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狼說話

人們常用“狼心狗肺”這個成語比喻心腸狠毒或忘恩負義之人。但是，電影《天下無賊》中卻有這樣一個鏡頭：農(nóng)民工傻根在西藏打工5年，掙了6萬塊錢準備回家蓋房子、娶媳婦。臨回家前的那個晚上，傻根站在空曠的高原上，對著一群狼高聲呼喊：“富貴！玉蘭！都來呀……我這次回去就看不見你們了，散了吧！”許多人看到這里，都覺得不可思議，認為這個情節(jié)純粹是導(dǎo)演的臆造，狼是世界上最兇殘的動物，怎么可能和人這么親近，還面對面地相互對話？難道高原上的狼和善，而草原上的狼才兇殘嗎？

一個雨后初晴的早晨，我回到家鄉(xiāng)沿河堤上散步，潺潺的河水在藍天下無聲地流淌，堤腳兩邊的青草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碧綠蒼翠，微風(fēng)吹過，河堤旁的樹葉“沙沙”作響。正當(dāng)我陶醉在這如詩如畫的風(fēng)景中時，有一群羊順著河堤遠遠地走了過來；一只威風(fēng)凜凜的牧羊犬夾雜其中，看守著羊群；牧羊人手持長鞭走在羊群后面，給這美景平添了幾分韻味。

羊群走到了我身旁，一只羊突然跑出了羊群，牧羊犬迅速地跑到牧羊人身邊，用嘴叼著長長的鞭梢直往前拽。牧羊人笑著對牧羊犬說：“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它跑出去了。回來！回來！咱們下河喝水了！”牧羊犬這才丟掉鞭梢，像給老師告完狀，得到老師認可的小學(xué)生一樣，得意而歡快地跑到了羊群前邊，羊群在牧羊人的招呼聲中和牧羊犬的驅(qū)趕下慢慢向水邊走去。

我不由得叫住牧羊人，好奇地問：“這狗和羊能聽懂你的話？”

牧羊人笑笑說：“這畜牲也是有感情的，我每天和它們在一起，用心照顧它們，跟它們說得多了，它們當(dāng)然能聽懂了。”

“你每天都和它們說話，它們就能聽得懂？”我追問道。

“每天在曠野中，只能和它們說話了，畜牲也是有靈性的。”

牧羊人邊說邊驅(qū)趕著他的羊群向前走。漸漸地，牧羊人、牧羊犬和羊群都走遠了，但牧羊人的話卻久久地回蕩在我的耳旁，此時此刻，我不由地想起兒時的事情。

我的祖籍是河南。小時候，祖母從來不讓家里養(yǎng)狗，我不明白，問她為什么。祖母說，狗這東西講義氣，民國32年（公元1942年），河南餓死了幾百萬人，那時，村里的人都逃荒走了。3年后，當(dāng)人們返回家鄉(xiāng)時，迎接他們的都是自家養(yǎng)的狗呀！“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3年時間，有多少人餓得不行，賣妻賣子，更有人直接把襁褓中的嬰兒扔入河中，可狗卻不舍不棄，3年來幫人們守著這個一無所有的家，怎不讓人感動？后來，這些狗一條條都老死了，人們哭呀，好多人發(fā)誓再也不養(yǎng)狗了，怕自己心中難受。

祖母沒有文化，只是憑著記憶講述她老人家的所見所聞所感。兒時，我一直以為那是祖母為哄我們睡覺講的童話故事。如今，幾十年過去了，牧羊人與羊群和牧羊犬之間的對話又讓我想起了祖母，想起了她老人家講的那些故事，內(nèi)心受到莫大的觸動。是呀！我親眼見證了“畜牲是有感情的、是有靈性的”，相信祖母講的故事和傻根與狼的對話都不是憑空臆想。

傻根是有情有義的人，在他眼中，每頭狼都是有情有義的，它們不會傷害一個真心對它們好的人。因此，當(dāng)他帶著巨款坐火車回老家時，才會不解地說：“逢年過節(jié)都是俺一個人看工地，沒人跟俺說話，俺就跟狼說話，俺不怕狼，狼也沒傷害過俺。俺走出高原，這么多人在一起，和俺說話，俺就不信，狼都沒傷過俺，人，他會害俺？人怎么會比狼還壞啊？”這話聽來真的讓人鼻子發(fā)酸。（責(zé)編：孫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