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廣播特寫《別掛電話》（片段）

2007年歐洲獎最佳廣播特寫

英國廣播公司（BBC）制作播出

【音樂，輕吟《深夜》

【鐘滴答作響

【制作人的聲音：快啊！

【音樂，《別掛電話》標志樂響起

【音樂，第三交響曲/Gorecki

戴恩：（獨白）從一個陌生人到另一個陌生人。一個聲音指引著我，奔向一個我不了解的世界。

瑪爾蓋特的未成年女孩：你好。

【音樂， Gorecki重現(xiàn)

戴恩：今天晚上你是剛出來玩呢還是快要回家了？

瑪爾蓋特的未成年女孩：剛出來玩。嗯。

戴恩：那好。今天晚上瑪爾蓋特發(fā)生了什么事？

女孩：每一個人都喝醉了，從他們的窩里爬了出來，要么打架，要么享受美好時光。

戴恩：那么你準備做什么呢？

女孩：碰上什么就是什么，懂嗎？昨天晚上，有人跟我朋友打架，我踢中了他的肋骨。他踢了我的鼻子一腳，蹦！我的鼻子流血了。我從地上爬起來，接著跟他打。

戴恩：哦，天哪，你現(xiàn)在沒事吧？

女孩：是的，我沒事。

戴恩：你多大了？

女孩：14。

戴恩：14？14？上帝啊，那你今天晚上什么時候回家？

女孩：呃，我現(xiàn)在住我朋友家，什么時候回去無所謂。

戴恩：對。好吧，你父母知道你住哪兒嗎？

女孩：不知道。

戴恩：你從來都不告訴他們？

女孩：對。現(xiàn)在我的聲音播出去了嗎？

戴恩：沒有直播，我們是想了解一下英國的現(xiàn)狀。做法是通過公用電話亭來隨意接觸一些人。

女孩：噢，對。

戴恩：你有手機嗎？

女孩：沒有，我把它砸了。

戴恩：把它怎么了？

女孩：砸了。

戴恩：砸了？怎么砸的？

女孩：有人在電話里罵我，我就把手機往墻上砸過去。

戴恩：噢！

【音樂，《幻覺》

【電話鈴聲響起

新西蘭人：喂，喂？

戴恩：你好。這里是倫敦，倫敦的BBC在通話。

新西蘭人：真的？噢，要是我的親戚聽到了會怎么樣？但愿他們辨別不出我的名字。

戴恩：你不想說出你的名字嗎？

新西蘭人：你可以叫我阿萊沙。

【音樂

戴恩：好的，阿萊沙，很感謝你能接我的電話。

新西蘭人：你給新西蘭許多人打過電話嗎？

戴恩：你是第一個。

新西蘭人：一定是運氣。我正在免費搭車去奧克蘭的路上。我是個變性人。

戴恩：你為什么想免費搭車？走遍新西蘭的理由是什么？

新西蘭人：今晚我的朋友被逮捕，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所以我就想，好吧，我要搭便車去奧克蘭走一趟再回來。

戴恩：被逮捕，太讓人傷心了。

新西蘭人：因為酒后駕車被捕的。

戴恩：哦，是這樣。

新西蘭人：不能酒后駕車。這一步走錯了。

戴恩：是男的還是女的？

新西蘭人：跟我一樣。

戴恩：當然你說過你是個變性人。剛才你直截了當這么說的。

新西蘭人：對，我是個變了性的女人。

戴恩：哦，是嗎？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你要變性的？

新西蘭人：我今年20歲，十五六歲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我一直是女人打扮，從小穿我媽的衣服長大的。

【音樂，從《幻覺》淡出到Gorecki

【電話鈴響，音樂隱

佛羅里達警察：你好。

【音樂，《憂郁布魯斯》

戴恩：你好。請問你那邊是什么地方？

警察：這里是一處療養(yǎng)、休閑的地方。

戴恩：是公用電話亭嗎？

警察：是的。

戴恩：你是哪一位？

警察：我叫羅恩·科里，是警察。

戴恩：這會兒很安靜嗎？

警察：很安靜。

戴恩：我正坐在倫敦的一個錄音室里，我不知道我撥的電話通往什么地方？那兒是什么樣子？你能不能描繪一下你所在的地方？

警察：這處在佛羅里達州艾弗格萊特地區(qū)的中央，原先是一片沼澤地，到處是鱷魚、鹿、野豬，還有蛇。橫貫佛羅里達州的公路是75號公路，公路邊的這個地區(qū)被稱為鱷魚區(qū)。

【音樂，《奇襲》

警察：我在一個小島上當過警官，在佛羅里達的一個縣當過副警長，還在警察學院教過書。我前后在執(zhí)法部門干了快20年了。

【音樂，混

新西蘭人：這里是個很小的地方，沒什么人。哎呀……天真黑。周圍沒人，一個人也沒有。現(xiàn)在我把門打開了。

新西蘭人：這里沒有戰(zhàn)爭，人們過著太平日子。對此我懷著一種感恩的心情。雖然有時我也希望新西蘭能加快步伐，趕上世界上別的地方。因為我們確實有點落后了。

【音樂，《瘋?cè)嗽骸?/p>

警察：我做的是保護這一帶居民的安全。如果需要支援的話，可以打電話。現(xiàn)在我看到前面有幾輛汽車。你知道，我得去看看，看車里坐的是什么人，然后……

警察：我巡邏的時候經(jīng)常步行，很少開車。這樣能看到更多的東西。我看到一輛車里，有個姑娘在睡覺。這種事每天都能見到，不算不正常。可是幾個小時以后，我轉(zhuǎn)過來，開始有點擔心了。因為她還一動不動地在睡。我敲了窗戶，她沒反應。這回我真擔心了。我把車子開過來，把車燈打開，照著她的臉，敲車窗，按喇叭，她還是沒醒。

【音樂，Gorecki 重現(xiàn)

警察：我叫來了急救車。他們敲破了玻璃，把那個姑娘弄了出來。她想過量吸毒自殺。這是昨天晚上的事。

戴恩：昨天晚上？

警察：24小時以前。

戴恩：知道這個姑娘的情況嗎？

警察：只知道她是個20來歲的姑娘。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音樂，《第三交響曲》/Gorecki聲音增強

警察：她被送進醫(yī)院，還活著，正在搶救。

戴恩：多虧你了。

警察：嗯。

戴恩：你救了她的命。

警察：對。這就是我的工作。

【音樂

新西蘭人：我愛上了一個人，可他還在牢里。我是在牢里認識他的。我自己也進過監(jiān)獄。

戴恩：你是怎么進的監(jiān)獄，我能問嗎？

新西蘭人：砸破汽車的窗戶，偷車里的東西。因為我毒癮上來了，急著要弄錢去買毒品。噢，真是的……我怎么給自己添了這么多麻煩。不久前，我剛從監(jiān)獄里出來。

【歌曲《我的寶貝》：如果你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女孩，我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男孩

【敲窗聲

女孩：哦，是我的朋友。

戴恩：那就好。剛才我有點為你擔心。過去你也碰到過這種情況嗎？

女孩：哦，我被拘留過好多次。傷過人。因為我在電影院外面揍了一個男的，說我犯了傷害罪什么的。

戴恩：揍了一個男人？

女孩：對。

戴恩：為什么揍他？

女孩：因為他啐了我朋友一口。我揍他的腦袋，揍了十多下，他摔倒了，我拿腳踩他。如果我再被拘留一次就要進監(jiān)獄了。可是我一喝酒就什么都不管了。

【歌曲《我的寶貝》：如果你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女孩，我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男孩

新西蘭人：監(jiān)獄里放風的時候我在院子里散步，好多男孩子盯著我看。我回牢房，有個男孩跟了進來，接著我們聊了起來。事情就是這樣開始的。我出來以后，一直在往他的賬戶里存錢。他很快會出來的。我在等著那一天。

戴恩：他也是變性人嗎？

新西蘭人：不，不是……我不喜歡變性人。我喜歡正常人。

戴恩：你喜歡他哪些地方？

新西蘭人：（笑）發(fā)達的肌肉！能保護我。

【《別掛電話》標志樂

【歌曲《我的寶貝》：我喜歡看著我的寶貝的臉……

戴恩：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因為顯然我見不著你。我不知道你長得怎么樣。我不知道你在電話亭里能看見自己嗎？

新西蘭人：能。

戴恩：能？那好。你長得怎么樣？

新西蘭人：還不錯。（笑）頭發(fā)梳成辮子，衣服很短。個子很高。我是個毛利人，意思是……我是個一身毛利人打扮的白人。一直到膝蓋的長皮靴，大耳環(huán)，妝化得很濃，太陽鏡戴在頭頂上，背著幾個包。我這樣打扮是為了讓男人停下腳步，他們會想：這是個女孩。不等他們弄清楚，我就跳上車，他們會送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戴恩：有沒有男人看上你了？你知道我是說……

新西蘭人：有的。各種各樣的人選中了我。我制造了一種幻覺，讓他們以為我是個女人，然后，喔，對不起，原來是個男人！我沒胸部。一個平胸的“女人”！

【歌曲《我的寶貝》：你可以發(fā)揮你的想象力……

新西蘭人：在新西蘭，變性人很多。這屬于我們的文化，毛利人的文化。這是精神上的東西。好幾代人中間都有變性人存在。

戴恩：你在上大學嗎？還是在工作？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什么？

新西蘭人：現(xiàn)在為人按摩或者跳脫衣舞，不過不是在別人開設(shè)的地方服務(wù)，而是自己當老板，我不繳稅，所以別告訴新西蘭政府。

戴恩：你能描繪一下通常的工作情況嗎？

新西蘭人：好吧。夜晚降臨，我考慮一下穿什么衣服，化好妝，往街上走。有許多男人喜歡嘗嘗新鮮。看到他們手里拿著鈔票，下一個小時我就把自己交給他們了。就是為了錢。正像你去電臺做節(jié)目一樣。

【音樂，《Elli Elli》

警察：我一般采取這種態(tài)度：相信每一個人，除非他做了讓我不能再相信他的事。

戴恩：作為執(zhí)法人員，你怎么能做到這一點？你是怎么觀察別人的？

警察：你想要從別人那里獲取信息，首先要對他們說的話感興趣，至少要表現(xiàn)出感興趣的樣子來。

戴恩：對。

警察：如果你事先估計他們會怎么回答，或者應該怎么回答，是有好處的。這不是要抓人，不是要給人開罰單，這是為了幫助別人。有過一段時間，我變得麻木不仁，因為看到了太多生活中負面的東西。那么多的謀殺案，那么多對生命的蔑視。

戴恩：那你是怎么對待的？

警察：我很幸運。我有一個雙胞胎哥哥，他在執(zhí)法部門工作的時間比我長，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聊天。跟他的談話幫助我擺脫了那些陰影。

【音樂，《第三交響曲》/Gorecki 再現(xiàn)，貫穿至終

女孩：我爸和我媽分手了，我跟我媽吵了一架，因為她跟另外一個男人出去了。我爸媽講了我長大了會怎么樣，他們說我會長得很高，很漂亮。他們還說：我18歲的時候會進監(jiān)獄，會有5個孩子。

戴恩：你想做些什么？如果你有一個夢想，是你10年之內(nèi)想要實現(xiàn)的，那是什么呢？

女孩：每個女孩都有的夢想，比如說，有錢。

戴恩：以后再找一份工作？

女孩：找份工作，再買一所漂亮的房子。

戴恩：對，對。你覺得會實現(xiàn)嗎？

女孩：照我現(xiàn)在這樣恐怕很難實現(xiàn)。不過我沒法改變自己，我一發(fā)起火來，誰都攔不住我。

新西蘭人：我和家里處得不錯。父母為我擔心，但是他們說，不管我怎么樣，他們都會希望我快活、平安。

警察：關(guān)鍵的問題是，不是隨便找人談，而是找和故事有關(guān)的人。

戴恩：是的。

警察：許多執(zhí)法人員會談自己的情況，不過考慮到自己的形象，比如硬漢啊，英雄啊，往往避免披露自己的內(nèi)心感情和自己軟弱的一面。很不幸，相當多的執(zhí)法人員離了婚，甚至自殺了。

新西蘭人：我現(xiàn)在只剩兩個妹妹了。我有過一個兄弟，可是他死了。

戴恩：噢，真遺憾！

新西蘭人：是的。好多事情同時發(fā)生了。我哥死后，我沒有真正對誰談起過他。我還是很想他的。我接受了這樣的事實，就是人最終總是要死的。我希望他現(xiàn)在生活的地方比我這兒強。

戴恩：你愿意你的孩子將來也像你現(xiàn)在這樣生活嗎？

女孩：不。我不會讓他們變得像我現(xiàn)在這樣。

戴恩：那你……

女孩：我現(xiàn)在對什么都不在乎，等我長大了，我會后悔的。我希望能快點長大，否則我會一無所有，什么也剩不下了。我不止一次說過，得想辦法擺脫這場噩夢，可我知道我辦不到。

警察：我有個女兒，對執(zhí)法工作很感興趣。可是她看問題用的是一種犯罪分析家的眼光。我實在不想讓我的孩子去經(jīng)歷我親身經(jīng)歷過的一切——心理上和肉體上的痛苦和折磨。

戴恩：從好的一面看，你已經(jīng)服滿刑期出來了，你的男朋友也快出來了。如果過了5年我再給你打電話，你覺得那時你會在做什么呢？

新西蘭人：5年后，我希望能學到點本領(lǐng)，走正道，不吸毒了，不在性行業(yè)里混了。

戴恩：你不會去當新西蘭的駐外大使吧！

新西蘭人：不會。不，不，我當不了。正相反。

戴恩：新西蘭的反大使！

新西蘭人：對，那就是我。可是現(xiàn)在我要接著去搭車旅行了。

戴恩：那我送你吧。

【音樂，《深夜》輕輕地奏響

新西蘭人：非常感謝！

戴恩：希望你有一個美好的旅程并順利歸來！

新西蘭人：謝謝你跟我談話。

戴恩：謝謝你沒掛電話！祝你一切順利！晚安！

新西蘭人：晚安！

【掛電話聲

戴恩：祝你今晚過得愉快！

女孩：謝謝！

戴恩：試著放松一下。

女孩：我會的。

戴恩：我們要做的事情是以后再給你這個電話亭打電話。

女孩：好的。如果我在這里，我會接聽的。

戴恩：能聊聊真不錯。好好照顧你自己吧！保重！

女孩：好的，謝謝你！你也多保重！再見！

【掛電話聲，歌聲

【撥電話聲，音樂

電話局：對方無人接聽，請過一會兒再打。

女孩：（遠遠地）夏洛特，過來！

主持人：艾倫·戴恩

制作人：馬克·波爾曼

翻譯：黃炳琦

（欄目主持：李宏 欄目編輯：莫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