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予鄉土文學中的生態憂患意識

摘要：沈從文和托馬斯·哈代都是中西文學史上兩位杰出的鄉土文學作家。他們在各自的小說中分別構建了兩個極為相似的鄉土世界，寄予對故鄉的眷戀之情和對工業文明所帶來危機的生態批判。文章通過比較發現，兩位作家雖具有相同的創作宗旨，但各自的生態意識內涵則不同。

關鍵詞：生態意識；沈從文；托馬斯·哈代；邊城；林地居民

中圖分類號：I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3-0000-01

一、沈從文與哈代的生態觀

沈從文與哈代都是中西文學史上兩位重要的鄉土文學作家，他們雖來自不同的國度，但我們不難發現他們的作品在本質上有許多相似的特點，兩位作家在各自的鄉土小說中，分別構建了兩個極為相似的鄉土世界即靜怡美麗的湘西與田園牧歌式的威賽克斯，這兩個地方都呈現出了鄉土社會的自然之美、人性的淳樸善良以及濃郁的地方風俗人情。當面對故土原貌的衰敗消逝，沈從文與哈代都在試圖尋找解決傳統鄉村與工業社會對立、沖突的辦法和拯救的途徑。于是沈從文提出了與當時的主流文學不一致的關于“人”與“自然”和諧共存，回歸自然的理念。這種人與自然的哲學觀后來成為沈從文文學創作的思想基礎，也使得他成為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早具有生態意識來關注自己生存領地的作家，而在這個意義上，中國當代的一部分作家正是從沈從文所開創的這條“鄉土文學”的創作中完成自己具有生態意識的綠色創作的。

哈代同樣是一位具有生態意識的作家，哈代在他的作品中總是最大可能地為我們表達他對鄉村生活的鐘愛和對大自然的熱愛。他筆下的英國西南部鄉村正如他在1874年出版的小說《遠離塵囂》的書名一樣，是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因此有評論家把哈代描述為“生態的哈代”，因為在他的小說中，總是能體現出生態批評的理念，反映出鄉村與城市、傳統與現代之間的矛盾和沖突。可以看到沈從文與哈代都對傳統道德價值觀懷著虔誠之情，對現代文明所遭遇的災難持憂慮的態度，他們用一顆純凈的心靈丈量著人類精神最理想的家園，既希望人類社會文明的進步，又懷有強烈的生態憂患意識。

二、《邊城》與《林地居民》中生態意識的體現

沈從文質樸乃至堅定的生態意識主要來源于童年生活過的湘西，那里的風土人情沉淀在沈從文源遠流長的傳統文化血脈之中。然而，當面對湘西即將承受現代文明的洗禮和不能承受的日益嚴峻的生態情勢，沈從文則以真摯的生命情懷和開放的生態意識，關注湘西的生態，追求天人合一的價值觀。美國生態思想家羅爾斯曾說：“生態的觀點試圖幫助我們在自然的冷漠，殘暴與邪惡的表象中及這表象之后看到自然的美麗、完整與穩定。”在這個意義上，《邊城》不僅僅是湘西一個美麗的傳說，更是一部關注生態發展的現代啟示錄。《邊城》中的白塔與老船夫一夜俱毀，隱含著作者在生存危機背后看到的可怕的人性危機。白塔作為自然之塔，精神之塔，希望之塔，是《邊城》中最為美好的自然象征，它是百姓心中的圖騰；老船夫忠厚老實，善良熱情，他的猝然離世中斷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也象征著美好人性的消逝。而主人公翠翠在遭受了爺爺去世、儺送出走的雙重打擊之后，任不肯離開渡船的表現正是沈從文追求的人與自然水乳交融的生態意識的體現，翠翠也可視為大自然的化身，因為在一切人事面前，她從沒有任何心計，甚至對待感情問題，她追求的是一種不摻雜任何人事的自然之愛。最終，沈從文預見了湘西無法挽回的歷史命運，就像馬爾克斯筆下的馬孔多在一夜之間被颶風掃蕩而空一樣，沈從文憂慮的正是人類的“邊城”最終會在我們自己面前轟然坍塌。

如果說沈從文著重從精神層面表現生態憂患意識，哈代似乎更注重從物質層面直接表現兩種文明之間的沖突。《林地居民》的創作背景取自于一個遠離塵囂的偏僻林地——小欣托克。主要講述幾個年輕人之間的感情糾葛：淳樸善良的姑娘瑪蒂愛上了賈爾斯，但賈爾斯從小就喜歡當地木材商的女兒格雷絲，當格雷絲被父親送到城里的寄宿學校受教育返鄉后，她已是一個滿腦子新觀念的女孩，之后她與一個外來行醫的醫生結為夫婦。然而，婚后的格雷絲并不幸福，她的丈夫不久就有了外遇，這時的格雷絲又想與賈爾斯重歸于好，但未能如愿，因為沒等格雷絲與其丈夫解除婚約，賈爾斯就為格雷絲獻出了生命。實際上哈代在小說的構思及人物塑造方面，都貫穿著一條充滿生態意識的主線。賈爾斯與瑪蒂屬于自然的產物，賈爾斯的去世，意味著自然的美好事物——質樸善良的品質離我們而去；醫生埃德雷德完全是一個與小欣托克原始自然狀態格格不入的外來者，是新觀念和現代人的象征；而格雷絲卻是一個搖擺不定的人物，一方面，她出生在小欣托克，在潛意識中依附于家鄉，另一方面，她后天所受的教育又使她想擺脫故土，追求原本不屬于她的城市生活，格蕾絲在賈爾斯和埃德雷德兩者之間的抉擇及矛盾心理可以體現出她在鄉土與城市、傳統與現代之間的猶豫不決。除了《林地居民》中的幾位主人公的特點之外，小說留給我們的整體印象是小欣托克的居民與當地的生態系統保持著互為依存的緊密聯系，那里是一個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生態社區，哈代便是從這種和諧統一的生態社區中，從人與自然之間的古老聯系中，看到了自然界的無限力量與包容精神，同時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假如人類離開了自然的沃土，切斷與自然的天然聯系，人類的生命就會枯萎。

三、結束語

細細品味沈從文與哈代的鄉土小說，它們之間也存在著一定區別，兩位作家對鄉土的感情各具獨特的內涵。沈從文的鄉土作品中美好往往多于丑惡，他總是懷著人道主義情懷創作文學作品，希望通過自己的小說創作使人們熟悉有別于城市生活的另一種人生形式，并從這種人生體驗中感受到自然生命的啟示。因為沈從文一直覺得，生命才是鄉土的核心元素，生命無處不在，所以說沈從文意識中的鄉土核心是生命，而這里的生命不僅指自然生命，更重要的是指生命的主要載體——人，在他的作品《邊城》中具體表現為淳樸善良的湘西人民，他們勇敢而頑強，熱愛生活，具有一種生命的韌性。并且對湘西人來說，生命的光彩之處在于他們對愛情的態度，在充滿自然之情的鄉村情愛中，生命展現出了它最本真、最無限的美。哈代與沈從文不同的是，在他的鄉土小說中經常避免不了絕望的情愫，他的拯救之路與沈從文恰好相反。這是由于哈代所處的社會屬于工業文明的上升時期，他經歷了資本主義工業文明對鄉土生活的入侵，因此哈代有著深沉的現實感和直面現實的勇氣，運用現實主義的筆法直接碰觸現實，揭示工業文明的種種惡行。這便使得哈代的鄉土小說多反映一些社會的黑暗與無奈，強調現實世界充滿變幻，人生在世不能自主逃脫命運擺布的悲劇意識。

參考文獻：

[1]沈從文著，邊城·長河，天津人民出版社，2010

[2]托馬斯·哈代著，胡明譯，林地居民，貴州人民出版社，1988

[3]霍爾姆斯·羅爾斯頓著，劉耳譯，哲學走向荒野，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

[4]劉曉芳著，生態批評視域下的哈代小說，安順學院學報，2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