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代前中期,為解決邊地軍糧供應問題而實行“納粟中鹽”之法,商人為節省運量費用,在邊地招募游民進行墾殖,就地納糧,后由于“納銀中鹽”,商屯隨之衰敗。商屯對明朝曾起了積極的作用,衰敗之后明朝也因此出現了一些問題。
關鍵詞:明代;開中;商屯
中圖分類號:K248.1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3-0000-02
商屯,亦稱“鹽屯”,明代屯田的一種方式,即由商人出資經營而招募農民出力耕種的屯田,為明代前中期實行鹽法開中時派生于北方地區的一種獨特的經濟形式。《明史·食貨志》云:“明初,募鹽商于各邊開中,謂之商屯。”商屯的產生與明初的開中法密切相關,曾起到過積極的作用,隨著開中法的逐漸被破壞,明代的商屯也隨之衰敗,并產生了一定的消極影響,本文將從這些方面進行論述。
一、開中法和明代商屯的產生
商屯的興起源于明初的開中法。開中法形成于宋元時期,而盛于明代。《明史·食貨志》有:“有明鹽法,莫善于開中”和“召商輸糧而與之鹽,謂之開中”的記載。洪武三年,山西行省言:“大同糧儲,自陵縣運至太和嶺,路遠費煩。請令商人于大同倉入米一石,太原倉入米一石三斗,給淮鹽一小引。商入鬻畢,即以原給引目赴所在官司繳之。如此則轉運費省而邊儲充。”[1]明太祖朱元璋同意山西行省的奏請,令商人分別于大同倉和太原倉入米一石、一石三斗,給淮鹽一小引,商人再憑鹽引到所在鹽司支鹽銷售。這樣做不僅可以解決邊地軍糧問題,而且政府也可以省去大量的轉運費。其后各省邊境“多召商中鹽以為邊儲”。當年九月,即招募商人往洛陽、開封、懷慶、西安、鳳翔、臨汾等地輸糧而給鹽,規定至洛陽一石五斗、西安一石三斗者,給淮鹽一引等。并于洪武四年由朝廷制定中鹽則例,迅速推廣,以滿足各地軍儲之需,使中鹽法施行不久即遍及全國大部地區。
納糧開中分常例和臨時兩種。常例為長期固定,主要在北方邊鎮及內地的一些重要地區。洪武元年(1368年)春正月乙亥,明太祖朱元璋即皇帝位,建立大明,同年八月,以應天為南京,開封為北京。徐達北征驅趕蒙元于大漠,元朝雖滅,但其仍有很大勢力,嚴重威脅著明朝的北部邊防,太祖為鞏固北部邊防,屢次派將北征,同時,還分封子朱棣﹑朱權等將重兵駐守北部邊塞。明成祖朱棣五出漠北,又于沿邊設鎮,派兵駐守。初設遼東﹑宣府﹑大同﹑榆林四鎮,繼設寧夏﹑甘肅﹑薊州三鎮,又設太原﹑固原兩鎮,是為九邊。駐扎了50~80萬邊軍[2]。內地一些重要城市如京師、各省省會及有關戰略要地等,也長年駐有重兵。這些地區所需糧餉數量巨大,往往難以自給,相當部分要從外地征調,民運之外,鹽商納糧也成為長期固定之舉。臨時即急需時招募,遇地方突發戰事軍隊大量集結,或邊地遭災、衛所缺糧等,官府常召商中鹽,以救燃眉之急。洪武時的中鹽法多屬因事而設的應急措施,至永樂、宣德間,則基本形成了以邊境特別是以北方九邊為重點保證的固定入糧開中制度,其他地方的應急開中也時常可見。
明代運糧入邊耗費浩繁,據成化八年(1472)延綏巡撫余子俊上疏說:“運輸于河套米豆值銀九十四萬兩,草六十萬兩,每人運米豆六斗,草四束應用四百七萬人,約費行資八百二十五萬兩”[3]。而北方邊境又駐有大量軍隊,各邊為進行備戰與士兵給養需要大量的軍餉。在我國古代從西漢實行鹽鐵官營以后,鹽的生產和銷售一直封建國家的要政之一,是國家財政收入的重要組成部分。明政府在壟斷鹽業經營的情況下,而實行開中納糧制,主要是想通過鹽商來解決耗費巨大的邊糧供應問題。官府從食鹽的買賣中出讓部分利潤,即可有效地調動商人參與糧餉轉輸的積極性,官府不必投入人力物力,既節省了大量開支,減輕了民間百姓轉運的沉重負擔,又能保證封建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并支持了邊防戰爭,可謂一舉數得。商人輸糧換引支鹽銷售以獲取利潤,自然要求成本越低越好,希望能在距輸納點較近之地買到糧食以省運費,價格也不能過高;但如果鹽商在當地大批買糧,則會導致糧食供不應求而價格飛漲,有違鹽商尋利的初衷。于是,通過商人在開中附近出資招募農民墾荒耕種以收糧輸納的商屯,便應運而生。
上面的分析已經提到商屯的產生源于明初的開中法,這也是商屯產生的最重要條件,除此之外當時的商屯還需具備以下幾方面的條件:一、納糧及開中的地點較為固定和經常,以便鹽商按時運糧和就地取得鹽引;二、開中附近地區有荒地可供耕墾,并具備農業生產的基本條件;三、有流亡人口可供招募,屯墾所需的勞動力充分。正是具備了這些條件,明代的商屯才得以產生和發展。
二、明代商屯產生的積極作用
太祖時,邊軍的屯田不足以滿足軍糧供應,召商輸邊粟而與之鹽。于是“富商大賈悉自出財力,募民墾田塞下,故邊儲不匱”[2]。嘉靖時大臣霍韜說:永樂時開中制下的甘肅、寧夏一帶,“鹽一引輸邊粟二斗五升,是故富商大賈悉于三邊自出財力,自招游民,自墾邊地,自藝菽粟,自筑墩臺,自立堡伍,歲時屢豐,菽粟屢盈。”[4]萬歷時大臣劉應秋曾對商屯之利加以總結:“商人自募民耕種塞下,得粟以輸邊,有償鹽之利,無運粟之苦,便一;流亡之民,因商召募,得力作而食其利,便二;兵卒就地受粟,無和糴之擾,無侵漁之弊,便三;不煩轉運,如坐得芻糧,以佐軍興,又國家稱為大便者。”[4]另有明末清初的侯方域曾追述說:“國初計邊地寒,又受兵,且耕且守力最艱,乃通商中鹽以維之,令賈人輸粟邊郡,官給之引,赴鹽所領鹽轉鬻。永樂時,粟二斗五升,得鹽一引,商贏引過當,爭趨之,各自設保伍,募眾耕督,于是邊地盡墾,而塞下粟充溢露積,饒于中土,屯軍亦因其保障,守望相助,得力耕。時各鎮邊餉,就其地足給,無所謂太倉年例者,閭左自正供外,亦無他財富”。
從上面的史料和前人的論述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明代商屯興起對當時國家、軍隊、商人、農民都有好處,一舉多得,對當時社會經濟的發展和北部邊防的鞏固都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具體歸納起來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是政府把需要耗費大量財力人力才得以解決的邊地軍糧供應問題專家給商人,達到“邊儲不匱”,大大減輕了明政府的財政負擔;
二是商人可以免運糧之苦,而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雖然其間政府必然存在對商人的剝削,但不可否認的是,由于開中法的實施政府讓出了其中的一部分利益,商人的實力得到很大提升,明代一些大的商幫的形成也與此有著密切的關系,如著名的晉商和徽商。
三是商屯實現了“時各鎮邊餉,就其地足給”,軍隊有了后勤保障,可以安心練兵,鞏固邊防。這對提升明軍的戰斗力和北部邊防的鞏固有重要作用。
四是大量流亡之民被商人招募到邊地屯田,使其“得力作而食其利”,一定程度上消除了當時社會的一些不穩定因素,對維護當時的社會穩定也有積極意義。商人招民屯墾,使政府可以免于過分擾民,有利于節省民力。
五是商屯使邊境的大量荒地得到開墾,當地人口也有一定增加。在商屯興盛時期“邊地盡墾,而塞下粟充溢露積,饒于中土”。這對北部邊疆的經濟開發具有重要意義。
三、商屯的衰敗及影響
明代的商屯最早出現于明太祖洪武年間,永樂時期為最盛,從明英宗正統年間開始出現衰落,《明史·食貨志》中對商屯的最終衰敗有這樣記載:“弘治中,葉淇變法,而開中始壞。諸淮商悉撤業歸,西北商亦多徙家于淮,邊地為墟,米石直銀五兩,而邊儲枵然矣。”
對于明代商屯的衰敗,我認為主要是因為開中納粟之法的逐漸被破壞。商屯源于明初的開中法,開中法的實施是明代商屯得以出現和發展的重要原因,所以探究明代商屯衰敗的原因必須首先從開中法入手。開中法實施后,鹽商在響應朝廷開中赴邊納糧后,明廷卻無現成的官鹽供其支取,使其被迫困守鹽場,長期等待支取,守支問題嚴重。納粟中引本質上是一種行政行為,只要邊鎮需要,就要求商人納粟,為了刺激商人納粟,可隨時下調中納額,結果使鹽引膨脹。而支鹽卻是地道的商業行為,沒有足夠的課鹽,鹽引便如廢紙一般。但商人的鹽引是納粟換來的,絕非廢紙。這就造成了矛盾的不可調和,以致鹽商開中的積極性嚴重受挫。朝廷為此雖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未能從無根本上改變,許多問題還源源不斷地產生。開中法初期主要是納粟中鹽,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白銀的廣泛使用,開始出現納銀中鹽。正統三年(1438),寧夏總兵官史昭請納馬中鹽,實施中,因所納馬匹好壞不一,有的不能充軍用,于是改為納銀中鹽,以所得銀買馬。成化八年(1472)七月庚子,“兵部奏,大同各城乏馬,宜募人上納。欲行河東運司每鹽七十引納馬一匹,或納價銀十兩。其冠帶事例,令納馬四匹或價銀四十兩,從之”[5]。其后,鹽課直接折銀也出現了。到弘治年間,為解決困守之問題,葉淇變法,將納銀中鹽規范化,赴邊開中之法廢,于是商人紛紛撤業南歸,商屯衰敗。
另外,商屯作為明代屯田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隨著明代屯田的逐漸松廢,商屯也不可避免的受其影響。此外政治中心的北移,形成所謂的“天子守邊”的局面,再加上隨著社會經濟的恢復,人口的增加,可用于屯田的土地逐漸減少,這些因素都或多或少對商屯的衰落有一定的影響。
商屯的衰敗,出現了一系列問題,造成了邊境地區的大量土地荒蕪,政府的軍費開支不斷增加,由以前的“邊儲不匱”到“邊儲日虛”,進而邊患亦日趨嚴重。如嘉靖時期的尚書霍韜指出:“邊地遂日荒蕪,稻米一石,直銀五兩,而軍士空腹,救死不贍”;[4]明末清初史學家孫承澤在其《春明夢余錄》中指出:“塞地盡荒,邊儲俱匱,而邊事亦大壞”;近人歷史學家吳晗先生也指出:“商屯一空,邊餉立絀”。[6]
后來,由于北部的邊防壓力,軍費開支巨大,成為政府重要的財政負擔。鑒于商屯曾經產生過的良好效應,不少大臣又爭言屯政。“世宗時,楊一清復請召商開中,又請仿古募民實塞下之意,招徠隴右、關西民以屯邊。其后周澤、王崇古、林富、陳世輔、王畿、王朝用、唐順之、吳桂芳等爭言屯政。而龐尚鵬總理江北鹽屯,尋移九邊,與總督王崇古先后區畫屯政甚詳。”[1]萬歷十六年,戶部題:“頃因屯政不修,邊儲日縮,詔各鎮拋荒屯地,盡令□人開墾,以中鹽之利,償開墾之勞,以所納之賦,為實邊之計,法至善也。”[7]但是,由于商屯衰敗已久,所處條件與明初也大為不同,實施已很難奏效,終明之世,商屯再也未能發展起來。
參考文獻
[1]張廷玉,等.明史·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
[2]張廷玉,等.明史·兵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
[3]張廷玉,等.明史·余子俊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4.
[4]陳子龍,等·明經世文編[M].北京:中華書局,1962
[5]明憲宗實錄·卷一百六[M].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
[6]吳晗.讀史札記[M].北京:三聯出版社,1979.
[7]明神宗實錄·卷二百[M].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