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關于嚴復和林紓的翻譯及翻譯思想的論文和專著十分龐雜。翻譯愛好者所熟悉的“信、達、雅”,“嚴譯名著”,“林譯小說”,等等,對譯者、尤其是中國譯者的研究,始終是翻譯界關注的熱點。[1]而從嚴復和林紓的文人身份,尤其是作為桐城派式微時的代表人物,對其譯文命運的起伏進行分析,卻鮮少涉及。
關鍵詞:嚴復;林紓;翻譯
作者簡介:王子文,女(1990.8-),籍貫:安徽淮北。單位:上海外國語大學高級翻譯學院,學歷:碩士,研究方向:翻譯學。
[中圖分類號]:H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01
關于嚴復和林紓的翻譯及翻譯思想的論文和專著十分龐雜。翻譯愛好者所熟悉的“信、達、雅”,“嚴譯名著”,“林譯小說”,等等,對譯者、尤其是中國譯者的研究,始終是翻譯界關注的熱點。[2]而從嚴復和林紓的文人身份,尤其是作為桐城派式微時的代表人物,對其譯文命運的起伏進行分析,卻鮮少涉及。時人推崇嚴、林譯述,不僅僅在于其“新學”的內容,其廣為傳誦的更重要原因是因為其“譯筆甚佳”“文章雄伯”。因此,嚴復、林紓借以翻譯的“桐城文章”值得研究,從其譯本與桐城文章的糾葛可以得到有益的啟示。
要正確理解嚴復和林紓的翻譯,實在有必要對桐城派做一個大概的了解。桐城派是清代最大的散文流派,方苞、劉大櫆、姚鼐被尊為創世三祖。他們都是安徽桐城人,桐城派由以得名。但后來追隨他們的,不都是桐城人??怠⒂?、乾三朝,桐城的方苞、劉大櫆、姚鼐,接脈于唐宋八家、明之歸有光,以“義法”、“雅潔”之古文稱譽百年,贏得時人“天下文章,其在桐城者乎”的羨嘆。之后經曾國藩及其弟子推波助瀾,桐城文章得以再次風行百年。由此桐城派及其古文,成了“清代文壇之中心”。[3]桐城派雖在清代影響深遠,但也爭議不斷,從譏其“空疏無識”到毀其“桐城謬種”,不一而足。那么它對嚴復和林紓具有什么影響呢?
嚴復,字幾道,福建侯官人。1898年因《天演論》名聲大噪。嚴復是主張用桐城派古文來翻譯的,他在文章中也曾贊揚過桐城古文,嚴復的譯著也確實大有其遺風。如魯迅在與瞿秋白論翻譯問題時稱天演論“桐城氣息十足,連字的平仄也都留心”。[4]嚴復本人也曾多次言明自己與吳汝綸[5]之間的師友關系。吳汝綸去世,嚴復寫下“平生風氣兼師友,天下英雄唯使君”的挽聯。吳汝倫在其所作《天演論序》對嚴復的譯文做高度評價,認為“赫胥氏之指趣得嚴子乃益明。自吾國之譯西書,未有能及嚴子者也。”[6]由于吳氏當時在文化教育界的地位和聲望,此序促進了《天演論》的傳播,在思想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晚清知識階級中流行的語言是古文,尤其桐城文章,更以其清新、雅潔執文壇牛首。正是由于“清通”和“實用”的特點,再加上桐城文章是當時士大夫階層的通用文體,使得桐城文章成為引入“新學”的合適載體。因實用性強,最早介紹西學的,是學此派的嚴、林、吳汝綸。胡適說桐城文章“使古文做通了”,“桐城古文的長處只是他們甘心做通順清淡的文章,不妄想做假古董。學桐城古文的人,大多數還可以做到一個‘通’字;再進一步的,還可以做到應用的文字?!盵7]由此,嚴復、林紓不約而同選擇桐城派文章作為翻譯語言,是有深刻的文化原因的。
嚴譯名著,不僅文筆過人,更是以其引入的進化論、資產階級民主思想等對晚清以降的仁人志士產生了巨大影響。于此同時,嚴復同時代,以桐城派文章翻譯西方文學作品的是另一位翻譯家和文學家林紓。
閩縣人林紓與桐城派交往甚密,曾經作文《桐城派古文說》[8]以維護桐城派。他集中翻譯了數百部外國文學作品,其中在當時中國不占主流地位的小說體裁居多。這在某種程度上反駁了桐城派“古文之體忌小說”的主張[9],對提高小說地位起到一定的作用。
胡適曾于《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中說道:“平心而論,林紓用古文做翻譯小說的試驗,總算是很有成績的了。古文不曾做過長篇的小說,林紓居然用古文譯了一百多種長篇小說,古文里很少滑稽的風味,林紓居然用古文譯了歐文與迭更司的作品。古文不長于寫情,林紓居然用古文譯了《茶花女》與《迦茵小傳》等書。古文的應用,自司馬遷以來,從來沒有這樣大的成績。”[10]
在新文化運動的浪潮下,因其古文立場而被猛烈抨擊的林紓,其翻譯成就卻是的到廣泛認可的。郭沫若認為:“林紓的《迦茵小傳》,……這怕是我所讀過的西洋小說的第一種。這在世界的文學史上并沒有甚么地位,但經林琴南先生的那種簡潔的古文譯出來,真是增了不少的光彩!前幾年我們在爭取白話文的地位的時候,林琴南是我們當前的敵人,那時的人對于他的批評或者不免有一概抹煞的。他在文學上的功勞,就和梁任公在文化批評上的一樣,他們都是資本制革命時代的代表人物,而且相當是有些建樹的人物。”[11]
嚴復、林紓的譯作盡管影響十分巨大,但在新文化運動的革命浪潮下,也不免被淘汰的命運。諷刺的是,嚴、林的譯作改中國之風氣,促進了思想、教育等方面的改革。讀著嚴復和林紓譯作成長起來的“五四”青年們,很快就將其拋棄;不僅如此,甚至大有挖其祖墳之勢頭。胡適曾說過,真正打敗桐城文章的是科舉制度的廢除,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而嚴復和林紓是反對“文白合一”的白話文體的。林紓直至臨死還不忘叮囑兒子“古文萬不可廢”。
回望晚清民初,嚴復、林紓為代表的文人不遺余力譯介西學,為國人提供了思想和文學養分。作為嚴、林引入西方社科和文學所使用的翻譯語言,桐城文章對新文化是起到過積極作用的。然而嚴復、林紓及其桐城文章終究沒有逃過被淘汰的命運。
注釋:
[1]、文軍 胡慶洪. 中國翻譯史研究-回眸與前瞻. 上海翻譯. 2007年 No.3.
[2]、文軍 胡慶洪. 中國翻譯史研究-回眸與前瞻. 上海翻譯. 2007年 No.3.
[3]、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下卷)P310,百花文藝出版社 1999年3月1日版,天津。
[4]、羅新璋 陳應年《翻譯論集》第345頁,商務印書館2009年,北京。
[5]、吳汝綸(1840-1903),字摯甫,一字至父,安徽桐城人。吳氏自幼喜好古文,曾拜曾國藩為師。先后入曾國藩幕、李鴻章幕府十余年,后出知深州、天津、冀州等州府又十余年,致仕后,講學保定蓮池書院。-詳見《清史稿·文苑》。
[6]、吳汝倫 《天演論序》,《桐城派文選論》。
[7]、胡適:《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胡適文存》(二)第205頁,黃山書社1996年版。
[8]、賈文昭編著《桐城派文論選》第427頁,中華書局2008年版。
[9]、周作人:《中國新文學的源流》第49頁,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
[10]、胡適:《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胡適文存》(二)第197頁,黃山書社1996年版。
[11]、郭沫若:《我的幼年》,《郭沫若全集》第11卷第199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