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來流行著一種將流行歌曲改編為“詩經體”的潮流,或有人斥責其為褻瀆經典,或有人以其為傳之大道。百家之論紛紛,而筆者竊以為不可一概而論之。
“詩經體”是對于《詩經》文體的改編模仿,那么它的模仿對象——《詩經》有何妙處呢?
《詩經》的美妙之處在于其抒發著一種純真樸實的情感。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詩經》這種美好的文字來源于人們內心深處對純真無邪的情感抒發。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經過反復提煉而出的幾個簡短小字,卻又能直指人們的心靈。
愈真切,愈簡易。
所謂感動,不外乎是由美好的事物而聯想到自身所產生的獨特共鳴。
《詩經》三百篇,以其獨特的純真無邪深入人們的心扉,總有一篇能喚起人們心中最簡單卻又最深切的共鳴。
這便是《詩經》獨特的魅力,這也是它經久不衰,傳承數千年的緣由。
或言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可無論是后世的李杜還是蘇辛,在《詩經》面前依舊只能望塵莫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輾轉反側。”誰又能數言以概那種朦朧而羞怯的年少情懷。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誰又可數字以言死生契闊。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那又是一種怎樣的孤苦與悲涼。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這又是如何一種同生共死、至死不渝的戰友之情。
那是獨領風騷千年的風華,高山仰止。
寥寥數字,雖是簡短,然則純真。哪怕在這個浮躁的社會中也能以其獨特的純真無邪,喚醒人們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美好。
故則,《詩經》的美妙是建立在其“質”——純真的前提之上。
而對于現代將流行歌曲改做“詩經體”,則又分兩種看待。
若是歌曲本身便是為了迎合大眾,嘩眾取寵,其荒誕可笑的實質又豈會因為其披上了“詩經”的外衣而改變?這無非是擾亂正聽,更是對經典的一種褻瀆。
形體為文,內涵為質,文勝質則史。其虛浮與低俗的內涵也只能誤導人們對真正《詩經》的理解。
更何況,《詩經》本身亦有靡靡之音。譬如《詩經·鄭風》中的一些詩篇,后世的朱子在注解之時直接批上了“此為淫奔之詩”的評價。
在朱子孫著作的《詩集傳》中,對《詩經》中的《鄭風·狡童》予以了痛斥:“此亦淫女見絕而戲其人之詞,言悅己者眾,予雖見絕,未至使我不能餐也。”
而披上“詩經”外衣的靡靡之音,不也只是“沐猴而冠”么?
故而,對于“詩經體”的褒貶,絕不能僅僅觀其形,而須以其質為要。
近些年來興起的古風音樂,則是現代美好音樂的代表。這種音樂以傳統樂器為伴奏,輔以溯源于唐詩宋詞的唯美歌詞,煥發出了獨特的生機。
“月光稀,是誰搗寒衣。望天涯,想君思故里。”寥寥數言,以一種委婉而深情的方式,寄托了家中思婦對出征邊塞的丈夫的濃濃牽掛之意。
“新婚吹燭相擁兮,如今唱離梅雨聲凄凄。”離人征夫淚。
“千杯盡一笑泯恩怨,夢流光思華年,清歌一曲罷無言。”酒逢知己千杯少,高山流水誰人相應?
那種獨特的意境與無邪,一次次地敲擊著人們的心田。又或許,這便是現代的詩經,是那使子三月不知肉味的繞梁余音。唯美而動聽,以其純真美好,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它宛若脫胎于凡塵的青蓮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
那是于世間的凈土,亦是每一個人心靈的歸處。
歸歟!歸歟!歸汝心之純真,思汝心之無邪!
這種美好的音樂,又豈是那些偽裝成“詩經”的靡靡之音可比?
子曰:“君子不器。”若以此等方式可傳道,喚醒人們心中的美好又何必在意其形體?“詩經體”,器者也。
這些古風音樂其質與《詩經》異乎?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存其本體,功夫因時而變,然其質不改,這又何嘗不是傳播《詩經》的本質的最好方式?
圣人不凝滯于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皆濁,何不掘其泥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
當然,在美好純真得到傳播之后,則必以形體和之。子曰:“文勝質則史,質勝文則野。文質彬彬,然后君子。”
在這種美好的本質上,再以“詩經體”改編之,從而“文質彬彬”,使音樂本身得到一種升華。
那是否只需要其質而不需要文體呢?
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
如果沒有形體為別,常人又何以區別高雅之質呢?
改編成“詩經體”的美好音樂以經過精練的言語以及更加美妙的文體,傳達著同樣美妙的實質,朗朗上口,不絕于耳。那是華夏古國的風韻,那是《詩經》于現代的傳承!
那么,《詩經》本身又如何于現代進行傳播呢?
譬如夫子的因材施教,《詩經》的傳播對象也要以類而別。對于才德兼備者,以《詩經》本身便足以吸引他們。而對于大眾,則自可以類似于美好的古風音樂一般的歌曲方式來傳播其實質,提升其文化、品德修養,后以文體和之,以至提升到“文質彬彬”“德才兼備”的境界。
《詩經》者,傳之大道,文質彬彬,是華夏的一朵奇葩,如“息壤”般生生不息,筑基著華夏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