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夫幫蔣介石制造清黨事件始末

陳立夫，名祖燕，1900年8月21日出生于浙江省吳興縣雙林鎮，1917年考入天津北洋大學工礦系，畢業后留學美國，獲采礦學碩士學位。1925年返國追隨蔣介石，并參加北伐。自1928年起，長期掌管國民黨機要、黨務及特務工作。1949年去臺灣。1950年因爭權奪利觸怒蔣介石被撤職，并被逐往美國，在新澤西州養雞度日。

陳立夫于1969年回臺灣，任過“中華民國”的“資政”、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會委員以及臺灣“中華文化復興運動推行委員會”副會長、孔孟學會理事長等職。2001年2月8日，因病在臺北去世，終年一百歲。

首開用武力懲治黨內外不同意見者的惡例

1927年3月23日，陳立夫隨同蔣介石前往南京途中，在安徽省安慶市一手制造了打擊共產黨及國民黨左派的“九江事件”和“安慶事件”，這是陳立夫投入國民黨陣營、追隨蔣介石期間，最早制造的“國共斗爭”和流血事件。

1927年3月10日到17日，國民黨中央二屆三中全會在漢口召開。由于此次會議決定的問題對蔣介石不利，蔣便躲在南昌拒不出席會議。隨后，他以指揮北伐軍作戰為由，帶著親信陳立夫、楊虎、葛敬恩、溫建剛等少數隨員，向南京進發。

3月17日，蔣介石一行到達九江。

陳立夫一上碼頭，就與九江的黑惡勢力青洪幫接上了頭。他將青洪幫的幾個頭子請到飯店大吃一頓，并送他們一筆錢，要求他們組織人在街上呼喊“蔣總裁萬歲”“打倒赤化分子”等口號，以壯聲勢。青洪幫的頭子們被收買后，紛紛向陳立夫表示一定大力效勞。

隨后，陳立夫向蔣介石建議道：“凡是極力主張與共產黨合作的國民黨黨部，就是變相的共產黨組織或被共產黨操縱了，應予以徹底搗毀，免留后患。”

蔣介石贊同這一主張，并下令如有反抗，堅決除之。

陳立夫馬上策動隨行的楊虎等人去執行蔣介石的命令。

在九江期間，蔣介石和陳立夫聽說國民黨九江市黨部的人員堅決擁護孫中山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與共產黨合作得比較好時，心里甚氣，認為這樣的黨部與共產黨組織沒有區別，應予以摧毀。

于是，他和陳立夫在九江又授意國民黨右派，用金錢收買當地的一大批流氓及青洪幫分子，圍攻堅決執行孫中山三大政策的國民黨九江市黨部和總工會機關，將黨部和總工會的辦公設施全部搗毀，并打死打傷多人。事后，陳立夫還夸獎打手們干得好，搞得干凈、徹底。

這是蔣介石、陳立夫首次用金錢雇用流氓和黑惡勢力打擊異己。這一卑鄙手段，此后被他們沿用了二十余年。盡管此次打擊的對象是他們自己的人，卻開了一個用武力懲治黨內外不同意見者的惡例。

一手策劃、制造“安慶事件”

陳立夫在他晚年的回憶錄中，只寫了他主導、策劃了“安慶事件”，卻沒有寫“九江事件”。他之所以沒有寫“九江事件”，是因為有難言之隱，因為此次打死打傷的人員，基本上都是他們國民黨的黨員，寫出來怕黨內的人罵他。為了不被黨內的人罵，故將這件丑事隱瞞。

1927年3月20日，陳立夫隨蔣介石到了安徽省省城安慶。

蔣介石上岸之前，陳立夫叫楊虎先下艦去了解一下安慶的情況，其中主要是看看安徽的國民黨黨部有無共產黨員。楊虎摸清情況后，回到艦上向蔣介石報告說，國民黨安徽省黨部和省總工會中有共產黨，不是共產黨的國民黨人也甚左傾，他們口口聲聲堅決擁護孫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持不同看法的其他國民黨人士覺得很受壓抑，感到不好為國民黨做事。

蔣介石聽了，沒有作聲，但在心里，他對這樣的黨部和工會是很反感的。

坐在一旁的陳立夫立即問楊虎：“你覺得如何處理好？”

楊虎說：“不好處理。因為現在不好區分誰是共產黨，誰不是。從外面掛的牌子看，是國民黨的省黨部。如果要是搗毀或捕人，人家豈不要罵我們門神打灶神——自打自？”

陳立夫見楊虎思想有顧慮，不太積極，將他叫到自己的臥室說：“共產黨與我們不是一條心的，他們主張的共產主義是中國將來的大禍患，混入我黨黨部的共產黨員被搞掉一個，國家就少一份麻煩，社會就多一處安寧。你不要猶豫，利用蔣總司令在這里的機會，趕快采取行動！”

“剛在九江搞了一趟，這里又搞，出了問題怎么辦呢？”

“有何差錯由我協同你負責！”

“那好，我去辦。”

楊虎利用一些老關系，在安慶組織“安徽省魯班閣總工會、農民協會”，并將全市的黑惡勢力青洪幫全部集納到這兩個組織內，然后對他們進行分組、布置任務，將國民黨安徽省黨部、安慶市黨部、省總工會、省農民協會的牌子及辦公室統統搗毀，將人員趕走，不走或反抗的，就毫不留情地予以打擊。

為了鼓勵黑惡勢力和流氓的積極性，經蔣介石同意，楊虎給每名參與者發四塊大洋，并規定打成輕傷的，賞大洋一百元，打成重傷者賞大洋五百元，打死人的賞大洋一千五百元。

這個獎賞一公布，楊虎馬上在青洪幫中組織了一個一百余人的“敢死隊”，并決定在23日開歡迎蔣介石的市民大會期間行動。

3月23日，安慶市“歡迎蔣總司令市民大會”在市區舉行。安慶市市長致了歡迎辭后，便由蔣介石作演講。演講一完，楊虎指揮的“敢死隊”就開始了行動，青洪幫的流氓和地痞們手舉棍棒、梭鏢和大刀，氣勢洶洶地沖到國民黨安徽省黨部、安慶市黨部、省總工會和農民協會籌備處及市婦女協會等機關團體，將上述機關的辦公設備和門窗統統砸毀，印章、文件也被搶走，阻止勸說的群眾均被打傷，參加全省職工代表大會的代表也被打傷多人。此次行動計傷三十多人，其中六人被打成重傷。

被打傷的人中，既有共產黨員，也有正直的國民黨左派人員，大多數則是無黨無派的無辜群眾，特別是那些參加職工代表大會的代表，挨了打還不知是什么原因。

搗毀活動結束之后，楊虎按先前的承諾給參與行兇的青洪幫的流氓和地痞發了獎。凡參與打、砸、搶的，都領到了獎賞。

同一天，蔣介石拒不執行武漢國民政府關于組織安徽省政務委員會的命令，自行任命了二十八名省政務委員，蔣的親信及國民黨右派分子均在其中。

這是陳立夫跟隨蔣介石后，制造的又一件頗有影響的事件。事過六十多年后，陳立夫對此事還沾沾自喜，念念不忘。1994年4月，他在《成敗之鑒》一書中寫道：

3月23日，當蔣先生在歡迎他的一次大會上做完演講后，我們的同志就對共產黨發動攻擊，這是我們第一次對共產黨發生正面沖突。當時我并沒有在場加入戰斗，但是這卻是我一手促成的，也是我第一個揭開共產黨的真面目。

從陳立夫的這段自述看，到晚年他似乎還對當年的做法十分得意，而且還有表功的意味在里面。

為蔣介石發動“四一二”政變出謀獻策

1927年3月26日，蔣介石到達上海。

蔣介石一到上海便抓緊進行清黨活動，陳立夫在這一階段，積極為蔣介石發動“四一二”政變出謀獻策。

3月28日，蔣介石找到吳稚暉，告知他要清黨反共，要吳立即召集在上海的蔡元培、張靜江、古應芬、李石曾、李宗仁、陳果夫等人開一次“中國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常務委員會會議”，并在會上通過一個反共清黨的決議。吳稚暉馬上行動，糾集陳果夫于3月28日通知上述人員到上海莫里哀路孫中山的住宅召開會議，并在會上通過了《糾察共產黨謀叛黨國案》。當時，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常務委員共有二十人，參加此次會議的不到十人，顯然不合法。吳稚暉不管那么多，只要反共并博得蔣介石的歡心，不合法也要弄成合法。他馬上將《糾察共產黨謀叛黨國案》送到蔣介石手里，使蔣介石清黨反共合法化。

第二天，蔣介石發布命令，解散上海工人糾察隊和紅色工會組織，公開向社會暴露了他的反共嘴臉。

由于蔣介石的一系列反共活動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壞的影響，4月1日，設在武漢的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決定免除蔣介石所擔任的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職務。但軍權在握的蔣介石根本不把武漢中央放在眼里，對決議也毫不理會。

4月3日下午，蔣介石在龍華東路軍總指揮部召集蔡元培、何應欽、吳稚暉、陳果夫、陳立夫、宋子文、張靜江、李宗仁、李濟深、古應芬、鈕永建、鄧澤如、黃紹竑開秘密會議，密謀如何開展清黨反共的問題。蔣在會上說：“1924年國共合作時，共產黨加入國民黨就不懷好意，共產黨的組織仍然保存，卻在國民黨內發展組織。1926年3月20日中山艦事件之后，這種陰謀日益暴露，北伐軍到了武漢，中央某些機關和某些人受了分化，受了劫持，把武漢同南京對立起來。如果不清黨，不把中央移到南京，國民黨的領導權就要被共產黨篡奪，國民革命軍就不能繼續北伐，國民革命就不能完成。”

這次會上，還通過了陳果夫、陳立夫兄弟炮制的決定。

4月5日上午，蔣介石在舊上海道尹公署樓上又召集吳稚暉、白崇禧、李宗仁、宋子文、張靜江、李濟深、蔡元培、李石曾、古應芬等人開會。由于到會的中央委員和監察委員都不足數，無法做出任何決議，便推蔡元培為主席，由吳稚暉向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提出一個所謂的檢舉中國共產黨“謀叛”的呈文，然后盜用“中央監察委員會”的名義，呈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及地方軍事當局作“非常緊急之處置”。

蔣介石對這個作假呈文按真呈文予以復函，并在復函中說：“中正接奉4月2日貴會全體緊急處置并將首要諸人（附來名單）及經黨部舉發者，就近知照公安局或軍警機關暫為分別看管監視免于活動，致釀成不能阻止之叛亂行為，仍須和平待遇等因。事關叛亂黨國，中正所轄各軍防地已十萬火急電令照辦，靜候中央執行委員會全體會議共議處分矣。謹復。”

對蔣介石的這一做法，曾參加當年反共清黨反共會議的黃紹竑在《四一二事變前后我親身經歷的回憶》中說：“其實此事蔣介石、何應欽、李宗仁、李濟深、黃紹竑、白崇禧等在龍華兵工廠東路軍前敵指揮部的秘密會議早就決定了。第二次會議不過是完成所謂黨內手續問題，騙騙人而已，實際上，這也完全是蔣介石一手布置的煙幕。”

蔣介石的上述陰謀活動雖然策劃得十分周到，他們要付諸行動卻面臨兩大難題：其一，沒有中央執行委員會和監察委員會的印章、文件，不能發號施令；其二，在其組織內一時難以發現誰是真正的共產黨員。

對這兩個難題，蔣介石一度頗為頭痛，最后卻由陳立夫獻計并出面解決了。

國民黨中央組織部秘書、陳果夫的部下吳倚滄接到陳立夫的指令，馬上到上海一家老字號刻印社刻印了“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中國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的印章，并弄來了這兩個機關的公文紙。此后，蔣介石在上海用“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和“中國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兩個機關發出去的公文，統統是陳立夫叫吳倚滄偽造的。

盡管是假的，蔣介石的親信、奴才們卻都當成真的，并一一照辦。

陳立夫解決第二個問題頗費了些周折。

要清黨反共，必須找出對象是誰。當時，有些共產黨員既是共產黨員又是國民黨員，誰是共產黨員誰不是，頗不易識別，使得蔣介石及其黨羽們在清黨之初頗感難辦。

為了將國民黨中的共產黨員清除出去，并予以處決、逮捕，陳立夫又動了很多腦筋，并想出一個奇招——打斗。所謂打斗，就是扯個理由或借故挑起某組織內部之間的沖突，然后進行打罵，一打罵起來，黨員就陣線分明，如果站在左派立場上的就是共產黨員，站在右派立場上的就是國民黨員，一旦發現了共產黨員就予以逮捕。

陳立夫將此辦法告知吳倚滄，并對他說：“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我們已在安慶試用過，狠狠打擊了共產黨。”

陳立夫在晚年的回憶錄中得意地說，他想的這個奇招告知各地后，果然很起作用，公開沖突接二連三地在浙江、江西、安徽發生，發現了不少共產黨員。

陳立夫還說，各地清黨出現的各種問題，大多由他和陳果夫負責處理，蔣介石則將主要精力放在軍事上。可見，陳立夫與其兄陳果夫是“四一二”政變的主角之一。他獻的清黨反共之計，使許多愛國者和共產黨員慘遭殺害。

4月11日夜，杜月笙糾集一二百個流氓，在其華格臬路的公館里開會、喝酒。這幫人是蔣介石、陳立夫、陳果夫叫杜月笙組織的流氓組織“共進會”的大小頭目。杜月笙以宴請的名義將這些流氓頭子請來，主要是動員、布置他們于12日凌晨襲擊上海工人糾察隊。

這一二百個流氓頭子在杜公館酒足飯飽之后，已是12日凌晨兩點半。他們按杜月笙的吩咐，分頭到法租界各預定集合點。

杜月笙此次動員、組織的流氓武裝人員總計達一萬五千人。由軍警人員將他們分編成隊，每隊十八至二十人，然后再給他們分發槍支和寫著“工”字的袖章，冒充工人武裝。

一切準備好后，按預定計劃，杜月笙指揮流氓武裝分南北兩路，夾擊工人糾察隊。其中，北面的一路為重點，有三支流氓武裝隊伍，一支襲擊設在上海商務印書館俱樂部的工人糾察隊總指揮部，一支攻打閘北總工會的湖州會館，另一支襲擊商務印刷廠的工人糾察隊。南路則主要攻擊工人糾察隊人數較多的華商電車公司。

蔣介石和陳氏兄弟此次仍沿用安慶、九江的手法，利用流氓、地痞和外國巡捕打頭陣，然后以“叛亂”“械斗”為由，收繳工人武裝的槍支彈藥，捕殺工人武裝的骨干和共產黨員。

4月12日，天還未亮，被蔣收買的“中華共進會”的大批流氓、地痞和青幫分子，戴著“工”字袖標，荷槍實彈，向滬西、南市、閘北、吳淞、浦東的工人糾察隊發起攻擊，工人糾察隊被迫進行反抗，與流氓、地痞和青幫分子進行搏斗。雙方正在打斗時，跟隨在假工人身后的蔣軍第二十六軍以制止工人“內訌”為借口，迅即強行收繳了工人糾察隊的槍支彈藥。這樣，上海總工會的三千余工人武裝很快被繳械、解散，被打死打傷的工人糾察隊隊員達數百人。

蔣介石集團勾結的外國巡捕此時也一齊出動，并越過租界，在滬西、閘北、南市、虹口、吳淞等處瘋狂抓人，將一千余名工人群眾捆綁起來，然后送至龍華蔣軍司令部處置。

事后為掩人耳目，欺騙輿論，白崇禧在上海發表了一個通電，說上海工人糾察隊12日凌晨發生械斗，軍方為避免事態擴大，不得不予以制止，收繳了槍械。白崇禧還貼出布告，禁止工人罷工、集會、游行。

整個上海，腥風血雨，血流成河。

從4月12日至15日的四天時間，上海地區的進步工人和共產黨員被殺三百多人，被捕五百余人，另有五千余人下落不明。被殺的三百多人中，有的被當街槍斃，有的被砍頭，有的被捆綁裝進麻袋秘密丟入黃浦江。

隨后，廣東、廣西、湖北等省也開展了大規模的清黨反共活動，一批又一批的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被殘殺。

那時，走上革命道路的共產黨員和進步青年大都是才華橫溢或有強烈愛國心的中華兒女，是社會的精英，如陳延年、趙世炎、向警予、汪壽華、蕭楚女、李漢俊、熊雄等人。他們走上革命之路，旨在改革社會、振興中華，并不是為了做官發財，而蔣介石、陳立夫之流為了一己之私，將這些杰出人才當作敵人一一殘殺。

在“四一二”政變中，陳立夫扮演了一個極不光彩的角色，他對革命者和愛國者欠下了血債。可是，他對自己當年追隨蔣介石進行的清黨反共工作，似乎還感到很得意、自豪，并在其回憶錄中作了較多的敘述。

陳立夫沒有想到，他們雖然取得了暫時的勝利，卻為他們種下了失敗的因子。因為，共產黨從國民黨右派發動的這場政變中，看清了蔣介石之流反革命的真面目，并認識到武裝斗爭的重要性和迫切性，被迫拿起武器走上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正像臺灣著名政論家孟絕子所說：“清黨的結果也產生一個副產品，那就是共產黨開始建立軍隊，武裝自己，這個副產品演變發展，到了1949年冬，把原來享受清黨勝利成果的國民黨完全打敗，使之完全退出大陸。”

（責任編輯/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