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為了全面、完整、系統地記錄敦煌石窟的全貌,敦煌研究院正在積極進行敦煌石窟考古報告的編撰工作。本文回顧了有關石窟調查的記錄工作、石窟考古工作計劃的制訂以及第一卷考古報告出版的情況,為今后的工作指明方向。
關鍵詞:《敦煌石窟全集》;敦煌石窟考古報告;編撰
中圖分類號:K879.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3)03-0040-07
Exploring the Compilation of the Archaeological Report of the Collected Works of Dunhuang Caves
FAN Jinshi
(Dunhuang Academy, Dunhuang, Gansu 736200)
Abstract: In order to comprehensively, completely, and systematically document the Dunhuang caves, Dunhuang Academy has been compiling an archaeological report on the caves. This paper looks back on the records of cave investigation, development of cave archaeological plans, and the publication of the first volume, hoping thereby to point the way toward future work.
Keywords: Collected Works of Dunhuang Caves; Archaeological Report of Dunhuang Caves; Compilation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一 敦煌石窟考古報告編撰的意義
位于甘肅省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莫高窟、西千佛洞、瓜州榆林窟,因相同的地理位置、歷史背景、題材內容、藝術特征,共屬敦煌佛教石窟藝術范疇,統稱為敦煌石窟。
敦煌石窟的建筑、彩塑、壁畫,歷經千余年,由于自然和人為的原因,已患有多種病害,科學的保護工作縱能延長它的歲月,卻很難阻止它逐漸發生劣化,很難永遠保存。20世紀以來,包括敦煌石窟研究在內的“敦煌學”各研究領域取得了很多成果。僅敦煌研究院研究介紹敦煌石窟的出版物已有近二百種。然而,迄今為止,還沒有一部全面、完整、系統地著錄敦煌石窟全貌的出版物。及早規劃并編輯出版多卷本記錄性考古報告《敦煌石窟全集》,對于永久地保存世界文化遺產——敦煌莫高窟及其他敦煌石窟的科學檔案資料,無疑十分重要。對于推動石窟文化遺產的深入研究、滿足國內外學者和學術機構對敦煌石窟資料的需求,也都具有重要意義。而且,在石窟逐漸劣化甚至坍塌毀滅的情況下,科學、完整而系統的檔案資料,將成為永久保存、保護、研究和弘揚敦煌石窟信息,乃至全面復原的依據。
二 敦煌石窟的調查和記錄工作回顧
將敦煌石窟作為實物對象來考察研究,應追溯到清代末年的西北輿地之學,如清末學者徐松于道光(1821—1850)初撰寫的《西域水道記》[1],陶保廉光緒辛卯年(1891)著《辛卯侍行記》[2]等。在他們沿途的考察中,對所經地域的城鎮、人物、風俗、名勝、古跡、碑銘都作了記述,其中已有關于敦煌史地和莫高窟的考察記載。但上述考察只是中國傳統的輿地考察和記載,缺乏科學的記錄。20世紀初,伴隨著西方列強探險家盜竊藏經洞出土文物來到莫高窟,開始了莫高窟現代考古學方法的調查和記錄。一個世紀以來主要做了以下工作:
1907年,英國人斯坦因對莫高窟的建筑、雕塑、壁畫進行調查攝影,其中對南區的18個洞窟編號,做了文字記錄和平面測繪[3]。
1908年,法國人伯希和在莫高窟調查時,對大多數洞窟進行編號、記錄、攝影,繪制了南區石窟立面圖和該區下層洞窟平面圖,抄錄了部分壁畫題榜[4]。
1914—1915年,俄國人奧登堡在伯希和考察記錄的基礎上,對莫高窟做了更進一步的調查,增補部分洞窟的編號,逐窟測繪、記錄、拍攝照片,抄錄了部分題榜,摹寫了部分壁畫。在測繪南區單個洞窟平、立面圖的基礎上,最后拼合出總平面圖和總立面圖[5]。
1924和1925年美國華爾納率哈佛大學考古隊兩次赴中國西北考察時,也對敦煌石窟進行了調查,其中對榆林窟第5窟(今編第25窟)的壁畫做了專題研究[6]。
1925年北京大學陳萬里隨美國人華爾納對敦煌石窟進行了考古調查,他回去后所著《西行日記》是我國學者對敦煌石窟的第一次科學考察記錄[7]。
1941—1943年張大千對洞窟做了一次清理編號,對洞窟內容做了調查和記錄,對年代進行了初步判斷,以后出版了張大千的《漠高窟記》[8]。在張大千指導下謝稚柳完成的《敦煌藝術敘錄》,對敦煌莫高窟、敦煌西千佛洞、安西榆林窟、安西水峽口石窟逐窟做了洞窟結構、塑像、壁畫、供養人位置及題記的記錄[9]。
1942年,何正璜來莫高窟調查,根據張大千編號,記錄了305個洞窟的原建、重建、內容布局、時代和保存現狀,發表了《敦煌莫高窟現存佛洞概況之調查》[10]。
1942—1944年,中央研究院和北京大學先后組織西北史地考察團、西北科學考察團兩度來敦煌考察。其中向達的兩次考察,對敦煌石窟大部分洞窟登錄內容,抄錄碑文、題記,考證洞窟年代,還對敦煌周邊古遺址做了調查。他以《瓜沙談往》為題發表了《西征小記》、《兩關雜考》、《莫高、榆林二窟雜考》、《羅叔言〈補唐書張議潮傳〉補正》等四篇文章,并首創了將敦煌文獻研究與實地考察調查、考古調查相結合的科學研究方法[11]。
西北史地考察團成員石璋如按照張大千編號,逐窟做了文字記錄,繪制平、剖面圖,拍攝圖版照片,編制莫高窟各家窟號對照及分期表,出版了《莫高窟形》三冊[12]。
1944年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成立,常書鴻所長立即著手抓基礎記錄工作,聘請工程師盛其立測繪莫高窟南區立面圖,請陳延儒工程師測繪了部分洞窟的平、剖面圖。至50年代又由所內孫儒僴、何靜珍完成了莫高窟北區立面圖[13]。
與此同時,常書鴻還安排史巖、李浴調查記錄莫高窟各窟內容①和供養人題記[14]。又安排孫儒僴等重新對洞窟進行編號[15]。
1951年,宿白、趙正之、莫宗江、余鳴謙到敦煌石窟勘察,指出了敦煌石窟保護中存在的各種問題和加強保護的建議。還特別提出要加強對石窟的建筑、壁畫、塑像的研究,形成《敦煌石窟勘查報告》一文[16]。
1957年,在文化部副部長鄭振鐸主持下,制訂了編輯出版《敦煌石窟全集》的計劃,由著名的考古學家、歷史學家、藝術家、藝術評論家組成了編委會。1958年至1959年先后召開過三次編委會,制訂了出版規劃綱要、選題計劃、編輯提綱和分工辦法等文件的草案。1959年已經編出第285窟的樣稿[17]。
1962年9月,宿白先生帶領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學生到敦煌莫高窟實習。在此期間,他在敦煌文物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做了《敦煌七講》{1}學術講座,首次發表了他經過長期思考探索而創立的中國石窟寺考古學理論和方法,特別對石窟寺考古學的全面、完整、系統地調查和記錄的方法做了深入的闡述。并以此指導學生按照這個科學的方法,選擇莫高窟典型洞窟進行實測和文字記錄,取得了較好的成績。
對于逐漸衰老退化的敦煌石窟而言,20世紀上半世紀諸多敦煌石窟的調查和記錄,都有重要的歷史價值。有的成果還具有開創性意義,如:向達首創的文獻研究和實地調查、考古調查相結合的科學研究方法;石璋如的《莫高窟形》運用文字,平、剖面圖和圖版,逐窟記錄莫高窟各窟,這是首次運用簡要的文字、測圖和照片相結合的方法,對莫高窟較為全面、系統的記錄和研究;1957年,以文化部副部長鄭振鐸為代表的眾多學者提出了編輯出版《敦煌石窟全集》的計劃,高瞻遠矚,十分重要。雖然那時提出的《全集》規劃還只是個“記錄性圖錄”的計劃,但在半個多世紀之前提出這個計劃已是難能可貴,對日后按考古報告規范編撰出版全面、完整、系統地記錄敦煌石窟文物的《敦煌石窟全集》,起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宿白先生作為考古學家,通過對多處石窟的實地調查和研究,參考田野考古發掘記錄的方法,總結20世紀上半葉國內外學者對中國石窟的調查、記錄和研究工作,并經過長期思考探索,創立的石窟寺考古學的理論和方法[18],使完整、科學、系統的記錄敦煌石窟文物和編撰出版《敦煌石窟全集》考古報告成為可能;推而廣之,中國石窟寺都能以此理論和方法為指導,提供全面、完整、系統的科學記錄,就能使中國石窟寺的保護、保存、深入研究和復原成為可能。因此,宿白先生創立的石窟考古學的科學理論和方法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指導意義。
敦煌文物研究所在聽取和學習了宿白先生《敦煌七講》之后,正式開始了對莫高窟崖面遺跡的全面測繪和文字記錄,以及對敦煌莫高窟洞窟考古報告的文字記錄、實測繪圖和照片攝影工作,完成了第248窟、第285窟的測繪圖和第248窟考古報告初稿。終因“文化大革命”,使剛剛開始尚不成熟的敦煌石窟考古報告工作被迫中斷。
三 多卷本考古報告《敦煌石窟全集》
編輯出版計劃的制訂
本著對國家負責、對人類負責、對子孫后代負責的態度,敦煌莫高窟、西千佛洞、瓜州榆林窟三處石窟寺的數百個洞窟均應編撰考古報告,以達到永遠留存敦煌石窟完整、科學、系統的檔案資料的目的,故絕非只編一兩卷而已。因此,敦煌研究院要擔負的將是編撰出版一部多卷本記錄性考古報告之重任。顯然,這是一項艱巨、浩繁、長期的系統工程。要完成這樣的工程,首先遇到如何編排多卷本考古報告各個分卷、各分卷如何組合洞窟、各分卷如何排列順序、各分卷考古報告如何撰寫編輯等問題。為使此項工程順利進行,確保《全集》各分卷報告編撰和序列的科學合理,依據多年來對崖面遺跡的考察和斷代分期研究成果,20世紀90年代我們認真編制了《敦煌石窟全集》分卷計劃。
如不經意觀察敦煌石窟崖面,其石窟群現狀排列布局似呈現不同時代參差錯雜的現象,石窟群的修造似無統一計劃。但依據崖面石窟分布遺跡仍不難看出,“洞窟開鑿的早晚和它的排列順序有極密切的關系”{2},北朝至唐代期間各個時代洞窟建造的位置和排列大致有序,同時代洞窟或成組,或成列,或各自有其分區的布局。至五代、宋以后,在崖面空間基本飽和的狀態下,要繼續開鑿洞窟,只有或向崖面兩端發展,或在石窟上層、下層崖面的空缺處,或在洞窟與洞窟之間填空補缺,或改造、重繪前代洞窟,或破壞前代洞窟另建洞窟。另外,據石窟分期斷代的研究,不同時代的洞窟既有區別,又有聯系;相同時代的洞窟既有建筑形制、洞窟內容、藝術特點、制作材料和制作方法的共同特征,又在建造規模、洞窟形制、藝術水準、制作技術和保存狀況方面存在差異。上述石窟群形成過程的復雜因素,成為制訂《全集》編排分卷規劃的依據。為了使多卷本的《全集》具有科學性、系統性、學術性,避免編排不當造成撰寫時的混亂和重復,避免各冊分量的畸輕畸重,避免只重視重點洞窟,而忽略其他洞窟的問題發生,我們以洞窟建造時代前后順序為脈絡,結合洞窟排列布局走向與形成的現狀,以典型洞窟為主,與鄰近的同時代或不同時代的若干非典型洞窟形成各卷的組合,進行全面規劃和編排分卷。這是編排分卷的基本原則。這樣,可避免過去各種分卷方案的不合理因素。已出版的《敦煌石窟全集》第一卷和今后各卷都是根據這一規劃要求做出的安排。
多卷本記錄性敦煌石窟考古報告由20世紀50年代的計劃發展而來,故仍定名為《敦煌石窟全集》(以下簡稱《全集》)。因敦煌石窟包括敦煌莫高窟、西千佛洞、瓜州榆林窟三處石窟,《全集》擬分為“敦煌莫高窟分編”、“敦煌西千佛洞分編”、“瓜州榆林窟分編”分別編寫。通盤考慮三處敦煌石窟的數量、體積、保存程度等具體狀況,《全集》擬編成100卷左右。第1卷為《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報告》,即包括公認敦煌建造最早的“早期三窟”。由此卷開始至第86卷為敦煌莫高窟分編,第87卷到89卷為敦煌西千佛洞分編,第90卷至第99卷為瓜州榆林窟分編。第100卷為《全集》的總論、總目錄、總索引及各專題索引。莫高窟北區除原敦煌文物研究所編第461—465窟外,其他243個洞窟經全面清理發掘,已單獨編輯出版了考古報告[19],不再列入《全集》計劃之內。
各分卷逐窟記錄洞窟位置、窟外立面、洞窟結構、洞窟塑像和壁畫、保存狀況以及附屬題記、碑刻銘記等全部內容。記錄洞窟內容,包括建筑結構、彩塑和壁畫,注意區分歷史遺跡的層次疊壓關系、注意觀察和分析對于考古學研究具有意義的各種跡象。此外,附近的舍利塔群和遺跡、流散在國外的彩塑、壁畫,應盡量搜集,爭取編入《全集》。此外,全面、準確的測繪圖和詳備的照片圖版是本書中與文字并重的組成部分。作為“全集”,本書亦不限于對現狀的記錄,在附錄中,盡可能收錄、匯集前人調查、記錄的成果,以及有關洞窟的研究文獻目錄,還包括相關的科學分析實驗報告等。
《全集》使用敦煌研究院前身敦煌文物研究所的洞窟編號,附注伯希和編號、奧登堡編號、張大千編號及史巖編號。
《敦煌石窟全集》的編輯出版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才能最終完成。從現在開始,我們將分卷陸續編輯出版這套全集,將力求完備的文物資料留存于世。
為了科學地完成百卷本《敦煌石窟全集》各分卷的編撰出版,成立了由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保護研究所、數字中心、信息資料中心的考古、測繪、數字、攝影、化學、物理等多學科專業人員參與組成的《敦煌石窟全集》工作委員會和工作小組。
四 《敦煌石窟全集》第一卷
石窟考古報告的編撰
本卷報告是多卷本記錄性考古報告《敦煌石窟全集》第一卷《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報告》。按照《全集》編輯出版計劃,通過多學科結合,以文字、測繪圖和攝影圖版等多種方法,完整、科學、系統地記錄了莫高窟第266—275窟共11個編號洞窟的全部遺跡。本卷報告分為兩個分冊,第一分冊的內容包括序言、第一章“緒論”、第二至第六章分別為“第266窟”、“第268窟(含第267、269、270、271窟)”、“第272窟(含第272A、273窟)”、“第274窟”、“第275窟”、第七章“結語”、英文提要、附錄,以及插頁“敦煌莫高窟近景攝影立面圖”和“敦煌莫高窟及周邊地區衛星影像圖”。第二分冊包括測繪圖版、攝影圖版和數碼全景攝影拼圖。全書大八開本(260×420mm),共780頁。2011年11月由文物出版社出版。
《敦煌石窟全集》是20世紀50年代遺留下來而一直未能付諸實行的老課題。數十年來中國考古學發展表明,在新時代完成這一重要課題,應以考古報告的科學形式,整理和公布石窟文物資料,取代20世紀50年代規劃的“記錄性圖錄”的形式。《敦煌石窟全集》第一卷的出版,就是考古報告的科學形式的成果。
本卷報告是由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保護研究所、數字中心、資料信息中心等部門和美國戴世達數碼技術有限公司、北京大學加速器質譜實驗室第四紀年代測定實驗室通力協作,由考古學、美術史、宗教學、測繪學、計算機、攝影、化學、物理學、圖書館學等多學科聯合攻關完成。
本卷報告的文字,結合測繪和圖版,全面、科學、系統地記錄本卷每個洞窟所有遺跡的跡象。敦煌石窟大多是以單個洞窟為單位分別建造,也有少量由多個洞窟成組開鑿,構成組窟;石窟的內容由建筑結構、彩塑、壁畫組成;大多洞窟初建后,又經過重建、重塑、重繪。故本卷報告的編寫體例,是根據上述敦煌石窟特點,以獨立的單個洞窟,或以成組洞窟為單位分別設章;每個洞窟由窟外而窟內,先洞窟位置,后洞窟結構,再分層分壁敘述,彩塑、壁畫、坍塌破壞和近現代遺跡等,分別依次設節,記錄闡述各種遺跡的跡象。各種遺跡對其所在位置、內容、特征、尺寸、制作技術、顏色、保存狀況都加以詳細敘述,有的還輔以表格說明。每章之后,概述洞窟營建歷史和內容特征作為小結。報告最后一章為結語,綜述本卷各窟的內容、性質、功能、特點,重點闡明早期三窟受到來自西域影響和基于本地傳統的各種因素,并分析各洞窟的時代。本卷報告力求以簡明、準確的文字,闡明所有考古遺跡的跡象,體現科學性和學術性。
本卷報告在學術上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突破:①早期三窟都與坐禪修行與彌勒信仰關系密切,這一觀點過去學者多有論述,不乏真知灼見,而本報告就此問題作了進一步闡發,確認這種單純的彌勒信仰源自由犍陀羅經中亞的佛教圖像傳播路線,與以云岡石窟為代表的典型的北魏石窟圖像不盡一致,體現的無疑是相對早期的特點。②通過比對,早期三窟窟形、龕形、塑像、壁畫內容、故事畫構圖、凹凸畫法以及一些細部特征,明顯受到西域的影響,與以西的龜茲石窟關系密切,并為此后敦煌北朝二期石窟所繼承,給予以東的河西北魏石窟以強烈的影響;另一方面,報告強調本卷石窟中出現的闕形方龕和闕形建筑形象,僅見于敦煌莫高窟(早期,并延續至二期,以及鄰近的文殊山早期個別洞窟),以東的中原和其他各地石窟均無此龕形,與云岡石窟的屋形龕大異其趣,就此揭示了與早期三窟同時或更早的敦煌、瓜州墓地頻繁出現雙闕建筑,敦煌及河西走廊許多磚雕墓照墻上也雕有雙闕形象,進而說明本卷第275窟的闕形方龕體現的其實是敦煌及河西走廊的本地因素,與大同云岡石窟并無關聯。③過去認為第275窟原建、重建、重繪有五個時代,經過深入調查研究,報告確認原建、重建、重繪至多有北涼、隋、五代三個時代,沒有宋代和西夏。根據遺跡判斷,重建、重繪與洞窟坍塌有關,確認重繪的壁畫內容、藝術風格和供養人,為曹氏歸義軍的五代時期,從而也證明了此窟坍塌的年代。重繪的五代供養人服飾,說明了重建、重繪由曹氏歸義軍上層人士主持,他們重繪時,悉心保護早期的原作,僅在毀損的部分進行補繪,內容上亦與原創相呼應。第272窟窟外兩個小窟原定為北魏,報告確認其與主窟同時建成,從其所處位置、形制及造像題材判定,系與主室在統一規劃下建造。④本卷洞窟中一向較少受人關注的第266窟,現有的塑像、壁畫在隋代一次完成,因而被定為隋窟。但是考察發現其洞窟形制與早期第272窟十分相似,穹隆形的窟頂具有早期的特點,窟內的圖像布局亦與早期第272窟相當一致,早期開窟隋代補繪的可能性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⑤關于壁畫技法,通過仔細觀察,揭示了北涼、隋至曹氏歸義軍五代時期從起稿、敷色、暈染、線描的全過程及其特點,比過去的敦煌藝術研究更加細致,闡述更加明確。此外,發現了一些過去所沒有觀察到的跡象。例如,注意到早期壁畫繪制的起稿、暈染應是在泥壁濕潤的情況下完成,屬于濕壁畫的繪制方法。待泥壁干燥后敷罩白粉,于其上細筆勾勒,描繪細部。因年代久遠,含膠的白粉層幾乎悉數脫落,早期壁畫面目全非,只留下繪制開始階段變為黑色的粗線勾染和土紅色的起稿,可能是濕壁畫法的遺跡。如果此說可以成立,可依此糾正美術史上認為中國古代沒有濕壁畫的觀點。凡此,若非通過編寫報告,對洞窟跡象做過細的考古學觀察,諸多問題極易被研究者忽視。考古工作者應視完成考古報告為本職的第一要務。不從周詳的考古記錄入手,從事考古學或美術史的研究,無異于舍本求末,是不值得提倡的。
本卷報告測繪圖,力求準確。由于洞窟建筑結構極不規整,彩塑和壁畫造型較為復雜,測繪難度很大。由此,本卷報告改變了原來無法提供準確測量數據的小平板、羅盤、皮尺、方格網的傳統測量方法和手工繪圖的方法,而采用了先進的三維激光掃描測量技術和計算機軟件繪圖的方法。考古專業人員與測量技術專業人員充分切磋、磨合和密切合作。敦煌研究院考古專業人員根據敦煌洞窟的特點,提出明確的石窟考古測繪要求,測量專業技術人員在充分理解石窟考古測繪要求的基礎上,做到三維激光掃描測量儀器選型準確,又集成使用全站儀、全球定位儀、水準儀等多種測繪技術,以達到利用三維激光掃描儀的高精度坐標點,利用點云影像校正下的紋理圖像繪制矢量線圖,在石窟文物測繪圖上以方格網線作控制示意,各窟以平立面關系圖校正夾角誤差,又利用GPS技術取得測圖基點的大地坐標數值。考古學測繪中這種先進技術的成功運用在我國尚屬首次。雖然通過三維激光掃描技術能夠采集精確的測繪數據,但壁畫畫面年久模糊,造型復雜的塑像總有被遮擋無法掃到的盲點;點云影像圖上不同時代的重層遺跡無法用儀器來分辨;測量專業技術人員很難把握考古測圖描繪的要點和時代特征。為了克服三維激光掃描儀的局限性,考古繪圖人員根據三維激光掃描技術提供的點云影像圖,需要按照考古測繪的要求,作進一步分析、校對、修改,區分層位、辨別形象、把握特征,進入洞窟反復核對,必要時還須通過手工測量加以彌補和填充。考古繪圖人員在測量專業技術人員的幫助下,采用Microstation(微工作站)、Cyclone(賽孔)、AutoCAD等計算機輔助設計軟件描繪成圖,并參照我國國家工程制圖標準,執行其規定的線型、線寬。繪圖人員在電腦中完成了本卷報告的全部測繪圖。先進的測量技術和繪圖方法,是石窟考古測繪的重大突破,不僅保證了測繪圖數據準確,而且提高了繪圖的質量和效率。
本卷報告的攝影圖版,是通過攝影照片取得洞窟所有遺跡跡象的實證資料。鑒于洞窟結構和洞窟各種遺跡的復雜,要做到全面記錄,且能使攝影記錄與測繪記錄和文字記錄相統一,所以它是完全不同于石窟藝術的攝影。本卷攝影圖版,根據石窟考古的要求,不僅表現洞窟的分布位置、整體面貌、洞窟結構、彩塑、壁畫及其全部細部,而且還表現了不同遺跡之間的空間關系、重修、重塑和重繪的跡象、早晚層次的疊壓關系、不同時代的施工工藝、近現代遺跡,給予充分的表現,并注明了每張照片的拍攝年份。本卷報告攝影圖版對于科學性的追求,不僅與以往的各種石窟圖錄大不相同,也超越了以往的考古報告。
本卷報告除繼續采用以往考古報告的文字、測繪、攝影等傳統的記錄方法以外,還采用了塑像等值線圖、敦煌莫高窟近景攝影立面圖、數碼高清全景攝影拼圖、碳十四年代測定、壁畫和塑像制作材料的分析,試圖采用更多不同學科的技術與方法,提升考古報告的科技含量。
附錄是對本卷石窟考古報告的重要補充。附錄一、二是本報告出版前發表過的對于本卷洞窟的全部文字記錄及圖像資料,用于報告中與洞窟現狀對照分析;附錄一、二又加附錄三論著、資料目錄,以供讀者研究參考;附錄四可作考古分期斷代的佐證;附錄六是采用多項分析技術,對塑像骨架、壁畫彩塑的地仗、原繪重繪不同層次顏料的分析結論;附錄五是對于先進測繪技術應用的說明。
本卷報告是根據《敦煌石窟全集》編輯出版計劃安排,經過反復探討研究,付出巨大勞動,編輯出版的第一卷,也是國內石窟考古界第一本具有科學性和學術性的考古報告。它采用多學科結合、多種方法,提供了本卷所含各窟完整、科學、系統的檔案資料,對于敦煌石窟永久保存、后續研究利用、滿足國內外學者和學術機構的研究、推動敦煌學深入發展以及完善石窟保護,都具有重要價值,甚至在石窟逐漸劣化,以至坍塌毀滅的情況下,成為全面復原的依據。本卷報告為敦煌研究院今后進一步完成《敦煌石窟全集》各分卷奠定了基礎。敦煌研究院已將《敦煌石窟全集》的編輯出版作為重要的基礎工作,列入本院研究工作長遠規劃和每年的工作計劃,堅持不懈地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