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跨學科研究由比較文學美國學派提出,并成為美國學派與法國學派之間陣線分明的根本分歧。但是長期以來,我們對比較文學美國學派的認識并不全面,對一個方面的強調(diào)無形之中遮蔽了另一個事實的存在,即跨學科研究與影響研究之間并非涇渭分明,而是相互關聯(lián)。從研究理路與方法看,跨學科研究沒有超越影響研究的基本特征,仍然屬于影響研究。從理論上理清跨學科研究與影響研究之間的關系,不僅有利于全面完整地認識美國學派與法國學派及其相容性,而且有利于比較文學學科的科學建構(gòu)與健康發(fā)展。
關鍵詞:跨學科研究;影響研究;關系;實證
長期以來,學界普遍認為法國比較文學是影響研究,影響研究就是注重影響事實的求證,而美國比較文學則是平行研究,平行研究強調(diào)類比分析,重視審美評價??鐚W科研究作為美國學派與法國學派之間根本分歧的標志,自然被歸入平行研究的范圍,似乎跨學科研究與影響研究無關。這種二元對立的思維定勢,把法國比較文學與美國比較文學區(qū)分得涇渭分明,甚至把它們放在了相互割裂、彼此不容的位置,致使人們錯誤地認為比較文學中的跨學科研究與影響研究完全分屬兩種不同的研究類型。因此,學界很少認真思考、客觀梳理這兩種不同的研究類型之間實際存在著的一致性和辯證關聯(lián),國內(nèi)外目前也很難看到專論跨學科研究與影響研究關系問題的學術(shù)成果。因此,從理論上理清跨學科研究與影響研究之間的關系,不僅有利于全面完整地認識法國比較文學和美國比較文學及其相容性,而且有利于比較文學學科的科學建構(gòu)與健康發(fā)展,無論從學科發(fā)展,還是具體研究實踐上看,都具有重要的理論借鑒價值和現(xiàn)實指導意義。
一
為了更好地說明問題,讓我們重新回到比較文學美國學派的那個著名定義上。雷馬克在《比較文學的定義和功用》一文中指出:
比較文學是超越一國范圍之外的文學研究,并且研究文學和其它知識及信仰領域之間的關系,例如藝術(shù)(如繪畫、雕刻、建筑、音樂)、哲學、歷史、社會科學(如政治、經(jīng)濟、社會學)、自然科學、宗教等等。質(zhì)言之,比較文學是一國文學與另一國文學或多國文學的比較,是文學與人類其它表現(xiàn)領域的比較。{1}
這個定義“被美國大多數(shù)比較文學研究者們所接受,但在很重要的一部分比較學者當中卻可能引起爭議,我們姑且把這部分學者概稱為‘法國學派’”。雷馬克認為美國學派和法國學派對于比較文學的看法“有些是根本性的,還有些是強調(diào)的重點不同”{2}。那么,哪些屬于“強調(diào)的重點不同”,哪些屬于“根本性”的不同呢?雷馬克對自己定義的兩個部分分別作了闡釋,明確指出了與法國學派的顯著區(qū)別。
首先,就定義的第一部分而言,雷馬克認為,美國學派和法國學派雖然都贊同“比較文學是超出國界的文學研究,但在實際應用當中,他們各自強調(diào)的重點卻有一些重要差別。法國人較為注重可以依靠事實根據(jù)加以解決的問題(甚至常常要依據(jù)具體的文獻),他們基本上把文學批評排斥在比較文學領域之外。他們頗為蔑視‘僅僅’作比較、‘僅僅’指出異同的研究”③。眾所周知,法國比較文學學者對比較文學的界定是:“比較文學是文學史的一個分支:它研究在拜倫與普希金、歌德與卡萊爾、瓦爾特、司各特與維尼之間,在屬于一種以上文學背景的不同作品、不同構(gòu)思以至不同作家的生平之間所曾存在過的跨國度的精神交往與實際聯(lián)系?!眥4}法國學派注重不同國家文學之間的“精神交往”和“實際聯(lián)系”,是明顯存在聯(lián)系的影響關系的研究。然而,美國學者對此不以為然。雷馬克所謂“超出國界”的比較文學研究,雖然包含了法國學派的“精神交往”和“實際聯(lián)系”的比較研究,但顯然更關注“異同的研究”,更強調(diào)“類比分析”和“平行比較”,因為:
影響研究如果主要限于找出和證明某種影響的存在,卻忽略更重要的藝術(shù)理解和評價的問題,那么對于闡明文學作品的實質(zhì)所做的貢獻,就可能不及互相并沒有影響或重點不在于指出這種影響的各種對作家、作品、文體、傾向性、文學傳統(tǒng)等等的研究。純比較性的題目其實是一個不可窮盡的寶藏,現(xiàn)代學者們幾乎還一點也沒有碰過,他們似乎忘記了我們這門學科的名字叫“比較文學”,不是“影響文學”。{5}
雷馬克認為“法國人對文學研究‘可靠性’的要求現(xiàn)在已經(jīng)顯得陳腐了”,而“這種保守態(tài)度的根子顯然在實證主義”。{6}韋勒克在《比較文學的危機》一文中也認為,比較文學學科的處境之所以岌岌可危,就是因為它沒有“明確的研究內(nèi)容和專門的方法論”。法國學者“把陳舊過時的方法論包袱強加于比較文學研究,并壓上十九世紀事實主義、唯科學主義和歷史相對主義的重荷”,這樣,比較文學“只能研究淵源與影響、原因與結(jié)果,而無法從總體上研究單獨一部藝術(shù)作品”。{7}在《今日之比較文學》這篇文章中,韋勒克又明確指出,《比較文學的危機》“所針對的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種方法”。{8}可見,美國學派反對影響研究,反對實證方法。
其次,就定義的第二部分,即文學與其他學科領域之間的關系而言,雷馬克認為:“在這個問題上,我們遇到的不是強調(diào)重點的不同,而是‘美國學派’與‘法國學派’之間陣線分明的根本分歧?!眥9}因為“梵·第根、基亞、艾金昂伯爾和冉納都沒有在書中討論文學與其他領域的關系”,而且他們也“不認為這類研究屬于比較文學的范圍”。{1}在雷馬克看來,跨學科研究才是比較文學美國學派的最大亮點,因為這是法國學派不曾關注的領域,故成為兩個學派之間的“根本分歧”所在。雷馬克如此看重跨學科研究,是因為它“能更好、更全面地把文學作為一個整體來理解而不是看成某部分或彼此孤立的幾部分文學”{2}。
需要指出的是,雷馬克所說的“梵·第根、基亞、艾金昂伯爾和冉納都沒有在書中討論文學與其他領域的關系”的話,容易讓人產(chǎn)生法國學者沒有談論過跨學科問題的誤解。事實上,跨學科問題研究也并非美國學者的專利,梵·第根、基亞、艾金昂伯爾和冉納沒有談論的話題,不等于其他法國學者沒有談論過。例如,早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法國著名文學批評家和文學史家朗松就寫過一篇《文學與科學》(1895)的長文,專門提出了“文學與科學之間的關系問題”,認為“沒有什么問題比這問題在今天重新提出更加有益的了,假如我們能利用我們最近的經(jīng)驗來予以解決,我們也許就有可能使文學擺脫某些偏見,擺脫某些迷信”。文章指出:“文學受科學的影響不自今日始。近三百年以前,文學發(fā)展就因科學發(fā)展而有所改變。”③朗松還以古典主義文學和自然主義文學等為例,詳細探討了科學對文學的影響。
不過,話又說回來,美國學派的比較文學定義大大擴展了法國學派的研究視野,不僅把研究引向了有影響關系以外的無影響的領域,而且把文學與人類知識和活動的其他領域更為系統(tǒng)、更為自覺地聯(lián)系了起來,使跨學科研究正式成為比較文學研究的一個獨立的領域,體現(xiàn)了美國學派的學術(shù)開拓精神,也是美國學派對比較文學學科做出的貢獻。
問題在于,美國跨學科研究具體展開的路徑是什么?是平行的異同對照和類比分析,還是實證的影響研究?跨學科研究與影響研究之間真是只有“根本分歧”而沒有相通之處嗎?
二
如果從雷馬克的比較文學定義表述本身看,我們發(fā)現(xiàn),美國學派并沒有排斥影響研究,它與法國學派之間有相融合性和共通性。第一,“比較文學是超越一國范圍之外的文學研究”,或者“比較文學是一國文學與另一國文學或多國文學的比較”的表述,說明美國學派沒有為比較文學研究設限,只要跨越國家界限的文學都可以進行比較。也就是說,這種比較既可以在有“精神交往”和“實際聯(lián)系”的文學之間進行,也可以在沒有“精神交往”和“實際聯(lián)系”的文學之間進行。在前一個層面,美國學派與法國學派有相融合性。第二,“研究文學和其它知識及信仰領域之間的關系”或“文學與人類其它表現(xiàn)領域的比較”同樣顯示,跨學科研究既可以在有實際聯(lián)系的影響層面進行,也可以在無影響關系的平行層面進行。這一點也可以在雷馬克的另一篇文章《比較文學的法國學派和美國學派》中的一段話里得到印證:
在美國占統(tǒng)治地位的比較文學觀念在大體上一直包括“比較藝術(shù)”研究或與這類研究緊密相關,它甚至還和文學與科學、文學與心理學、文學與政治、文學與宗教等課題聯(lián)系在一起,因為即便撇開相互影響的問題,這些通過類比和對照進行的比較也一定會生動地顯示出上述各領域特殊的本質(zhì)和作用。{4}
雷馬克在這里明確指出,跨學科研究可以“通過類比和對照”的方法進行,也可以采用影響研究的方法進行。他所說的“即便撇開相互影響的問題”,并不是要否定影響方法,而是強調(diào)如果不從影響的層面而是從類比和對照的層面進行研究同樣有價值,不是只有影響研究一條途徑可供選擇。從影響的角度說,法國學派和美國學派都關注影響關系,所不同的是,法國學派關注跨國界文學之間的影響關系,美國學派看重的則是文學學科與非文學學科之間的影響關系。這樣看來,應該說,美國學者提出的比較文學研究,特別是跨學科研究,從一開始就不是在完全推翻或擺脫法國影響研究的基礎上進行的,而是在既有認同又有批評基礎上的拓展研究,其間兼具平行比較與審美批評。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研究成果表明,跨學科研究多是沿著影響研究的思路進行,這也是跨學科研究與影響研究共通性之所在。
例如,美國學者瑪麗·蓋塞的《文學與藝術(shù)》是一篇探討文學和藝術(shù)之間關系的經(jīng)典論文。她認為:“進行文學與藝術(shù)的比較研究似乎有三種基本途徑:形式與內(nèi)容的關系、影響以及綜合。”{1}在這三種基本途徑中,我們特別需要注意“影響”和“綜合”,因為它們實際上是跨學科研究的重要方法?,旣悺どw塞不僅重視綜合,而且重視影響。重視綜合,體現(xiàn)了美國學派的主張。雷馬克認為:“我們必須綜合,除非我們寧愿讓文學研究永遠支離破碎。只要我們有雄心加入人類的精神生活和情感生活,我們就必須隨時把文學研究中得出的見解和成果集中起來,把有意義的結(jié)論貢獻給別的學科,貢獻給全民族和全世界?!眥2}要綜合,自然離不開分析類比,“這種分析類比研究不僅像對屬于不同國度的兩部或多部杰作進行平行比較可能做到的那樣有助于認識作品的美學價值和提供一般性解釋,而且有助于從文學史的角度進行研究并做出結(jié)論”③。重視影響則是法國學派精神的體現(xiàn)。“嚴肅的藝術(shù)家和批評家都隨時意識到,文學與藝術(shù)間存在著‘天然的姻緣’,而且?guī)缀鹾翢o例外地承認,這種姻緣本身就包含著構(gòu)成比較分析之基礎的對應、影響和互相借鑒?!眥4}瑪麗·蓋塞十分清楚,跨學科影響關系的梳理離不開實證,沒有實證,一切無從談起。
美國學者里恩·艾德爾的《文學與心理學》也是一篇經(jīng)典的跨學科研究論文,體現(xiàn)了影響研究的思路和實證的方法。論文開篇就指出文學與心理學,尤其是精神分析學有著共同的基礎,“它們均涉及人的動機和行為,以及人創(chuàng)造和利用象征的能力。在這一過程中,兩者都進入了對人的主觀方面的研究”。但他更看重的是精神分析學對文學的影響,認為“隨著心理學中精神分析學的滲入,文學對這方面知識的需要也日漸增長”,因此,“考察文學與心理學,一方面必須探討精神分析如何直接影響了運用想象的創(chuàng)作,另一方面又必須討論文學批評和傳記寫作對心理學方面及精神分析方面的應用”。{5}他認為:“要把精神分析運動對現(xiàn)代文學的全部影響記錄下來將會是一個可觀的任務。名作家中極少人能真正避開精神分析觀念直接或間接的影響。有些作家親身經(jīng)歷過精神分析。然而大多數(shù)作家還是通過閱讀主要理論家的著作、大量的評論和普及讀物而濡染了精神分析學的思想。”而且他認為,精神分析學在三個方面對文學研究“做出了重要貢獻:一是批評,二是創(chuàng)作過程的研究,三是傳記寫作”。{6}
上述兩篇文章正如雷馬克所言:“在美國發(fā)表的比較文學研究著作中有許多實際上是符合法國派的觀念的?!眥7}雷馬克雖然批評法國學派,卻也能客觀、公正、清醒地評價它,勸告美國學者“必須注意”不要“隨便地放棄法國人喜歡研究的那些問題”。{8}雖然他認為法國人對文學研究“可靠性”的要求現(xiàn)在已經(jīng)顯得有些陳腐,但是,包括美國學者在內(nèi)的跨學科研究實踐都無法回避“可靠性”,離不開確鑿的事實以及這些事實之間實際存在著的關系這一基礎。我們無法想象,不找尋文學與哲學、宗教、藝術(shù)、心理學等學科之間的實際聯(lián)系,不對實證方法加以運用,這種跨學科研究將何以展開?審美批評的基礎將何以建立?畢竟“美學的一切都要從確鑿的研究那兒獲得”,{1}“任何適當?shù)奈膶W研究都要求同時應用分析方法和關系方法”。{2}
三
我們再來看看國內(nèi)比較文學教材對跨學科研究的介紹情況。目前國內(nèi)通行的比較文學教材,在介紹跨學科研究時,基本上都是側(cè)重于影響關系的梳理。例如樂黛云主編的《中西比較文學教程》③、陳惇、劉象愚主編的《比較文學概論》{4}、曹順慶主編的《比較文學教程》{5}、張鐵夫、季水河主編的《新編比較文學教程》{6}、楊乃喬主編的《比較文學概論》{7}、高旭東主編的《比較文學實用教程》{8}等等。我們以陳惇、劉象愚主編的《比較文學概論》中的“跨學科的文學研究”一章和張鐵夫、季水河主編的《新編比較文學教程》中的“跨學科研究”一章為例說明這一事實。
《比較文學概論》中的“跨學科的文學研究”共分五節(jié),分別是“文學與藝術(shù)”、“文學與宗教”、“文學與語言學”、“文學與心理學”、“文學與哲學”和“文學與科學”。在談到文學與藝術(shù)的關系時,教材認為:“文學與繪畫、雕塑、音樂等藝術(shù)門類之間存在著天然的姻緣聯(lián)系,人們往往把它們稱為姊妹藝術(shù)。盡管它們各有其特殊的表現(xiàn)形式和獨特的藝術(shù)規(guī)律,但它們之間存在著互相孕育、互相闡發(fā)、互相影響、互相借鑒等密切的聯(lián)系。比較它們的異同,研究它們相互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早已成為學者們感興趣的課題?!眥9}然后從四個方面以大量實例說明了文學和藝術(shù)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在“文學與宗教”一節(jié)中,教材認為兩者具有密切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特別是在文學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過程中,宗教起過重要的作用,并分別以豐富的實例介紹了《圣經(jīng)》對西方文學的影響及佛教對中國古典文學的影響。在“文學與語言學”一節(jié)中,教材主要討論了兩個問題:第一,文學創(chuàng)作、文學運動與語言研究的關系,認為它們之間互相影響,互為因果;第二,文學研究與語言學的關系,特別強調(diào)了語言學對文學研究的巨大影響,“從俄國形式主義、布拉格學派到結(jié)構(gòu)主義等,都在現(xiàn)代語言學的影響下興起,一度占領了西方文學品牌的主導地位”{10}。在“文學與心理學”一節(jié)中,教材認為文學與心理學關系的論述可以追溯到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到現(xiàn)代,“弗洛伊德關于無意識、泛性欲的心理分析學說和對夢的解析的問世,以及榮格關于種族記憶、集體無意識和原型理論的建立,把文學和心理學的關系變得格外密切”。因此,“比較學者對文學與心理學關系的研究主要從以下四方面入手:對作家的個性和心理的研究;對創(chuàng)作過程的研究;對文學作品中表現(xiàn)的心理學類型和法則的研究;對讀者心理的研究”。{11}接著,教材對上述四個方面作了細致梳理?!拔膶W與哲學”一節(jié)的立足點也是兩者的相互關系,認為,一方面文學家的創(chuàng)作可以為哲學提供條件,另一方面哲學總是作為一種世界觀和方法論的理論體系對文學產(chǎn)生影響。“文學與哲學相互聯(lián)系的最直接的顯而易見的方式是哲學內(nèi)容與文學形式的結(jié)合。哲學家利用文學形式來表達他的哲學理論;文學家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表現(xiàn)了某種哲學思想?!眥12}“文學與科學”一節(jié)同樣主要著眼于兩者的相互影響和啟發(fā),認為“文學不僅可以像科學那樣在本原上來自‘思想實驗’,而且可以在創(chuàng)作觀念或過程中采用實驗的方法,或者直接借用,或者加以發(fā)展。五四新文學中的一大批作家深受弗洛伊德主義的影響,寫白日夢、變態(tài)性心理,表現(xiàn)了鮮明的實驗色彩”{1}。而且,兩者的緊密聯(lián)系“還表現(xiàn)在二者雜交產(chǎn)生的一些混合文類上,比較典型的有前科學時代的種種煉金術(shù)文本和現(xiàn)代科學誕生之后出現(xiàn)的科幻小說,此外還有科學詩、科學散文等等”{2}。
《新編比較文學教程》的“跨學科研究”一章中的兩節(jié)“文學與人文科學”、“文學與自然科學”,同樣是從相互影響的層面來探討其關系,而且小標題提示得十分清楚。例如在“文學與哲學”部分,清楚地顯示出“哲學對文學的影響”和“文學對哲學的影響”的小標題;在“文學與宗教”部分,標出“宗教對文學的影響”和“文學對宗教的影響”;在“文學與心理學”部分,標明“心理學對文學的影響”和“文學對心理學的影響”;在“文學與藝術(shù)”部分,標出“藝術(shù)對文學的影響”和“文學對藝術(shù)的影響”。在“文學與自然科學”一節(jié),依然是雙向影響探討的思路。例如,“自然科學對文學的影響”:1.自然科學的進步與文學的發(fā)展;2.自然科學成果在文學中的應用;3.自然科學方法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4.自然科學方法對文學批評的影響?!拔膶W對自然科學的影響”:1.文學心理對科學創(chuàng)造的影響;2.文學成果對科學創(chuàng)造的啟迪;3.文學批評標準在科學評價中的運用。
國內(nèi)比較文學教材中跨學科研究內(nèi)容的介紹,之所以呈現(xiàn)出如此集中而清晰的影響研究的理路與方法,一方面得益于豐富的跨學科研究學術(shù)成果,這些學術(shù)成果具體而深入地展示了不同國家眾多的作家作品與相關學科之間的相互影響及其意義,例如《超學科比較文學研究》③、《基督教與文學》{4}、《佛教與中國古代文學的關系》{5}、《中西文學與哲學宗教》{6}、《莎士比亞與〈圣經(jīng)〉》{7}、《西方現(xiàn)代派文學與〈圣經(jīng)〉》{8}等;另一方面,究其根本,還在于跨學科自身的特征與規(guī)律所致,“人類各種藝術(shù)、各學科之間,曾經(jīng)具有一種同源共生的關系,而在人類知識進化的過程中,它們逐漸擁有了自己獨立的領域,相互間具有了異質(zhì)性,但仍然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它們相互影響、促進。對這種復雜關系的發(fā)掘、清理,便成為比較文學的跨學科研究的起點”{9}。
綜上所論,我們認為,比較文學美國學派倡導的跨學科研究超越了法國學派影響研究的疆域,卻未能也無法從根本上繞過影響研究的范式及其實證方法??鐚W科研究成果和國內(nèi)通行的比較文學教材顯示,跨學科研究更多地是關注文學學科和哲學、宗教、藝術(shù)、心理學、語言學等非文學學科之間的相互啟發(fā)和影響,而不是純粹的無影響類似的平行比較研究。因此,美國學派的跨學科研究不僅與影響研究相互關聯(lián),而且從方法論上講仍然是一種影響研究,或者說是一種跨學科的影響研究。長期以來,學界把比較文學美國學派習慣地籠統(tǒng)冠以“平行研究”,而跨學科研究作為美國學派標志性的研究內(nèi)容,也自然而然、理所應當?shù)乇缓ㄔ凇捌叫醒芯俊眱?nèi),無形中遮蔽了跨學科“影響研究”的特點,有以偏概全的不足,的確值得我們做認真系統(tǒng)地梳理和辯證縝密地思考。
【責任編輯 孫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