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間體味江南式休閑

寧波：NINGBO

夜半吃海鮮，快意悠閑

寧波依著海，便和大海有了情結。蔚藍色海岸線相環，海風熏陶與光影交織出的全是海洋側影。所以你把寧波人的生活擰一擰，濕噠噠的，全是海水的味道。

夜晚十點，路林海鮮市場燈火通明。舟山、象山一帶的魚鮮都拖運到這里，夜半涼風伴著海鮮氣味，三輪車來來回回，養海鮮的玻璃缸里氣泡突突直冒，濕漉漉的海鮮市場將要調動起一座城市的味蕾。最新鮮的海鮮在這里買了，轉身就到了海鮮排檔的桌上，幾張靠背塑料凳圍著桌子，寧波人夜半來吃只當宵夜。不論多遲，吃夜宵也得盡興。坐在白沙碼頭，江邊晚風夾著人聲鼎沸，遠遠望去，江水倒影大排檔里交匯的橘黃與白色燈光，燈影波心蕩，似一幅油畫了，最具印象派風格。黃魚、江蝦、貝類，最挑剔的寧波舌頭也一定不會挑剔一碗海鮮面的滋味，再配一點涼菜，就一口啤酒，碼頭的記憶已經遙遠。

碼頭的命運隨著水的變遷，再往前奔就要入海。六百多年的海邊老鎮石浦倚在這片蔚藍邊，石頭做的身子連著山谷，拾級而上，海灣的深藍連同山谷的幽綠盡收眼底。海水的粼粼反光處叫人想起斜陽晚照時漁民收網，光腳踩在船頭，橘紅色染上濕漉漉的漁網。成筐成筐的魚轉向中街，不過250米的街道，商鋪100來家，中街成了老鎮的經濟動脈。魚擔子吧嗒吧嗒跳躍肩頭，賣魚，換別的東西回家，待漲潮，漁船又推下了海。耳邊響起浪潮嘩啦的回響，漫步老鎮，生活帶著咸咸的海水味，古老的人居方式撲面而來。蜿蜒進起伏的青石板街巷，“住在煙潮里”的人家仍有“萬里濤聲到枕邊”，生活寫意遠不止此：吊滿一陽臺的海螺花盆是大海的風鈴，嗚拉拉的似乎還能吹響海邊的生活。

因海而起，寧波的船舶入港，沿著南塘河，海上的收獲帶來了南塘三市的鼎盛。走在這里，老寧波溫情脈脈，老街里有最懷舊的呼吸，老河埠頭、老宅門，市井里的悲歡都在這擰上了結。記憶不遠，老寧波更要三天兩頭跑來，孜孜不倦懷戀鄉味。嗅著味就能找到的舊時美味就在這里：曾名列全國前五的寧波一副，那是老寧波的零食記憶，到年底，買年貨的人要大排長龍！再到“趙大有”吃蔣介石最愛的“金團”，去尋豬油湯團、油贊子……于是你在街巷里兜兜轉轉，看寧波人在這里慢條斯理地散步，這逛一下那吃一下，又在哪里坐下來就著茶點聊起天。老街也跟著改了性子，不緊不慢，生活在這里，有自己的節奏。

錢塘江人海，江水與泥土沖出一條細長而蜿蜒的口子，口子越張越大的地方，一架跨海大橋身姿如虹。在它附近的杭州灣濕地上空海鳥撲騰。這是大海對寧波人的饋贈，棧橋、流水、綠林，這里寧靜得只聽見飛鳥撲騰、風吹葦蕩。白鷺齊飛，萬烏齊聚，愛享受生活的寧波人不會辜負大海，倚在棧橋上看海鳥，生活就要這樣合乎心意。

優哉游哉，寧波人把生活過得悠閑而快意。海水貫入這座城市的血脈，江南的休閑也豐富起來，不一定非要是水墨畫般的生活，快意，也是一種方式。

常熟：CHANGSHU

晨鐘伴早茶，自得清閑

常熟的詩意生活從一碗早茶開始。山林初醒，晨霧還朦朧，興福寺的早茶攤已經熱氣騰騰，常熟人都擠在這里喝早茶。說是喝，不如說是吃——一碗蕈油面，一杯白茶，幾個葷素澆頭……興福寺的早點簡而不陋，熱熱的早茶下肚，借著點佛寺深遠的味道，悠閑的一天就此拉開序幕。

喝了早茶，常熟人的“茶癮”并不滿足，園林里、樹蔭下，常熟人的大事是喝茶。沒有茶，生活好像失了滋味。上好的白茶和碧螺春自然茶香獨絕，但常熟人最常喝的還是虞山綠茶。相邀去喝茶，常熟人挑的是環境。最好山水兼具，濃蔭下、水榭中，清風拂面，暗香浮動，再看紫砂壺里茶葉沉浮，茶香沁人，這清閑要讓多少城市艷羨不已。閑情多得很，常熟人便將它變成雅趣。品茶，再聽著婉轉戲曲，林木幽幽，水聲叮鈴，興濃處跟著哼唱起來，自得其樂。

既然虞山綠茶產自虞山，不去虞山上喝茶似乎過意不去。虞山枕著尚湖，古琴川河穿城而過，園林散布，常熟的山水世界是從明朝就已形成格局的。上虞山，空氣清幽，芳草萋萋，常熟的文化底蘊似乎都要來這里尋根源。“舊廬墨井文孫守，高隴虞峰古樹森”，虞仲葬于此，言子墓也隱于林木間。一半幽靜一半險峻，傳說吳王夫差的一劍劈下，巨石崩裂，劍縫余留，這便是虞山劍門。山路逼仄、幽谷深深，悠閑慣了的常熟人卻在平坦處種滿了齊整的茶樹。充足雨露、清純空氣滋養出來的茶葉鮮嫩清香，采摘了炒熟，到虞山古樸的維摩山莊里品去，在桂花與石榴花影下，就著清風，沁人心脾。

若說喝茶，沙家浜的春來茶館也該去。一汪葦蕩，一個阿慶嫂，一間春來茶館，八仙桌上沏開的茶喝出的是紅色記憶。去沙家浜尋春來茶館，葦蕩迷宮中江南風格的茶樓臨水而立，檐下春來茶館的招牌還是新四軍老首長夏光所提，“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七星灶里火苗正旺，藍色帷幔一掀，仿佛就有阿慶嫂手提銅壺，轉出身來……喝著茶，窗外船櫓咿呀呀，及人高的青綠蘆葦隨風搖曳，水鄉澤國的舒坦迎面而來。沙家浜靠著陽澄湖，這樣的天時地利，常熟人絕不會錯過。到秋天，陽澄湖的大閘蟹個個都鮮甜肉美，到沙家浜看蘆花，吃大閘蟹，哼上幾句沙家浜京劇，再“偷”得一船躺下，任它野渡無人舟自橫，生活之寫意大抵如此了吧。

常來常熟，像自家招呼客人，里頭透著親切。來吃茶，常熟人一聲招呼，你坐下了，喝了茶，聊了天，朋友就這么結下了。

郎溪：LANGXI

灶邊蒸悶醬，恬淡靜鬧

從常熟到郎溪的路上，風光換了又換，及到目的地，眼前的山水凈如水洗，驚嘆間才知郎溪的名字里都有詩意。郎，意為“古代宮殿四周的觀景游廊”；“溪”，則是山間流淌的水流。皖、蘇、浙三省交界的郎溪縣，看來自古便是風光清麗的好所在。這個已有千年歷史的老縣隱在青山綠水間，田園詩般靜靜存在，不為世擾，也與世無爭。

說郎溪是桃源總歸太俗，但郎溪的山水確如田園詩畫般干凈而靜謐。車進郎溪縣姚村，普普通通的村子，紅瓦綠樹，難得是干凈。市井在這里，便是農家生活，樸實的日子在文人眼里有詩情畫意。炊煙漸起時，尋味去，郎溪人不尋常的悶醬香鉆入鼻翼。悶醬之于郎溪就像豆瓣之于四川，沒有它，家常菜里丟失了靈魂。黃豆悶最傳統，咸香摻合甜與辣，那是山里的味道，連黃豆都這樣迷人起來。想象做醬時廚房擺滿五顏六色的配料，灶火映紅女人的臉，開壇時心急的毛孩子拿手蘸一蘸舔一舔……古老的詩意與生活同行，干凈的山水畫里才有了點睛之筆。

于是在這里體味田園生活，拾柴燒火，采摘種植，時光很安靜，做什么都不必心急。

吃過飯，好動的孩子一溜煙飛進山林。在還沒有旅游開發的時代，也許石佛山他們也常去。這片山頗有些神圣味道，奇石遍布，還是地藏王菩薩的第一道場。山里逛去，樹木蔥蘢，石橋古樸，溪水潺潺，這片山水呼吸里是未經雕琢的靜謐愜意。空氣帶著樹木泥土味道，舒服至極。許多人來這里是為看那隨風能動的風動石，重百噸的巨石兀立眼前，竟能巧取天地平衡，在風里顫微微地晃動。在高處俯瞰，天子湖湖煙與霧氣纏繞，從空中俯瞰其形恰似“天”字。到湖畔，湖水平靜似鏡，水波倒影里的山丘島嶼也寧靜非常。水環山繞，田園不就是這樣的么？

有水的地方就有漁，漁舟唱晚，想象不遠的昨日，夕陽下的南漪湖披滿霞光，三三兩兩的漁船上漁民收網，悠悠的漁歌在空曠水面上回蕩。這景象多悠遠，再好的畫家也畫不出這樣的天人合一。

耕作閑余，郎溪人也種茶。皖南的溫潤空氣里浸著茶香，飛鯉鎮連片看不見頭的茶園叫人心情舒坦。放眼望去，一隴隴整整齊齊的茶樹隨地勢綿延，多少年的靜守與傳承，郎溪人不擅自夸，可有誰知奉為五朝貢品的“瑞草魁”、“綠魁”茶葉是郎溪所出？難怪郎溪的茶味很恬淡。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不到社日，我們卻趕上了“跳五猖”表演。跟著唧唧喳喳圍觀的小孩擠上前，鑼鼓喧天，裝扮各異的“道士”、“土地爺”、“五猖”等相繼出場，奇特儺舞舞步看著敬畏，神秘面具里藏著古老的尊崇。這個包容的田園，歷來接納了眾多移民，中原文化、荊楚文化、吳越文化和徽文化在這里交融，百里不同俗，卻安然共存。

不需要去爭名山大川，郎溪的山水間自有一分恬淡與閑適。帶月荷鋤歸，這份詩意只有這片靜謐山水才能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