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工業革命,或正是技術創新與制度變革的結合點
全球經濟持續低迷,主流經濟學家一致認為,走出危機必須有兩個重要前提:一是,出現重大的技術創新;二是,出現重大的制度變革。而第三次工業革命或正是技術創新與制度變革的結合點。盡管這究竟是第三次工業革命,還是第四次產業革命,抑或第六次科技革命目前尚無定論。而對其本質的認識,里夫金與《經濟學人》也有分歧——前者是基于減少生產成本考慮認為需要編織“能源互聯網”,而后者則基于生產方式變革提出了“智能化制造”。
但面對江河日下的全球經濟,決策者尚未發現更好的良策之時,我們只能姑且“寧可信其有”。正如里夫金所言,“第三次工業革命不是可以鏟除社會病毒的靈丹妙藥,也不是能帶我們進入極樂世界的鴉片,它不是一個虛無的概念,它是一個可能帶領我們進入可持續發展的后碳時代的實用經濟計劃。除此之外,我至今還未找到其他可供我們選擇的方案。”
【 現 象 】
中國企業頻被狙擊
2012年11月28日,三一集團旗下的羅爾斯公司起訴美國總統奧巴馬及美國外國投資審查委員會一案的首場聽證會在華盛頓特區聯邦法院舉行。為時3個小時的雙方陳述和辯論閉門進行,法官在聽取了辯論后表示要進一步考慮,因此,案件本身沒有取得任何結果。
這是羅爾斯公司對奧巴馬發起訴訟后舉行的首場聽證會。2012年9月28日,奧巴馬以涉嫌威脅國家安全為由,簽署總統令叫停羅爾斯公司在俄勒岡州投資的風電項目,10月1日羅爾斯公司遞交訴狀,認為奧巴馬此舉違憲,將奧巴馬和外國投資審查委員會列為共同被告。
美國傳統基金會中國問題高級研究員史劍道告訴媒體,羅爾斯公司上訴案雖然剛剛開始審理,但基本已經可以得出結論,就是羅爾斯公司勝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法官要做的決定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會說,這個不在他的司法權限內,或者他會說,美國總統的決定就是他最后的判決。所以,如果羅爾斯公司的目的是要法院推翻美國總統的這項決定的話,羅爾斯公司最終會浪費了很多的錢但是什么都得不到。有可能法庭判決的某一方面對羅爾斯公司有利,但在(推翻奧巴馬決定)這個方面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史劍道說。
事實上,中國企業投資海外受阻從來就不是新聞。華為、中興、中海油及眾多光伏、風電企業在美國的投資都曾被美國投資委員會以各種各樣的借口阻止,而這些公司都曾投入大量的金錢和人力,在美國的政府和國會兩院進行游說,試圖掃清對美投資道路上的阻礙。
誠然,在全球地緣政治和經濟博弈的大棋局中,企業會經常遇到非關稅貿易壁壘的阻礙。而過度以政治氣氛渲染、大談民族產業保護的論調并不可取。但透過中國企業遭受的一系列不平等事件,不得不承認,我們認為的“不可取”正被西方國家樂此不疲地實踐。
不僅如此,中國企業的處境要比想象中更嚴峻——在未來的經濟戰中可謂“腹背受敵”。前面是強力的“狙擊”:中國創新企業(以華為、三一、尚德等為代表)走出去的過程中處處布滿了陷阱。后面是兇猛的“追兵”:印度、越南、柬埔寨等正在顛覆中國制造的成本優勢。而切斷中國企業后路的事件也在發生,印度正修改規則,阻止中國企業進入其電力領域。
【 背 景 】
重奪制造業的愿望
中國企業為何頻被打壓?一種最容易被接受的觀點是,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浪潮已經開啟,對于創新技術至高點的卡位戰已然打響,那些曾經大大領先中國,如今卻即將或已經被中國超越的國家,希望借此契機重新奪回制造業,并成為新經濟的引領者。而以新能源、高端裝備制造、下一代通信技術等為代表的中國戰略新興產業,恰是創新技術與制造業的結合點。
一百多年以來,美國一直是世界制造業的領頭羊,但如今中國已與其并駕齊驅。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美國制造業就業崗位削減了約三成。離岸外包和海外建廠的興起以及精細化供應鏈的發展,已使全世界的企業轉向將中國、印度及其他低工資國家作為加工廠。
現在,它們要重奪制造業。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世界經濟研究室副研究員張茉楠說,“從‘去工業化’到‘再工業化’,美國正借第三次工業革命初露端倪的契機,試圖引領全球產業分工新的布局。”重奪美國競爭優勢,重振制造業就成為美國長期戰略的“軸心”。
金融危機爆發以來,美國政府力推“再工業化”戰略,試圖重塑美國新的競爭優勢。但美國所提的“再工業化”絕不是簡單的“實業回歸”,而是對以往傳統工業化的揚棄,其實質是以高新技術為依托,發展高附加值的制造業,比如,先進制造技術、智能制造、新能源、生物技術,信息等新興產業,從而重新擁有強大競爭力的新工業體系。
為此,美國不惜重金確保這一競爭優勢的實現。雖然美國財政捉襟見肘,經濟基本面難有大起色,但政府研發預算并未減少,2011年美國研發投入甚至占到了全球份額的33%左右。2012年財政年度美國再次增加了國家科學基金、國家標準和技術研究院實驗室等重要科學部門預算,開發先進制造技術,并啟動先進制造技術公會項目。該項目旨在采用公私合作伙伴方式來增加制造業研發投資,縮短從創新到投放市場的周期,以盡快搶占新一輪全球經濟增長過程中的高端產業和價值鏈中的高端環節。
目前,美國已經正式啟動高端制造計劃,積極在納米技術、高端電池、能源材料、生物制造、新一代微電子研發、高端機器人等領域加強攻關。這將推動美國高端人才、高端要素和高端創新集群發展,并保持在高端制造領域的研發領先、技術領先和制造領先。
為什么在經濟危機期間,一些西方政策制定者堅定地認為,是時候讓國家重回制造老本行上來(此時的制造業已經不同于原來的制造業,而是智能制造)?《經濟學人》雜志指出,“這說明了兩件事:一是、制造業對一國及其經濟仍是重要的;二是、制造業新興方式將創造新工作——既可以創造就業崗位,又可以遏制生產技術的外流。”
該雜志同時列舉了大量研究表明制造業有利于經濟發展。比如克利夫蘭市凱斯西儲大學的蘇珊?赫爾珀為華盛頓布魯金斯學會智庫所做的一份報告就是其一。該報告顯示:制造業工人的平均工資的確更高些。同時,制造業公司比其他行業公司更樂于引進開發新產品。雖然制造業產值只占美國GDP的11%,但是國內用于研發的資金中有68%用于制造業。
其引用赫爾伯的觀點指出,“總體而言,制造業與服務業相比,能提供更高工資的工作崗位、是創新的重要來源、有助于減少貿易赤字,而且還能為循環利用及綠色能源等新興‘清潔’經濟產業創造機會。所有這些都是一國應重視發展制造業的理由。”
【 焦 點 】
暗戰背后,爭當引領者?
誠如我們所知,發生在18世紀晚期的第一次工業革命,實現了英國的崛起;發生在20世紀早期第二次工業革命,帶來了美國、德國的制造業繁榮;那么在第三次工業革命時期,誰將受益?這項革命成果恐非單個國家(經濟體)所能獨享,盡管大家希望成為引領者。
依據能源互聯網的路徑,里夫金堅定地認為,歐盟或最有潛力成為領軍者。“歐盟是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實驗區。根據歐盟的計劃,到2020年歐洲獲得的電力中將有20%來自可再生能源,到2030年這一比例將達到30%。在德國,這場革命已經開始發生。德國已經確立目標,到2020年可再生能源將占其能源總需求的35%。”他指出,包括德國總理默克爾,德國大、中、小企業,在這方面的態度已經達成一致。“隨著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演進,洲際經濟和政治聯盟將加速形成,作為樣本的歐盟不會因為當前的債務危機和緊縮困局放慢腳步。”
在里夫金看來,世界上其他地區也在追隨歐盟的腳步,“亞洲未來有可能成為第三次工業革命的重要突破口。”盡管他還是更看好歐洲,但并沒有保持絕對的肯定。“在第三次工業革命中,歐洲比美國、日本、中國及其他國家走得更遠。盡管商界、政界、公民都逐漸對歐洲的新道路產生興趣,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準備好或已經踏上征途。不過至少人們已經有了意向,變革正在醞釀。當然,誰都不能保證歐盟會堅定方向,很可能變革最終不能推行或是退回原點。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能確定哪個國家將會站在機遇之門前,帶領世界進入新紀元。”
而張茉楠則傾向認為,美國不容小覷。她在媒體刊文指出,20世紀初以來,美國曾經長期占有世界制造業的最大份額,到20世紀50年代前后,美國制造業產值占全球制造業的比重曾經高達50%左右。然而,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伴隨著全球產業轉移的發展,美、歐開始了去工業化進程,進入20世紀80年代,生產外包成為大趨勢,美國轉向了以服務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其制造業產業空心化現象日益凸顯。受此影響,美國制造業在全球制造業總產值中的份額日趨下降,1990年下降至21.5%,到2009年跌破20%,2010年所占份額為19.4%,略低于中國的19.8%,從而喪失了百年來世界制造業產值頭號大國的地位。
在工業革命的新時期,中國還有沒有機會?外媒充斥著這將終結“中國崛起”的論調,卻無視中國目前兩大既有比較優勢:綜合成本較低與超大規模國家的市場優勢。對此,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產業經濟研究部部長馮飛在與同事王忠宏共同執筆的《對第三次工業革命的認識》一文中指出,面對第三次工業革命,中國的機遇與挑戰并存,近期挑戰大于機遇。
【 啟 示 】
創新與變革才是根本
中國如何守住制造業的“根據地”?練好內功始終是任何產業可持續發展的法寶,而保持企業的創新也是關鍵的利器。張茉楠說,“中國企業目前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一定要創新,提升創新方面的競爭力,同時,國家一定要加大對創新的支持力度。”
有人指出,第三次工業革命浪潮已經來臨,這或不失為中國產業、企業崛起的最佳契機。用智能制造代替人工制造,通過3D打印、機器人等來實現生產方式的變革,以能源互聯網引發重大經濟轉型。而新能源、通信、高端裝備制造等新興產業則最可能成為探路先鋒。
該人士說,“對科技大趨勢的研判,是國家發展和當下世界經濟能否走出低迷狀態的重大戰略性選擇。如不能鎖定正確的方向,而將更多精力和時間浪費在無關痛癢華而不實的項目上,必將喪失重大的歷史機遇。中國目前把新一代信息技術、節能環保、新能源、新材料、生物技術、電動車、高端裝備制造這7個領域,作為未來工業革命的重點方向,不可謂不全面,但恐怕還應從中選取更精準的突破口,下大力氣、投大資金,真正干出點名堂來。”
那么,中國如何迎接第三次工業革命?馮飛從宏觀層面提出建議:首先,從其引發全球性結構大調整的高度,加強國家層面的戰略規劃研究,強化工業和實體經濟的戰略定位,大力推進以數字化制造為重點的工業化與信息化深度融合,采取有效措施糾正因行業間利潤失衡造成對實體經濟的侵蝕,注重將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與升級傳統產業有機結合起來。
其次,要大力支持核心技術攻關。進一步聚焦重要產業、重點技術,對3D打印、人工智能、機器人、新能源、智能電網、移動互聯網、新材料等第三次產業革命中處于核心地位的技術,加大研發投入力度,加強產學研合作,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支持在一些經濟、科技基礎發達地區整合國內外創新資源,加強原始創新,形成一批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策源地和創新型產業集群。
第三,要加快人才培養。數字化制造意味著技能勞動力、科研設施、專門技術知識等高級生產要素的作用將日益重要。需制定有針對性的人才培養規劃,特別是重視技術工人的培養,形成一大批可熟練駕馭數字制造設備的技術工人隊伍,改革人才培養和投入機制,鼓勵社會力量興辦技術人才培育機構,政府應對社會培育機構購置數字制造設備等給予財政補貼,營造全社會尊重產業技術工人的氛圍。
第四,要推進體制機制改革。以改革市場準入制度為突破口,加快政府經濟職能轉變,大幅度減少前置性行政審批事項,促進平等進入、公平競爭,鼓勵創新、創業,強化反壟斷執法,深化電力等壟斷行業改革,健全知識產權保護機制,為企業提供更加寬松的發展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