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西游記》中,唐僧師徒4人去西天取經,路過車遲國,他們看到好多和尚骨瘦如柴、衣衫襤褸,非常吃力地推車拉纖,車子里裝滿了磚瓦、木料、石材之類,旁邊還有兩個小道士耀武揚威地舉著馬鞭督促和尚們干活,吆喝聲、呻吟聲接連不斷。唐僧師徒很是不解,唐僧便派孫悟空喬裝打探。原來20年前,車遲國遭遇大旱,天無點雨,地絕谷苗。這時候,車遲國來了“虎力”、“鹿力”、“羊力”3位道仙,他們與和尚比試求雨,結果道士呼風喚雨,普降甘霖,贏了和尚,便被國王封為國師。國王還下令拆除山門,毀掉佛像,追回度牒,并把和尚賜給道士,給道士當奴隸做苦力。
孫悟空見和尚們遭受迫害,自是不忍,就想救助他們逃走。但眾僧卻不敢逃離,哭訴道:“老爺,走不脫啊!那3個‘仙長’奏準君王,把我們畫了影身圖,四下里張掛。他這車遲國地界也寬,各府州縣鄉村店集之處,都有一張和尚圖,上面有御筆親題的告示。若有官職的,拿得一個和尚,高升3級;無官職的,拿得一個和尚,就賞白銀50兩,所以走不脫。且莫說是和尚,就是剪鬃、禿子、毛稀的都難逃法網。四下里快手又多,緝事的又廣,憑你怎么也是難逃脫。我們沒奈何,只得在此苦挨日子。”不過是普通的“禿驢”,車遲國卻如此舍得用真金白銀和官階去換,著實可見車遲國對“緝僧”工作的重視。
孫悟空心下激憤,揮棒打死了兩個監工的道士,然后從身上拔下一把毫毛,嚼得粉碎,給每個和尚一截,又教他們:“將此毫毛捻在無名指的指甲里,只管走路。無人拿你便罷;若有人拿你,攥緊了拳頭,叫一聲‘齊天大圣’,我就來護你。”眾僧將信將疑,其中一個和尚攥緊拳頭,怯怯地喊了聲“齊天大圣”,只見一個雷公突然出現在面前,手執鐵棒,就是千軍萬馬,也不能近身。眾僧一看,高興地叩頭道:“爺爺!果然靈驗!”行者又吩咐:“叫聲‘寂’字,還你收了。”果真叫聲“寂”,雷公又變成毫毛回到和尚的指甲縫里了。眾和尚歡欣無比,立即集體“勝利大逃亡”。
其后,悟空他們又上演了僧道大斗法,打敗了“虎力”、“鹿力”、“羊力”三個“大仙”,并訓導了一番昏庸的國王。最后國王在車遲國各處張掛榜文,撤銷“奴役”和尚的法規,讓所有和尚恢復了自由。
和尚與道士本是相差無幾的“階級戰友”,恁地就一方高高在上,另一方當牛作馬?究其原因:一是車遲國王秉持“實用主義”原則,功利性地將他們分為兩個階層。道士勝了一場稍具專業性的“人工降雨”賭博,便高高在上,奉為國師;和尚雖教化民眾,輸了賭博,便賤如泥土,受人役使,這種天壤之別緣于上層統治階級的盲目短視和急功近利。二是車遲國施行“贏者通吃”的政治規則,分化群眾,制造隔閡和沖突。今天是道士“求雨”占上風,說不定明天就是和尚“坐禪”勝出局,根本沒有完全意義上的勝利者。細細想來,車遲國的道士與和尚其實并沒有什么血海深仇。所謂“敬道滅僧”,不過是僧道雙方都被綁上了權力戰車,無論成敗,最終打壓的都是整個社會的公平和正義,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在權力扭曲、惡法橫行的社會中全身而退。
莫道“敬道滅僧”只是神話故事里的情節,其實我們身邊也不乏此類事件。“文化大革命”時,那些“右派”、“走資派”、“反革命派”、“保皇派”,甚至“造反派”,無一不是在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政治運動中命如草芥,岌岌可危,受盡役使。如今的世界異彩紛呈,可是有些人的頭腦和意識還是非黑即白,非友則敵,甚至為了一己之私,或為攫取政治暴利,踐踏法律,藐視人權,釀成冤案。
其實,佛經有云“眾生平等”,和尚、道士如此,其他也是這般。我們期盼這種“階級斗爭”之類泯滅人性的政治悲劇永遠不要重演。當然,這不是念幾遍“阿彌陀佛”或者“無量壽佛”就可以祈求來的。至為關鍵的是,當權者應該把權力“怪獸”關進籠子。最不濟,在災難降臨的時候,我們手頭上能有一截護佑自己的猴毛。(責編:孫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