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軟實力語境下紀錄片的意義

[摘要] 進入全球化時代以來，以文化為代表的“軟實力”競爭越來越成為世界各國競爭的主要方式之一。紀錄片既是一本相冊，承載著本國的文化，更是一張文化名片，一張避免文化誤讀的名片。展開國家之間文化的對話，目的不在于求取文化上的普遍性與一致性，而在于消除彼此間的誤解，達到相互溝通的目的。這也是在文化軟實力的語境下，發展紀錄片的意義之一。中國紀錄片需要在題材、主題、表現形式等本體因素及傳播方式、營銷手段等外部機制上形成自己的風格，才能成為傳播中國文化的有力載體。

[關鍵詞] 文化軟實力 誤讀 紀錄片 真實中國

一、文化軟實力

20世紀90年代，國際社會出現了關于“文化”的兩個重要話題，一個是薩繆爾·亨廷頓的“文明的沖突”論，二是約瑟夫·奈的“軟實力”論。在冷戰結束后世界仍然混亂的背景下，這兩個話題的提出引發了世界的廣泛關注。隨著全球化的推進，世界各國日益深化的相互依存關系的發展，國家間的競爭不再像以前那樣偏重于軍事力量等“硬實力”的競爭，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軟實力”的較量。

約瑟夫·奈在1990年的一篇文章中對“軟實力”的概念做出了較為完整的界定：“軟實力是一個國家的文化與意識形態吸引，它通過吸引力而非強制力獲得理想的結果，它能夠讓其他人信服地跟隨你或讓他們遵循你所制定的行為標準或制度，以按照你的設想行事。軟實力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信息的說服力。如果一個國家可以使它的立場在其他人眼里具有吸引力，并且鼓勵其他國家依照尋求共存的方式加強界定它們利益的國際制度，那么它無需擴展那些傳統的經濟和軍事實力。”[1]約瑟夫·奈概況了軟實力的三個主要來源：文化、政治價值觀和外交政策。約瑟夫·奈將文化視為“軟實力”的第一來源，由此可見文化對于國家競爭的重要性。相似的觀點在亨廷頓的“文明沖突論”里也得以體現。亨廷頓認為，冷戰后的世界，沖突的基本根源不再是意識形態，而是文化方面的差異，主宰全球的將是“文明的沖突”。亨廷頓和約瑟夫·奈都是美國人，他們的觀點反映了美國對“文化”的高度關注。尤其是約瑟夫·奈的“軟實力論”，早已成為美國擴大自身影響力的力量來源。通過世界人民都愛看的好萊塢電影，美國在潛移默化中提升著自身形象，輸出自己的價值觀，使別的國家的人對美國產生文化認同，從而更容易接受美國的政策和戰略。文化軟實力的重要作用正在于此。

二、文化的誤讀

中國的崛起成為最近幾年國際關系中的重要話題，西方戰略學家認為，中國崛起成為一個大國，將是21世紀國際關系中最為確定的發展趨勢之一。大國崛起，要有經濟準備、政治準備、軍事準備，也要有文化準備。目前，對于中國的崛起，著眼點多集中在經濟上。2010年中國GDP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然而，與之相對卻是，中國的文化影響力遠遠落后于經濟影響力。文化是一種軟實力，也是一種話語權。從整個西方文化的發展史來看，每個歷史時期都有其標志性的主導性話語，古希臘時期有“民主”，羅馬時期有“法律”，文藝復興時期有“人性”，現代則有所謂“理性”和“個人意志”等等。當代社會，發達國家尤其注重本國的文化核心價值的建造與傳播，力求主導在國際文化領域中的話語權。最為典型的是作為第一經濟體的美國，其文化有席卷全球的“三片”：好萊塢大片；薯片——美國快餐文化；芯片。由此，文化逐漸成為一種產業，是國民生產總值中的重要力量，更是一個國家“軟實力”中的核心競爭力。然而，據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中國文化產業國際競爭力報告》對15個國家文化產業競爭力的綜合評價分析：美國的文化產業競爭力指數為0.87，位居15個受測評國之首，中國的文化產業國際競爭力指數為0.22，低于0.5這一國際競爭力指數的平均值，明顯處于文化產業國際競爭力的弱勢地位。“中國文化在世界上的影響力還不強。當我們在竭盡全力整理我們的傳統文化資源時，西方人對我們的文化卻充滿誤讀。”[2]

要解決這種狀態，要依靠多方面的力量，其中，作為文化載體的紀錄片無疑是一種不可缺少的手段。尤其針對西方人對中國文化的誤讀，紀錄片以其真實性，為這種誤讀提供了闡釋的機會。在《獨角獸與龍》一書中，樂黛云認為誤讀“是按照自身的文化傳統，思維方式，自己所熟悉的一切去解讀另一種文化。一般說來，人們只能按照自己的思維模式去認識這個世界。他原有的‘視域’決定了他的‘不見’和‘洞見’，決定了他將另一種文化如何選擇、如何切割，然后又決定了他如何對其認知和解釋”[3]。西方對中國的誤讀，原因很復雜，渠道也很多。在此，結合本文的主題，筆者僅舉一例。在這眾多的誤讀渠道中，有一部分來源于和紀錄片具有一定淵源的電影。

自從文化由文字形態轉向視覺形態以來，人們對于世界的認識更多的傾向于影像方式。1988年，張藝謀的《紅高粱》在柏林電影節上獲獎后，人們將視線投向了中國這個剛剛開放不久的國度。那時中國和世界的交流途徑還不是很多，世界沒有機會去真切的了解到這個正在發生巨變的國度，而只能假道電影文本來了解。由于電影文本敘事的局限性，電影中出現的中國大多是舊時的中國。這給世界誤讀中國提供了一個“契機”。實際上，即便進入新世紀，世界對于中國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仍然依靠電影。雖然這時中國的電影也發生了轉變，傾向于現實主義的第六代取代了第五代，但第六代對自我表達的執著，使他們常常將視野集中在邊緣地域。賈樟柯《小武》、《站臺》、《任逍遙》中破舊的縣城，雖然有利于電影文本的敘事表達和藝術塑造，并不能代表真實的中國面貌。然而，這些影片在國際上的成功，在某種程度上取得了一種文化話語權，成為中國文化的象征，尤其是現實主義的創作風格，更為這種誤讀創造了條件。

三、紀錄片的意義

需要說明的是，并不能把這種誤讀歸咎于中國電影在國際上取得的成功，這只不過是成功帶來的副效應。真正的問題在于沒有一種平衡機制，即采取多方面、多渠道的方式來傳遞中國文化。筆者認為，紀錄片就是一種很好的渠道來消解這種誤讀。紀錄片是以真實生活為創作素材，以真人真事為表現對象，并對其進行藝術的加工與展現的。紀錄片以展現真實為本質，并用真實引發人們思考。這種真實對于了解一個真實的中國有決定性的意義。

2011年1月1日央視紀錄片頻道開通時，筆者曾做過一個小規模的調查，采訪了一些國外學生對于這一消息的反應。其中一個采訪對象是美國南加州大學研究生邁克爾，他的話對于中國紀錄片工作者不僅頗具鼓舞，而且更受啟發：“中國作為一個有著五千年文明的大國，歷史悠久、文化燦爛多元，關于中國的自然紀錄片肯定很好看。”他還舉例說中央電視臺與BBC合拍的《美麗中國》就是一個很好的典范。因為當時還不知道央視的紀錄片頻道將會以何種板塊、形式呈現，邁克爾表示，分成歷史文化、自然、科學、人物幾個板塊應該會不錯。另外，他個人覺得，紀錄片頻道的開播在很大程度上能夠激勵中國紀錄片創作者的積極性，可以給很多有想法的青年紀錄片導演很大的鼓勵。他在網上看到主持人崔永元攜他的紀錄片處女作《我的抗戰》登陸中國多家電視臺并取得不錯的反響，他說，看來中國紀錄片的市場前景還是不錯的，央視紀錄片頻道的開通將無疑給中國紀錄片市場注入新鮮的血液。其實，邁克爾本來就非常喜歡看自然科學類的節目，尤其對Discovery頻道、國家地理頻道、日本NHK的紀錄片、BBC紀錄片等非常感興趣。這些節目不僅知識性強，而且也不乏趣味性、人情味和吸引力。

其實，像邁克爾這樣的人不在少數，有資料顯示，現在全球每天至少有15億人在收看紀錄片。因此，一些發達國家特別重視紀錄片的發展，許多國家很多年前就已經成立了專門的紀錄片頻道，如美國的探索頻道、國家地理頻道、歷史頻道以及英國的BBC紀錄片、日本NHK紀錄片等，在世界很多國家的收視率都很高，已形成了獨特風格和品牌，擁有大批忠實觀眾。同時，更是作為一種輸出本國文化的重要手段，因此，紀錄片作為一種文化產品，在國際傳播中具有強大的生命力。

2010年底，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針對紀錄片的觀看習慣在國內做了一次調查，也證實了紀錄片的國際傳播力度。“在過去一年看過紀錄片的觀眾當中，67.8%的人看過中國人拍攝的紀錄片，59.3%的人看過外國人拍攝的紀錄片，34.8%的人看過中外合作拍攝的紀錄片。”[4]目前對于國外觀眾對中國紀錄片的收視調查研究尚未起步。但最近幾年，隨著香港的回歸和內地電視臺在香港的逐步普及，對于香港居民的收視習慣調查，可以作為這一領域研究的窗口。迄今為止，內地電視在香港落地的電視頻道多達20個，調查發現香港受眾認知度比較高的內地電視頻道排名中，央視紀錄片頻道（CCTV-9）位居第二，僅次于央視中文國際頻道（CCTV-4）。由于CCTV-4在2007年底就正式落地香港，而紀錄片頻道在2010年才正式開播，所以，這一名次相當鼓舞人心。實際上，部分商家已經看到了這其中商業契機，美通社2010年2月15日發文稱，中國網絡電視提供商麒麟電視宣布正式發布央視的紀錄片頻道，這是其擴大在北美、歐洲和新加坡“長城計劃”的一部分。在全球化的背景下，這個雙語頻道以及其著名的制作團隊克服語言、種族和文化障礙，為世界觀眾提供了向世界講述中國故事的一流紀錄片，同時也是促進中國紀錄片發展的平臺。CCTV紀錄片頻道加入長城平臺，使得麒麟電視臺的“長城系列”頻道增加至26個，是目前全球可接收到的最全面、最有價值的中文電視頻道組，也滿足了北美和世界各地中國觀眾的期望和需求。

紀錄片的商業價值顯然跟它的藝術表現優勢密不可分，“紀錄片能夠營造其它類型電視產品無法比擬的‘真實感’，其傳播潛力在于使用較為純粹的畫面語言更能彰顯文化理念，傳播隱性價值觀，喚起受眾情緒、情感上的共鳴。這種易于接受的‘軟性宣傳’客觀上符合了對外交流的語態和語境，優勢明顯超過新聞、娛樂、電視劇等其它領域的電視節目”[5]。因此，智利紀錄片導演顧茲曼曾說過：“一個國家沒有紀錄片，就像一個家庭沒有相冊。”其實，紀錄片既是一本相冊，承載著本國的文化，更是一張文化名片，一張避免文化誤讀的名片。2010年《美麗中國》被譽為一張遞給世界的“中國名片”，影片一掃諸多獨立電影給觀眾呈現的“破敗、邊緣、落后”的“縣城式”中國的刻板形象。如果說《美麗中國》是一張“人文地理”名片。那么，隨后的《舌尖上的中國》則是一張“飲食文化”的名片。只有這樣的“名片”越來越多，才能展現一個更加豐富的中國。需要說明的是，在此筆者并不是一味的強調紀錄片應該走“風光大片”的路線，關注普通人的生活，強調民生的紀錄片，也能因為其濃郁的人文氣息而引起國內外觀眾的興趣，是展現多彩中國的必不可少的一份子。總之，中國紀錄片需要在題材、主題、表現形式等本體因素及傳播方式、營銷手段等外部機制上形成自己的風格，才能成為傳播中國文化的有力載體。

有利的觀眾基礎以及紀錄片自身的藝術優勢，為紀錄片的發展提供了保證。作為文化軟實力的一種體現，紀錄片為文化的傳播架起了橋梁，能夠使世界更好的了解中國，避免文化的誤讀。在談到如何避免誤讀的時候，當代美國最有影響的馬克思主義評論家和理論家杰姆遜曾說過：“正確的途徑在于，根據自己國家的情況和問題，去思考某種文化產品為何要引進國內。同時，對自己國家的情況和問題保持高度的敏感和洞見。這樣就有可能在跟上國際文化大趨勢的同時，使本土文化模式引起外國的興趣和關注，使本土文化展現新貌，走向世界。”[6]因此，展開國家之間文化的對話，目的不在于求取文化上的普遍性與一致性，而在于消除彼此間的誤解，達到相互溝通的目的。這也是在文化軟實力的語境下，發展紀錄片的意義之一。

注釋

[ ] [美]約瑟夫·奈，《軟力量：世界政壇成功之道》，北京：東方出版社，2005年，第11頁。

[2]《大國崛起的文化準備——李洪峰在中共中央黨校的演講》，中國文明網。

[3] 樂黛云、勒·比松主編，《獨角獸與龍》，北京：北京大學出版，1995年，第36頁。

[4]《紀錄片悄然崛起 85.9%的人去年看過紀錄片》，《中國青年報》，2011年01月18日，第七版。

[5] 冷凇，《中國電視紀錄片的國際化傳播》，《傳媒》，2010第12期。

[6][臺]蔡源煌，《從浪漫主義到現代主義》，臺灣雅典出版社，1988年，附錄。

作者簡介

張瑋，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