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實名制相關爭議問題研究（二）

摘 要：網絡實名制面臨著很多爭議和疑惑，隨著微博實名制從籌備走向正式實施，網絡實名制又一次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從網絡實名制與表達自由、網站發展、相關網絡使用者權益保護的關系等幾個方面來分析，實名制并不會侵犯公民的隱私權或者表達自由等權利，也不會影響商業網站的發展，相反會凈化網絡環境，從而促進建立更具規范性、安全性和實現各方利益最大化的誠信網絡、和諧社會。

關鍵詞：網絡 實名制 表達自由 版權 誠信

【中圖分類號】DF529 【文獻標識碼】A

一、網絡實名制與表達自由

隱私保護和表達自由一直是學界、業界和網民抨擊網絡實名制的主要武器，尤其是表達自由，這個被“神圣化”了的憲法權利，更給予這些反對者以有力的憲法論據。他們認為，網絡或者微博作為一個可以說話的平臺，一旦推行實名制，很多話不敢講了，表達自由就受到了侵害。

1.任何自由都不是無條件、無界限的，表達自由亦是如此

聯合國《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就對表達自由的界限予以了明確的規定。該公約第19條第2款規定，人人有自由發表意見的權利。此即是對表達自由的一種宣示。第3款規定，本條第2款所規定的權利的行使帶有特殊的義務和責任，因此得受某些限制，但這些限制只應由法律規定并為下列條件所必需：（甲）尊重他人的權利或名譽；（乙）保障國家安全或公共秩序，或公共衛生或道德。此即表達自由應該受到限制，并且限制本身也是應該受到限制的。這已經是普世的價值。

《北京市微博客發展管理若干規定》第10條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違法利用微博客制作、復制、發布、傳播含有下列內容的信息：違反憲法確定的基本原則的；危害國家安全，泄露國家秘密，顛覆國家政權，破壞國家統一的；損害國家榮譽和利益的；煽動民族仇恨、民族歧視，破壞民族團結的；破壞國家宗教政策，宣揚邪教和封建迷信的；散布謠言，擾亂社會秩序，破壞社會穩定的；散布淫穢、色情、賭博、暴力、恐怖或者教唆犯罪的；侮辱或者誹謗他人，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煽動非法集會、結社、游行、示威、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的；以非法民間組織名義活動的；含有法律、行政法規禁止的其他內容的。細數一下，這11款關于表達自由界限的詳細規定，不僅都囊括在聯合國《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的相關規定中，而且也是在我國憲法等上位法框架內的具體化。

2. 網絡實名制可以推動凈化網絡環境、提高網民社會責任感

既然關于表達自由的界限本身并未違反公民表達自由的憲法性權利，那么在網絡實名制下，只要你的“表達”未超出自由的界限，實名制能奈你何？實踐案例中，涉及到對表達自由的限制的情形主要有以下5種：（1）侵害人格權，例如網絡罵人，造謠誹謗，公開他人隱私，“人肉搜索”等；（2）侵害法人人格權，例如侵害公司商譽等，“微博第一案”即屬此類；（3）涉及到版權領域，例如侵害著作權人合法權益等；（4）危害到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例如造謠引起社會恐慌等；（5）涉及到刑事犯罪領域，例如利用網絡詐騙等。其中以第一種最為常見。很明顯，以上所謂的“表達自由”受到限制，并非因為網絡實名制，而是法律對“表達”本身的限制。即使沒有實名制，網絡也不是法律的“無疆之地”，網民也必須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借助實務界人士的說法，通俗地講，“你覺得因為實名制，所以很多話你不敢說了，或者這個事不能說了，無非就是幾個方面：你罵人了，對別人的權利造成傷害了，或者是色情的，對公共利益造成傷害，要不然就是攻擊政治的，對國家造成傷害。如果都沒有，那有什么不敢說的？”

試想一下，如果一個人在網上按部就班做一個好人，實名與否對他影響大嗎？更何況我國對于網絡實名制的處理遵從“前臺自愿、后臺實名”原則，為何加了實名制就不敢說話了？

或許實名制的推廣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網民對于網絡虛擬環境的一種適應心理，但對于大多數網民而言，實名制并不足以使其產生困惑，只是對于那些常以聳人聽聞的“小道消息”、賺人眼球的言論聞名的表達者而言，實名制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約束了他們的言行，使得他們有所忌憚。普通網民以后可能會因此少了些所謂的“看點”和“花邊新聞”，犧牲一些“獵奇”心理，但是它帶給我們的卻是更為干凈、誠信、高效、和諧、文明的網絡環境。在實名制環境下，網絡水軍、網絡暴力和網絡欺詐將極大減少，電子商務和網絡交易將更為安全和高效，這無疑是我們一直追求的。

曾有人針對實名制撰文說，當發現自己13歲的侄女在微博上關注他時，感到很忐忑，實名制下自己的一些言論很可能會對侄女產生不好的影響。比如，以前可以和朋友說些肆無忌憚的話題，但是現在有了實名制，在侄女面前可能不太好說了，所以，他認為實名制干涉到了他的言論自由。其實這是一種誤讀，因為網絡實名制僅存在于注冊階段和后臺之中，前臺仍可以用昵稱或別名，而不必擔心自己侄女發現。這里我更想強調的是，上網低齡化趨勢越來越明顯，13歲大的孩子上微博已成為風尚，他所擔心的只是對自己侄女的影響問題，難道對于其他同年齡的孩子就沒有問題了嗎？對未成年人權益保護問題也是實施實名制的重要原因之一，畢竟我國網絡沒有分級制度，每個人應該為自己的言行負責，為可能瀏覽你言行的孩子負責。在網絡或者微博環境中的表達應該有一個社會責任感在里面，明確身份本身就是一種宣示。中國資深網絡人士謝文老師，在新浪微博公約專家委員會的第一次會議中，建議新浪微博公約專家委員會的成員不僅要后臺實名，前臺也要實名。他指出，當專家委員在判斷一件事情的時候，他所行使的是專家委員的權利，是大家賦予他的權利，這個時候前臺實名了，才能顯示判定意義的莊重性，才能成為愿意承擔相關責任的宣示。

因此，網絡實名制非但不會影響表達自由，反倒可以通過對表達自由具有的潛移默化的規范作用，推動凈化網絡環境，提高網民社會責任感。

二、網絡實名制與網站發展

1.網絡實名制的推行，表面上對于商業網站而言喜憂參半

喜的是在網絡實名制背景下，網絡侵權現象必然大幅度減少，尤其是關于知識產權侵權、網民人格權侵權和網絡商譽侵權現象將極大縮減。這在很大程度上將減少網站承擔替代責任被訴上法庭的可能性，從而減少運營成本。此外，網絡實名制的實施將促進網絡誠信建設，使得更多的網站愿意從事更大規模的網絡交易活動和電子商務業務。

憂的是在網絡實名制背景下，理論上每個自然人只能注冊一個用戶名，這必將減少虛擬網絡用戶的數量，客觀上縮減了商業網站用戶群，導致網站商業價值減損。眾所周知，在微博中“僵尸粉”大量存在，一個自然人注冊數十個賬戶造成“虛擬用戶”的情形很多，在實名制下，這些“僵尸”和多余的“虛擬用戶”將被“假死”或清除。試想一下，一個表面擁有數億用戶的網站的商業價值和一個實際擁有幾千萬用戶網站的商業價值，當然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商業網站之所以擔憂甚至反對網絡實名制，主要還是害怕用戶“縮水”，從而導致網站商業利益受損。

2.實際上實名制會增加網站的商業價值

其實，深層次地剖析，我們會發現實名制沒有造成網站商業利益縮水，在很大程度上，實名制還會增加網站的商業價值。

首先，對于實名制，網民還存在一個認識問題，我國商業網站的用戶數量可能會暫時“縮水”，但實名制下的用戶群將比虛擬用戶群更具吸引力，更具有商業價值。有兩個實例可以證明。

前文中我提到，中國的實名制是實踐先行的，在我國最先搞實名制的是婚戀網站，比如世紀佳緣、百合網。他們主動提出實名注冊，為什么？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可能會影響到用戶數量和活躍程度嗎？他們知道，但他們更清楚的是一個婚戀網站不是靠用戶數量、活躍程度體現商業價值的，如今這個領域中婚托、婚姻詐騙大行其道，人們對于這種關系到自身根本利益的社交行為更是慎之又慎。推行實名制，嚴格進行身份認證，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婚戀網站的可信度，以此吸引更多有價值的用戶，帶來更大的商業利益。

這也是美國面書（Facebook）公司主動選擇實名制的原因。該公司認為，實名制是Facebook成為世界第一社交網站的最大法寶，這也使得該公司比推特（Twitter）等公司具有更大的人氣和商業價值。IT商業新聞網在2009年6月15日一篇題為“Facebook實名制遭哄搶”的報道中稱，北京時間6月14日中午消息，據國外媒體報道，在Facebook宣布正式推出實名服務后，每秒注冊用戶超過550名。從午夜起，Facebook根據“先來先得”的原則開始接受用戶注冊。Facebook發言人拉里·余（Larry Yu）說，頭7分鐘注冊用戶達到了34.5萬，15分鐘內注冊用戶達到了50萬。Facebook靠什么賺錢？針對性廣告即根據用戶的個人資料準確地發送適合用戶口味的廣告。確認的身份和付款方式將從根本上推動在線交易的發展。

針對性廣告和針對性新聞是互聯網產業未來的發展趨勢。我們登錄騰訊之后會有一個對話框自動彈出，是相關的熱點。今后針對每個人彈出來的信息都是不一樣的，我可能比較關注法律，喜歡美食和貓狗，于是針對我的這方面信息多一些，我根本不關注軍事，所以相關的信息不會出現。這種功能是能夠讓網站增值的。如果說政府是基于網絡安全而實施實名制的，那么商業網站則是基于更多的商業價值而選擇的實名制，因為實名制將帶來更為可靠的客戶群和更為誠信的交易環境。

3.網絡實名制是網站承擔社會責任的重要體現

推行實名制，其實也是強調網站的社會責任。我國在網絡的注冊和使用方面“一視同仁”，不存在“等級制度”，任何年齡的人都可以坐在電腦前瀏覽同樣的信息。

經營網絡游戲者的社會責任更加引人矚目。現在很多人沉迷網絡游戲，18歲以上沉迷網絡游戲是自我約束的問題，但是對于18歲以下心智尚未成熟的未成年人，就要靠網站來約束。一個有社會良心、有社會責任感的網站才能夠良性發展下去。

三、網絡實名制與相關網絡使用者權益保護

對家長而言，網絡實名制是行使監護權的好辦法。我國已經施行網絡游戲實名注冊機制，在游戲中大都安裝針對未成年人的“防沉迷”系統，對待未成年人尚未發育完全的心智，網絡游戲公司有義務規制孩子的健康游戲時間。當然，家長也可以實名制申請的方式監控孩子的游戲時間。

對版權人而言，實名制是保障權利的最佳途徑。我國現有的網絡環境是侵害版權的重災區，重要原因就是，在沒有網絡實名制的情況下，“避風港”規則，即《侵權責任法》第36條第2款①經常被濫用。商業網站利用“避風港”規則免責，而侵權者則利用“虛擬人”的身份逃避責任。舉個例子，假如我是一個網站，看到最近蘇打綠、林宥嘉出新歌了，很火，我想讓大家到我這里來下載，但我又不愿花錢買正版的資源，于是我注冊十個賬號上傳資源。林宥嘉發現后，提示網站刪除，我刪除了就不用承擔責任。然后另外一個賬號又把資源傳上去了，再通知，我再刪除，以網絡的傳播速度，等到十個賬號刪除完了，版權人的利益也被網站侵占完了。這就是對“避風港”規則的濫用，違反了法律設置的初衷。

在網絡實名制環境下，所有用戶都是可以找到現實身份的，這就極大地提高了侵權人的違法成本，客觀上維護了版權人的合法權益。同時，也使得一些不法網站利用自己創造出來的“虛擬人”、變相適用“避風港”規則逃避責任的現象有所節制。

然而，依然反對實名制的人，則從實名制實施的效果進行論證。指出，韓國搞實名制是為了減少網絡侵權和規范網絡行為。按照韓國的統計，實名制之后，網絡侵權行為從原來的13.9%降到了12.2%，頂著如此之大的批評和爭議，推行網絡實名制，結果侵權數僅降了1.7%，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

我國推行網絡實名制是借鑒了韓國失敗的教訓的。韓國搞網絡實名制是為了規范網絡行為的，而我國還明確一個目的就是提高網站的商業價值和商業競爭力，這樣更激發了網站參與的熱情和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創新能力。與韓國以單一的行政立法的手段來控制實名制不同，我國基本上形成了法律框架內的自律體系。

目前在北京網管辦的指導和協助下，首都互聯網企業結合自身業務特點先后推出了“互聯網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熱線”“網絡監督志愿者”“網絡新聞評議會”“媽媽評審團”“網站自律專員”五大自律體系，初步形成了被譽為“北京樣板”的五大自律工作機制。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其他互聯網行業自律體系，在此不予贅述。總之，通過行業自律和社會監督雙管齊下，充分調動和發揮網站和網民的積極性，達到了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雙贏。

四、總結

《大學》中說，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一個人在沒有人看得到的地方是可以干壞事的。也就是我們強調的，君子要慎獨。不是每個人都是君子，所以法律要盡量讓你變成君子的樣子，這對于社會的誠信是一個促進。未來的網絡發展一定是一個“好人的網絡”，未來的社會一定是一個“好人的社會”。

實名制的催生也從側面反映了我們對誠信和安全的渴望，從這個意義上說，實名制也是針對現階段網絡侵權頻繁、缺乏網絡誠信、道德缺失、權力濫用的應景之舉。在誠信社會完全建立之前，實名制是個不可逆的趨勢。實名制的未來將伴隨著開放平臺、第三方認證平臺以及相關法律法規健全的同時，成為一種便捷、高效、安全的網絡基本模式。

在不遠的未來，我們可以只需注冊一次，即可在所有網絡使用同一個賬號就可以完成社交、購物、商務、瀏覽、表達等所有行為。同時，網絡個性化服務也隨著實名制的發展逐漸成為主流，未來每個人所接受的服務都是量身定做的。在相關配套法律健全的情況下，我們沒有必要再擔心信息被盜，重要信息無法及時查收，或者錯過任何你想要知道的信息，因為，這些服務都因實名的個性化服務隨時出現在你身邊的手機和使用的任何電腦之中。

（作者單位：中國政法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本文編輯：寧黎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