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歲的解平云是河北邢臺市的小學生,他在一次郊游時結識了農村女孩袁夢菊。為了幫助袁夢菊籌集學費,解平云決定在2012年暑假期間與13歲的堂哥解平冉一起徒步450公里到北京天安門,沿途一路勸募。這個決定讓解平云的爸爸解愛民和媽媽李素花很是糾結:孩子這么有愛心,應該大力支持;但孩子太小,又是第一次徒步遠行,難免會遇到各種困難。經過一番商量,夫妻倆決定由解愛民做兩個孩子的跟班,一起進京。18天里,兩個孩子靠自己的力量共募集到愛心助學款7000多元;18天時間,兩個孩子對愛、對責任、對大自然有了更深的理解……
山那邊有什么?
2011年9月的一天,在河北邢臺市郭守敬小學上四年級的解平云,將自己花了幾年時間寫的6萬字童話小說拿給父親解愛民看,還一臉苦惱地說,自己找不到靈感,寫不下去了。解愛民在邢臺市交通局工作,妻子李素花做生意,平時都比較忙,兒子的功課都由父親來輔導。兒子的小說講的是6只小動物“學習和生活”的故事,雖然寫的是小動物,但實際上說的是兒子自己從學校到家庭兩點一線式的生活。這讓解愛民陷入沉沉的思考:現在的孩子常年待在溫室里,只有一個任務——學習,他們跟大自然和社會接觸得不多,完全沒有自己小時候在鄉下長大、在田野里撒歡的情景,少了天真爛漫,怎會有靈感寫出好東西呢?
解愛民決定帶孩子走出城市,去郊外看看。
邢臺西邊緊鄰太行山,從城里出發進山,沿途山林風景秀麗,20公里處即是千年古鎮黃寺鎮,這里民風古樸,還有多處古民居,全是用木頭建的,這是一條絕好的徒步線路。
半個月后的一個早上,解平云和13歲的堂哥解平冉拿著相機,跟著解愛民出發了。兩個孩子第一次來到鄉下,覺得一切都那么新奇:看到野花,摘下偷笑著插在對方的頭發上;拾到野果子,像撿到寶貝似的裝進口袋……
中午時分,他們到了一個村口,一些和哥倆差不多大的孩子笑呵呵地圍上來,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問這問那,還爭著搶著要哥倆為他們照相,鄉下孩子們真誠、率直、無拘無束,倒讓平云哥倆害羞了。跟孩子們分別時,哥倆不時地回頭向他們擺手,依依不舍地說再見。解愛民遠遠跟在后邊,微笑著看著這一切:就讓他們好好體會這份感情,體會他們和這些孩子的不同。
三人一路上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鎮上,此時已是下午三點多鐘,兩個孩子才感覺腿腳酸痛,脫掉鞋子一看,腳上起了幾個大水皰。解愛民心疼不已,找個陰涼的地方讓哥倆歇一會兒。這時,哥倆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大叫:“看,木頭房子!”兩個孩子顧不得腳上的水皰,立即穿上鞋,鉆進木頭房子里看稀奇。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他們才戀戀不舍地搭上返城的汽車,哥倆一到車上就睡著了。看著孩子被曬得黑黑的小臉,解愛民覺得這一路上收獲真大。
從黃寺鎮回來后的第一周周五,解平云神秘地問父親:“爸,你明天沒事吧?”解愛民不解。平云笑著說:“我和哥哥商量好了,明天還要徒步去黃寺,以后每個周末都要去。”解愛民一聽樂了,這哥倆是愛上徒步行走了。
再次出發,解愛民“因事施教”,給小哥倆講了一些徒步的技巧。漸漸地,他們徒步20公里的時間由10小時縮短到8小時,并且不再喊腰酸背痛了,應對突發情況的能力也增強了。一次,哥倆突然好奇地問解愛民從邢臺到北京有多遠,徒步到達要多少天,一路上的風景是不是更美。解愛民笑了,這小哥倆的口氣可真大,從邢臺走到北京450公里呢,他們能堅持得下來嗎?但解愛民仍鼓勵他們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把這20公里走好再說。”小哥倆懂事地點點頭。
2012年5月底,三人徒步來到太行山區一個叫黃梅花的村子,看到一個小女孩系著圍裙,在院子里趴在凳子上寫作業,沒寫幾筆,又趕忙跑進廚房給灶臺添柴火。三人好奇地走上前,只見堂屋的床上躺著兩位病懨懨的大人。女孩見到他們,連忙從廚房跑出來打招呼,還熱情地給他們端茶倒水。解愛民一問才知道,女孩叫袁夢菊,16歲,正讀初中,有一個姐姐在上大學。父母三年前得了病,喪失了勞動能力,袁夢菊不得不一邊照顧父母,一邊上學讀書,但家中已沒錢供她上高中,9月份就要失學了。殘破的墻上,貼滿了袁夢菊的各種獎狀。面對眼前的一切,小哥倆的心里真是五味雜陳,袁夢菊的生活跟他們的反差太大了!
離開時,解愛民留下了100元錢。解平云一臉愁容地說:“原來山里孩子也有很多苦惱,9月份袁夢菊姐姐就上不起學了。”解平冉也悶悶不樂地說:“是呀,真想幫幫她,但我們還小,不能賺錢,怎么辦呢?”一路上,兩人都在商量怎么幫助袁夢菊的事。
6月下旬,哥倆忙著準備期末考試,徒步行走暫停兩周。
暑假徒步18天進京
考完試,暑假來了。解平云鄭重其事地對父母說:“暑假我和哥哥準備徒步去北京,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他見父母并不重視他的決定,就拿出他與堂哥解平冉一起寫的《募捐助學倡議書》遞給父親說:“我們不光徒步,一路上還要為袁夢菊姐姐募捐學費,不能讓她上不了高中。我和哥哥沒有能力掙錢為姐姐交學費,但我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為姐姐募捐學費。”頓時,解愛民感動不已,他敏銳地意識到,這大半年山里徒步行走的經歷,漸漸從外到內改變著哥倆,他們不光視野更開闊,意志更堅強,而且開始意識到分擔社會責任,這是好事啊!
解愛民讓他們立即行動,先做好整個徒步的規劃,又自告奮勇地做哥倆的跟班。兩個孩子一聽,興奮得又蹦又跳。
哥倆立即拿著地圖研究起徒步線路,最終確定沿著107國道一路向北,沿途有15個停靠點,越過河北最北端的城市涿州到達北京房山區,然后北上到北京市區,全程約450公里,以每天徒步行走25公里計算,全程約18天。
接下來,哥倆查了一些徒步遠行需要注意的事項,又準備了一些隨身攜帶的物品,有治頭痛發熱、腸胃不舒服的藥,有體溫計、毛巾、水壺,還有幾套長短內外衣等等。除此之外,解平冉還提出要準備一個吹風機,每人準備三雙新鞋。解平云疑惑地問:“一雙鞋都走不壞啊!”解平冉解釋說:“不是因為鞋子會壞,而是因為新鞋一般穿起來不舒服,容易磨腳,所以要多準備兩雙,這樣,即便磨腳,也不可能磨同一個地方。”解平云聽了心服口服,又問:“那帶吹風機干什么啊?我們的頭發短,不需要吹風機啊。”解平冉解釋說:“帶吹風機不是為了吹頭發,我們晚上在賓館洗衣服,第二天早上四五點就得起來趕路,衣服干不了,要用吹風機吹。”
一切準備就緒。7月9日早上5點18分,哥倆出發,解愛民在后面當跟班。李素花望著兩個孩子的背影,眼里滿是不舍和牽掛,孩子真能走到北京嗎?
太陽越升越高,天也越來越熱。帶的水很快就要喝完了,哥倆張望著前面的人家,希望能要點白開水,他們臨行前專門查詢過有關徒步遠行的小貼士,說路上口渴,最好不要喝純凈水,只喝白開水,因為白開水含有豐富的礦物質,是身體補充水分最好的“能量”。
哥倆走進一戶人家,直接說想要點兒白開水喝,對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兒,直接說沒有燒白開水。哥倆退了出來,又連問兩家,對方都不愿意給他們水。哥倆沒想到要點兒水竟這么難,他們額頭上不停地流著汗,嘴唇干得起了皮,尷尬地站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解愛民在遠處看著兩個孩子,明白孩子缺乏跟陌生人溝通的技巧,就忍不住走了過來,不是幫他們要水,而是安慰他們:“不要緊,或許人家真的只有純凈水呢。你們向別人要水前,可以先自我介紹一下,說一下你們是徒步去北京的學生,讓別人知道你們要白開水的原因。”哥倆聽到這兒,恍然大悟。
第四家是兩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平云、平冉按照解愛民說的方法,先自我介紹了一下,又講明來意,老奶奶不光拿起熱水瓶給他們倒水,還讓他們去水龍頭下搓搓毛巾洗洗臉,然后把他們拉到電風扇下吹風。由于水太熱,一時喝不了,奶奶又趕緊從冰箱里拿出來西瓜和葡萄給哥倆吃。哥倆都開心地笑了起來,看來真的要學會和陌生人溝通。
下午4點多鐘,他們到達了第一站內丘縣,開始四處找賓館。哥倆仔細對比了幾家,終于在一家實惠又干凈的賓館住下。兩個孩子洗過澡,洗好衣服,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站是高邑縣,39公里,是整個徒步行程中最長的一站。這一天氣溫高達37℃,哥倆走了25公里后就無精打采了,他們不停地休息、換鞋子,腳上磨出了幾個水皰,坐下就不想起來,但是這前不靠村后不著店的,不走也不行啊!這時,解愛民就在他們面前學哥倆出發前發出的各種豪言壯語,來給他們鼓勁兒。哥倆不好意思地笑笑,只好繼續趕路。
晚上7點多鐘,他們終于到達高邑縣城,哥倆一到賓館,飯也不想吃,躺下就睡著了。解愛民見兩個孩子有點反常,一摸他們的額頭,嚇了一跳,拿出體溫計一量,兩人都發熱至38℃。解愛民又擔心又心疼,忙給他們吃了退燒藥。兩個小時后再量體溫,還好,退熱了。此時,兩個孩子也有了精神,嚷著要到外面吃東西。路過一個藥店時,解平云要買一個注射器,解愛民驚住了:“如果你們再發熱,我直接帶你們去醫院。”解平云見爸爸嚇成這樣,哈哈大笑起來:“腳上起了水皰,用注射器可以把里面的水抽出來。”解愛民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見孩子應對各種情況的招數越來越多,心里也高興不已。
回到賓館時,解愛民愛憐地對哥倆說:“你們的身體狀況還不穩定,明天盡情地睡個懶覺,好好休息一天,然后再趕路。”可第二天早上4點半,哥倆準時起了床,摸摸自己的額頭,然后叫醒解愛民:“我們沒事,繼續‘勇往直前’!”
4天后,哥倆已經可以靈活應對徒步過程中出現的種種狀況了,他們把每天的行程和生活安排得妥妥當當、有條有理,精神上也輕松多了。當他們看到路邊有一條從山上流下的細長的水流時,哥倆像在沙漠里見到綠洲一般,歡呼著沖過去打起了水仗。過了山,是一望無際的綠油油的豆子地,豆禾已長至大人的膝蓋一樣高,風吹過去,滾起一層層“綠浪”。兩個孩子扔下行囊,彎著身子鉆進“浪”里,玩藏貓貓。他們開始真正享受這次徒步之旅了。
沿途向萬人鞠躬募捐助學
7月14日,他們從正定縣出發到新樂市,這是行程中到達的第一個地級市。哥倆來到最熱鬧的市中心,開始募捐助學活動。剛開始,他們是在公交站牌旁和一家超市門口發倡議傳單,有的人連接都不接,有的人瞧一眼就扔掉了。就像第一天要水一樣,挫敗感再次襲來,但這次更嚴重,因為這次募的是錢,比要水更難。
哥倆的自尊心受不了了。兩人躲在街角,反思是哪里做得不好。解平冉望著超市門口行色匆匆的人群,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們錯了,這些地方本來就是流動性很大的場所,大家都急匆匆來急匆匆走,哪有那么多時間停下來看你的倡議呢。”解平云也醒悟了:“我們要找人流比較固定的場所。”兩個小家伙興奮地擊起掌來。
旁邊是一個公園,很多人在里面悠閑地散步或聊天。一位中年婦女正帶著小孩玩耍。解平云上前先介紹了自己和哥哥,然后向對方講述了他們從邢臺徒步去北京募捐助學款的計劃。婦女聽他講完,認為他們是打著公益的名義來騙錢,抱著孩子就準備離開。解平云趕忙攔住,說:“阿姨,這上面有我家的電話和學校地址,還有捐助對象的地址和電話。”中年婦女半信半疑:“我怎么知道你留的這些是你們自己的呢?”解平冉忙上前說:“我們有以自己名字‘平云平冉’為名的博客和微博,現在你就可以登錄,看看我們這個倡議。”婦女有些信了,但還沒有完全打消疑慮。解平云又笑著說:“阿姨,要不你用手機把我們倆拍下來,看我們是不是騙錢的。”婦女聽到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又說:“我身上沒帶錢,我家就在旁邊,我現在就回家拿錢。”說著就匆匆走了。
望著對方的背影,解平冉嘆了一口氣:她或許是找個理由躲開了。解平云心里也沒有底。兩人在原地等了十多分鐘,有些失望了,正準備離開,中年婦女跑著過來了:“孩子,讓你們久等了。我捐100元。”哥倆激動得跳起來,有人信任他們了,有人給袁夢菊姐姐捐款了。哥倆忙讓婦女在簽名本上留下姓名和聯系方式,婦女什么也沒留。那一刻,哥倆好像心有靈犀一般,一齊向她鞠躬,連說“謝謝”。
這一天,哥倆募到了800多元,他們細心地把每筆賬都記在本子上。
7月19日,保定人民廣場。幾位阿姨在廣場的林蔭里跳舞。當解平云說明來意后,其中的一位阿姨看著兩個曬得像黑蛋一樣的孩子,二話沒說就捐了50元。當她細細地問起哥倆,知道他們每天徒步20多公里,要一直走到北京天安門時,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孩子,你們太棒了!”然后,她動情地抱住他們:“你們知道嗎?我的孩子每天都待在空調房里看電視。他真應該向你們學習。”那一刻,哥倆感到從未有過的驕傲。阿姨也沒有留姓名,只給哥倆寫下了一句祝福的話:“祝平云平冉馬到成功!”
22日,兩人從涿州出發,到達北京地界。下午3點多鐘,哥倆遠遠看到了交通指示牌上的“北京”兩個字,高興得忘了徒步的禁忌,小跑著到牌子下面,大喊著“北京,我們來了”,然后互相拍照留念。
27日早上,哥倆依舊4點半從賓館起床。這一次,他們要趕去的地點是離賓館不遠的天安門廣場。四面八方的人都向升國旗的地方涌去,老老少少,全是從祖國各地來的游客。
5點38分,當國歌響起,紅旗冉冉升起時,平云平冉高舉右手敬少先隊隊禮。一旁的解愛民欣慰地望著哥倆,18天來發生的一切,也值得自己向兩個孩子致敬。
7月29日,三人回到了邢臺。平云平冉覺得行囊更重了,包里不光有一路風塵,還有厚厚的簽名本,里面有近萬人的簽名和留言,以及為袁夢菊募捐的7000多元善款,他們準備把這筆善款捐給邢臺市慈善總會,由慈善總會交給袁夢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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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孫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