國文化的雨露陽光,服務桑梓父老鄉親,才是他唯一的心愿。1881年,天假之緣,他與由印度回國途經新加坡的馬建忠巧遇,兩人一見如故,暢談3日,辜鴻銘茅塞頓開,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馬建忠(1844—1900),字眉叔,江蘇丹徒人。留學法國時,曾獲政治私立學校(巴黎政治學院前身)博士學位,擔任過駐法公使郭嵩燾的翻譯,通曉西洋的政治和學術,乃學貫中西的大學者。他們談了很多,談得很廣,其主旨不外乎中國文化。這次會晤,給辜鴻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使他的思想發生了重大的改變,迨至晚年,每當憶及此事時,他還是意猶未盡:“在新加坡與馬建忠的會晤,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經歷,正是馬建忠,使我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中國人,雖然我從歐洲回來已經3年多了,但我并未進入中國思想文化深處,仍遺留著‘假洋人’習氣?!?/p>
這之后,辜鴻銘辭去殖民政府職務,在廣州、云南、廈門、上海和香港游歷。1884年7月,在一艘開往香港的輪船上,知府楊汝澍與辜鴻銘邂逅。當時,辜鴻銘正與一位德國人用德語交談邏輯學,其間時而插入英語、拉丁語,時而用流利的中文交流。楊汝澍十分驚奇,他回去后立即通過廣東督撫趙風昌,極力向兩廣總督張之洞舉薦。此時,張之洞正廣開幕府,邀請天下英才,立即派人到香港邀請辜鴻銘。1885年,辜鴻銘進入張之洞幕府,擔任張之洞的外交顧問兼秘書。
驚倒洋太子
1891年,俄羅斯皇太子與希臘王子結伴同游中國,他們一行來到武漢。時任湖廣總督張之洞為盡地主之誼,帶著幾個僚屬前來迎接。相見之后,俄皇太子用法語與張之洞交談,辜鴻銘流利準確地予以翻譯。隨后,張之洞在晴川閣宴請兩位外國太子。席間,俄皇太子改用俄語與希臘王子竊竊私語,對菜肴的衛生表示質疑。
沒想到俄皇太子話音剛落,辜鴻銘便轉過身來,用十分流利的俄語笑著對他們說:“這些菜肴既新鮮又衛生,還望你們放心地品嘗吧?!?/p>
他們聽罷,臉上立刻現出驚訝之色。宴罷,張之洞掏出鼻煙壺嗅吸,希臘王子不知何物,情不自禁地用希臘語問俄皇太子,兩人正在嘁嘁喳喳之際,辜鴻銘立即對張之洞耳語了一番,并把鼻煙壺取來,遞給希臘王子,還用標準的希臘語告訴他使用方法。
兩位異邦“九千歲”聽著一個東方人同時流利地操持幾國語言,頓時瞠目結舌。后來,當他們得知辜鴻銘的強項還不是這些語種時,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俄皇太子離開武漢時,親手將一塊刻有皇冠的金表贈與辜鴻銘,并鄭重其事地發出邀請,盼望他有機會游歷俄羅斯。武漢之行給俄皇太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逢人便說:“在武漢見張總督,那位翻譯辜先生所通語言之多,是我遍歷各國都難以見到的奇才?!?/p>
倒看德文報
還是在德國留學時,辜鴻銘的德文水平便在當地傳為佳話。一次,他乘坐火車由維也納到柏林,對面坐著3個德國青年,看他一身東方人的裝束,且拖著一條小辮,便對他擠眉弄眼,妄加評論。他佯裝不懂,順手抄起一份德文報紙,倒著看了起來。這下好了,那幾個洋青年立即起哄:“瞧,這個土里土氣的中國佬,竟然把報紙都拿倒了,還裝得像真的一樣,哈、哈、哈……”
在一陣陣的嘲笑聲中,辜鴻銘慢騰騰地挪起身,悠閑而又莊重地吐出一串字正腔圓、正宗地道的德語:“德國的文字太簡單了。不倒著看有意思嗎?不要說如此簡單的東西,就是你們的圣人歌德的《浮士德》,我也能倒背如流?!彼敿幢痴b起歌德的語錄,以教訓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洋青年。那幾個洋青年羞得無地自容,火車一到站,便趕緊溜之大吉了。
感謝沈曾植
辜鴻銘雖通曉多國語言,卻從來不以為然,他最看重的還是漢語。他說,世界上最偉大的語言有3種,一是漢語,一是希伯來語,一是古希臘語。當有洋人苦于漢語難學,出現畏難情緒時,他便好言相勸:“凡是美好的東西,都是不易學到的?!?/p>
說到他漢語水平能迅速提高,必得感謝一個人,那就是清末大儒沈曾植。初為張之洞幕僚時,辜鴻銘的漢語水平很低,憑著自己的語言天賦,刻苦自修,好歹能讀通儒家典籍。一天,沈曾植來張府賀壽,一向倨傲的辜鴻銘,也不得不放下架子,前去討教,高談闊論許久,沈曾植卻一言不發。
辜鴻銘好奇地問:“先生為何沉默不語?”
沈曾植回答說:“你說的話我都能懂,可是,你要懂我的話,還須讀20年中國書?!?/p>
由此,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以20年時光“窮四書五經之奧,兼涉群籍”。功夫不負有心人,20年時光彈指一揮間,他對中國語言和文化的理解,真的可謂精益求精、融會貫通了。
還有人說,辜鴻銘只要在某地居住過,都能說一口地道的當地方言,如廈門的閩南話、廣東的粵語、上海話、北京話,張口即是,與當地人毫無二致。這種語言天分,實在令人欽羨。
推崇孔子之教
1898年9月,日本首相伊藤博文來華訪問,他從北京南下來到武昌,慕名前來與辜鴻銘會晤。在談到儒學時,伊藤情緒化地問道:“聽說先生平生最精于西學,只是不知幾千年前盛行的孔子之教,還能夠流行于今天,流行于20世紀嗎?”
伊藤博文的意思是說孔孟之道已經不適于當今時代。對這種說法,辜鴻銘豈能接受。他立即侃侃而談:“孔子教人之法,譬如數學家之加減乘除,前數千年其法為三三如九,至今,其法亦仍是三三如九,固不能改如九為如八也?!痹谒磥?,儒學乃萬世不易的法則和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怎容妄自置喙。
還有一次,辜鴻銘的洋朋友在北京宴客,賓客中只有他是中國人,一番謙讓后,推他居首座。酒暢淋漓之際,自然談到中西文明的比較。辜鴻銘尊崇儒學早已聞名京城,于是,有人有意挑起話題,以活躍宴席的氣氛:“老辜,我們知道你是尊孔的,請你告訴我們,孔子之教到底有什么好處呀?”
只見辜鴻銘端起酒杯,慢慢地呷了一口,笑呵呵地說:“孔子之教不就在我們身邊嗎?剛才諸位你推我讓,不肯坐首席,那便是孔子之教啊。倘若都不謙讓,像西洋人那樣搞所謂競爭之法,你看看,那會是怎樣呢?如果我們一定要等到優勝劣敗之后方可入席舉箸,我們這頓美餐就不知到什么時候才能吃到嘴啰!”這番形象生動的比喻,讓洋朋友們聽得啞然失笑,頷首稱是。
他弘揚孔子之教的所有努力,使他在歐洲很有聲望,他的著作多見于英美各國圖書館。德國人對他尤為青睞,在德國一些大學里,他的著作是哲學系大學生的必讀書目。有些學校甚至規定學生不知道辜鴻銘者,就不能參加哲學討論。有的學校還成立了“辜鴻銘研究會”、“辜鴻銘俱樂部”。他在外國已化為一個符號,象征的正是以儒學為代表的中國文化。
中英文對照教學
1915年7月,辜鴻銘在北京大學任教授時,主講英國古典文學。課堂上,他常常借題發揮,宣講中國文化。他教學的方式很獨特,口中念著英文,腳下踏著節奏,念一句,便讓學生們跟著吟誦,如同唱詩一般,很是整齊合韻,本來比較枯燥的文字,經他這么一翻新,一下子變得詼諧滑稽,學生們非常喜歡,以至不覺課時長,樂而忘倦。
辜鴻銘在課堂上用英文講解《三字經》,說《三字經》開宗明義便是“人之初,性本善”,講的就是人生哲學問題,與法儒盧梭的論調相同。什么“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那是數學;什么“曰水火,木金土”,是物理化學;什么“三綱五?!保质莻惱韺W;什么“天地人,日月星”,又是宇宙論、天文學等。
辜鴻銘把英國詩分為國風、大小雅。凡所講授的英國作家作品,他都要找出一個對應的中國作家作品,加以比較,比如,他把密爾頓的長詩《萊西達斯》(Lycidas)比作洋《離騷》,把杜甫說成是“中國的華茲華斯”。他要學生樹立這樣的信念,那就是華夏文明高于世界上所有文明。
戲謔毛姆
1921年,英國著名作家毛姆來華游歷,因慕辜鴻銘大名,便派人送來一張請柬,約其相會??墒?,毛姆左等右等都不見辜鴻銘來,過了許多天,毛姆才弄清楚了,原來辜鴻銘在擺譜。于是,毛姆又派人送去一封信,說盡客氣的話,要求前來拜訪,這才滿足了辜鴻銘的虛榮心,答應會見毛姆。
毛姆來到辜家剛一落座,辜鴻銘便很不友好地說:“在你們看來,中國人只需招招手,我們就得趕到你們身邊來。”
毛姆知道他在為“請柬”生氣,接下來的談話更是不中聽,什么“英國人不適宜研究哲學”,歐美實用主義哲學是實用主義者“最后的逃避所”,以及歐美欺壓中國,歧視中國人,破壞中國傳統文明等等。
辜鴻銘說起來滔滔不絕,毫不顧及禮貌,好像他所面對的不是外國友人,而是蹂躪華夏文明的罪魁禍首。更絕的是,毛姆離開時,辜鴻銘竟主動起身,潤筆揮毫,以詩相贈,其中的一節是:
令人羨慕的年華轉瞬不在,
你已然失去了
明亮的雙眸,桃色的肌膚,
和你青春全部誘人的神采。
唉,我不愛你,
即便你上心我,我也無心再愛。
回到英國,這首詩被翻譯成英語后,毛姆才恍然大悟,老辜哪里是贈友人詩,分明是在戲謔自己,因為那是一首狎妓詩。看著這首莫名其妙的詩,毛姆聳了聳肩,攤開雙手,無奈地說:“無疑的,這是毫無理由的,當我讀到這些詩句的時候,我吃了一驚。”
象征性發辮
1930年出版的《中國圣人辜鴻銘》,由辜鴻銘的法國朋友、學者弗蘭西斯·波里所著,在這本書中,弗蘭西斯·波里稱已經去世的辜鴻銘為“中國圣人”、“瘋老頭”,并對其“滯留在陳舊過時的年代”印象極為深刻:“他穿著中國長袍。在北京人都已剪掉辮子的此刻,他卻留著那條象征性的發辮?!?/p>
那條“象征性的發辮”使辜鴻銘尤為得意,他曾固執己見地對毛姆說:“你看我留著發辮,那是一個標記,我是老大中華末了的一個代表。”他拖著這條辮子走街串巷,自然遭到一片非議,可是,他卻如秋風過耳,若無其事。他罵所有剪辮子的人,是“沒有辮子的畜牲,野獸!”
民國初年,很多人剪掉辮子后,喜歡戴上帽子,他就罵人家“沐猴而冠”。
有個外國人直截了當地問他:“你為什么不把腦后的辮子剪掉呢?”
他立即反詰:“你為何非要在下巴留著胡須呢?”一句話噎得洋人無言以答。
實際上,辜鴻銘是大清子民中最早剪掉辮子的人。早在蘇格蘭讀書時,他的女友喜愛他又黑又亮的辮子,不時地拿在手中把玩。為討好漂亮的姑娘,他竟將父親的叮囑置之腦后,“咔嚓”一聲剪下發辮贈與女友。
辜鴻銘荒唐而又可笑的舉動,除卻保守的文化信仰外,或許就是胡適所分析的,是性格使然,他要“立異以為高”,顯得處處與眾不同。有人作過這樣的推測:“倘若人人都留辮子,我想剪辮子的第一人,一定是辜鴻銘?!?/p>
府上備有幾只打氣筒
辜鴻銘贊成一夫多妻,公然為納妾辯護,已在京城傳為“佳話”,這可惹惱了幾位美國夫人,她們與老辜相約在茶室理論。老辜如約而至,夫人們爭先恐后、義正詞嚴地批評納妾的落后和不人道。老辜悠閑地蹺起二郎腿,一聲不響地聽著,當碧眼黃發的夫人們口干舌燥時,老辜緩緩地站了起來,將4只茶杯依次擺在茶壺的四周,并習慣性地瞇著眼睛,干咳了一聲:“夫人們,你們都看見了吧,一把茶壺可以配4只茶杯,可曾見過一只茶杯配四把茶壺?男人好比茶壺,女人好比茶杯……”剛才還口若懸河的夫人們,頓時啞口無言了。
老辜此論一出,麻煩事也就接踵而至,西方在華女子忍無可忍,紛紛向老辜下戰書,老辜一點也不懼怕,且謬論怪譎離奇、荒誕不經。據說,也是在一次洋人的宴會上,一個膽大的德國太太又向他提出同樣的問題,并且以更潑辣、更富挑戰性的語氣說,一夫多妻不如一妻多夫好。老辜摸了摸下巴,不停地晃著腦袋:“于情不合,論理有虧,對事有悖,于法不容?!闭f著還笑盈盈地詢問:“夫人,敢問你們平時是用洋車還是汽車代步?”那位德國女人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得據實答道:“是汽車呀?!?/p>
他又不緊不慢地問:“汽車有四只輪胎,請問府上備有幾個打氣筒?”
“那當然只有一個啦……”德國女子的話還沒說完,所有在場者都已笑得前仰后合,而老辜卻已揚長而去。
女人之美美在小腳
辜老夫子還有一大雅好,就是醉心于女人的三寸金蓮,此癖由來已久。他的正室夫人淑姑的三寸金蓮,可謂正宗地道,成了他須臾不可離之寶物,所以,盡管他移情于日本小妾吉田貞子,淑姑依然能頤指氣使,一言九鼎。辜老夫子對此還有一番高論:“女人之美,美在小腳,小腳之妙,妙在其臭。食品中有臭豆腐和臭蛋等,這種風味才勉強可與小腳比擬。前代纏足,乃一大藝術發明,實非虛政,更非虐政。”
傳說老辜每每寫作遇有阻礙時,便會大喊:“淑姑,快來書房!”深知丈夫怪癖的夫人會應聲而至,坐在他身旁,任憑他將一對小腳放在手中揉揉捏捏,拿到嘴邊嗅嗅聞聞。只消片刻,他便會文思泉涌,下筆千言,妙文佳作,倚馬可待。
一天,老辜到高姓學生家做客。席間,一位年輕丫頭給他倒茶續水,那個丫頭長得平平常常,只是那對金蓮實在可人,而它所散發的陣陣“異香”,更令老辜陶然心醉。于是,他對這個丫頭贊不絕口。學生心領神會,有意送給先生做姨太太。
幾天后,這個丫頭梳洗打扮后,干干凈凈地來到辜家。老辜一見到這個丫頭,就像癮君子看到鴉片那樣,立刻把丫頭領入臥室,讓她把一雙小腳抬至自己鼻下,使勁嗅吸,可怎么也嗅不到那股“異香”,霎時間,他興味索然,變色道:“送她回吧!”大家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究竟是什么開罪于老先生呢?后來才弄明白,小丫頭在來辜府前認認真真地把腳洗干凈了。
乘桴浮于海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辜鴻銘深知自己已被新時代遺棄,他在中國恢復東方文化的希望已經破滅,他覺得日本才是繼承東方文明的地方。他說:“日本已完全繼承唐之文化,迄今猶燦爛地保存著,是以極期日本能肩負發揚東方文明之大任?!?924年10月,辜鴻銘應日本漢學家的邀請,正式到東京講學。
這種特殊的情感,除了文化理念的認同外,還有另一層原因,那便是對日本愛妾吉田貞子的思念。吉田貞子去世多年后,他一直都魂牽夢縈:“吉田貞子,她是日本武士的姑娘。日本女人真是世界上第一流的,世界上任何地方也沒有像日本女人那樣的賢婦?!?/p>
辜鴻銘在日本受到很高的禮遇,不少地方請他去做講座,大東文化學院聘請他為臨時教授,講授文化比較學和語言學等,大東文化協會還聘請他為比較研究部部員。他認為,日本成為東亞強國的主要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學習了西方的技術,而更重要的是堅持了儒家精神。他尤其看重日本的忠君、節義、廉恥、勇武、堅忍等道德,并稱之為中夏精神,即“中國文化的道德”。
當時,日本正彌漫著越來越濃厚的軍國主義氛圍,這雖然也引起他的警惕和批判,但這些批判卻是蒼白無力的。他奉勸日本致力于中國文化,講求道德,研究王道,萬萬不可走歐洲軍國主義之路,以致擾亂東亞秩序。至于日本為什么會朝軍國主義方向發展,他的結論顯得非?;闹?,認為那是日本近年來“西化”的結果,是西方社會“好戰尚力”的弊病傳染了日本。
他把日本當作復興東方文化的一塊綠洲,夢想著先在日本復興“中夏精神”,然后再推而廣之。誰曾想到了1927年,中日關系日漸惡化,他在日本講學的聽眾也越來越少,他心目中的這塊“綠洲”也嫌他嘮叨聒噪,他在那里變成了一個毫無用處的累贅。這年晚秋的一天,他帶著惆悵和遺憾,悄然離開日本,孤零零地回到故國。次年4月30日,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臨終前,他的床上還放著儒家典籍的講稿,可見他對東方文化愛之深、憂之切。
(壓題圖:晚年的辜鴻銘)(責編:孫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