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漫步于阿卡城時,可以深刻地感覺到她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當我打量阿卡人時,腦子里就想起謝里夫·伊德里斯對阿卡居民的描述。他說:“由于阿卡繁榮的經貿往來,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世界港口,也因此成為各種族人民的熔爐。”
阿卡和海法相距十二公里,與黎巴嫩相距不到十七公里。我們在離開海法前往阿卡的途中,不到半小時,阿卡的山岳、具有奧斯曼風格的高聳的宣禮塔,以及毗鄰古河的城墻就從遠處依次顯現出來。阿卡主要由兩部分構成,分別是陸地和海水。眾多的清真寺如茲圖那清真寺、沙茲利角清真寺、阿卡最古老的沙清真寺等形成了當地獨特的風景線。阿卡的西邊和南邊是浩渺的海水,東邊和北邊則連接著陸地。古城瀕臨的海灣是大自然的饋禮,因其內部是一個巨大的洞,可以阻擋暴風雨等惡劣天氣的襲擊,保衛這個古城的安全。
巴勒斯坦阿卡古城的屠戶清真寺與土耳其清真寺、古埃及的穆罕默德·阿里帕夏城堡的建筑風格類似,它們的天花板中間都有一個大的圓頂,而四周是五個綠色的小圓頂。清真寺入口處上方的天花板和廳廊的數十個小圓頂相得益彰,巧妙融合,是阿卡古老文明的象征和標記。
本·賈比爾在公元571至578年游歷阿卡時說道:“她的雄偉壯大可與君士坦丁堡相媲美。”中午時分,當地居民一起進行晌禮,喝圣杯中的水。我細細端詳每個禮拜者,并與他們交談。然后,我在城里四處漫步,觀看名人墳墓上的碑銘。我們也參觀了阿卡古老的貿易機構,瀕臨地中海的阿卡曾是經貿繁榮之地,一方面產生了競爭和沖突,另一方面也因為經貿帶來的利益,而成為戰爭時期的休眠地帶。
我們經過一個有著巨頂的市場進入這座城市,喝著這里最盛行的飲品,吃著美味的納布盧斯粉絲(加奶油和白糖制成的一種粉絲)、品種多樣的魚……在糖果店,我們不能抵制阿卡粉絲的誘惑,津津有味地品嘗。我們一邊享受美食,一邊與店主太太交談,她向我們抱怨活動太少,盡管如此,這就是市場里的生活。售貨者們不停吆喝他們的商品,有時候他們會向路人們說:“請進!”但總的來說,貿易活動是有限的……我親眼見證了阿卡人傍晚時分就早早地入睡了,各個商家店鋪也早早關門了。
我們總是處于問好和交談的狀態中,也十分慶幸自己來自耶路撒冷、拉馬拉、納布盧斯、伯利恒等地,阿卡人可以向我們詢問西岸的情況,我們則向他們詢問阿卡及其他阿卡人生活的地方。
市場地面的鋪磚有著古老的歷史痕跡,我喜歡彎下腰來細細端詳。隨后,我又抬頭仰視市場上方懸掛的五彩繽紛的節日飾品。
阿卡的孩子們分散在市場各處,有的幫忙買賣,有的剛放學。他們的外貌、用語都有著濃濃的阿拉伯特色。我們同孩子們交談,相互提問,相互回答。當我們走在市場中時,孩子們總是向我們友好地微笑。何時我們將再聚于此呢?
我們從市場來到小巷,阿卡是個四圍都是墻的城市,在這里我們將登上城墻,遠眺海洋,欣賞斷壁殘垣中的巨石。我們途徑阿拉維餐廳,經過眾多的圓頂,我再一次看到了一條條小巷、一面面墻、拱門以及三層高的建筑。
我多想參與孩子們的游戲,從一處墻頭跳入海里,這種景象是多么震撼,這可是從十米高的地方跳下來啊……城墻與海水仿佛召喚著我,帶我卷入歷史的旋渦之中。
阿卡古城的河岸邊有家哈里斯托飯店,東西方的音樂從收音機中躍出,相互回轉。也許店主是來自一個古希臘人的家庭吧,音樂、歌聲與當地風貌、柔和的東方樂調以及阿拉伯語都相映成趣,毫無突兀之感。在這里,我們察覺到有些東西擊蕩著巨石和水泥墻,這并不僅僅是海浪。我假想自己是拿破侖,來到阿卡,注視著這座城市,認為自己可以輕易占領她,正如之前占據的加沙和雅法一樣;他確實像我想象中那般自大,可現實卻與他的妄想背道而馳。阿卡的每面城墻都充滿歷史,它是不會中止和結束的,正如墻外不斷激蕩的海水那般!
見識過阿卡的墻文化,我決定去看看阿卡的海洋文化,阿卡的墻依舊頑強地矗立著,即使有些損壞,但留下的寬闊的階梯卻依舊令我震驚不已。我坐在一級臺階上,眼前只有一望無際的海。老一輩的人總愛說:“站在阿卡墻上,人就消失了。”真的會消失嗎?沒有人知道。當我年幼時,我爺爺也反復說過這句話。現在當我真的站在了阿卡的墻上,我確實覺得自己有些迷失了。
公元612年,雅古特·哈姆維游歷阿卡時說:“這是最好的海岸城市。”
我認為阿卡像是一幅描繪了多種建筑物風格的畫卷,我對她從未有飽足感,因為這里的每個角落都縈繞著一個震撼人心的歷史故事。
公元前三世紀,有名的杰爾杰什阿拉伯迦南古部落在阿卡建立了城市。1104年,歐洲十字軍占領了這座城市,使其成為耶路撒冷拉丁王國的港口。1187年,撒拉丁·艾尤布發動哈丁戰役,第二次解放了阿卡,解放了耶路撒冷。但可惜的是,不到幾年,十字軍卷土重來,在索拉建立了自己的軍隊,并于1191年再次占領阿卡。撒拉丁·艾尤布深感悲傷,但終因其年老體衰無力再次征服。于是阿卡處在十字軍占領下長達一個世紀之久,期間,這里建立了新的拉丁王國。至于第三次解放,是由艾什里夫·哈利勒·格拉維領導的諸多城邦聯合獲取的勝利,阿卡終于再次顯現了一些商業風貌。
但其真正的振興是在1750年,即謝赫扎希爾·歐麥爾·宰旦尼時代,他在奧斯曼帝國時代創造了第一個巴勒斯坦實體。1899年,阿卡達到光榮和偉大的頂峰。在拿破侖對阿卡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包圍后,開始向東部逼進。阿卡人民浴血奮戰中止了法軍逼進的腳步。拿破侖曾譫妄自己像亞歷山大大帝那樣,但阿卡卻讓他的美夢破碎了!
1999年,由巴勒斯坦科教文國家委員會主辦的名為“巴勒斯坦人民在阿卡墻前戰勝拿破侖二百周年”的論壇成立了。巴勒斯坦學者阿卜杜·拉赫曼博士說,在1799年的對法戰爭中,阿卡人民同仇敵愾,并肩戰斗,必要時以自己的身軀化成捍衛阿卡城的城墻。這次戰爭造成了很多的死亡,但是阿卡人卻以自己的堅強和團結動搖了法國殖民者的根基,使他們朝至夕返……
近代,以色列的浩劫使阿卡的建筑、街道、廣場都換了新的名字。阿卡不再自由了,打魚也不像以往那么自由,除了繁重的賦稅外,入侵勢力還禁止漁民通過海運把魚送往其他地方。
1948年,阿卡人面臨了一系列的法規禁令,禁止他們修繕房屋,也不允許他們建造新的住所。隨著日夜更替,在大自然的作用下房屋漸漸消失了。由于以色列人的法律規定,阿拉伯人不得不遷徙他處。
在沙姆地區遭受英、法殖民前,阿卡人和海法人能以短于到達耶路撒冷的時間到達黎巴嫩。但英國人以占有者的身份來到了這塊土地,改變了這里的土地所有權制度;尤其是1922年,取消了巴勒斯坦和沙姆地區的通行,這對地區間的文化統一有著極其消極的影響。
艾倫比將軍在耶路撒冷的一次講話中表現出他對這個國家潛在的怨恨,他說:“現在,十字戰爭已經結束了。”他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惡意,再也沒有連接阿卡和黎巴嫩、埃及和巴勒斯坦的鐵路。
我們駐足在這座古老城市的中心廣場,右邊是土耳其城堡和阿卡監獄。我們前往阿卡監獄,找尋那曾經見證過三名巴勒斯坦烈士被執行死刑的老者,但是我們沒有找到。我又來到這座現已成為博物館的城堡,了解到在這里最后被執行死刑的就是這三名烈士:穆罕默德·杰姆杰姆、阿塔齊、費艾德·希賈齊。
歷史古跡的零星瓦礫、巍峨的建筑物、死刑場,將我們一點點地帶入歷史,與之相隨的卻是憤怒和哀傷。
我決定離開這里,前往屠戶清真寺躲避這憎恨和痛苦的情緒。建造這座清真寺的主人綽號為屠戶,是因為他喜愛宰牲待客。我們正是以客人的身份來到這雖小卻精致的清真寺的。
在拿破侖戰爭的兩個世紀后,世界教科文組織將古阿卡城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考古遺址之一。這引起了熱烈的爭議,是阿拉伯人提出還是由以色列人提出,誰是發言人,誰被授權托管這塊土地呢。此前由于以色列和阿拉伯國家對阿卡城歸屬的爭議,巴勒斯坦教科文委員會采取以下兩項決議:一是更正阿卡的歷史命名,用“迦南”或者“巴基斯坦土地”來替代“以色列土地”;二是將條款“有關國際機構建議建立社會和經濟規劃使阿卡城的居民可以居住在現住地”落實確定,使巴勒斯坦人民可以住在古阿卡城。上述兩項決議都獲得一致通過。
阿卡的阿拉伯伊斯蘭屬性深入骨髓,伊斯蘭文明深深烙印在她曾被侵略者糟蹋的城郭上。
海邊的房子如此珍貴,怎么會變成廢墟呢!
小小的燈塔矗立在海面上,燈塔干凈且修繕一新,比城墻稍稍高些,讓人想起了在記憶的沙漠里流淌的時光……
阿卡不僅是貿易和戰爭的城市,更是代表美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