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點電影·董菁專欄

董菁，天蝎座。生于武漢古老長街。喜歡宅在一個綴滿小說、音樂、電影的秘密花園。自由作家。有小說結(jié)集。

電影是大眾的，隨感卻是個人的。

美麗如老貓

——電影《老貓》觀感

也許，任何女人，都會是某一只貓吧。她們詭計多變，心深似海。綠色的眼睛在夜晚鬼影閃亮。同時，又小氣而自私，臭美又懶散。

老了的女人也是一只貓。這樣的貓，和狗可以和諧相處。

男人似狗。思維單一而固執(zhí)。老了的貓和老了的狗是可以相互作伴的。就像電影里的伊西朵拉和恩里克。這樣的老婦人，身材不高，胖胖的，金色短發(fā)，猶如一只老了的貓。

這只貓，花色皮毛，有些偏黑。左前腿有些疲了。走不快。身形龐大。近來只是窩在沙發(fā)上曬太陽。對他人漠不關(guān)心。只是還會看著電視里的悲情節(jié)目流下淚來。那綠色的，已稍顯混濁的眼睛。它記得它曾經(jīng)也是一只漂亮的小貓。風(fēng)情萬種。奔放瀟灑。每天樓下好多只狗兒對它發(fā)情。

伊西朵拉覺得她就是一只老貓。她養(yǎng)了兩只貓。和丈夫恩里克平靜地生活著。每天，她都記得要買貓糧。她不記得的時候，就會提醒恩里克去買。她老了。她不知道一只貓老去了是否擁有如她般的容顏。她還是仔細(xì)地畫上眼線，涂上口紅。穿上黑色皮鞋。不忘整理好黑色項鏈和黑色耳釘。她出門，下樓去買貓糧。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電梯壞了。

伊西朵拉和丈夫住在十樓。她無法下樓到街道上去。她像一只病殃殃的貓。別的人毫不稀罕的貓。老貓。不再是寵物。不再是小女孩的玩偶。甚至也不及一只老狗。只是她覺得年輕貌美都已無所謂。就像她盡力不讓自己覺得自己孤單。她是一只貨真價實的老貓。

伊西朵拉這只老貓和丈夫生活得平靜而自得。只是，偶爾也會有訪客。有時，它們只想獨自呆著。有一間房間，一個陽光充足的窗臺，一張柔軟的沙發(fā)，一張盤子，一碗牛奶，就夠了。

伊西朵拉珍惜和恩里克以及貓咪們在一起的時光。她甚至有點老年癡呆。她行動緩慢。走路顫顫巍巍地。她走路的時候，十根手指叉得很開。嘴巴不自然地蠕動著。她容易被沖擊力強的事物吸引。比如浴室里噴涌而出的水流，以及陽臺對面公園里在練習(xí)舞蹈的人扮蜜蜂。

她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只是他們都像另外的貓兒一樣，離開她生活，就像陌生人一樣。這天，女兒羅薩里奧打來電話。說她和她的同性女友雨果會來看她和恩里克。恩里克是她的繼父。她稱呼他為老家伙。

女兒羅薩里奧的來訪打破了這天的寧靜。羅薩里奧高大，健碩。她年輕時是一個出色的演員?，F(xiàn)在的她則是個性格暴躁強勢的中年女人。她是拉拉。女友雨果也體格健壯。她們剛從秘魯旅行回來，帶來了一大袋子藥物香皂。同時，她還帶來了一份文件。她長著鷹勾鼻子。目光銳利。說話斬釘截鐵。她反復(fù)說，小的時候，母親沒有給予她更多的愛。她對于伊西朵拉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

文件里，羅薩里奧要母親將這幢公寓轉(zhuǎn)到她的名下。她要繼承這幢公寓。她開始考慮母親死后的打算。而忽視了恩里克。

羅薩里奧這天來的目的，是要讓母親在文件上簽字。伊西朵拉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很少說話。她神態(tài)凝肅。她對于女兒的來訪不置可否。

她還是準(zhǔn)備了女兒愛吃的點心。在桌子上。

羅薩里奧和恩里克發(fā)生了沖突。恩里克發(fā)現(xiàn)羅在吸毒。他怒斥了羅的冷血。母親已經(jīng)年老體弱，她還要想盡一切拿走她的錢和房子。羅指責(zé)恩里克不是她的父親，讓他少管閑事。

每一只老貓都免不了被人欺負(fù)。老去，是不是也是一種美好?；蛘撸恍?。老去是一種美感。底子里是激烈。外殼是內(nèi)斂。皺紋也是一種時髦的美態(tài)。行動遲緩也是一種性感。它們詮釋的含義是：我失去了世界，但我擁有了童真。

所以，每一只老貓都是可敬的。它們比小貓更懂得撒嬌，它們比小貓更需要溫柔撫摸。它們已經(jīng)告別了這個世界。所以它們更加強烈地需要這個世界。

伊西朵拉很無助。這個女人要拿走她的房子。但她是她的女兒。她讓恩里克和雨果下樓買點東西，她煮了一壺茶，想要和女兒談?wù)劇?/p>

不久，她們又爭吵起來。伊西朵拉撕掉了那份文件。羅薩里奧扇了母親一個耳光。她跑下樓去。

伊西朵拉哭了。她慢慢地，慢慢地走出家門，想要去尋找女兒。她已經(jīng)不能下樓梯。她的雙腳可憐地顫抖。艱難地，一步一步地挪著。

她想去尋找女兒。

那個不懂事的女兒。

生命已不重要。

她來到街上。女兒賭氣又跑上了樓。恩里克和雨果回家，著急得和羅薩里奧一起外出尋找她。

她來到公園。她被那只裝扮成蜜蜂的年輕男子吸引。她盯著他，他的翅膀，他的斑點，他的茸毛。

陽光下，她是一只突兀的老貓。沒有人看她。而她曾經(jīng)是一只漂亮的貓。

她走進水池。她承受著水流從上而下的沖擊。她咧開嘴笑了。像一只初生的貓。以為這個世界是一個天堂。

伊西朵拉和女兒和解了。女兒在水池旁找到了她。

她同意簽字。

她是一只老貓。但她仍然是一位母親。

這個關(guān)于老貓的故事并不突兀。它記述了女人。記述了母親。記述了母親與女兒。同時，它再現(xiàn)了這個世界，如此寬容而單調(diào)。■

《老貓》

導(dǎo)演：佩德羅·佩拉諾 塞巴斯蒂安·席爾瓦

主演：阿雷亨德羅·西維金 克勞迪婭·克雷東 貝爾吉卡·卡斯特羅

類型：劇情

上映日期：2010年月10月8日

國家/地區(qū)：智利/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