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的靜默

那是風雨交加的日子。

我正與同學們一起學習《我不是最弱小的》這篇課文。忽然，“撲哧”一聲，一個小影子在我眼前竄過，跌落地上。原來是一只受傷的鴿子！它蜷縮在講臺邊，身子顫抖著，眼里流露著的迷茫與絕望深深地打動了我。孩子們掀起了喧囂，“啊！”“那是什么？”“它怎么了？”我趕緊以夸張的動作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孩子靜下來了。望著眼前這弱小的生命，以及一雙雙晶瑩的眼睛，一個個未定化、純凈的靈魂，我思緒翩躚……黃克劍先生闡述教育的三個層次：“授受知識”“啟迪智慧”“潤澤生命”，它是一層比一層隱蔽，教育就是要一層帶出一層，最隱蔽的“生命意義”才是教育的核心。作為教育者，我怎能錯過如此絕佳關于尊重生命，呵護弱小的教育機會呢？我要如何喚醒和引發學生，讓學生達到教育的核心——“潤澤生命”呢？靈光一閃，一個關于生命教育的設想在我腦中形成。

我彎腰輕輕地抓住鴿子小小的身體，它似乎受驚，奮力地掙扎，我不得不加大勁抓住它。一邊用手輕撫它的小小的頭，一邊輕輕地如同在跟嬰兒對話般呢喃著：“別怕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別怕。”鴿子在我的手中漸漸全身柔軟，溫溫順順。我繼續用手撫摸它頭上的羽毛。它竟閉上眼，似乎享受著一切。（學生關注著鴿子的變化，個個由驚奇變為驚喜）教室里只聽到滴滴的雨聲。我以神秘的語氣輕聲說：“下雨了，我們的鴿子朋友被雨淋濕，它可能受了一些小傷，累了，小朋友不要吵到它，好嗎？”“好……”聲音響起，我連忙用手勢制止，自己點點頭示范。孩子們也如雞啄米般地點點頭，可愛極了。我溫柔地提醒孩子要噤聲。“怎樣照顧它呢？”我故意對著鴿子自言自語。一個同學拿了面包抓住我的衣袖用手比比鴿子，咧開嘴笑了笑。我點點頭用眼神感謝她。我用眼角的余光發現，一些同學不約而同地拿來毛巾，其中一個同學正旋開礦泉水瓶的瓶蓋，往瓶蓋里倒水。在無聲的配合下，毛巾被放在墻角的三角桌上，毛巾上撒著面包渣，毛巾的旁邊放著水。我把鴿子輕輕放在毛巾中間，鴿子睜開眼睛，奮力掙扎煞起濕漉漉的羽毛，想起飛，但明顯的力不從心，只是趑趄了幾步。我搖搖手讓同學們坐回原位，自己也遠遠地離開了鴿子。鴿子幾次挪動位置后，在毛巾的一角，靜靜地伏下身子，閉上眼睛休息了。

教室里還是靜悄悄的，接著我和同學們，用最低的音量，學習交流《我不是最弱小的》課文。“保護弱小，善待生命”的旋律在學生的眼中、心中流淌著。

下課鈴響，我沒有如常地喊“下課”。我用手比了個“停”的動作，孩子們所有輕微的聲響也戛然而止。我關愛地看著鴿子，柔聲說：“不吵你哦，別擔心……”呼呼的風，夾著噼里啪啦的雨，教室里出奇的安寧。沙沙沙……是我收拾教科書的聲音；輕柔的噠噠聲，是孩子躡手躡腳的腳步聲；偶爾，誰的聲音一響起，未言閉，便消泯，活像一播放就被關閉的話劇，不是話劇是什么？瞪眼的瞪眼提醒，掩嘴的掩嘴噤聲。

“老師……”美容拽著我的衣角，遞給我一紙張——“老師，鴿子受傷了，我能照顧鴿子幾天嗎？我想幫它。”望著美容熱烈而清澈的雙眼，我恍若看到一個心靈正羽化成蝶，舞著自己稚氣的雙翅，呵護生命，感悟生命的尊貴。我摸摸她的頭，欣慰地點了點頭。

風依然狂吼，雨依然肆意，此時的教室里是一片靜默。在一片靜默中，我看到了愛的光澤在翩躚，聽到呵護生命的旋律在回旋。

那片風雨中的靜默，多年后，依然是我心中最美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