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了得

佳君送我一本他新近出版的詩集《果然》，因為是朋友的詩集，便認真的讀了。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如此認真集中地讀過這么多的詩，讀完便長吁一口氣，吐出四個字：果然了得！

年少的時候也喜歡讀詩寫詩，主要是受語文老師的影響。聽老師講，他最佩服兩個作家，一個是著名作家劉紹棠，一個是大詩人流沙河。劉紹棠在讀初中時寫了散文《青枝綠葉》，發表后收在高中語文課本中，以至于作者讀高中時，老師請他上講臺主講。流沙河則因寫了散文詩《草木篇》而被欽點為右派，而后聲名鵲起。懷著敬仰，趕緊找來兩位大家的的作品拜讀。流沙河《草木篇》中一首寫白楊樹的詩句：“似一柄綠光閃閃的長劍，直刺藍天”，至今我都還記得。懵懂的詩歌少年一晃就變成了為養家糊口而疲于奔命的男人，詩歌于我已是漸行漸遠，不知個中三昧了。讀了佳君的詩，行將泯滅的詩興突然又被觸發了一般，甚至于有了一點寫詩的沖動，有點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感覺。

這是初讀佳君詩集《果然》帶給我的感覺。

最早讀到佳君的詩大約在二十年前了，其時父親正和一幫老哥們在編《玉壘詩刊》，父親對我說，都江堰有個小伙子，人長得帥，詩也寫得不錯，并拿了兩首詩給我看，作者就是文佳君。我一看，詩寫得年輕、靈動，只是我當時正忙于生計，已逐漸淡出本土的詩歌圈子，也就沒多在意。而佳君此時正在勤奮之中，不斷的有詩作問世，逐漸成為都江堰市文壇小有名氣的詩人。調入《都江堰報》報社作了記者和編輯后，佳君更是詩文并發，一發而不可收拾，寫了許多詩、小說、散文、文論等作品。這期間我雖然基本上沒有寫詩了，但和文友們仍有割舍不斷的牽扯，一來二去，和佳君也就成了朋友。

人說文如其人，我說詩也如其人。了解了一個人后，讀他的詩就更容易透過詩句的表象去品味詩的內涵和韻味。佳君是個性情中人，他寫的詩也是有情有義的。他寫親人朋友的詩，如《那年桃花正艷時》：“那年桃花正艷時/是我與父親在一棵樹下的共同記憶/我們舉杯，我們哈哈大笑/那年桃花正艷時/記憶成為我們佐酒的好東西”。親情如畫，情濃似酒，不由人想起歌曲“北國之春”中的歌詞，父子情深的畫面定格在一老一少的哈哈大笑之中。佳君對朋友一向熱情仗義，這在詩友中是有口皆碑的，只要你到了都江堰，有佳君就有酒，就有快樂。在《平樂鎮的那個夜晚》中：“那夜，在私奔的激情里/我和一群詩人在平樂飲酒/迷醉中的一句漢語”噻嘣”/讓我更加清醒的認識到/平樂要得，平樂了不得”。作者借平樂古鎮的平樂之名，把快樂送給每個讀者。通過讀詩，我們就可以讀到這個快樂的佳君。

佳君年齡不大，卻也是個走南闖北的角色，青年從軍，轉戰北國，離家鄉愈遠，對家鄉的思念愈深，因而他把對家鄉那份深情溶進他的詩中。這類的詩占了他詩集中的兩個小輯，《時光里的文家壩子》和《井福街的井或背井離鄉的井》。“在我遙望故鄉的地方/蛙聲是一種鄉音/對著水稻般密集的高樓歌唱/這是游子掙扎時響起的聲音/如老父親多年前的囑咐/讓我們記住一條鄉村小路的走向”（《蛙聲》）。是的，佳君從故鄉走出來，從莊稼地和田問小路走出來，成了一名記者，住進了樓房，他仍然沒忘那條鄉間的小路，因而他的詩流淌出來的是濃濃的鄉情和泥土的芬芳，如同那裸露的鄉土一樣真實。

游子對故土的愛是詩人們詠嘆不止的主題，佳君在這方面的詩作都有精彩的抒發。灌縣老城的“井福街”、“貴州巷”、“西街”、“水巷子”這些老舊的、旁人熟視無睹的地方，在佳君的筆下都生發出了濃濃的鄉音，甚至貴州巷墻頭的一株青草都讓佳君一詠三嘆，心中涌出無限的愛。“一想到父親的思念/我就管不住我的淚水/……我試著把手中的礦泉水/澆向墻頭的那棵青草”（《貴州巷墻頭有株青草》）。

詩集《果然》中還有一輯為愛情詩，作者雖然將其編輯在最后，卻不乏精彩篇章。他寫年少時懵懂的初戀：“只因為那是一朵微笑的花朵/我就開始了美麗的相約”（《開在信簽上的玫瑰》），無論結果如何，青澀的初戀總是美麗的，讓人終身難忘。他寫青年男女的熱戀：“山溪的歡樂大海的波濤/我用我濕潤的吻/收留你滾熱的淚”（《秋子》），形象地抒發了熱戀中青年男女的澎湃激情，特別是收留二字，運用得非常傳神。他寫異地相思之苦：“長長的電話線終于抓住你的聲音/我便又看見一張使我溫暖的臉/喬兒/你遠飄的故事/抵御一切苦難向我涌來”（《又記喬兒》）。愛的力量被詩人渲染得淋漓盡致，讀之讓感嘆不已。從《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開始，幾千年來文人騷客寫下不計其數的愛情詩篇，無淪是淡雅如菊的低呤，還是重彩如霓的高歌，都寫不盡人們對愛情的向望、贊美、熱愛和期待，佳君的愛情詩如愛情詩海中的一粟，不敢說能與哪位詩人比肩，卻可以說有自己的特色。

縱觀佳君的這本詩集，精彩的篇章不少，但也還有些篇什還值得推敲。一是有些詩顯得過于急就，可能是作者在某個時候靈光一閃，急就成章，這樣有時候會冒出精彩的句子或奇特的意象。有時候又略顯粗糙，或缺少更深的意境。二是有的詩句過于直白，這種直白甚至在一些詩的題目上也看得出來，如《我和楊然在斜江邊屙了一泡尿》，這樣的句子無論作者如何偏愛，直白得總讓人覺得還是缺少了一點詩味。詩是寫出來給人讀的，雖然說“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不能以一人之讀后來作評判，但作為佳君的朋友，如實寫下自己的讀后感，應該還算是一個忠實的讀者。

《果然》是佳君第一本正式出版的詩集，接下來應該還有第二本、第三本。以佳君的才氣、年齡和對詩歌的熱愛，這是不成問題的。我們期待著讀到他更多更好的詩作。

本欄目責任編校：藍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