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苯教,又稱為“苯波教”,是根植于藏族原始文化之中,并對藏族文化的特性及傳統有著深遠影響的一種古老的宗教。學界一直都對苯教的研究保持著強勁的熱情,也涌現出了一大批學有專長的研究者及其頗具功力的論著,這種欣欣向榮的局面無疑是可喜可賀的。然而在欣慰的同時,我們也不難發現一些問題——如就“苯教是否為原始宗教”這一問題的認識,學界就多有混亂和爭議。對此,有必要進行一定的梳理和規范。
關鍵詞:苯教;研究;原始宗教;原始苯教
中圖分類號:B98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09-0165-02
苯教,又稱為“苯波教”,是根植于藏族原始文化之中,并對藏族文化的特性及傳統有著深遠影響的一種古老的宗教。“苯”本意為反復念誦之意,“苯波”則是反復念誦者。“苯波”原是藏民族在遠古時期專門從事一定的宗教活動的巫師的稱謂,后又逐漸演化為人們信仰的一種宗教的名稱。
苯教作為藏族傳統文化的源頭或者說是根基性的一種宗教文化,無論是佛教傳入之前占據著統治地位的事實,還是佛教順利進入藏地并完成藏化及其對藏族社會和文化傳統的形成所具有的重大而深遠的意義是不言而喻的。尤其在藏區民間,其古老而悠久的宗教觀念已經完全內化在了藏族民眾的生活習性之中并已根深蒂固。由此看來,研究藏族文化拋開苯教這一基石性的課題內容是行不通、走不遠的。鑒于此,學界一直都對苯教的研究保持著強勁的熱情,也涌現出了一大批學有專長的研究者及其頗具功力的論著,這種欣欣向榮的局面無疑是可喜可賀的。然而在欣慰的同時,我們也不難發現一些問題——如就“苯教是否為原始宗教”這一問題的認識,學界就多有混亂和爭議。筆者認為有必要進行一些梳理和規范,本文將進行這一嘗試。
一、關于苯教之名稱
在展開上述問題的闡述之前,筆者認為首先應該對“苯教”這一稱謂稍做述及。在這里,筆者也不打算從浩瀚的藏文典籍和詞源學意義上去挖掘這一詞的來源和本意,對此學界眾多學者前輩已經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如將之稱為“缽教”、“笨教”、“黑教”、“本教”、“苯教”等。就“缽教”這一稱謂而言,因其漢語發音為“bo”,與藏語發音“bon”多有出入而逐漸被舍棄;“笨教”和“黑教”因具有明顯的教派偏見和歧視①也被廢棄。如今在苯教研究的論著當中,所見最多的就是“苯教”和“本教”兩個稱謂,筆者認為我們還是要進一步將之統一。對于其中一者的舍棄,我們可以參考國內苯教的研究專家才讓太教授的觀點。“目前使用最多的是‘本教’和‘苯教’兩種,前者因為其本來和原本的含義與苯教實為青藏高原本土宗教的意思相吻合而受到苯教界的青睞,但‘本’這個字在同一句子中出現多次并分別表達原本、自身個苯教不同意思時就容易產生歧義,所以,目前學術界更趨向于使用‘苯教’,既無成見,也不容易產生歧義,是個中性詞匯。”[1]確實,使用“本教”這一稱謂與我們在行文當中所使用的原本的“本”難免會出現一些混亂和不便,因此,筆者也認為我們應該舍棄“本教”這一稱謂,而統一使用“苯教”。筆者認為,對一門學問的研究應該是從為其“正名”開始的,沒有一個統一的名稱,對其的研究出現這樣或那樣的混亂自然是在所難免的。
二、苯教與原始宗教
在苯教研究中出現混亂和爭議最多的應該就是“苯教是否為原始宗教”這一問題。綜觀目前呈現出來的研究苯教的論著中,諸多研究者即以“苯教是青藏高原上的原始宗教”[2]開篇,又如“苯教,又稱‘苯波教’。因為‘十’雍宗苯符為教徽,亦稱為雍宗苯教”[3]。更有甚者則以“《藏族原始宗教——雍仲苯教》”[4]作為題目。這里需要指出的是,“苯教”這一稱謂是一個統合性的概念,其包含了苯教不同的發展階段,大體而言有原始苯教(什巴苯教或世續苯教)和雍仲苯教兩種形態。顯然直接稱“苯教是原始宗教”是欠妥的,①而稱“苯教為雍宗苯教”亦是不合適的,②“也就是說‘本’并不等于雍仲苯教”[5]。當然,稱“藏族的原始宗教——雍仲苯教”者則更是不恰當的。③從上述三種代表性的觀點中我們可以窺見對于苯教是否為原始宗教或者說苯教與原始宗教的關系這一問題存在的混亂和爭議。所以,筆者認為是對苯教的發展及流變存在一些認識偏差。讓我們對這一過程稍加梳理。
在目前有關苯教研究的論著中,就苯教的發展階段而言得到大家廣泛認可的是土觀活佛的“苯教發展三階段論”,即苯教的發展經歷了篤苯、伽本、居本三個階段。此說儼然成為了權威觀點,并得到學者們的普遍征引。然而,隨著法國藏學家石泰安的意外發現,這一觀點并非是土觀活佛的獨創,而是“引自止貢巴吉登貢保(1143—1207年)的《止貢教法史》”[6]。石泰安教授的這一發現,無疑是具有重大意義的,它的出現使得我們對土觀活佛的“苯教發展三階段”論觀點的合理性提出了質疑。才讓太先生在其《苯教三段論之由來及剖析》一文中專門對此做了詳盡的分析,認為“把苯教歷史上的這樣三個歷史現象斷章取義后作為苯教歷史的三個階段是錯誤的。因為,首先,苯教自從起源于青藏高原西部的古象雄開始,它就是一個貫穿始終的歷史發展主線,它的每一段歷史都是前后關聯的,而不是三段中提到的那樣僅僅是三個毫無關聯的內容拼湊起來的。其次,三段論中的三個內容,僅僅是苯教歷史上發生的三個歷史事件,嚴格地講,對這樣的三個歷史事件的表述也不全面。”[7]也就是說,土觀活佛的“苯教發展三階段論”對于整個苯教(應包括其早期的、原始的形態)宗教傳統發展的歷史敘述而言,它顯然還是缺乏連貫性和完整性的。另外,需要注意的是,這一個“三階段論”是藏傳佛教學者給苯教發展的歷史階段所做的劃分和定義,而非苯教徒對其歷史正統的描述,因此,苯教徒學者并不承認這一說法的合理性。歷史的事實上也確是在聶赤贊普之前“青藏高原就普遍存在著各種原始巫教即‘本’:天本、魔本、贊本等”[8]。這些原始的苯教統被稱為什巴苯教(世續苯教),他們顯然都屬于原始宗教的范疇。如此,問題逐漸明晰了起來:讓我們來看看苯教自身對其發展形態的認識。“苯教史籍認為,不同的歷史條件下曾有兩種不同的宗教文化形態。前者被稱為‘什巴本’(srid—pa—bon),后者則名為‘雍仲苯’。”[9]又如“從札東·格桑丹嘉《本(bon)與屈(chos)辨析》來看,藏族本土宗教‘本’從歷史淵源的角度大致可以分為早期的斯巴本(srid—pa—bon)以及辛饒米沃改革規范以來的雍仲本(Gyung—drung—bon)兩大類。”[10]由此可見,苯教徒自身將其宗教的發展形態分為早期原始的什巴苯和后期佛教化的雍仲苯。那么對這兩種認識,即苯教徒自身對苯的看法和藏傳佛教學者對苯的看法,我們應該如何客觀地看待呢?對這兩種觀點進行綜合分析之后,我們可以發現其基本內容和落腳點是一樣的。即“藏傳佛教所說居苯具基、道、果之概念,并且見修方面受其教理影響,后來事實上形成了藏傳佛教的一個派別,和本教徒認為其教派承認四法印和對三寶之皈依,自稱內道也相順。依次看來,藏傳佛教論及的‘都苯’、‘恰爾苯’二者與后世苯教學者們與相乘體系的雍仲苯教區別開來的‘原始什巴苯’概念一致;藏傳佛教所說的‘居苯’與苯教徒所稱‘雍仲苯’概念基本相同,二者統一指出有組織的后期苯教。”[9]也就是說,苯教徒是將藏傳佛教學者所謂的苯教發展的前兩個階段,即都苯和恰苯(伽苯)以及四因苯等都與他們自己認為什巴苯教(世續苯教)是相一致的;④而后來的苯教徒為了區別原始的苯教而將辛饒創立的佛教化的苯稱為雍仲苯,是與藏傳佛教學者們稱之為居苯的內容特點是一致的。如此,問題之答案已然揭曉:即苯教徒認為苯教應該分為兩種形態——早期之什巴苯(世續苯)和晚期之雍仲苯,也就是說什巴苯是原始苯教或者直接可將其稱為原始宗教;而雍仲苯教則是完全佛教化的較為成熟的宗教,即“從辛饒開始了本教從自然宗教向人為宗教、原始宗教向一神教的過渡,到了吐蕃王朝后期,尤其是吐蕃王朝以后大量吸收佛教內容就完成了這個過程而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一神教。”[8]
三、結語
筆者在這里無意要給出一個“苯教是不是原始宗教”最終的定論,因為這一說法本身就是存在問題的,如此稱謂只能使問題陷入更加混亂的局面,而這無益于問題的解決。筆者認為,我們在言及苯教時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對待,對“苯教”一詞加以限定,如“原始苯教”或者“什巴苯教(世續苯教)”、“雍仲苯教”,而不是以“苯教”統稱之。這樣一來自然就減少了一些不必要的混亂和歧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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