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克兢2001年進的武漢說唱團,在他進團之前,說唱團曾出現(xiàn)一場演出只賣出4張票的尷尬場面。“說唱團必須找一條出路,否則,就會和不少地方戲曲團體一樣,死了。”田克兢說。
對于當(dāng)時武漢說唱團的窘迫境遇,田克兢直言不諱:“把我調(diào)到說唱團來,就是要找一個頂梁的人。”
2005年,一部賀歲喜劇,令武漢說唱團浴火重生,也證明了田克兢是根能頂重任的好“梁”。
一場關(guān)鍵的演出
上世紀(jì)90年代,曲藝節(jié)目開始乏人問津,陸鳴看的很明白:“曲藝就是說故事,以前的老百姓文化不高,把曲藝當(dāng)做了解書籍名著的途徑。現(xiàn)在大家都有知識了,獲取信息的速度很快,曲藝演員還沒觀眾懂得多,哪還會有人去捧場?”
那時候,說唱團已經(jīng)不在劇場公開售票演出了,企事業(yè)單位“專場”演出,成為劇團收益的主要來源。這種“專場”,有公司企業(yè)的年會、客戶答謝會,還有政府的政策宣傳活動。
2004年,陸鳴擔(dān)任團長時,連“專場”演出也越來越少了。“既然沒人來找,那我們就主動吸引別人上門。”陸鳴“賭”了一把,那段時間,全國都在推廣共產(chǎn)黨員先進性教育,“說到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說唱團里的夏雨田老師可不就是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的最佳代表!”圍繞夏雨田的生平事跡與優(yōu)秀作品,一場名為“夏雨田作品事跡講·演會”的主題演出編排完成。整場晚會全部是夏雨田生前創(chuàng)作的得意作品,中間穿插著講述夏雨田專心曲藝創(chuàng)作的感人事跡,晚會的最高潮,則是夏雨田的女兒對父親的回憶,惹得不少觀眾淚灑現(xiàn)場。
這場晚會,從策劃到排練,說唱團都可謂“站在刀尖上”:這是一次沒有得到任何允諾的實驗,如果推銷不出去,團里上下的努力都算是白費了。晚會成形后,陸鳴邀請了幾位市委組織部的領(lǐng)導(dǎo)來觀看,領(lǐng)導(dǎo)們都非常喜歡,緊接著就是向武漢市各個區(qū)下文,要求他們邀請說唱團前去演出。于是,這場契合著“共產(chǎn)黨員先進性”主題的晚會,在武漢演了30多場,一筆可觀的演出費進賬,成為陸鳴當(dāng)“一把手”后做成的第一件大事,也讓說唱團重新嘗到了“賺錢”的滋味。
賀歲喜劇,說唱團的翻身仗
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人能準(zhǔn)確地定義,武漢說唱團一年一度推出的賀歲劇,到底是個什么類型。說它是話劇,卻又穿插著各種曲藝表演;說它是曲藝綜合晚會,它卻又有著舞臺劇那般完整的故事結(jié)構(gòu)。
關(guān)于排一部賀歲喜劇的想法,2003年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團里的演員沒什么演出機會,我們要排一出戲,把他們都推到臺上去。”陸鳴說,排演賀歲喜劇的初衷,是為了團里一群渴求著表演機會的演員們。
既然要做戲,那就做一出老百姓都愛看、票房大賣的戲。做什么類型的戲?自從《我愛我家》熱播后,全國各地的方言劇層出不窮,但武漢卻遲遲沒有動靜,那就填補這個空白,做一出武漢方言喜劇。
劇本成為首要解決的問題,早已離開說唱團的泰斗夏雨田被請了回來。當(dāng)時夏雨田病重,但仍支撐著身體,寫出了厚厚一沓劇本,因為病痛嚴(yán)重,稿紙上的字跡都是歪歪扭扭的,這個劇本的名稱就是《活到就要活快活》。
劇本創(chuàng)作完成不久,夏雨田去世。這份遺作極其珍貴,卻又猶如燙手山芋。因為是在病榻中完成,劇本雖然有很多精彩橋段,但是結(jié)構(gòu)有些凌亂,如果要搬上舞臺,必須重新找編劇修改。但是夏老威望在前,無人敢接,沒人敢改,都怕“接不住”。
這一拖就是大半年,直到2005年夏雨田去世一周年之際,說唱團決心一定要把這出劇做起來。
找導(dǎo)演和編劇的活兒,落到了田克兢身上。他想找武漢人民藝術(shù)劇院的李鐵來做導(dǎo)演,卻遭到李鐵領(lǐng)導(dǎo)的反對,“我們排出戲來,到時候跟他們就是競爭對手了,也難怪對方不放人。”田克兢跑到人藝院長辦公室,一上來就拿住了院長的“軟肋”,“都是政協(xié)委員,就套近乎唄!”他還請院長出任《活到就要活快活》的美術(shù)策劃,既完成了請李鐵導(dǎo)演的任務(wù),又順帶多請了一位美術(shù)策劃,還能用一些人藝的舞美資源,真可謂一舉三得。
之后幾部賀歲劇的導(dǎo)演,也都由田克兢尋來。趁著去外地演出和拍戲的機會,他四處物色人選。2006年春晚,田克兢登上央視舞臺表演小品《招聘》,這部小品的導(dǎo)演婁乃鳴被他請到武漢來,出任《信了你的邪》的導(dǎo)演;他被一個電視劇組相中出演角色,劇演完了,劇組導(dǎo)演卻被他“拐”到武漢來,這就是《一碗都是我的》和《海底撈月》的導(dǎo)演陳立華。
編劇李冰并不是武漢人,這個山東漢子,常年居住在北京寫劇本,但他與說唱團的合作卻是最為長久,直到今年的《海底撈月》,李冰仍然是編劇。田克兢與李冰的淵源,是從一件“好人好事”開始的。李冰是個熱心人,偶然在報紙上看到一位老婆婆帶著兒子到武漢看病,尋求社會支援的報道,當(dāng)時他與田克兢并不熟,但想來想去,在武漢的朋友也找不出別人了。于是李冰一個電話打給田克兢,請他幫忙給那位婆婆捐2000元錢。田克兢二話沒說,拿著錢就到《楚天都市報》的辦公室找到婆婆并送上錢,這件“好人好事”還登上了次日的報紙。
一件田克兢沒太在意的小事,卻讓李冰對他心服口服,兩人就此成為很好的朋友。之后的幾次合作,如果團里的其他人去請李冰而被拒絕,田克兢一個電話就能讓他點頭。
導(dǎo)演和編劇有了,大家開始一次次地琢磨劇本,“每回都是半個月,啥也不干就是開會討論,像封閉式集訓(xùn)。”點子和包袱統(tǒng)統(tǒng)扔上桌,李冰一個個撿起來,再恰當(dāng)?shù)胤植暹M戲里。
嘗到賀歲劇的甜頭
2005年歲末,《活到就要活快活》正式登陸劇院。因為是夏雨田的遺作,又適逢夏老離世一周年,這部劇在未演之前便已話題性十足。做了幾十年的相聲演員,陸鳴卻在市場宣傳上顯露出別樣的天賦。“這都是被形勢逼出來的。”話雖如此,他在推廣賀歲劇上想出的點子,成為部部大賣的關(guān)鍵因素之一。
與媒體合作宣傳的先河,由《活到就要活快活》開始。在此之前,在報紙、雜志等媒體上,至多只會刊出一個豆腐塊大小的演出信息。而在《活到就要活快活》的演出前后,《楚天都市報》幾乎三天就有一篇大稿件上報,宣傳力度不遜于港臺的一線明星。
《活到就要活快活》還在江漢路舉辦了一次觀眾見面會,“別人都笑我,一個小破團還搞什么見面會啊,這些都是一線大片才敢辦的事。”陸鳴原本只想用這次見面會做一個新聞點,上報紙也能有個新話題,“開始前挺忐忑,真怕沒人來,沒想到現(xiàn)場觀眾那是人山人海……”演員上臺介紹劇情、互動問答派發(fā)排練門票,洶涌的人群擠爆了見面會現(xiàn)場,警察幾次找到陸鳴,讓說唱團趕緊撤,免得真出了事故。
上報紙和辦觀眾見面會,讓說唱團的第一部賀歲喜劇一下子打響了名氣,要求包場的單位紛至沓來,幾場公開售票的場次也是賣的盆滿缽滿。
嘗到了市場推廣的甜頭,說唱團之后的4部賀歲劇,部部都出奇招。演《杠上開花》時,廣告登上了公交車身;《信了你的邪》第一次開始在廣場大屏幕播放宣傳片;在出租車顯示屏還沒被充分利用起來時,《一槍拍案驚奇》的廣告就在全市的出租車屁股后面滾動了。今年的《海底撈月》,說唱團把武漢各大劇院請到一起,拍賣《海底撈月》的首演權(quán)。最終,武漢劇院以30萬元拍下,一時成為江城的熱門新聞。
請導(dǎo)演,做廣告,滿城鋪宣傳,說唱團的“口氣”真不小。剛開始演賀歲劇時,團里沒錢,就拿演出票做置換,你登我多長時間的廣告,我送你幾多張票。婁乃鳴、陳立華都是導(dǎo)演界的大腕兒,請他們的費用通常以40萬為起點,“為了保證劇的質(zhì)量,再貴都要請,咬牙也要拿錢。”這番大手筆,對于團長陸鳴來說就像一場賭局,砝碼是好劇本好導(dǎo)演,加上說唱團那群優(yōu)秀演員,還有武漢觀眾對本土劇的熱愛。
慶幸的是,他贏了,并且是大勝。一場賀歲劇只演2、3個月,但它帶來的經(jīng)濟收益,卻占到武漢說唱團全年收入的三分之二。
一部幾乎要完成的電影
有一場賀歲劇,打破了說唱團“一年一部劇”的慣例,那就是《一槍拍案驚奇》。2010年,《一槍拍案驚奇》首演,2011年,說唱團并沒有推出新劇。這一年的空檔期,陸鳴差一點就能做成一件事:把《一槍拍案驚奇》拍成電影。
沒有懸念,《一槍拍案驚奇》上演后大受歡迎,不久之后,這部劇的視頻被傳上網(wǎng),點擊率一直居高不下,這引起了華誼兄弟公司里一個導(dǎo)演的注意。他帶著幾位電影界同行,特意到武漢來看了一場,之后找到陸鳴,希望能把《一槍拍案驚奇》拍成電影。
被電影圈如此重量級的公司看中,陸鳴歡喜又驚訝,一直以來只顧著演賀歲劇,從來沒有想過,竟然還有拍電影的可能性。但是由于時間的關(guān)系,本想搶占2011年的國慶檔期,卻因為準(zhǔn)備時間不夠,華誼的導(dǎo)演放棄了這個計劃。
陸鳴并沒有放棄,“既然別人不做,那我們就自己做。”還是奔著國慶檔去,他很看好這部反映辛亥革命的喜劇片,“《瘋狂的石頭》、《人在囧途》這些小成本喜劇片都很成功,《一槍拍案驚奇》的劇本那么好,肯定賣座。”
要拍電影了,第一個也是最關(guān)鍵的問題馬上出現(xiàn):沒有錢。電影不比賀歲喜劇,隨便拍一拍就是幾百萬的成本,鏡頭一開就是在燒錢。無論是尋求撥款還是投資,陸鳴在武漢一無所獲。幾經(jīng)波折,一家廣東電影公司愿意投資400萬。
從香港請來的導(dǎo)演已經(jīng)住在武漢等待開機,投資合同也擬好只等簽字,可就在這家電影公司老總踏上來武漢飛機的前一刻,一紙公文將他留在了廣州,廣東省宣傳部派下了任務(wù),要求該公司開拍一部同樣反映辛亥革命的電視劇。
說好的400萬,成為了那部電視劇的運作資金,電影《一槍拍案驚奇》黃了,連同它一起落空的,是說唱團原本能夠走出的電影第一步。
當(dāng)陸鳴接到電影公司老總的電話時,他正準(zhǔn)備去機場迎接,這份巨大的落差讓他呆立許久。“如果我們早一點有拍電影的意識,如果我們早一點運作起來,如果我們能在武漢找到投資……”陸鳴說了許多如果,言語里充滿著對第一部電影夭折的巨大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