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我并不知夢想為何物,也沒有執(zhí)著于什么苦苦追尋過。當我高三的那個冬天,踩著小城厚厚的積雪走在校園里時,并不曉得第二年的此時會在哪所大學度過。同樣,在落葉滿地的大學校園行色匆匆時,也不曉得將來要從事何種工作。未來懸而未決,我只是把眼下很努力地過好,按部就班地走在正常的軌道上。在聽到別人為夢想奮不顧身的故事,我這樣的保守派有時會為自己的性格慚愧:我怎么沒有那樣的膽識與氣魄呢?
可我身邊也有完全不同的人。比如我認識的一位姑娘,總在追尋夢想的路上狂奔。
阿蒙是我在一家雜志社實習時認識的姑娘,有著嬰兒肥的娃娃臉,明黃色長卷發(fā)。剛去時,她對我不理不睬,卻一直圍著美編老師轉,因為她崇拜一切有才華的人。雖然她是自考生,但她男朋友就讀于重點大學,這才體現(xiàn)了她的品味和素質。
在我發(fā)了幾篇文章之后,阿蒙開始跟我熱情起來,不斷詢問各種采訪中的事情。她一直在雜志社從事寫發(fā)票、糊信封等工作,她覺得自己的才華被埋沒了,她注定是要站在舞臺中央被眾星捧月的人。
阿蒙跟我說,她男朋友玉樹臨風、才華橫溢。他們每天要通N個電話,交代新聞的5個W,說清對方在哪和誰在一起,在做什么。他讓她驕傲,所以她就肯為他付出更多。比如,她男朋友考研沖刺階段恃寵而驕,要她買七雙襪子快遞過去,他好一周換著穿。她立即照辦,并且考試期間,坐火車過去,住在考場周圍的小旅館里,為他買好飯菜。
可是后來男朋友并沒有考上研究生。這成為兩人關系的轉折點。從此,在阿蒙的敘述里,他仿佛成了另一個人——他脾氣不好,人又任性,非常孩子氣。
阿蒙覺得很恥辱,下決心發(fā)憤圖強,堅決要考上名校的研究生。結果最終打了折扣,調劑到了一所偏遠的學校,如愿以償?shù)亻_始了研究生生活。但她對自己也很滿意,順理成章地和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是他不再讓她自豪。
阿蒙帶著成為一個學術女的想法展望未來三年,很快就幻滅在入學第三十天。那天,見了自己慕名報的導師,這位長者常叫學生陪他喝酒……更重要的是,他說“喝了成績就90分,不喝就及格分”,直接摧毀了阿蒙的學術理想。另外,在阿蒙眼里,舍友不進取,每日沉浸于明星八卦中,跟她們沒有什么共同語言,每天只好去圖書館看書。說起這些,阿蒙委屈得像朵谷子地里的牡丹,吐起槽來一盆一盆的。
阿蒙離畢業(yè)還有一年半的時候,就打算出去找工作,盡量不回學校。因為“導師事情可多了,要陪他打牌唱歌跳舞,師兄師姐們勾心斗角,什么時候才能離開這些俗人俗事呢?!?/p>
她的計劃是畢業(yè)后去北上廣,因為大城市年輕人素質水平高,相處起來比較舒服。不像在窮鄉(xiāng)僻壤的,要聽父母嘮叨,周圍人水平也不高。但房子限購政策一出來,我問她:“你家也在二線城市,跟父母一起住你們家140平的房子有什么不好?”
她義正詞嚴:“那怎么行?我可是一個很上進的女青年,念了這么久的書還回去,多給家里丟人哪。我有自己的夢想,實在不行,我再讀個博士吧。沒有出人頭地衣錦還鄉(xiāng),我可不好意思回去。”
夢想是個好東西,人人都喜歡,我們也常常被別人的所謂夢想打動。諸多選秀節(jié)目的選手都宣稱,“我為唱歌而生”、“我是用靈魂在唱歌”、“我的夢想就是站在這么大的舞臺上”……
我不知道王寶強、旭日陽剛這樣的成功,給大多數(shù)人帶來了什么影響,是去做群眾演員、在地下通道唱歌,參加更多選秀,期待一夜成名么?我總覺得這樣的夢想誤導多少人啊,因為幸運的人是極少數(shù),他們也未必能走得更遠。
每當看到那些節(jié)目,我就會想到阿蒙。或許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么,只是覺得奔跑的姿態(tài)很重要。有時候我常想,城市像一個賭場,上空擠滿了阿蒙這樣人的夢想,贏了的繼續(xù)下注,也有人輸光離開。不過,我有時也想她站在舞臺中央也好,成為平庸的眾人也罷,但愿過得開心就好。
責任編輯:刁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