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亨伯特初見洛麗塔,“我生命之光,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的洛麗塔。
霜仁告訴我第一次與大叔爾多的性事,“他身上的皮都皺了,但仍魅力不減”的大叔。
年輕女孩的大叔情結
許多有大叔情結的姑娘,讀到的第一本老夫少女的圣經(jīng)總不過是《洛麗塔》。電影里,洛麗塔的小嫩腿伸著,臥在躺椅上,盡管無限挑逗地望著大叔Jeremy。或許少女時期的斯嘉麗也可以是出演洛麗塔的上佳人選,她過早就擁有了大人般的眼神。Jeremy大叔的聲音叫人沉醉,我曾深深迷戀過他的法令紋。而他望著洛麗塔的眼神,到底是父親的慈愛,還是情人的憐惜,真是讓當時的我分辨了好久。
直到了杜拉斯小說改編的法國電影《情人》,見男主角大叔為女主角輕柔而近似愛撫地擦拭身體的細節(jié),才終究讓我肯定了,那個眼神——或許也是細膩綿長父愛式的柔情。
后來模仿《洛麗塔》故事情節(jié)的文學電影作品數(shù)不勝數(shù)。貝朗特·布里耶的《禍水紅顏》在情節(jié)上和“洛麗塔”也有點類似。講述的是繼父和女兒之間的一段不倫之戀。女兒失去了母親,轉而把對母親的思念轉化為對繼父的愛。少女無法和同齡人交往,面對繼父的猶豫,少女當著他的面脫下自己的衣服躺在他的床上等著他。
大叔和年輕女孩的故事,最美好的時期總在于將得未得時,高潮就是兩情相悅必須上床了,自此,怎么能不走下坡路呢?得到才是最徹底的失去,感情皆是日漸式微的。可是誰又能明明喜歡,卻永不發(fā)手?我是不相信這種文藝神話,現(xiàn)實里總少不去肉搏。
離開文藝作品,大叔和年輕女孩的故事,更多的還是婚外戀的模式。年輕女孩不在乎名分,沒有名分更覺浪漫。也不怕犧牲,犧牲越多越見偉大。所以老男人喜歡年輕的女孩,青春固然可愛,更可愛的是無知。
“無知”,若你是真的不知,只是憑一腔年輕縱了自己倒還好說。只怕,買賣關系下,自以為的聰明,才是徹底的無知。自古至今,做買賣,都是拿本身所有,去換那沒有的。你有青春、美貌、好身段,我有成功、金錢、大派頭,身邊好些姑娘,說白了,就沖著那幾只名牌包、幾張刷不爆的信用卡、幾餐海味佳肴,就不管不顧了。大叔樂意得很,這錢,他不花在你身上,便是花在其他姑娘身上。如果快樂是錢可以買到的,還不趕緊拿錢扇過去呀(頭仰著傲慢無恥地吞云吐霧、有大肚腩的大叔都這么想)。
再到了紅火的電視劇《蝸居》,海藻最初的單純、強忍不投降狀,不外乎再次佐證了李碧華的話“所謂的能經(jīng)受住誘惑,是因為這個誘惑還不夠大”,宋思明不棄不舍,步步跟進,海藻還不是最終走上了不歸路。當大家都在追這部劇的時候,霜仁發(fā)來消息“一切不過是錢權惹的禍,沒有什么愛不愛的”,我覺得也是。
花花世界,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最有辦法,一個翻身,立刻晶光燦爛,叫人不敢逼視。而這個世界又總是充滿機會,連半老徐娘都在奮力撲抓,何況年輕的姑娘們,“一切就看你自己了”,我記得一個年輕女孩無畏的眼神,還有她的壯語。
可除去這些,當然也有就是偏偏只愛大叔的。大叔們或許事業(yè)有成、閱歷頗豐,跌跌宕宕沉浮世間,年少稚氣是脫得一干二凈,生命歷練則帶來了外在氣質的提升,他們往往眼神堅定、談吐有力,當他們說一句“別怕,有我呢”,當然是比一無所有初出茅廬的年輕小伙子強勁百倍,連金錢頓時也成了附屬品。單薄又渴望深厚的年輕姑娘們,情難自禁,好似于茫茫世間找到比之父親之外更深的依傍(大叔的謊言即便是謊言,也分外動聽)。然而大叔啊,一旦喪失了令人心安的買賣關系,您才更加應該悠著點兒,恐難收場。
《白色婚禮》便是最好的詮釋,也是我所看過的最為心碎的電影。17歲的漂亮女孩德絲有一個傷痕累累的家庭,家庭的不幸,造成了她孤僻的性格,學校47歲的心理學教授很關心她,讓她產(chǎn)生了依戀。17歲的女演員Vanessa Paradis,總讓我想起亦舒筆下的女主角,擁有“水晶梨般”大小的面孔,似意大利文藝復興時畫家波提切利畫中“天使”的女子。在電影中穿著松垮的毛衣,笑起來如蜜糖。他們在晨光熹微的房間,在驕陽眷顧的芳草地,歡情與危險并存……
大叔為何總喜歡年輕的女孩
田山花袋的《棉被》里36歲的小說家有妻室子女,在妻子懷有第三個孩子的時候,他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學生做自己的弟子,并讓女弟子住在自己的家里。女弟子美妙的聲音、婀娜的身姿,讓對婚后生活感到乏味的小說家重新燃燒了激情,仿佛回到了新婚當初,每當走進家門,就會引起一陣心跳。
張愛玲的《殷寶滟送花樓會》,說的是大學里教授莎士比亞的羅教授和妻子時常吵架,夫妻生活激情是早談不上了。因為女學生殷寶滟的上門求學,讓羅教授麻木的情感開始復蘇。兩人互生情愫。直到一天在他們夫妻打鬧中,女學生得知教授太太又懷有身孕,才真正從他們的生活中退出。
田山花袋的《棉被》是日本私小說純文學的開山之作。這篇小說不知道是不是影響到上述的張愛玲的《殷寶滟送花樓會》,然而教授迷戀女學生的過程如出一轍。再到施蟄存的《娟子》,有不少段落也都有跡可循。無奈是日復一日的婚姻生活帶來太多乏味煩膩,偏偏大娘多還規(guī)規(guī)矩矩,大叔卻是奈不住了。大叔總愛對年輕姑娘說上一句,“眼前這孩子的媽,怎么看頂多就是個親人,愛情真是一丁點都沒有了”。
就像電影《He’s Just Not That Into You》里說的,男人的愛情是從夏天開始,女人的愛情是從春天開始,所以當女人開始熱的時候,男人就到了秋天或是冬天了。大叔們過早的走到了冬天,總有煥發(fā)第二春的念頭,壓也壓不住的。
再到《黎明街道》中其貌不揚、有妻小的中年大叔渡部,也是奔波在妻子和年幼的小情人之間。其中一些細節(jié)還是很耐人尋味的:從心癢難搔開始,曖昧的短信、郵件互動,到設法欺瞞妻子和情人幽會。渡部的朋友有句話說得好:“嚴格意義上講,我們都不是男人了,都是大叔。”只是,大叔頭腦不清醒,美白富投懷送抱,就發(fā)昏。這讓我馬上聯(lián)想到江國香織同名作品改編的《甜蜜小謊言》,其實看了《第八日的蟬》后,我愈加確信在日本,這種其貌不揚的公司大叔最具誘惑力和殺傷力。
男人就是這點占便宜,近四十歲才顯出風度來。而大部分的男人身邊但凡多了幾個錢,少不了要作怪。女人(不單是年輕女人)所可利用的,也不外是男人原始的沖動。越來越多的大叔,便是憑著這原始的沖動,拋妻棄子、不顧半世打拼來的財產(chǎn)就為換上那個勾了魂兒的年輕老婆。巨富王石,離婚迎娶女演員田樸珺,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何況這年輕姑娘也實在算不上傾國傾城貌,何況離婚的代價著實昂貴,玩玩就算了,何苦一定要明媒正娶!令人費解。
但我卻想起倪匡先生寫過一篇文章,說他看到一部電視劇,撈女和有錢老頭泡上了,老頭兒要和她結婚。自然,老頭周圍的所有人都極力反對。但電視劇中的老頭極有性格,堅持己見:我都那么老了,就讓我做我自己喜歡的事情吧。
倪匡說:有錢老頭子和撈女泡在一起,真是“后果堪虞”之至,反對的理由,可以有成千上萬。可是卻不會有人想到,老頭子的快樂呢?真為老頭子好,就應讓老頭子去享受他應該享有的快樂,至于撈女的目的何在?理會作甚?就算她要把老頭子吃掉,只要老頭心甘情愿,旁人也只好徒呼荷荷。好一句——徒呼荷荷!
也有一些大叔,看在孩子的面上,看在財產(chǎn)分割的面上,空留個家庭幸福的美名,在外只管另找個年輕的姑娘養(yǎng)著。一個女人有好男人(無論丈夫還是情人)支撐場面,頓時身價百倍,男人一離開,又頓時打回原形了。可女人說到底,總還是要有些別人拿不走的東西才行。
花無千日紅,時間是個不懂營私舞弊的機器,不管張三李四。眼見著,眉眼成了龍須溝,腰身成了郵政信筒。就像“以利合以利散”,看上你好顏色的,年長色衰后,又會看上其他更鮮艷的顏色。
當然也有例外。就有男人曾向我表達過,女人卻是年長的好,看著就親切,可以撒嬌似的。想來,或許也因為年長的女人能容忍男人的任性,對把家業(yè)放在一旁沉迷戲作的男人,大約也不會嘮叨抱怨。記得以前哪本書看過,說有男人找酒女就喜歡年長的,那種松松軟軟的身體,有種家常的隨意,不必太過拘謹。
格非在《春盡江南》中寫過,“他喜歡年齡大一點的女人,喜歡她的豐腴,喜歡那種熟透了的杏子的味道。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化了。像一捧雪,化在了深不見底的水井里。”年長的女性與年輕的女孩相比,大概所差別的也就是這般言不可盡的杏子味兒吧。
結局還是老套的好
《棉被》里的女弟子最后離開了大叔和他的家庭,寂寞空虛的生活再次光顧了他。他來到女弟子居住過的臥室把臉埋在她蓋過的棉被里,一股令人懷戀的發(fā)油味兒和汗味兒使他的心怦怦直跳,他盡情地聞著那個令人懷戀的女人氣味。“性欲、絕望、悲哀立刻向他襲來。”他蓋著棉被,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施蟄存的《娟子》最后教授也是用娟子的紅衫蒙住自己的頭躺在她的床上。《殷寶滟送花樓會》中,女學生離開后,教授家吃晚飯的時候總要把她的一副碗筷擺在桌上,總要燒兩樣她愛吃的菜,只當她還在那里。一針一線一物,拭淚相看是故人。
“我望著她,望了又望,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愛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樣肯定。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樣都可以,但我只望她一眼,萬般柔情便涌上心頭”,讀過《洛麗塔》的人都不會忘。可現(xiàn)實哪有那么多癡情大叔,醒醒吧小姑娘!
現(xiàn)實里,大叔若是為了你拋妻棄子,于你的日盼夜盼而言可謂一場豐收,可年輕的姑娘,你又豈能花開千日永保新鮮?大叔若是戀戀不舍,想要妻兒與你兩全,你又豈能一日日陪著他耗盡好時光?大叔若是由著你去,眼下與你纏綿不盡,明日囑咐你別忘嫁人大事,那你又豈能容許自己成為別人生命中莫名的插曲?大叔若是沒心沒肺與你愛在一時,而你苦謀懷上他的骨肉,可你又豈能保證他不會翻臉不認賬?
悲劇太多。我的女老師也為一個風度翩翩才華橫溢的大叔放棄了生命,從十八層的高樓上一躍而下。別說我經(jīng)驗主義,有才華的男女只能遠遠欣賞,不能相愛,即使不幸相愛了,整個過程都是在相互傷害,因為他們都是那樣的驕傲和脆弱,42歲的羅丹和18歲的卡米爾亦即如是。
電影《白色婚禮》中,老師是德絲新生活的開始,也是她生命的全部,所以他一旦離去,就意味著她幸福的終結,嘗到幸福甜蜜的她不愿意回到過去,最終走上了自我毀滅的道路。夠極端的還有——格非《人面桃花》里的秀米在心上人(中年大叔、革命黨人張季元)死去后,母親提相親的事,她萬念俱灰地說“反正身體也不是我的,就由他糟蹋去”。而大詩人雪萊愛上的17歲的瑪麗,在雪萊送給自己的書上寫“我對作者的愛超越任何文字的力量,就算我不會是你的,我也不會是別人的”。
人生在世,種種濃淡輕重的情感到頭來都是鬧著玩的。當情愫萌生之時,誰不是一朵心花怒放,其欣喜之狀仿佛擋得住任何一場暴風雨。然而,當情感灰飛煙滅,其憤懣之心,又恨不得將世界一手捏碎。人生這門功課,說穿容易,看透難,是以,人人一身糾纏。
故事里,“我遺憾的是那片笑聲中沒有Lolita(洛麗塔)”,該是多么執(zhí)著難了的深意。
故事外,大叔爾多又豈止霜仁一個小姑娘,霜仁也并沒有以死謝罪,然而結局還是俗氣的好,各安天涯,只剩經(jīng)歷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