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不遠處等了我很多年。我的前世又錯過了誰?
——題記
在大理。陽光籠罩著的鄉(xiāng)村,讓道路兩邊的莊稼地里的葉片閃爍著光芒。車窗滑過連綿不斷的綠色,我看見一片古老的村落,漸漸地貼近了我在車窗里的心跳。在此之前,我已經(jīng)疲倦了很久,逐漸淺下去的心力。使我的心里產(chǎn)生一種渴望,想尋找一個地方。讓我忘記積壓了很久的沉重,把心放在一個地方,靜靜地敞開,與一種清泉一樣的東西,彼此融化在一起。
遠遠地看著大理,離古城很遠的地方。在這座被喚為風城的下關(guān),都市的繁華慢慢地隱去,我背對著高高的蒼山,進入了喜洲。就是它,使我仿佛進入了前世,我在那里找到了朦朧的往事。喜洲遠離了我的故鄉(xiāng),它從村莊里悄悄地脫離出來,把無數(shù)的房屋攏在懷里,把曲折的道路纏在腰間,成了一座古老的小鎮(zhèn)。一不小心就進入了喜洲,當我的腳步輕輕地走在狹窄的巷道里,還是那燦爛的陽光,使我的目光,看清了低矮的屋檐,目睹了斑駁墻壁,還有小徑分岔,彎彎繞繞地被一些建筑物隱藏了,卻像是一個隱士深藏不露的心機。
下午的陽光給我的臉上鍍上一層淺淺的溫暖,它使我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輕意地看到了頭頂上天空。藍得讓人感覺到了一種眩暈,打著噴嚏。當我低下頭來,看到那些樸素的路上,走著一些衣著樸素的人。幾個老人走在巷道里,她們緩慢的步履,把歲月走得水平如鏡。喜洲的歷史,就像她們的背影,我不能看清楚她們的面貌。一些陳舊的建筑,沿著街道的兩旁,簇擁過來,卻讓我看到了屋檐下的蛛網(wǎng),那蛛網(wǎng)上的灰塵,也許是幾百年前的某個正午,馬幫匆忙地路過了喜洲,馬蹄聲里飛揚起來的塵埃。從地面上升起來。卻始終沒有回到距離那低矮的屋檐有幾米的路上。如今,石板的路面早已換成了水泥地,并且,就那水泥地也被小鎮(zhèn)上的人們踩得斑痕累累。但是,幾百年前的塵埃。還是在蛛網(wǎng)上面,保持著懸空的姿勢。這就是時間嗎?
在喜洲,我的腳步不曾驚動誰的幽夢。只有那遠遠地呈現(xiàn)在我的目光里的牌坊。讓我想起一個時代。它見證了過去,卻因為人們對過去的懷念,牌坊守望在屬于它自己的時光里。早已站起了一個寓言。人們在這個不大的廣場上,擺上一些桌椅、蔬菜、布料、紙張,生活就這樣開始了。他們在這里平靜地生活著,似乎并沒有在意被同一片天空籠罩著的洱海,把天空高高地頂起來的蒼山。日子就是這個廣場上被牌坊守著的一絲空氣,慢慢地流過那些寧靜的面孔。雖然。在不經(jīng)意之間。胡子拂動著敞開的胸膛。皺紋爬滿了青春。恬靜的喜洲,用衣食無憂來喂養(yǎng)著這里的人們。外面的世界那一望無際的遼闊。被層層疊疊的房屋輕易地隔開了。這時候,我在心里想,喜洲就像一尾在玉碗里游動著的魚,我為什么還要來打擾它呢?
于是,我想著盡快離開。
是的,我想盡快離開這個美好的地方。在塵世里。眾多的事物讓我對生前身后的種種誘惑充滿了揮之不去的欲想。而這里的人們,面對著潮水一樣經(jīng)過身旁的外路人,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依舊過著自己樸素的生活。這讓我頓時感覺到一種羞愧。在喜洲,我看到那些舊墻,在紛繁的歲月里,雨水年復一年地洗刷著它們。一些泥土隨著雨水淌到了地面上,回到了它們的故鄉(xiāng)。另一些泥土,卻支撐著遮風蔽雨使命,漸漸地承接著一些種子,在斑駁的墻頭上,長出一些仙人掌來。深綠色的仙人掌,在陽光里默默無聞地生長著,吸納了水分,緊緊地抓住了它們的夢想,卻不在乎人們的目光,即使是蔑視,或者是羨慕。仙人掌碩大的葉片,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象著那些充足的綠色的水分,喜洲就是這樣的,它選擇了一個避開了人們的視線的地方,卻暗藏著一種生命力,被陽光覆蓋著,長成了一棵古樸的老樹。
不經(jīng)意,就看到了很多顏色。藏青、石黃、深黑、暗紅。它們被一只只手,在很多年以前,涂在那些木質(zhì)的雕花上,墻壁上,窗欞上、門樓上,也許,很多人會把它們忘記,一晃眼就忽視了這些層出不窮的呈現(xiàn)。因此,喜洲的雕像與繪畫,幾百年里還是那樣存在著,沒有人去觸動它們,也沒有人靠近,去忘情地閱讀,更沒有人拿著鋒利的刀刃,把它們鏟除成灰塵。于是,它們就這樣存在下來了。那些顏色。有的已經(jīng)被灰塵和蛛網(wǎng)覆蓋了很多年。有的已經(jīng)被雨水淋濕了無數(shù)回。一種模糊,把這些顏色隱藏起來,避開了太多的腳步對它們的驚擾。只有細心的人,才會看到,眾多顏色,深情在守護著它們的喜洲,仿佛一對年老的夫妻,在村莊與都市之間,不動聲色地相依為命。那么,我們就可以這樣住下。在喜洲,黃昏應(yīng)該算是一種驚心動魄的人性之美。
為什么在放棄呢?如果在漫長的歲月里。自身還有著眾多存在的理由和需要,就應(yīng)該堅定地抓住沙漏里的時光。就像喜洲,如果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的感動與淚水,那么多的塵埃,肯定會讓喜洲成為一座廢墟。在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消失在人們的記憶里。正是這種堅守,喜洲才會始終有炊煙裊裊升起,在房屋與街道之間,數(shù)不清的花朵、果實、水分、陽光、空氣,還有川流不息的外路人,與她不離不棄。
離開喜洲的時候。我在心里想,如果她還能夠把我當成她的遠房親戚,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