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通過厘清學界諸家觀點,結合相關文化背景和少數民族的風俗習慣,分析“告”字的甲骨文形體,進而探析“告”的本義。
關鍵詞:“告”;字形;本義
中圖分類號:G62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3-0000-01
“告”的本義究竟是什么?歷來眾說紛紜,至今尚無定論。縱觀文字學界諸家的觀點,主要分歧不外乎以下幾種。
一是對字形本身的不同看法:
告,從口從牛。《說文·牛部》:“告,牛觸人,角箸橫木,所以告人也。從口從牛。易曰:‘僮牛之告’。”
告,從口從之。《說文通訓定聲》:“按此字篆體小訛,當從口從之會意,訓謁白。”
“告”與“舌”形同。潘任《雙桂軒答問》:“疑告字與舌字相類,告篆文作,舌篆文作。其形本同。……是言必賴舌,開口舌啟始能告人,告字當從舌、丨,乃舌之得伸也。”《甲骨文字典》:“甲骨文告、舌、言均象仰置之鈴,下象鈴舌,本以突出鈴舌會意為舌。”
二是對造字法的不同看法:
會意。許慎認為“告”的造字法是會意。楊樹達也持此觀點:“愚謂告當訓牛鳴聲……告從牛口,與唬吠鳴諸字構造相同,則訓義亦當相同。”
形聲。《說文解字注》:“告即楅橫也,于牛之角寓人之口會意。然牛與人非一體,牛口為文,未見告義,且如許所云,是未嘗用口,是告可不用口也,何以為一切告字見義哉?愚謂此許因‘僮牛之告’曲為之說,非字意。故《木部》‘楅’下不與此轉注。此字當入《口部》,從口,牛聲。”
象形。有學者認為甲骨文“告”如牛字一樣象牛頭之形,只是在字的下部突出地畫出了牛口,牛口上面、牛頭下部的那一橫畫,不是牛字“形體小訛”,而是約束牛鼻的器械象形。整個“告”字形象地勾勒出了被約束之牛的頭部特征。
三是對“告”字本義的不同看法:
許慎對“告”字的解釋甚為不清。朱駿聲認為應“訓謁白”。戴侗《六書故》:“告,籠牛口勿使犯稼是也。”俞樾《兒笘錄》:“告者,誥之古文也。……今宜以告字改隸《口部》,而附錄《言部》之誥為或體。告,諭也。”楊樹達認為“告當訓牛鳴聲”。徐中舒認為告即倒置的鈴。葉玉森《殷墟書契前編集釋》:“辭之告為祭名。”高田忠周《古籀篇》:“告字本義,當作祭告,祭必獻牛羊……告字從牛從口,會意之旨,甚顯然矣。”蔡邕《獨斷》“告,教也”,即教牛之義。
雖然,學界對“告”的看法分歧頗大,但多數學者在“告”字的字形、造字法和本義上的看法基本能夠達成一致。
從字形上看,多數學者并不認同朱駿聲和潘任的觀點,因為甲骨文、金文、小篆的字形與之、舌明顯不同,知“舌”非之、告同類。從甲骨文字形來看,告,上為牛,下為口,中間為橫木。
從造字法上看,多數學者較認同許慎的解釋。段玉裁認為“許因‘僮牛之告’而曲為之說,非字意”,并認為“此字當入《口部》,從口牛聲”。段氏將“告”分析為“從口牛聲”的形聲字。但“牛”字讀音屬疑母、之部,“告”字屬于見母、覺部,兩音差別較大,“告”用牛字作聲符實不可信,且找不到類似的例證。況且,若將“告”字入口部,則《說文》當取消“告”部,“告”部之“嚳”字將無所歸屬。段氏因云當別立“學”部,把“嚳”字歸入該部,然“學”與“嚳”義不相類。雖然段氏對《說文》“告”字說解的大膽懷疑應當肯定,但他的觀點也難以自圓其說。此外有學者認為“告”字為象形字,但是從甲骨文、金文、小篆的字形演變來看,有點牽強,且無文獻實例可證。
從本義上看,多數學者比較認同葉玉森和高田忠周的觀點,認為“告” 的本義為祭告、禱告,與古代祭祀有關。而筆者較贊同蔡邕的觀點,“告”的本義應為教牛,與原始社會的農耕生產有關。
筆者將就“告”的本義作進一步的分析。
第一種觀點,告,從牛從口,會意;指祭祀時的祭告、禱告。
“告”,從牛從口,段玉裁十分不解,“牛與人口非一體,牛口為文,未見告義”。其實,從上古文化的角度考察,“牛”表祭祀時所獻的犧牲,“口”表在祭祀時對天地自然、祖先、鬼神等的祈禱、禱告。
在原始社會時期,生產力極其低下,由于人們對一些自然現象、自然災害無法做合理的解釋,便產生了恐懼心理。由于“畏天之威”,進而產生敬畏和崇拜之情。為了得到天地、鬼神和祖先的庇護,先民們便常常進行祈求,并獻上一些犧牲品供他們享受。這樣便產生了祭祀。《尚書·周書·昭誥》:“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冀日戊午,乃社與新邑,牛一,羊二,豕一。”可見,在祭祀時,人們常以牛為祭牲。牛觸人即兇而不潔,不能用來祭祀。因此在牛角上著一橫木防其觸人,以說明此牛將用來祭祀。而“告”的形體下方的“口”,在甲骨文構形系統中有其專門的含義。
在甲骨文中,語言從口部發出,所以下方“口”與說話有關,而“口”上方的部件則是說話的對象。所以,“告”形體下方的“口”表示祈禱。“告”的字形義則為祭祀時用牛牲并面對牛而祈禱。如:“丁未卜,爭貞:王告于祖乙”(《甲骨文合集》1583)。
第二種觀點,告,教也,從口從牛。
《說文·教部》:“教,上所施下所效也。從攴,從孝。古孝切。”告、教音近義通。劉熙《釋名·釋書契》:“告,覺也,使覺悟知己意也。”《禮記·王藻》:“燕居告溫溫。”鄭玄注:“告,謂教使也。”劉熙、鄭玄、蔡邕和許慎都是東漢人,劉熙先于許,鄭玄、蔡邕后于許。他們對“告”字的訓解可能影響許慎,也可能受許慎的影響,是“告”訓為“教牛”義的有力佐證。告牛,就是馴化,教使牛,吆喝牛行至,迫使牛知進退,受人役使。告,從口,從牛。口、牛為文,正是合人口教使牛之義。
此外,“gao”音在口語中仍有保留,表教牛。湖南農村許多地方,如湘陽、桃江、祁陽等縣廣泛流傳“gao牛”的說法,即訓練小牛學會耕地犁田。文字的產生與人們的生產、生活有著密切的關系。“gao牛”之“gao”口口相傳,有音無字,考其本字,當作“告”。
而且,在云南、貴州的一些少數民族地區仍保留了告牛這種風俗習慣。在土家族居住的山區,長久流傳著這樣一句古話“人靠教,牛靠告”。在土家人眼里,牛是至高無上的神物,而告牛(訓牛)是土家族流傳下來的一種良好的風俗習慣。告牛,即給牛傳授拖犁帶耙的本領。在告牛時,要先祭牛頭馬面神,在動土犁田時要祭地門龍神。而在另外一些地方,如貴州,訓牛時,要用繩子將一根兩米長的竹竿端部與牛鼻子緊緊捆在一起,以利于教授牛本領,防其觸人。
可見,在一些偏遠地區方言和少數民族風俗中,仍保留了告牛一詞,至今仍在使用。“告牛”一詞反映了人類教牛耕田本領,正折射出原始社會農耕生產的具體細節。而“告”字的產生,很可能正是源于這樣一個農業生產場景。“告”字即為原始先民訓牛的真實而又生動的一幅簡筆畫。所以筆者認為,教牛是“告”的本義。
以上只是筆者的一己之言,對于“告”的本義,學界仍無一個公認的解釋,這還需要借助更多的文獻資料,并且有待于我們進一步深入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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