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后發大學相對于先發大學而言具有與生俱來的后發優勢。香港科技大學運用其后發優勢,通過引進世界一流學術人才,移植世界一流大學的管理制度,模仿世界一流大學的辦學模式,高起點、高占位,定位世界一流,在學習、模仿世界一流大學中積聚優勢,提高核心競爭力,短短20余年創造了大學發展史上的奇跡,引起高教界的廣泛關注,成為后發大學的楷模。
關鍵詞:香港科技大學;模仿;后發優勢;世界一流大學
20世紀80年代世界經濟轉型騰飛,香港急需建立一所大學孕育創新意念、創造高新科技,培育科學家、工程技術和商業管理人才,推動香港社會邁進知識時代,香港科技大學(以下簡稱港科大)應運而生。它于1986年初籌建,1991年正式掛牌成立。這所幾乎沒有“歷史”的“新生代”大學,初出茅廬便蜚聲海內外,成就大學傳奇。早在2004年,在英國《泰晤士報高等教育副刊》世界大學排名前200強中高居第42位,為50強中最年輕的大學。2011年在英國《泰晤士報高等教育副刊》世界大學排名前200強中位于第40位,2011年在《QS亞洲大學排名》世界大學前200強亞洲大學排名中位于第1位,2012年又蟬聯亞洲第一。在人們的觀念里,一所大學若沒有上百年的積淀,不可能成為名校,然而,年未弱冠的港科大卻創造了奇跡,令世界高教界震驚和贊嘆,也促使我們深入探尋其快速發展的奧秘。它在短短20余年的時間內何以后來居上、屢創先河?他們究竟采取了何種發展戰略?本文從后發優勢的視角,總結、分析他們成功的經驗,探尋他們走過的發展道路,對內地創建世界一流大學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后發優勢的內涵
后發優勢是一個經濟學概念,它是由美國經濟史家格申克龍在總結德國、意大利等國經濟追趕成功經驗的基礎上于1962年創立的。他認為,工業化前提的差異將影響其后的發展進程,相對落后的程度越大,其后的增長速度就越快。之所以如此,在于這些國家得益于因為落后而天然形成的一種“后發優勢”。[1]也就是說,后發國家由于其所處的后發地位能夠帶來特殊的益處,這一益處是先發國家所不具有,后發國家也不能自己通過自身的努力加以創造,而完全是與其相對落后性共生的,是來自落后本身的優勢。[2]格申克龍首次從理論高度提出了后發國家相對于先發國家而言存在著更快的發展速度的可能性,具有趕上乃至超過先發國家的可能性,為后發國家的快速發展提供了理論依據和現實路徑。19世紀80年代以來,亞洲新興工業化國家和地區發揮后發優勢實現經濟高速增長,也驗證了后發優勢的客觀性。
在格申克龍之后,國際上許多學者從不同的角度、采用不同的方法對之進行長期、多方面的研究,取得了許多非常富有意義的成果,進一步拓展和豐富了后發優勢理論。伯利茲、克魯格曼等在格申克龍后發優勢理論的基礎上,又提出了基于后發優勢的技術發展“蛙跳”模型。他們認為,先進國家的技術水平可能會因為技術慣性而被鎖定在某一范圍內,發生較小幅度的變化,后進國家可以直接選擇以高新技術為起點,在某些領域、某些產業實施技術趕超,從而超過先進國家。[3]“蛙跳”模型為后進國家迅速實現趕超提供一個具體路徑和實施策略。是不是只要處于后進狀態就一定能夠發揮后發優勢呢?阿伯拉莫維茨認為,后發優勢并不是一種現實優勢,而僅僅是一種潛在優勢,要將“潛在”轉變為“現實”,需要一定的“社會能力”才能實現。這種社會能力,主要是指通過教育等形成不同的技術能力以及不同質量的政治、商業、工業和財經制度。由此他得出一個結論,與其說是處于一般性的落后狀態,不如說是處于技術落后但社會進步的狀態,才使一個國家具有經濟高速增長的強大潛力。但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沒有一般的、普適的經濟追趕戰略,必須歷史地、具體地分析,在大多數情況下,社會能力、教育水平都不是作為前提條件,而是在縮小技術差距,實現工業化、現代化過程中提高的。依筆者看來,社會能力雖然是發揮后發優勢的重要基礎,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只要一國經濟落后,該國社會能力都較弱,經濟增長和“社會能力”提高相互促進應該是一般規律。但也有例外,比如一個發達國家內不同地區、一個發達地區不同行業或者部門,社會處于先進狀態,總體社會能力較強,僅僅是該地區、行業或者部門發展較晚,在這種情況下,后發優勢更容易得到發揮。下文討論的港科大的發展即是如此。
二、發揮后發優勢,高起點、高占位,定位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目標
像后發國家一樣,后發大學也有緣于后發優勢而存在的發展機遇,尤其是新建大學,它們可以認為是后發大學的一個特例,其僅僅是因為新建而處于后發地位,其競爭優勢的形成并不一定要像傳統大學那樣,走漸進式發展道路,在原始基礎上緩慢累積、生長,可以發揮其后發優勢,高起點,高定位,實現跨越式發展。考察大學發展史,后發大學尤其是新建大學超越先發大學是有先例可循的。從大學群體來看,德國大學整體建校較晚,相對于意、法、英等國的大學來說,無疑是后發大學,在19世紀超越意、法、英等國,成為世界大學的楷模,引領世界大學發展百余年;20世紀以后,美國大學又創造了超越德國大學的奇跡,成為世界大學的新貴,至今仍然是世界各國大學效法的榜樣。就大學個體而言,相對于法國巴黎大學、英國牛津大學,18世紀創辦的哥根廷大學無疑是新建大學,在不太長的時間里實現成功超越;19世紀初德國創辦的柏林大學相對于哥根廷大學、海德堡大學、哈勒大學也是一所新建大學,又在較短的時間內迅速實現了趕超;美國大學的后起之秀更是不勝枚舉。這些新大學為什么能較快地超越具有悠久歷史、深厚文化積淀的老大學?其根本原因在于這些后發大學或新建大學發揮其后發優勢。綜合起來看,一是后發大學或者新建大學對大學辦學規律的認識比先發大學在開始探索時的認識要深刻、豐富得多,通過借鑒、吸收先發大學積累的經驗與教訓,可以跳越它們必經的發展階段,站在更高的起點上,引進、模仿和學習他們的先進辦學理念、辦學模式和管理制度,“在干中學”,減少其發展的試錯成本。二是先發大學的發展是一個逐步進化的過程,經過數百年艱苦曲折的探索,形成符合大學發展的辦學思想、辦學模式和管理制度,這些成熟、完善的思想、模式與制度存在外溢效應,具有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屬于公共產品,后發大學可以利用派遣留學生、研修、考察,甚至人才引進等方式,學習、引進他們先進的辦學思想、辦學模式和管理制度,減少自己探索所花費的時間成本,在較短的時間內實現趕超。三是通過引進高水平師資、學科帶頭人、學術領軍人才,組建研究團隊,迅速攻占科學發展前沿,通過高水平的研究成果和人才培養質量提高學校的競爭優勢和影響力。
港科大1991年正式招生,是一所地地道道的后發大學,一張白紙,如何描繪?愿景很重要。起點高低,決定著未來的發展。它的發展既不是像傳統大學那樣一切從零開始按部就班地逐漸積累和自然進化,也不是以香港地區高等教育水平為基準,而是利用其后發優勢,自創校起就瞄準世界一流大學的目標,以世界一流大學的主流理念和標準,包容、善用世界各國大學的先進經驗,既兼顧香港社會現狀,又著眼香港社會未來發展,同時放眼世界,高起點規劃,高標準建設,高占位發展,定位為建設一所不僅在國際上具有重要影響,而且致力為香港地區服務的高等學府,其目標就是辦成像美國的麻省理工學院和加州理工學院那樣的世界級研究型大學。他們通過“宏大的愿景,再加上堅定的努力”[4]創造了港科大今天這樣的奇跡。
怎樣才能在較短的時間里將港科大建成世界級研究型大學呢?首先是他們充分認識到在辦好世界一流大學的因素中,人才是第一位和最重要的,正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從大學發展史上看,新大學的崛起不無與其人才戰略有關。18世紀閔希豪生創辦哥根廷大學時,哥根廷只是一個偏僻的小城鎮,生活條件遠不如維也納和慕尼黑,也缺乏維也納大學和慕尼黑大學的歷史魅力,但哥根廷大學仰仗其一流的師資而聲譽遠播,著名的教授有哲學和物理學家霍爾曼、古典語和考古學家格斯納、醫學家賽格納和哈勒、法學家皮特、古典語教授海涅、生理學家和比較解剖學家布魯門巴赫、數學家高斯,等等。相對于哥根廷大學,柏林大學也是后來者,洪堡創辦柏林大學時,最先考慮的是聘請一流師資,在他的力主下,聘請了施萊爾馬赫、薩維尼、胡費蘭德、費希特、沃爾夫、尼布爾、塔埃爾等著名學者,唯一使洪堡未能如愿的是沒能請到哥根廷大學具有“數學之王”稱號的高斯。然而,上述學者足以使柏林大學能夠與當時世界上任何一所大學相媲美。
港科大的成功也是如此。一是遴選優秀創校校長吳家瑋,為港科大的發展奠定了基石,他是首位領導美國重點大學的華人,在擔任舊金山州立大學校長期間,把該大學發展為頂尖級大學。他不僅帶來先進的辦學思想和辦學理念,而且在他的影響下,許多杰出海外學人返港貢獻所長。其中包括航空學和結構力學專家陳介中、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實驗物理學家錢致榕、馬里蘭大學植物學和生物技術專家孔憲鐸等等。二是吳家瑋校長深知一流人才對一所新大學發展的價值,利用白手起家沒有歷史包袱的優勢,對選聘的人才定位高水平、國際化,采取用頂尖的人才吸引頂尖的人才的戰略。為此,港科大主動出擊,在歐美一些發達國家設立了國際性的教師招聘處,吳家瑋校長也親自出馬,一次次三顧茅廬,挖掘人才。建立一套嚴格的招聘制度,選聘過程秉承高度開放、公平的原則,應聘者必須通過校、院、系三級招聘委員會的層層篩選,保證招聘最優秀的學者。當時有人戲說,在學術界有了成就的華人,都讓港科大找上了門,凡是沒有被找上門的,都自問是否學術上有欠缺。[5]港科大霍英東研究院更是邀請了10多位諾貝爾獎得主作為學術顧問,為進一步提升學校實力、學術水準積聚能量。港科大近500名教師來自世界各地,各級教授全部擁有著名大學的博士學位,大部分教授在北美研究型大學取得博士學位或從事教研工作,實現了吳家瑋校長當初制定的目標。這些精英學者的加盟,使港科大在創辦初期就聲名鶴起,取得了世界同行公認的學術地位,使港科大的科學研究、人才培養具備了與世界級學府相抗衡的條件。更重要的是,由他們形成的群體優勢吸引了更多資深學者的加盟。資深學者們又致力延攬最優秀的研究生,從而培養造就了一批又一批優秀的人才。
第二,確定重點研究領域,集中力量攻占世界科學發展的前沿,取得具有世界領先水平的科研成果。學校的發展過程中有很多目標,它們都很重要,但學校的資金不夠、能力有限,因此在確定學校發展方向時必須找出自己的比較優勢,用有限的資源發展自己的強項。[6]港科大依據自身的使命和資源有限的實際條件,沒有把規模大、學科全作為追求目標,而是選擇了小而精的特色發展戰略。在創校初期研究領域的選擇上,本著“對香港的經濟、文化和社會發展起到作用,對中國有貢獻;能找到、請得起該學科或者專業的一流學者來帶頭;找得到足夠的經費,養得起這么一組科研人員”[7]以及“在精選的領域里,走在世界前沿,而不是樣樣都爭第一”的原則,僅設理、工、工商管理、人文社會科學4個學院和霍英東研究院①。重點推進文、理、工、商4個學科,精選香港社會和經濟發展所急需,同時又具有時代性、挑戰性、前瞻性和深遠國際影響的納米科技,生物科學及生物技術,電子學、無線通訊及資訊科技,能源及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工商管理教育及研究等5個熱門研究領域,舉全校之力,聚焦上述研究領域,攻占國際學術前沿陣地。經過艱苦卓絕地努力,港科大在上述領域取得了引起世界矚目的研究成果,從學科排名上已經得到充分體現。在自然科學領域,2011年《QS亞洲大學排名》亞州前100強自然科學大學排名中位居第15 位,亞州前100強生命科學和醫學大學排名中位居第15位;在工程學領域,2011年上海交通大學世界前100 強計算機科學大學排名中位居第21位,位列大中華區之冠,《QS亞洲大學排名》世界前100 強工程及資訊科技大學排名中位居第22 位,位列香港之冠;在工商管理領域,《金融時報》2009、2010、2011連續3年全球 EMBA課程排名中位居第1位,2001年《金融時報》在MBA課程全球排名中位居第6位,位列大中華區之冠;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2011年上海交通大學100所社會科學大學排名中位居第52-57位,位列大中華區之冠,《QS亞洲大學排名》亞洲前100強大學人文學大學排名中位居第48位。[8]短短的20余年,港科大在科學、工程學、工商管理學、人文學和社會科學等方面成就輝煌,舉世注目,成為舉世聞名的大學。
三、采取模仿戰略,在學習、模仿中積聚優勢,實現跨越式發展
后發優勢本質上是一種學習優勢,它比之于原始創新更能達到立竿見影之效,而且風險小、成本低、速度快、時間短、效益高。因此,后發大學通過向先發大學學習,可以創造比先發大學更快的發展速度,以更低的成本、更短的時間,迅速縮小與先進大學的差距,從而實現對它們的追趕和超越。同時,后發大學在學習、模仿過程中,不斷積累辦學經驗,逐步培育和創新辦學理念,創建自己的辦學特色,最終實現由學習模仿向自主辦學、特色發展的跨越。
從大學起源上講,世界大學有來自于歐洲的共同歷史淵源,有關大學的性質的一些基本設想、學習模式、教授和學生之間的關系以及其他一些要素等,均具有共同的基礎,它們的機構模式和準則也具有某種一致性。[9]大學這種辦學規律的一致性、普適性,也使大學間的模仿成為可能。港科大作為一所新建大學,其發展沒有因循先發大學的發展道路,而是首先移植世界一流大學的管理制度,引進世界頂尖級學術大師,模仿世界一流大學的辦學模式,高層次定位,高起點建設,實現跨越式發展。
在大學發展歷史上,大學之間的模仿也是一直存在的,已經成為后發大學尤其是新建大學快速發展普遍采用的方法與策略。英國大學的建立緣于1167年英格蘭國王亨利二世和法蘭西國王菲利普二世發生的爭執,英國學者被迫離開法國,大批學生匯集牛津,于1168年以巴黎大學為榜樣建立牛津大學。德國大學較之于意大利、法國、英格蘭和西班牙等國大學,起步較晚,在國際學術“譜系”中無疑處于邊緣位置,但德國大學后來居上。德國在創辦大學之前就對巴黎大學頂禮膜拜,青年才俊絡繹不絕地赴巴黎求學。14世紀中期以后,德國仿照博洛尼亞大學和巴黎大學,創辦布拉格大學、維也納大學和海德堡大學,聘請畢業于巴黎大學、曾兩任巴黎大學校長的英根擔任海德堡大學第一任校長。可以說,早期海德堡大學幾乎完全是巴黎大學的翻版,如海德堡大學最初的文件曾規定,將完全按照巴黎大學的法規和管理方法對海德堡大學進行組建、領導和管理。[10]即使是在取得舉世公認的成就之后,德國人并沒有妄自尊大,為了使高等教育更好地適應社會和工業發展,19世紀60年代,取法法國巴黎多科性工藝學院,創辦高等技術學院,為本國訓練企業管理人員和工程技術人員,對德國工業和經濟的突飛猛進做出貢獻。德國學者鮑爾生教授這樣說,德國學習鄰邦時間之長久和鉆研之勤奮,非其他任何歐洲國家所能及。
美國和德國雖同屬高等教育的后進之邦,但與德國相比,美國的高等教育更顯稚嫩。在19世紀中期以前,美國的學院和大學還是歐洲特別是英國的殖民地,大學從形式到內容大多是歐洲大學的移植,很少有自己的創造。然而,正是沒有歷史傳統的美國,在僅僅半個世紀里,又創造了高等教育史上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奇跡,超過英、法、德諸國,執世界大學之牛耳。那么,美國大學后來者居上的奧秘究竟是什么呢?其原因也在于虛心向別國學習,它曾經歷了模仿英國,研習法國,效法德國的過程。它最早的哈佛學院完全是以英國劍橋大學伊曼紐爾學院為模板建立起來的,東部地區耶魯、哥倫比亞、普林斯頓等常春藤大學也都深受英國大學的影響。1776年獨立建國后,在法國啟蒙哲學和民主思想的影響下,美國先后創建了紐約州立大學、密歇根大學和弗吉尼亞大學。1800年以后,美國大學又以德國大學為師,汲取德國大學的學術自由精神、科研和教學并重的理念、研究生教育體制以及“習明納”教學方法,確立大學研究功能,注重教學與科研的結合,大力發展研究生教育,迅速提高了美國傳統英式文理學院的教育質量和科研水平,使美國出現了一批名副其實的大學,為美國高等教育的未來發展奠定了基礎。尤其是1876年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創建,標志著美國有了一所不僅在理論上,而且在實踐上代表德國大學形式的高等學府。不僅吉爾曼校長本人曾留學德國柏林大學,而且其最早的53名教授和講師中,絕大多數在德國學習過,有13人獲得德國大學的博士學位,它因此被認為設在美國的柏林大學。[11]除了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校長吉爾曼外,還有許多大學校長在德國留學,如密歇根大學校長塔潘、安吉爾,康奈爾大學第一任校長懷特,耶魯大學校長波特、小德懷特,哈佛大學校長艾略特,明尼蘇達大學校長福威爾,克拉克大學第一任校長霍爾,威斯康辛大學校長亞當斯,哥倫比亞大學校長巴納德、巴特勒,等等。他們在德國研究型大學留學的經歷,使他們諳知德國研究型大學的辦學理念與管理體制,在辦學實踐中模仿、踐行,如艾略特領導哈佛大學將德國式的大學結構放在原有的英國式學院之上,吉爾曼領導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霍爾領導的克拉克大學創辦獨立的研究生院,都將重心放在研究生教育和高深知識的創造上,把教學和創造性研究結合起來,從而成就了美國研究型大學群的崛起和輝煌。
港科大的崛起也復制了這條發展道路,它可以說是一所模仿美國一流大學創辦的大學。以制度而言,它是以美國研究型大學的制度為藍本,為了使制度移植更具適切性,他們選取了在美國大學排名中處于前50位的密歇根大學安娜堡分校、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作為制度參考,設計學校管理運作體制的基本架構。具體來看,一是仿行西方大學通行的董事會治理、教授治校、學術自治的大學制度,設董事會、顧問委員會和教務委員會,實行董事會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二是克隆世界一流大學的“教授治校”學術管理制度,明確提出“教授是學校的靈魂”,教授通過教務委員會參與對學校事務的管理。以辦學模式而論,它模仿加州理工學院的辦學模式,這所大學最顯著的特色就在于它堅持規模不在乎有多大,學科不在乎有多全,而在乎有多強的理念,重點選擇有限學科“小而精”的辦學模式,定位于發展前沿科學,雖然它的規模沒有其他世界一流大學那么大、學科數也沒有其他世界一流大學那么多,著名的《時代》雜志甚至評論說,“加州理工學院的國際影響與其規模遠不相稱”。但它卻創造了驕人的成就,一直保持在世界頂尖級大學行列。港科大學習、借鑒它的辦學經驗,集中精力、資源,重點發展有限學科和領域,力求使這些領域達到世界先進水平。此外,它通過引進美國大學高級管理人才,組建管理團隊,迅速提高大學管理水平。創校校長吳家瑋在中國留美學生中第一位被聘為美國大學校長,具有領導、管理世界一流大學的經驗;副校長王佑曾在中國留學生中第一位被美國總統聘為科技顧問;理學院院長、學術副校長張立剛是被授予5個不同院士榮銜之一的留學生;副校長孔憲鐸曾任馬里蘭大學代理副校長;首位策劃及協調處主任、后升任為學術協理副校長的杜家磊,他來港前曾在夏威夷大學擔任要職。他們不僅是成就卓著的科學家、學術領袖,而且辦學經驗豐富,諳知世界一流大學的辦學思想、教育理念與管理制度,創校時就可以充分借鑒先進大學的辦學經驗,港科大也因此可以認為是“留學生創辦的大學”。
港科大的迅速崛起表明,吸收、借鑒作為整個人類文明成果的現代大學理念和現代大學制度,使其得以切切實實地貫徹和實現,是辦好一所新大學的最重要的前提和基礎。經過前人幾百年探索出來的、具有共性特點的、規律性的“大學之道”,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是歷史賦予后發大學尤其新建大學得天獨厚的優勢,應認真仿效。一所年輕的大學只要認認真真、一絲不茍地嚴格按照國際教育慣例和規則辦學、治校,是完全可以實現后來居上、青勝于藍的“跨越式發展”的戰略目標。
四、結語
港科大雖然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成為一所著名研究型大學,但從上述分析看,它本質上是模仿世界一流大學、發揮后發優勢的結果。從理念到制度,從辦學思想到辦學模式,從學術管理到人才培養,無不留下美國大學的印跡,從港科大的快速崛起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通過模仿也能辦成世界一流大學。內地大學強調辦學特色無可后非,但首要的是,要按照大學規律來辦大學,嚴格遵循知識生產的內在邏輯和人才培養的規律,其中教授治校、大學自治、學術自由等核心理念是必須堅持的,它們是創建世界一流大學的前提。所謂辦學特色,也是將世界各國成功的辦學經驗與本國大學結合起來,進行本土化再造,既不是亦步亦趨地照抄照搬,也不是另起爐灶。避開大學辦學基本規律講特色,無異于只追求形式而忽略本質。那種徒有其表而無其里的辦學特色是建不成世界一流大學的。
需要強調的是,模仿總是存在“最后最小的差距”,通過模仿可以在較短的時間里追趕樣板,縮小差距,但要實現超越,必須進行創新。德國大學對意、法、英等國大學的超越,美國大學對德國大學的超越,無不是在模仿的基礎上進行創新的結果。港科大雖然已是世界名校,但與世界頂尖級大學還有一定的距離,要成為世界最杰出大學,還需要在模仿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在大學發展基本規律的基礎上,創新大學辦學理念,積聚辦學優勢,創建辦學特色,不斷突破局限,開創新風,在創新中發展,在發展中成就卓越。惟有如此,才可以不斷超越,最終實現對西方先進大學的超越。
注釋:
①朱經武校長說,成立霍英東研究院是受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引發的,20世紀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成立,使得歐洲的學術重鎮轉移到了美國。他希望香港科大高等研究院成為下一個世界學術中心。見周文福的文章《神奇背后——訪香港科技大學校長朱經武》,大家,2007,(11):22-26.
參考文獻:
[1]鄭熙保,胡漢昌.后發優勢研究述評[J].山東社會科學,2002,(3):15-20.
[2]鄭享清.論后發優勢的實質、特點及其實現機制[J].生產力研究,2007,(14):74-76.
[3]郭將.后發優勢的實現何以可能——基于后發優勢研究框架的思考[J].云南社會科學,2009,(5):102-106.
[4]周文福.神奇背后——訪香港科技大學校長朱經武[J].大家,2007,(11):22-26.
[5]計林,徐晶晶.教育無界 行無疆——香港大學和香港科技大學教育國際化探訪[J].上海教育,2010,(7):15-20.
[6]杰瑞德·柯亨.提高質量 轉變職能:以卡內基——梅隆大學為例[A].中外大學校長論壇文集[C].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126.
[7]吳家瑋.同創香港科技大學——初創時期的故事和人物志[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7.76.
[8]香港科技大學的獎項與排名 [EB/OL].香港科技大學,http://www.ust.hk/gb/about/ranking.htm.
[9]菲利普·G·阿特巴赫.比較高等教育:知識、大學與發展[M].人民教育出版社教育室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2,19.
[10]楊萌恩.海德堡大學[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1.16.
[11]賀國慶.德國和美國大學發達史[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146.
(責任編輯 陳志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