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IYINGXINGDONG
(一)
A市鵬程文化傳媒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季鵬程,在走出Z省傳媒大廈的時候,心情簡直郁悶到了極點,一種深深的挫折感同時襲上了心頭。是的,本來參加A市舉辦的“卡通動漫節吉祥物設計大賽”,季鵬程是抱著必勝信心的,因為他的公司無論在A市,還是在Z省,哪怕是在全國,都是享有一定的知名度的,參加這樣的比賽,奪魁應該只是水到渠成,在季鵬程的心里其實還有更加遠大、也是他早就樹立好的目標,那就是繼孫悟空、哪吒、金剛葫蘆娃、黑貓警長……之后,由他的鵬程公司再推出一個全新的卡通品牌,這樣的卡通形象不僅要在全國叫響,而且還要走向世界。為此,先期的準備工作早已經在悄悄地、按部就班地進行了,這次參賽不過是打了一個前哨戰,沒想到卻大敗而歸,而敗給的對手恰恰是公司的死對頭——思楚公司。
在那樣的場合,見到思楚公司的老總肖思楚女士,這本來是在情理之中的事。自從一年前從海外歸來的肖思楚注冊開辦了思楚文化傳媒公司后,季鵬程仿佛就背上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動作遲緩、思維緩慢,以前的敏捷與干練好像突然之間都逃走了一樣,總之,幾次或明或暗的交鋒,季鵬程有意無意地輸掉了大半,可是,奇怪的是,那時的季鵬程,心情并不沮喪,相反,倒有了一種比較輕松的感覺,仿佛多少償還了一點良心債。然而這次卻不同,這次他是經過精心準備的,只為了能進一步提高鵬程公司的知名度,好為下一步重拳出擊“飛鷹計劃”,而營造一個極其良好的氛圍,但是結局卻是折戟沉沙,問題的關鍵是,敗得竟是這樣的窩囊。
“鵬程,我覺得思楚公司關于東東、蓓蓓的形象設計,有抄襲我們公司豆豆形象的嫌疑。”坐上車,公司藝術總監汪大偉忍不住說道。這也正是讓季鵬程感到尤其惱火的地方,因為盡管幾個卡通形象在外形上存在著一定的差異,但是有一定水平的行家里手一眼就可看出,幾個卡通形象追求的理念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活潑可愛,只不過思楚公司用東東和蓓蓓兩個人物來互為烘托、互為陪襯,這樣人物形象就顯得豐滿得多,也有力度得多,而豆豆的形象就顯得相對單一了些、簡單了些,失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可是,為了豆豆,季鵬程和他手下的團隊付出了怎樣的努力,他心里是最清楚的,豆豆絕對不是舶來品。
“大偉,你是說我們公司里面出現了內鬼?”
“還不好說,但是兩家公司在設計理念上達到如此的一致,這無論怎么說都是不正常的,起碼可以說明,我們公司在管理上一定出現了某些漏洞,這才讓人家鉆了空子。”
“有這種可能。”季鵬程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然而讓他更為揪心的還是所謂“飛鷹計劃”的實施。這本來是他和汪大偉對正在創作的大型動畫片《當當奇遇記》的戲稱,搞得跟地下組織的行動代號似的,不過還挺形象,讓鵬程公司這只雄鷹展翅高飛,這應該是公司全體同仁的共同心愿,而且在正式公演前,畢竟還得有一定的隱密性,這是商業運作須的。“大偉,關于那個‘飛鷹計劃’,還是要抓緊,而且就目前這個階段來說,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我知道,目前劇本的創作已接近尾聲,葉向東這個人的筆桿子不錯,想象力也相當豐富,看不出來,你從哪兒發掘的這么個人才?”看來汪大偉還真的有些奇怪,因為在圈里圈外,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么一號人。
“其實也是機緣巧合,他是我在《童話故事》雜志社當編輯的時候,認識的一個文學青年,他的第一篇小說就是我編發的,后來我辭職、辦公司,而葉向東的寫作方向也發生了轉變,幾乎不再涉足兒童文學領域,只不過我們之間的聯系并沒有因此而中斷。這次我萌生出創作大型動畫片,力爭創出新的卡通品牌的意向后,首先就想到了他,第一他有創作出好故事的基礎,這些年他雖然不再創作兒童文學作品,但是他始終在關注這方面的動態,因而創作的活力還在;第二他因為遠離圈內多年,不為外人所知,這樣對外就具有了一定的保密性,需知商業競爭的保密性,對于公司運作的成敗,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這次參加卡通形象設計競賽,我們不就是吃了一個啞巴虧,所以‘飛鷹計劃’絕不能再有半點閃失。”
“這個我知道,目前關于當當、奇奇、美美等幾個主要人物的外形設計,我們的創作團隊已在不斷完善當中,最終由我修改定稿后,再交由你來定奪,相信只要到時候運作得當,一定會在全國叫響的,到那時,公司的整體實力就會躥上一個新臺階。”
季鵬程只是略帶自信地笑了笑,這正是他實施“飛鷹計劃”的初衷,此時他望著自己最親信的部下,目光中便多了一絲柔和的東西。是的,他和汪大偉是從小一起玩泥長大的發小,小學、中學,甚至大學都是上的同一所學校,然而也就在這時,一直親密無間的兒時伙伴,卻出現了不可彌補的裂痕,起因便是他們中間多了一個叫做肖思楚的漂亮的女大學生,兩個人幾乎同時或明或暗地對這枝校花產生了愛慕之情,盡管事情后來的發展結局出人意料,肖思楚的遠走異國,使得幾乎就要分手的兩個人又重新聚首。然而畢竟已是事過境遷,但不管怎么說,鵬程公司能夠發展成今天這樣的規模,季鵬程從心底里還是感激汪大偉的。想到肖思楚,季鵬程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光彩照人、依舊年輕美麗,然而幾年的風雨滄桑,又多加了幾分女性成熟美的形象,老實說,自打再次邂逅肖思楚后,季鵬程的心一刻也不曾寧靜過,他試圖忘記、試圖逃避,可是記憶的閘門一經打開,又怎能徹底忘懷?直到這個時候,季鵬程才好像突然意識到,肖思楚回來已經一年多了,他們竟然還不曾單獨約會過,哪怕只是一塊兒吃頓飯,似乎誰也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不,季鵬程曾經有過,但最終還是沒有勇氣約會肖思楚,他真的害怕單獨面對肖思楚。
“鵬程,今天的發布會,想必你也看到加藤正男了,看來傳言并非虛妄,加藤株式會社這次真的要涉足我市的動漫產業了,我們不可避免地要遭遇到一個強勁對手了。”季鵬程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加藤株式會社在整個動漫產業界還是聞名遐邇的,其推出的大型動畫片《宇宙戰神》,以系列的戰神形象風靡東南亞,隨之投放市場的產品也大受小朋友的歡迎,此次加藤株式會社現身A市,應該是該公司打入中國市場的第一步,如今在世界經濟不景氣的大背景下,風景唯有中國這邊獨好,加藤株式會社當然不會放過這一分蛋糕的機會,加藤正男揚言,爭取用二到三年的時間,打造出符合中國國情的動漫新形象,這無疑是向包括季鵬程在內的所有中國動漫產業界發出了挑戰書。季鵬程當然只有應戰,他已然沒有了退路,這也是他下決心實施所謂“飛鷹計劃”的一個外在推力,他確實已感到鵬程公司處于內憂外患的境地,他必須帶領著他的團隊殺出一條血路。想到這兒,季鵬程剛想說點什么,汽車卻拐了一個彎兒,公司總部所在的科技大廈已隱約可見了,季鵬程便咽下了后面的話。然而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卻響了,季鵬程按下了接聽鍵,話筒里傳來了那夢回縈繞的聲音。
“是鵬程嗎?我是思楚。”肖思楚?季鵬程絕沒有想到肖思楚會主動給自己打來電話,他不由斜視了一眼汪大偉,而汪大偉則把目光轉向了窗外。“是不是感到很奇怪?本來嘛,我重回A市都一年多了,也不見老同學邀請聚聚,看來是不太歡迎我了。”
“哪里!只是一直瞎忙,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這樣吧,過幾天我叫上幾個人,咱們聚一聚,也算是遲來的接風洗塵吧。”
“算了吧,這個東道還是由我來做吧,明天晚上望海潮酒樓,不見不散。”
“這……這不太好吧?”季鵬程本能地覺得,這樣的聚會本身就是一個陰謀,因為望海潮酒樓曾經是他和肖思楚的老地方,肖思楚故意選擇老地方見面其心何在?
“有什么不好的,不過是老同學聚會嘛,記住呦,我可只請了你一個人。”說完,也不待季鵬程回話,肖思楚兀自掛斷了電話,搞得季鵬程當著汪大偉的面,頗有些不自在。
“是……是肖思楚,她約我明晚見個面。”季鵬程的臉不禁有些發燙。
“這是好事啊,你正好可以去探探口風,說不定可以得到點蛛絲馬跡,這對我們挖出公司內鬼將很有幫助。”汪大偉的語氣看似真誠,實則卻有一絲酸酸的醋意,季鵬程已經體會出來了。
“我看還是算了吧,免得橫出事端。”
“不行,鵬程,即便對方擺的是鴻門宴你也得去,肖思楚這個時候請你,無非是剛剛偷襲得手,心里正得意著呢,你去說不定就能發現點什么,起碼表明我們鵬程公司并不示弱,這和感情無關。”這回,汪大偉說的是實情,季鵬程無疑也被他說動了。這個時候,車在地下停車場停穩了,兩個人分別走下車,話題也隨之中止了。電梯直上23層,鵬程公司幾乎包租了整整一層,看到公司的一二號人物相繼面容冷峻地走進來,忙碌的下屬職員便知道,這一次公司大概是陰溝里翻船了,于是大家都凝神屏氣,生怕一不小心給自己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季鵬程一言不發地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一向很少這么嚴肅地出現在下屬面前,他平常很注重搞好公司內部的團結,有的時候他就像他們的大哥哥,然而今天不同,不僅僅是剛剛鎩羽而歸,問題的關鍵是,在這幾十號人當中,難道真有可惡的內奸?他不僅掙著鵬程公司的薪水,而且還在試圖一步步地整垮鵬程公司,按常理推斷,這個人在公司的職位應當還不算低,否則他就沒有機會接觸到公司的核心機密,那么他是誰?他又如何與我結下了這么大的仇怨?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季鵬程看著在外面忙忙碌碌的下屬,一時陷于沉思之中。
(二)
A市傳媒大學中文系校花肖思楚,這幾天心里既被幸福感所充溢著,同時又被矛盾的心理所折磨,因為她幾乎在同時感受到了兩顆熾熱的心,而那兩名男子又是傳媒大學極負盛名的“絕代雙驕”,同樣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季鵬程和汪大偉。說實話,兩個人都很優秀,舍掉誰心里都有那么一絲的遺憾,經過慎重考慮,肖思楚最終選擇了季鵬程,她覺得在季鵬程的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質,這使得她為之著迷、為之傾倒,她覺得自己的選擇能夠給自己帶來終身的幸福。于是,在給汪大偉寫了一封措辭婉轉的拒絕信后,肖思楚便精心打扮,輕施粉黛,既有女大學生的清純,又有青年女性的風采,就這樣去赴了平生第一次的約會。而季鵬程所選定的地點卻是望海潮酒樓,乖乖,望海潮酒樓可是A市頗負盛名的酒店,價格當然也就不菲,對于他們這些沒有經濟來源的大學生來說,當然就有了點望洋興嘆的味道。
“剛得了一筆稿費,偶爾奢侈一下也并不為過。”剛坐定,季鵬程就給出了答案,“希望以后我們還會有不少這樣的機會。”季鵬程的笑容很是自信,當然也很陽光,這樣的情緒多少感染了肖思楚。說實話,她之所以選擇季鵬程,除了兩人的家庭背景相似,有點門當戶對的意思之外,最主要的還是季鵬程身上這股樂觀向上的勁頭。那天的飯菜雖說不上很豐盛,但是肖思楚卻很快樂,以至在返回女生宿舍的路上還在哼著流行歌曲,她婉言謝絕了季鵬程要送她回宿舍的請求,她只想靜靜地體驗那一份愉悅。誰知剛轉過一個彎兒,在林蔭道的路口,她碰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汪大偉,肖思楚的心不由有些慌亂。
“你不要怕,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我知道你去赴了季鵬程的約會,在這場角逐中,我承認我失敗了。”汪大偉說到這里,不禁停頓了片刻,說實話,讓一個男人自己承認在情場的爭斗中敗下陣來,這實在很難,汪大偉的心在劇烈地顫抖著,“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作為朋友、同學,我要提醒你的是,季鵬程的心可大著呢,他可不僅僅滿足于畢業后進一家單位穩穩當當地工作,他想當老板,而且是大公司的老板。憑他的條件,短期內不可能實現這一目標,除非有一個臺階幫助他盡快地提升自己,可惜的是,這個臺階你不能夠給他,但是有人能,至于這個人是誰,我不能說。可能你認為我現在說這些話,是在故意誹謗季鵬程,我是在嫉妒他,你這樣認為我也無話可說,自當我是在對空氣說話吧,總之,我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說完,汪大偉頭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呆立著的肖思楚,本來很好的心情一下也被汪大偉給敗壞了,那個時候,肖思楚對汪大偉充滿了鄙夷不屑,她相信自己會和季鵬程比翼雙飛的。
然而,事情最終還是被汪大偉所言中,當然,那已是兩年以后的事了,在這兩年中,她和季鵬程雙雙沉浸在愛河中,花園里、樹陰下時常見到他們相擁相依的身影,他們甚至已然有了肌膚之親,是肖思楚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給季鵬程的。幸福的時光過得總是很快,兩年后,他們攜手步入了大四,首要的問題當然是畢業后的走向。那天,肖思楚喜滋滋地去找季鵬程,她想要當面告訴季鵬程一個喜訊,她被A市一家著名的廣告公司聘用了。肖思楚來到季鵬程的宿舍前,用力推了推房門,門卻從里面閂死了,肖思楚不由皺了皺眉頭,懶鬼,別人都在為畢業的事情奔波,就你,至今還在穩坐釣魚臺,于是,她又使勁敲了敲門,里面沒有應答,可是卻傳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音,這更讓肖思楚詫異了,她已隱隱地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季鵬程,你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肖思楚的聲音不由加大了些,這招挺靈,門一下被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了季鵬程略顯緊張的臉。
“思楚,有事嗎?要不你先回去,過會兒我再去找你。”季鵬程絲毫也沒有開門讓肖思楚進來的意思。
“季鵬程,你背著我在干什么好事呢?不行,你開門,你讓我進去。”
“思楚,聽話,你先回去,我的屋里現在很亂。”一個想開門進去,一個抵住門偏偏不讓進,一來一去,兩個人就在門里門外較上了勁,這時忽聽屋里傳出一個慵懶的聲音。
“鵬程,她要進來你就讓她進來唄,反正早晚也會讓她知道的。”聲音綿軟得有些發膩,但在兩人之間仿佛炸開了一枚威力無比的炸彈,兩個人不禁都停止了撕扯,還是肖思楚反應快,趁著季鵬程發愣的工夫,她用力撞開了門。屋里,床上斜歪著一個似曾相識的女人,肖思楚記得好像是英語系的,什么都不用解釋了,肖思楚在那一刻明白了一切,她回轉身,怒視著季鵬程,季鵬程則羞愧地低下了頭。
“季鵬程,你真叫我惡心。”說完,肖思楚一把推開呆立著的季鵬程,沖出了門外,同時,淚水卻不聽話地流了下來。
“思楚,你等等,你聽我解釋。”季鵬程剛要不顧一切地追出去,卻被床上的女人一句話給定住了。
“鵬程,你可要想好了,你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以后你就別再來找我了。”季鵬程的腳步停住了,他沒法不聽從這個叫趙麗娜的女人的脅迫,因為趙麗娜的父親是A市有名的房地產大亨趙宇天,他有力量幫助季鵬程以最快的速度實現自己的夢想,而季鵬程也迫切地需要這樣的幫助,季鵬程默默地走回屋里,無言地抱住了趙麗娜,而在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樣難受。
往事不堪回首,悔恨、羞愧、難受……種種的感受幾乎要將肖思楚擊垮了,那時她大病一場,痊愈后,肖思楚便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她答應了此前一直苦苦追求于她的、美國留學生大衛的請求,畢業后和大衛雙雙飛往了大洋彼岸,一年后,在那里和大衛結了婚,雖然那段婚姻生活維持的時間并不長,但是,她卻因此而分得了她應該得到的一部分財產,這成為她創辦思楚公司的啟動資金。那時她就決定重回A市,她要在商戰的舞臺上徹底擊潰季鵬程,讓季鵬程在她的面前下跪求饒,她才算出了一口惡氣,盡管她知道,季鵬程從雜志社辭職后,靠老丈人的幫持,將鵬程公司搞得有聲有色,整垮鵬程公司并不容易,但是她有絕對的信心。
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肖思楚頗有些冗長的回憶,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發現是季鵬程的電話,肖思楚不由得意地笑了笑,是的,好戲才剛剛開始,肖思楚在心里說道,她按下了接聽鍵。
“思楚,你在哪兒?我到了。”季鵬程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淡定。
“還用問嗎?當然是在聽鸝館了。”聽鸝館,如果還是數年前的聽鸝館那就好了,肖思楚的心里再次涌上了物是人非的感覺。
“聽鸝館”三個字,也同樣刺激了季鵬程,這對他來說,是塊曾經帶給他許多美好記憶,后來又讓他不堪回首的地方。以前他和肖思楚來望海潮酒店吃飯,只要有可能的話,都要到聽鸝館包間,不知為什么,季鵬程就是喜歡上了這個名字,覺得它很有韻味,而如今卻有了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覺。季鵬程雖然還不到四十歲,可是細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在他的眼角處已有了細細的魚尾紋,這些年季鵬程過得并不幸福,刁蠻的趙麗娜在他的面前總是擺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樣,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季鵬程,你記著,要是沒有我們趙家對你的幫扶,也就沒有你季鵬程的今天。”時間一長,就把季鵬程心底里那點僅有的對家的熱情也消磨光了,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地過著,于是季鵬程就把過多的精力用在了公司的運營上,他之所以要搞一個大制作,也有要早日擺脫趙家陰影的目的。而如今肖思楚的歸來,更是在他本就不平靜的心湖投入了一枚石子,引起了一輪漣漪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本來這頓飯應該由我來做東的,歡迎老同學從大洋彼岸歸來。”季鵬程的語氣盡量保持平和,盡管對面的女人一刻也不曾真正從自己的心底里抹掉。
“哈哈,難得季大經理還記得我們是老同學。”肖思楚自嘲地揶揄了一句,望著面前這個自己曾經那樣深深愛過,而如今又對之滿懷恨意的男人,肖思楚想到的只是報復后的快感,“看來如果不是我出面約請,也許你我永遠也沒有坐在一起吃頓飯的機會了。”
“怎么會呢!”季鵬程的臉尷尬地紅了一下,“思楚,來,今天我借花獻佛,祝賀貴公司在這次大賽中取勝。”說著,季鵬程端起酒杯,和肖思楚輕輕碰了一下。
“不管你是出于真情還是假意,總之,你能這么說,我還是挺高興的。我知道,對于這一次的失敗,你的心里肯定是挺不服氣的,甚至有可能還會懷疑我采取了什么不正當的手段,這都可以理解。但問題的關鍵是,這次我贏了,今后在A市,你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如果是良性競爭,我當然歡迎,在競爭中我們共同進步嘛。”季鵬程的話一語雙關,而肖思楚則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
“聽鸝館,多好聽的名字,有韻味,我喜歡。”肖思楚此時說的正是多年前季鵬程常說的話,這無疑又一次擊中了季鵬程。
“思楚,對不起,我……”
“季鵬程,你以為對你以前做過的事,就說一句‘對不起’就完了,告訴你,沒那么便宜。細想想,我還得感謝你當初的所作所為,要不我也不會開辦思楚公司,算了,說那么多又有什么意思呢?來,喝酒。”
肖思楚端起酒杯滿滿地喝了一大口,她有些怨恨自己,本來以為會對季鵬程橫眉冷對的,可是,自己的心里竟然不聽話地涌起了一絲柔情,自己這是怎么了?肖思楚只有靠酒精來麻醉自己,她后悔自己貿然地約請季鵬程了。所謂酒入愁腸,沒過多久,肖思楚便有些不勝酒力了。看到肖思楚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季鵬程從心底里涌起了一股愛憐之情,心也不禁為之一痛,他上前扶起了肖思楚,走出了聽鸝館,穿過大廳,走出了酒店大門,直接揮手招了輛出租車,這樣的狀態,顯然兩個人誰也不適合開車了。直到把肖思楚安頓好,季鵬程才悄悄地離開了肖思楚所住的公寓。來到大街上,初春的風吹拂在臉上,季鵬程感到了一絲的涼意,酒也就醒了大半,這時的他,心里有如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他為自己當初輕易地拋棄肖思楚,又一次深深地悔恨了。
讓季鵬程和肖思楚都沒有想到的是,當時在望海潮酒店的大廳內,在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有兩個人看似在舉杯對飲,實則在密切觀察著大廳內的一舉一動,準確說,是在關注季鵬程和肖思楚的動靜,他們便是日本加藤株式會社的社長加藤正男以及鵬程公司的三號人物、公司副總經理兼財務總監白煥章。當看到季鵬程攙扶著肖思楚從雅座包間里走出來時,兩人不由對視一眼,加藤正男的眉毛甚至還向上挑了一下,而白煥章則悄悄地打開放在桌子上的小型DV攝像機,在加藤正男的掩飾下,倆人急忙尾隨在季鵬程的身后,看到他們上了一輛出租車,加藤正男便開著自己的座駕,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蹤著季鵬程和肖思楚。
“白先生,你看他們這是……”
“哼哼,孤男寡女的,能有什么好事!嘻嘻。”白煥章輕蔑地笑了笑,“他們這是舊情復燃了,不過這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白先生,不對呀,你不是說肖小姐對季鵬程恨之入骨嗎?那他們……”
“加藤先生,這你就不知道了,生意歸生意,生理需要歸生理需要,倆人盡管是競爭對手,可并不妨礙其他事呀,何況他們以前還是戀人、是同學。”說著話,兩人同時發現前面的出租車在路邊停了下來,季鵬程扶著肖思楚下車后,朝著一棟高層建筑走去,加藤正男減慢車速,以便車子在離季鵬程他們最近時,白煥章能夠拍得更清楚些,這可是一段完全充滿想象空間的視頻。
“OK,只要有了這玩意兒,甭說季鵬程和趙麗娜之間本來就存在著裂縫,就是一對相當恩愛的夫妻,也會醋意大發的,季鵬程一旦和趙家鬧崩,那么他就會失去一個強有力的靠山,而他所謂的大制作,在資金鏈條上就有可能出現斷裂,那么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尋求銀行貸款,到那時就全看加藤先生的身手了。”
“這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只要季鵬程從銀行貸不出款,他所精心打造的所謂大制作就出不了爐,到時候與電視臺簽訂的協議就有違約的可能,那么鵬程公司也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這時再由我來收拾殘局,那么鵬程公司易主的時候也就到了。”白煥章說著,不由陰冷地笑了兩聲,就連加藤正男也不禁斜視了一眼白煥章,讓加藤正男想不明白的是,白煥章為什么會對季鵬程怨恨到如此的程度?白煥章當然也發現了加藤正男神態的異樣,他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
“加藤先生或許以為我這么做過于狠毒了些,其實你不知道,自打鵬程公司一創立,我就和季鵬程搭幫了,公司的每一點成就都有我白煥章的功勞,可是自從那個汪大偉一來到公司,整個公司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天下了,我他媽完全淪為一個打工仔了,這口氣窩在我心里已經很長時間了,我算明白了,要干事,只有給自己干才最劃算。”白煥章像是在給自己辯解,其實更深層次的原因他并沒有講,因為嗜賭成癮,他如今已是債臺高筑,債主放出狠話,如果再不交錢的話,就有他的好看。可是一時之間,又讓白煥章到哪里去找那么一大筆資金,好說歹說,對方答應可以先還十萬,剩下的年底交清,可就是十萬,白煥章也愁白了頭,沒辦法,就動起了公司的歪主意,仗著自己是公司財務總監的便利,他私自挪用了十萬元,本想著瞅機會再把這個窟窿補上,可沒想到還是讓季鵬程發現了,季鵬程的火就不打一處來,不僅明令他按時把款子補齊,而且還關起門來狠狠地批了他一通,絲毫沒給他留一點情面,這讓白煥章尤其感到下不來臺,從而也深深地激起了他固有的怨恨情結。所以當加藤正男找到他頭上,希望彼此合作搞掉季鵬程的時候,白煥章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加藤正男,而條件無外乎便是:一、整垮了季鵬程后,由他來做鵬程公司的龍頭老大;二、加藤株式會社要對目前鵬程公司所傾心打造的大制作提供資金上的保障;三、加藤株式會社要給白煥章一筆資金作為補償(其實他是想以此抵消賭債)。加藤正男全部答應了白煥章的條件,而他所要爭取的卻是:加藤株式會社必須對將來的大制作擁有第一署名權,尤其是其卡通形象的商標注冊,加藤株式會社不僅擁有在中國境內的使用權,而且在國際推廣具有獨家擁有權。白煥章的心里當時就“咯噔”了一下,他清楚得很,如果這部動畫片能在全國叫響的話,那么相關的帶有卡通形象標志的商品也會隨之飄紅,那可是一個十分巨大的市場,加藤正男可謂是精明到了極點,一旦答應了他的條件的話,無疑是現代企業范圍內的“不平等條約”,白煥章本想拒絕,可是,自己所處的困境又如何擺脫呢?思慮再三,他最終還是答應了加藤正男。
“白先生能這么想就對了,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愿我們的合作能夠成功。”說著話,加藤正男已將車停在了一家晝夜營業的飯館前,“怎么樣,白先生,我們進去喝上一杯,有些細節性的東西,我們還可以再商量商量。”
靠窗的餐桌前,兩只酒杯輕輕碰在了一起,這回,兩人真正地開懷暢飲起來。
夜深沉,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肖思楚方才悠悠醒來,覺得喉嚨里干渴得要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倒了杯水,慢慢地往嘴里送,這個時候,她才恍惚記起先前發生的事,她為自己的失態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肖思楚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是凌晨1:20,肖思楚本想上床繼續睡覺,可忽然想到今天是和“潛伏者”上網會話的日子,雖然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不少,肖思楚還是決定上網碰碰運氣。于是肖思楚給自己沖了一杯速溶咖啡,坐到電腦桌旁,開機后迅速進入到她和“潛伏者”約定好的聊天室里,謝天謝地,潛伏者還在。
潛伏者:小天使,你來晚了,我都快要下線了,怎么,發生了什么事嗎?
小天使:沒有,我只是和你的老板出去喝了杯酒而已。潛伏者,多虧了你幫助,要不這回也贏不了季鵬程,你放心,明天,不,應該說今天等天亮了,我就會把我們事先商量好的數目匯到你的銀行卡上。
潛伏者:小天使,我相信你,所以我們才會聯手,我們共同的目標就是要整垮季鵬程。
小天使:當然,不過據我對季鵬程的了解,他應該對這一次的失利會很上心的,因為這等于公開向他的鵬程公司發出了挑戰書。但是從今天季鵬程的表現來看,他好像并不十分在意,這很讓我疑惑,除非他已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這個時候的肖思楚,停止了在鍵盤上的打字,是的,這才是自從昨晚見到季鵬程后,她心里的隱隱不安,這也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潛伏者”會話的真正原因所在。
潛伏者:讓你說對了,小天使,其實早在參加大賽前,季鵬程就在運作一個大制作,他一直想要創作出一個屬于鵬程公司自己的卡通品牌,并想以此注冊商標,從而打進國際市場。
小天使:原來如此!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也正是季鵬程的一個夙愿。
肖思楚輕輕點了點頭,這才是她所認識的季鵬程,在事業上永不服輸,她不由抿嘴笑了一下。
小天使:潛伏者,那你了解到他們那個所謂的大制作的具體內容了嗎?
潛伏者:還沒有,包括季鵬程在內,他們都把這次的大制作戲稱為“飛鷹行動”,不過我會想法搞清楚的,這應該才是對季鵬程的最有力的打擊,我當然不會放過。
小天使:好的,那就拜托你了,潛伏者,如果我們這次能夠成功的話,我將分給你思楚公司百分之十的空股,也就是說,今后只要思楚公司贏利,不管數額多少,你都將會獲得其中的百分之十。
潛伏者:OK,一言為定,這個條件還是蠻有誘惑力的。
……
下線后,肖思楚一時比較興奮,竟然將睡意全都趕跑了,她索性披衣坐起,打開了電視,熒屏上正播著冗長的電視連續劇,而肖思楚卻一點也沒有看進去,季鵬程的那個所謂的大制作到底是什么呢?很顯然,自己不能只靠“潛伏者”一個人的力量,那樣的話,她就會顯得十分被動,在這寂靜的春夜里,肖思楚想到了汪大偉。
(三)
屋子不大,是典型的單元結構,電腦前面的汪大偉正在聚精會神地盯著不斷變換的文字,邊讀邊擊節稱贊。
“向東,這故事寫得真是太精彩了,不紅遍全國才怪。”
坐在沙發上的葉向東只是略為矜持地笑了笑,汪大偉的表現應該在他的意料之中,葉向東覺得自己為這部作品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它的成功應該是順理成章的,為了給他提供一個安靜的創作環境,連愛人竇小芳都帶著兒子葉開智回了娘家。葉向東覺得一直比較愧對竇小芳,誰叫自己沒有能力買一間大一點的商品房呢!
“向東,季總已經答應,先期付給你十萬元稿費,另外,公司再為你提供一套兩居室的住房,當然,房屋的所有權還是屬于鵬程公司的,放心,季總承諾,只要鵬程公司不倒,你們就踏踏實實地住著,相關的協議不久就簽。此外,季總還答應,今后凡是有關《當當奇遇記》的商業活動,其所有收入你都將可以獲得起碼百分之十的收益。”
“太謝謝季總了,這下我豈不一下就成了百萬富翁了?”說著,葉向東輕松地笑了一下,繼而一斂,“大偉,如果劇本沒有大的修改意見的話,我建議東西還是得盡快搞起來,我總擔心夜長夢多。”
“放心吧,季總都有安排,他現在正想法籌措資金,一方面想從他老丈人那里拆借一部分,但我估計,鑒于他和嫂子之間目前比較緊張的關系,即便有戲,數目也不會太大;另一方面季總想從銀行貸點款子出來,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季總現在正拉著白經理陪銀行的人在一起吃飯呢!”
“這就好。”葉向東不能不有所擔心,商業競爭的殘酷,因為失密而造成重大損失的例子比比皆是,目前他自身的利益也已和鵬程公司緊緊地聯系在一起了。此時見汪大偉關閉了文件夾,把整個文件下載到他帶來的U盤上,而且還小心翼翼地設置了密碼,葉向東不由輕輕點了點頭。
“大偉,走,我們出去好好放松一下,今天應該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就是,忙活了這么長時間,總算看到勝利的曙光了。”說著話,汪大偉想要站起身,沒想到突然襲上身來的一股劇烈的疼痛感,使他一下又跌回到椅子上,他不禁痛苦地咧了一下嘴。
“怎么了?大偉,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沒事,小毛病,已經很長時間了,忍一忍就過去了。”汪大偉有氣無力地說著,而葉向東則急得在屋子里就地轉了一個圈兒,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跑到飲水機前,給汪大偉接了一杯熱水,端了過來。正如汪大偉所說,他緩緩地將一杯熱水喝下去后,臉色也漸漸地有些好轉,又恢復了先前活力四射的狀態。
“大偉,我看你還是到醫院去檢查檢查吧,這樣大家也就放心了。”
“沒關系,等忙過這一陣,我一定去。”說著話,汪大偉故作輕松地站起身,“走,向東,我們喝酒去,不過我得聲明,今天是為你慶賀,我得少喝。”葉向東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和汪大偉一同走出了門外。然而在葉向東的心里,卻留下了那么一層陰影。
汪大偉說得沒錯,幾乎與此同時,季鵬程和白煥章在金百萬酒樓擺下酒席,宴請A市工商銀行信貸部主任蔣百川。蔣百川也就五十出頭的樣子,但看上去比較顯老,個兒不高,將軍肚卻極有風度地挺了起來,這樣的場合他經歷得多了,所以盡管山珍海味擺了滿滿一大桌子,他也絲毫不以為意。
“蔣主任,您吃。”季鵬程邊說,邊往蔣百川的菜碟里夾菜,臉上浮現著連自己都覺得惡心的笑容,“蔣主任今天能來,是給了我們鵬程公司極大的關照,沒的說,我敬蔣主任一杯,您隨意。”說著話,季鵬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白煥章會意蔣百川出來一下,兩人出來后,白煥章從隨身攜帶的皮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遞到了蔣百川的面前。
“蔣主任,這是我們季總的一點心意,數目不多,也就二十萬,請您收下,密碼就是今天的日子。”蔣百川看了看桌子上的銀行卡,又看了看季、白兩人,臉上隨之露出了些許笑意。
“實在是太客氣了,什么都不用說了,一切都在酒中。”蔣百川直到這個時候,才端起酒杯,滿滿地飲了一口。這個時候酒席宴間的氣氛就顯得融洽了許多,席間,白煥章推說上衛生間,來到了一個角落,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加藤正男的電話。
“加藤先生,蔣百川中計了,他收下了錢。另外,我估計吃完飯,還得去唱歌、洗浴,我想辦法帶他們到金百萬酒樓對面的金城洗浴中心去,剩下的就全靠加藤先生了。”
“好的,非常感謝白先生,放心吧,我現在就趕過去,絕對不會誤事的。”聽得出來,加藤正男的語氣里滿是得意。
掛斷電話,白煥章重新回到酒桌前,這個時候他需要做的,就是要調節好大家喝酒的氣氛,盡量延長一點時間,以利于加藤正男去擺平一切。
“蔣主任,這么喝悶酒也沒什么意思,這么吧,我來講個段子,如果您樂了呢,那就淺淺地來上一口,不樂呢,我就來上一大口,怎么樣?”
“好好,講段子好。”盡管白煥章還什么都沒說,蔣百川已樂得滿面紅光了。
接下來,講段子,推杯換盞。蔣百川頗為豪爽地飲酒,坐在旁邊的季鵬程也跟著喝了一小口,他不禁有些詫異,以往的白煥章給人的感覺是挺靦腆的,今天這是怎么了?不過也好,把蔣百川哄高興了,畢竟有利于公司貸款,這么一想,季鵬程也就釋然了。時間似水一樣流淌了過去,待酒興闌珊時,三個人已都微有醉意。
果然,在走出金百萬酒樓的大門時,季鵬程主動提出,時間尚早,不如去唱唱歌、洗洗澡,白煥章趕忙應和。
“蔣主任,季總,我看不如就去對面的金城洗浴中心吧,那里也有歌吧,我去過,條件蠻不錯的。”季鵬程當然沒意見,這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應酬而已,地點選在哪兒都一樣。而蔣百川則含笑不語,于是一行三人便穿過馬路,來到了金城洗浴中心,唱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的歌,儲藏在身體內的酒精也已揮發得差不多了,季鵬程沖白煥章使了一個眼色,白煥章當然會意。
“蔣主任,走,我們去沖個澡,然后再按摩按摩,好好放松一下,這里的按摩水平可是相當不錯的哦。”
蔣百川只是笑了笑,他當然知道后面的潛臺詞,他心中的那點欲望已被撩撥得火燒火燎的了。按摩間的面積不大,但燈光柔和中透著一絲曖昧。蔣百川走進去的時候,那里早已等候著一名青年女子。
蔣百川擁著女子,但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枕頭底下,一臺微型錄音機將他們之間的談話全部錄了下來。
夜靜悄悄的,經過一番云雨,早已精疲力竭的蔣百川已經酣然入睡,青年女子悄悄下床,揶揄地笑了笑,然后走出了按摩間。在金城洗浴中心的休閑室里,加藤正男的面前擺著一杯清茶,音樂正播放著《北國之春》,加藤正男正沉醉其間,青年女子已然推門走了進來。
“老板,一切搞定。”
“哦!”加藤正男的眉毛不由一挑,面露欣喜之色,他又重新聽了一遍錄音,效果當然是非常之好。“嗯,不錯,相當不錯。”說著話,加藤正男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包,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錢,“這是你的,收下吧。”在把錢遞到青年女子的手里時,加藤正男繼而“哈哈”一笑,他知道,有了這樣一份鐵證,就等于他的手里已經握有了一枚定時炸彈,至于他要什么時候引爆它,那就看事情的發展而相機行事了。
(四)
季鵬程這些日子就像一只上滿了發條的時鐘,為了《當當奇遇記》的最終出爐而不停地奔波著,剛剛覺得貸款的事情有些眉目了,他又在忙著跑媒體宣傳了。以季鵬程的打算,《當當奇遇記》應該首先在Z省的電視臺試播,其間再發動Z省的相關媒體予以傾情報道,以宣傳的攻勢,力爭掀起一股收視熱潮,然后他就打算揮軍進擊北京,北京畢竟是全國的文化中心,如果能上中央電視臺,那就再好不過了。但是,這一切的背后,除了要有強大的創作實力外,還要有強勁的資金鏈支撐,從制作到運營,哪一樣不靠錢鋪墊?可鵬程公司的賬面上又沒有那么多的資金,而所缺款項如果完全靠貸款的話,那一年所需要償還的利息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何況這種文化品牌的運作,又不會是短期效應,只有讓相當一部分人,尤其是小朋友認可了,才會產生相應的回報。季鵬程算過一筆賬,與其這樣,還不如先從老丈人趙宇天那里拆借一部分,以緩解貸款的壓力。可是,如今他又和妻子趙麗娜之間處于一種冷戰狀態,他首先要把這層關系處理好,否則……季鵬程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已是華燈初上,季鵬程揉了揉有些發澀的雙眼,下午從電視臺回來,他就和汪大偉一頭扎進辦公室,審閱劇本及汪大偉和手下人根據劇本而創作的幾名主人公的動漫原型,剛才他不過一時分神罷了,現在他面露欣慰的笑容,對兩方面的創作他均感到十分滿意,剩下的就是要正式進入制作階段了,這就好比蓋樓房,有了一個堅實的地基,不愁樓房蓋得不漂亮結實。
“大偉,看來我真得代表整個鵬程公司謝謝你了。”季鵬程說的是心里話,態度也是十分的真誠。
“罵我了不是?別忘了,我也是鵬程公司的一名股東。”說著,汪大偉頗為自豪地笑了一下,“鵬程,剛才你看稿子的時候,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讓他們都走了。”
“哦?”季鵬程透過玻璃窗,朝外面看了看,心里忽然一動,“大偉,你說咱們內部的那個奸細到底會是誰?說老實話,如果不把這個人揪出來,我的心里總是沒底,《當當奇遇記》如果再走了先前的老路,那對鵬程公司可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公司可實在是承受不起了。”
“放心吧,這次絕不會讓上次的悲劇重演,我手下的那幫人你應該相信,他們在公司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汪大偉的言外之意便是,如果他們想要出賣公司的利益,那早就會有所動作了,公司也就會覺察出一些蛛絲馬跡了。可是,如果排除了這些人,那又會是誰呢?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腦子里同時閃過一個人名,那就是“白煥章”,尤其是季鵬程,他心里清楚,自打汪大偉來到公司后,他不自覺地對白煥章就有所冷落了,主要是他把工作的重點調整為打造精品制作上了,特別是發生了白煥章挪用資金的事件后,他知道,他和白煥章之間合作的蜜月期已然過去,但是,僅僅就憑這些,白煥章就肯出賣公司的利益?季鵬程還是搖了搖頭,他根本就不相信,何況從目前所掌握的情況分析,還看不出來白煥章和肖思楚之間有什么瓜葛,關鍵是,這么做對白煥章又有什么好處?季鵬程百思不得其解。看看時間不早了,季鵬程打算先拋開這個疑問,今天他想早點回家,多陪陪趙麗娜,這對緩解彼此之間的緊張關系,應該有好處。
“大偉,今天我得早點回去,向老爺子拆借款子的事,還得讓你嫂子從中通融呢!”
“對,對,那得早點回去,公私兼顧的事總得優先考慮嘛。”汪大偉不失時機地調侃了一句,而季鵬程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忽然想到至今未婚的汪大偉,反正也是一個人,自己這么一走,實在顯得有點不仗義。
“大偉,要不你跟我一塊兒走吧,嘗嘗你嫂子新學的手藝。”
“算了吧,這個電燈泡我還是不要當了吧。”說笑間,兩個人已經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卻發現有一個人至今還在忙碌著,不由均怔了一下,再看,原來是家政服務員張大姐。張大姐原來在季鵬程的家里做事,季鵬程看她比較勤快,干的活兒有模有樣,關鍵是,季鵬程試探了幾次,張大姐這個人手腳極其干凈,就是掃地時發現地上遺失的一元硬幣,她也要把它交到主人手里,季鵬程便十分滿意,便又推薦她到鵬程公司來做家政,這樣,對于張大姐來說,又可以多掙到一份工資,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張大姐,怎么會是你?”季鵬程想到每周三、五才是張大姐來公司做家政的日子,而今天不是,他就有些奇怪。
“季總,汪總,是這樣的,明天我有個親戚的孩子要結婚,我得去參加,我怕到時候趕不回來,所以就提前把活兒給做了。”
“是這樣。”季鵬程點了點頭,以往也有類似的情況發生,所以季鵬程也絲毫沒有往心里去,“那大偉,一會兒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這些日子你也夠累的了。”
“放心吧,我收拾一下就走。”汪大偉說著,向前推了一把季鵬程,“快去執行你的任務吧。”說罷,“哈哈”一笑。
季鵬程回到家的時候,新聞聯播剛剛播完,趙麗娜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看得出來,她在等著季鵬程。趙麗娜時常反思,自己當初怎么就看上了季鵬程,婚姻這雙鞋子,看來只有親自試過了,才知道適合不適合自己,她覺得,她和季鵬程從本質上來說,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也或許他們之間應該早點要個孩子,孩子是維系兩人之間的紐帶。可當趙麗娜有了這種想法,想要重新構建兩人之間的關系時,卻發現為時已晚,她與季鵬程之間竟然隔膜到如此可怕的地步,季鵬程甚至會整晚上不和趙麗娜說上一句話,“形同路人”,多么可怕的一個詞,一旦用于夫妻之間,那就等于宣判了這種婚姻關系的滅亡。就在今天早上,正當趙麗娜想要出門去做美容時,門鈴倒先響了,原來是速遞公司來送一份郵件,這倒頗使趙麗娜感到詫異,因為以往這類郵件幾乎全是季鵬程的,而這次的收件人明明寫的卻是自己。趙麗娜懷著好奇的心理,重新坐回沙發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包裝,里面是一盤錄像帶,是誰?誰寄來的錄像帶?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一連串的問題襲上了趙麗娜的心頭,這個時候,手機響了,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趙麗娜本能地感覺到,電話一定和那盤錄像帶有關。
“請問是趙麗娜女士嗎?不好意思,冒昧地打攪您,不過,我是純粹出于好意,錄像帶您應該收到了吧?我是一個DV愛好者,有一次無意當中發現您先生和另外一位女士……嘻嘻,我不說了,反正您看了錄像帶就全都知道了。”
“你……你是誰?”
“我是誰并不重要,問題的關鍵是,我為趙女士感到惋惜。”說完,對方不再等趙麗娜追問,便搶先掛斷了電話。趙麗娜愣了有半秒鐘的工夫,忽然好像觸電了一樣,一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把錄像帶放入DVD當中,畫面上出現的是季鵬程親密地扶著一個女人從一家酒店走出來,坐上了一輛出租車,之后來到一座公寓前,兩個人相擁著走進了樓門洞。天哪,那個女人竟然會是肖思楚!趙麗娜心目中的一個永遠的情敵。季鵬程和她在一起,不是舊情復燃又是什么?整整一天,趙麗娜都沒有心思干別的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只好攤牌了,顯然,趙麗娜的心里已打定了分手的準備。
“你在家呀,正好,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呢!你吃飯了嗎?”季鵬程絲毫也沒預感到暴風雨的來臨,他在主動和趙麗娜打著招呼,希望緩解彼此之間的冷戰狀態。
“哈,今天我們倒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正有事想和你商量呢!先別急,我先給你看樣東西。”季鵬程這個時候已然換好了家居的休閑裝,坐到了沙發上,他想要摟住趙麗娜,卻被趙麗娜輕輕閃開了,搞得季鵬程頗為尷尬。而更讓他感到難堪的是,電視屏幕上出現的畫面,是誰偷偷地把他和肖思楚約會的情形私自拍了下來?鑒于他和肖思楚以前的關系,他現在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誰這么無聊?!娜娜,你要相信我,我和思楚之間真的什么也沒有。”
“思楚?叫得還是那么親熱,你讓我怎么相信你,你們都……”
“你聽我解釋,那天我是和肖思楚一塊兒吃了頓飯,她從美國回來,我還沒有請過她呢,這不就是老同學之間的一次聚會嘛,結果她就喝多了,我把她送回了公寓。”
“老同學聚會?說的好聽,汪大偉也是你們的老同學,怎么不見有他?別在這里騙小孩了。”見到季鵬程嘴唇尷尬地嚅動了兩下,并沒有說出什么反駁的話,趙麗娜鄙夷地笑了,從茶幾下面的抽屜里拿出兩張A4打印紙,那是她下午草擬的一份離婚協議書,推到了季鵬程的面前,“你看看,如果沒什么意見的話,那就簽字吧,等哪天我們再去把手續給辦了。”
“娜娜,沒想到我們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竟然抵不上那么一段破錄像!”
“感情?你還在說感情!你看看咱們這個家,哪里還有感情的影子?”趙麗娜突然間歇斯底里地大喊起來,她的心中也郁積著無限的委屈。季鵬程不由長嘆一聲,他不禁暗自嘲笑自己,原來他和趙麗娜早已站在了懸崖邊上,即便沒有外力的助推,彼此也要有一場廝殺,婚姻的解體已經成為必然,而自己還妄圖有所修復,這真是笑話!季鵬程不再說什么,他拿起筆,在協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一刻他的心里雖然有那么一點點的痛,但很快就被隨之而來的輕松感所淹沒了。
季鵬程走后,汪大偉在公司里沖了包方便面,之后打算上網找人下兩盤棋,好好放松一下,前一階段實在是太緊張了,正這時,出人意料之外的是,肖思楚竟然給他打來了電話,接通電話的瞬間,汪大偉的感覺還像是在夢里,因為當初求愛遭到肖思楚的拒絕后,在這么長的時間里,肖思楚主動和他取得聯系,這還是第一次。
“是大偉嗎?你怎么沒在家?我正在你家樓下。”
“我……我還在公司里,你……你去了我家?”
“是啊。”肖思楚的聲音聽上去甜美溫柔,使得汪大偉的心怦怦直跳。“大偉,你怎么還在公司,今天是什么日子,難道你忘記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汪大偉一時懵懂了。
“傻瓜,今天是你的生日呀!你怎么忘了,真是的。快回來吧,我從飯店叫了外賣,今天我來為你過生日。”肖思楚說完,兀自掛斷了電話,那種驕橫的語氣就像是熱戀中的女孩在向男朋友撒嬌,汪大偉好長時間沒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生日?今天竟然會是自己的生日,自己都忘記了,而那個女人卻還記得,汪大偉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猛然間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迅速關掉電腦,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
“張大姐,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忙完后也早點回去吧。”
“好的,那汪總您慢點。”正在忙碌著的張大姐,笑嘻嘻地把汪大偉送出了門外,眼見著汪大偉走進了電梯間,她才利落地把大門重新關好。現在整個公司里就只有張大姐一個人了,她不由得意地笑了笑,之后迅速來到汪大偉的電腦桌前,重新啟動電腦,然后熟練地操作著,她在汪大偉的電腦里尋找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為她知道,在整個鵬程公司,季鵬程最信任的人就是汪大偉,關于那部大制作,汪大偉絕對是主創,那在他的電腦里就應該有存檔,只要得到了這個秘密,然后再把它轉給肖思楚,那么……張大姐興奮得兩眼都直冒光了。是的,她就是肖思楚所倚重的“潛伏者”,上一次,她就依靠自己得天獨厚的條件,身為家政服務員,當然不會引人注目,同時,她又可以像現在這樣,隨心所欲地查看任何一臺電腦,從而成功地竊取了豆豆的形象設計,為思楚公司擊敗鵬程公司立下了頭功。這次,她當然還想如法炮制,從而徹底擊垮鵬程公司,以報自己心底深處的仇恨。然而就在她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而且還是朝鵬程公司走來的,張大姐想不明白,誰會在這個時候來到公司?時間已容不得她多想,從容關機已不可能,情急之下,張大姐關掉了電源總開關,隨后抄起身邊的抹布,裝作在擦桌子的樣子。開門進來的人卻是汪大偉,原來,已經來到地下停車場、剛剛準備開車離去的汪大偉,忽然想到自己忘記帶走一樣比較重要的東西,于是又重新返了回來。
“汪總,您怎么又回來了?”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張大姐來了個先發制人。
“哦,沒什么,忘了拿件東西。”說著話,汪大偉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了自己想要拿走的東西。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汪大偉的手無意中碰到了尚有余溫的電腦,他不由愣了一下,從自己下樓到停車場,然后再返回到辦公室,這一來一回起碼也要幾分鐘的時間,電腦怎么還會這么熱?難道……汪大偉不由詫異地望了張大姐一眼。
“怎么,汪總,有什么不對嗎?”張大姐故意裝糊涂。
“噢,沒什么。”汪大偉知道,這種情形,一定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那就干脆不問,“張大姐,時間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吧。”說著話,汪大偉滿腹狐疑地走出了鵬程公司的大門。而這一次,受了驚嚇的張大姐自然再也不敢冒險一試了,她忙完了手頭的工作后,也急匆匆離開了鵬程公司。躲在暗處一直密切觀察張大姐行蹤的汪大偉,這個時候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飯菜不算很豐盛,但很精致,看得出來,肖思楚是下了一番心思的。點上生日蠟燭,在熒熒的燭光中,汪大偉的心跳不由加速了。面前的這個女人,還像在學校時那么美麗,只是在年輕美麗之外,又平添了一絲成熟女性的嫵媚,正是這個女人,是自己朝思夢想的,以至于這些年來,再沒有一個女人走進過汪大偉的內心深處,他甚至覺得,現在仿佛就是在夢中。
“大偉,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許個愿。”肖思楚的笑容里似乎別有一番韻味,汪大偉一時呆住了。
“我……我就是覺得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這個時候的汪大偉完全沒有了平時的精明與果敢,搞得肖思楚巧笑嫣然,她覺得面前的這個大男人實在是太可愛了,舉起酒杯,肖思楚和汪大偉輕輕碰了一下。
“大偉,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這應該是我最快樂的一個生日了。”汪大偉淺淺地抿了一口酒,“思楚,說實話,真沒想到你還記著我的生日,連我自己都快要忘記了。”
“那可不應該,大偉,我覺得你對自己有些太過隨意了,不管怎么說,你也是一家大公司的副總吧!”
“什么副總不副總的,不過是叫給別人聽的罷了。話說回來,思楚,你回來都一年多了,咱們老同學也沒有在一起聚一聚,我實在是心里有愧,其實我也有過想邀請你吃頓飯的想法,可是又怕遭到你拒絕,想了想,最后還是打消了。”
“不試,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成功呢?你呀……”肖思楚嗔怪的語氣,在汪大偉聽來,竟然有了一絲撒嬌的成分,他的臉不由微微有些泛紅。“大偉,對不起,當初沒有聽了你的話,甚至我當時還誤解了你,所以我這才撞了個滿身傷痕,大偉,你不記恨我吧?”
“怎么會呢!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干嗎?”說著話,汪大偉往肖思楚的菜碟里夾了一塊排骨,他覺得,今晚他和肖思楚之間絕不僅僅是在一起共享一次生日晚宴那么簡單,這么一想汪大偉的血流加速了。
“大偉,我覺得你這家還真的是挺不錯的。”說著話,肖思楚環視了一眼整個客廳,這是一個復式結構的豪華住宅,裝飾風格古樸莊重,以歐式風格為主,兼之以東方風情,顯示出主人的審美情趣。“不過,這只是家的外形,關鍵還得有內涵,你的家里就缺少實質性的東西,大偉,我覺得你真的應該組建一個家庭了,難道這些年就沒有一個你中意的女人嗎?”
“有,在我的心中一直有一個女人,就是因為她的存在,別的女人就再也擠不進來了,思楚,你理解嗎?”汪大偉說著,激動地握住了肖思楚的雙手。
“別,別這樣。”肖思楚想要把手抽出來,可是試了試,并沒有成功,“大偉,我是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我不適合你。”
“不,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是一個完美的女人。”汪大偉這個時候站起身,來到肖思楚的身邊,雙手摟住了肖思楚,“知道嗎?這么些年來,我一直認為你就是這家的女主人。”話未說完,汪大偉有些干裂的嘴唇準確地尋找到了肖思楚,那長長的一吻,幾乎將兩個人同時融化了。
一縷晨曦透過紗窗掃進了屋里,汪大偉悠悠醒來,潛意識中仿佛還沉醉于昨晚的瘋狂之中,朦朧中他伸出手,想要再次攬肖思楚入懷,不承想卻撲了一個空,這下汪大偉睜開了惺忪的雙眼,卻發現肖思楚并不在床上,汪大偉不禁怔了一怔,莫非昨晚只是一場夢境。
“大偉,你醒了,正好,我剛把早飯做好。”腰間扎著一個碎花圍裙的肖思楚,這個時候恰好走進臥室,笑瞇瞇地沖汪大偉說道,那感覺完全是一個標準的家庭主婦。汪大偉招手讓肖思楚坐在了床邊,一把握住了她的雙手。
“思楚,謝謝你。”汪大偉語氣真誠得直想叫人流淚,肖思楚的心里也被一股暖流所包圍。
“大偉,我們結婚吧。”肖思楚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沖口說出這句話,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可在汪大偉聽來,無異于驚天之喜。
“真的?!思楚,你終于答應嫁給我了。”汪大偉高興得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不行,我一定要把這個消息向我所有認識的人公布,我是個幸福男人。”
“看你,無論怎么著,也得先吃飯吧。”肖思楚笑著搖了搖頭,男人有的時候真的像孩子一樣,然而這也正是他們的可愛之處,肖思楚心想。
早餐是牛奶、面包、煎雞蛋外加幾片烤饅頭,可謂中西結合,汪大偉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品嘗到這么像樣的早餐了。
“哎呀,看來還是有個女人好,不行,今年過年我一定得去燒香還愿,感謝菩薩把這么好的一個女人賜給了我。”
“你就貧嘴吧,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肖思楚嬌嗔道,繼而轉入了正題,“大偉,說正經的,我覺得咱們結婚后,你就到思楚公司來吧,我需要你的幫助。”
“怎么,開夫妻店嗎?”汪大偉笑著調侃了一句,“按道理是應該這樣,不過,目前我還走不開,不管怎么說,做人要有始有終,說心里話,思楚,難道你就不能尋求和鵬程的合作嗎?”
“你以為有這種可能嗎?”肖思楚的語氣不乏揶揄,“大偉,我知道你做人的準則,你不愿意辜負朋友,也好,這段時間我們正好準備婚禮,等你在鵬程公司忙過這一陣,你再過來,我不勉強你。”
“謝謝你,思楚。”汪大偉的話是出自真心,本來他以為,肖思楚讓他去思楚公司,是想拆鵬程公司的臺,是想給《當當奇遇記》的制作制造點麻煩,可是肖思楚并沒有這么做,這讓汪大偉覺得,肖思楚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他剛想說點什么,這時手機信號響了,是辦公室秘書給他發來的短信,提醒他公司上午有一個重要的會議,他現在還沒有到公司,是不是忘記了?可不,銀行第一筆貸款已經到位,《當當奇遇記》正式進入到制作階段,今天上午的會議,就是總結、協調,作為主要制作人,他是不能缺席的。“哎呀,不好,差點忘記了,上午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我必須得馬上走了。”汪大偉說著,從褲兜里摸出一把備用的家門鑰匙,遞到了肖思楚的手里,“思楚,現在你已經是這家的女主人了,這個你拿著,等著我回來。”說完,汪大偉在肖思楚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了肖思楚一個人,她看著手中的鑰匙,不由輕輕搖頭笑了一下。自己真的是愛上了汪大偉嗎?應該說,當了解到汪大偉為了自己一直守身如玉地過著單身生活時,那一刻肖思楚的心里被一種異樣的感情融化了,至于這種感情是愛、是同情、是憐憫,肖思楚真的一時也說不清楚,不可否認,她主動接近汪大偉,開始有挖鵬程公司墻腳的想法,然而這個時候,肖思楚的心里卻格外地迷惘起來。
(五)
一上班,A市工商銀行信貸部主任蔣百川就被行長叫到了辦公室,一路上蔣百川并沒有什么不好的感覺,他甚至還有唱歌的欲望,因為給鵬程公司的二期貸款也馬上就要劃撥到位了,季鵬程已經答應,一旦這部大制作運作成功的話,他還將可以得到一筆相應的酬勞,看來季鵬程這人還真夠意氣。然而一走進行長辦公室,蔣百川的心里就不由一沉,因為行長正一臉嚴肅地陪著兩個陌生人在說話,看見他進來,談話也就終止了,行長甚至都沒有讓他坐下來。
“你來了,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同志是紀檢委派下來的,他們有些情況需要向你核實一下。”蔣百川聽著,心里“突突”直跳,他已預感到今天會是兇多吉少,紀檢的人如果沒有掌握到相對比較確鑿的證據,是不會貿然找到他的頭上的,但他絕不會束手就擒,他要做最后的垂死掙扎。
“歡迎,歡迎,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蔣百川甚至還努力地擠出了一絲笑意,以維持其表面的鎮定。
“你就是蔣百川?是這樣。”其中一位年紀稍大一點的男同志以公事公辦的口吻沖蔣百川說道:“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你在辦理某些貸款業務的過程中有收受賄賂、從事色情交易的違法行為,尤其是,檢舉人指出,你曾經收到一張內存二十萬元的銀行卡,密碼是****。”那個人從容地說出了銀行卡密碼的后四位數,“我們想知道,既然是你的銀行卡,那檢舉人跟你又非親非故,那么他又是如何知道密碼的?”
“這……這……”蔣百川張口結舌,他知道,自己這是讓季鵬程給戲耍了,可是不對,這么做的結果,無疑會使對鵬程公司的貸款截止,這又對季鵬程有什么好處呢?蔣百川的大腦一時處于空白狀態,而兩腿卻在瑟瑟發抖了。
“蔣百川,鑒于我們所掌握的關于你的情況,你現在必須跟我們走,說清你的問題。”
工商銀行信貸部主任蔣百川被“雙規”了,而其所經手的貸款項目也一律叫停了。
冷不丁聽到汪大偉要和肖思楚結婚的消息,整個鵬程公司都沸騰了,一幫小年輕吵著、鬧著要汪大偉請客,汪大偉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應允,看得出來,汪大偉是發自內心的高興。而季鵬程的心里卻頗不是滋味,百感交集,最終卻凝結為一種痛,痛得他的心有如被鞭子抽打一樣,而同時,他又真心地為好朋友汪大偉感到高興。
“大偉,祝賀你,希望早日吃上你的喜糖。”
“謝謝。”汪大偉的雙手和季鵬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也許是沾著喜事的光,上午的會議開得竟是格外的順暢,關于《當當奇遇記》在制作過程中的各個環節,均在有條不紊地往前推進著,照此發展,估計再有個把月就能殺青了,正好可以趕上年底的播映黃金期。結束會議,看著別人都陸陸續續地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汪大偉則站起身,輕輕把門掩上,之后逐漸收攏了臉上的笑意。
“鵬程,關于公司里的那名奸細,我想我們都忽視了一個人的存在。”
“我知道,當初我們都大意了,我現在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那就好,另外。”汪大偉說到這兒,欲言又止,隨之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鵬程,我想,等我和思楚結婚后,恐怕就要離開鵬程公司了,無論怎么說,我再在這里干下去,都會不合適的。但是,請你放心,有始有終是我做人的準則,我一定會把《當當奇遇記》搞好后,再離開鵬程公司。”
“謝謝你,大偉。”季鵬程的話雖然發自真心,但是一想到在不久的將來,兩個人將會以生意場上的競爭伙伴的新面目而出現在人們面前,季鵬程的心里就頗不是滋味,而汪大偉的心里也好像有塊石頭堵著,感覺憋悶得慌,兩人一時都沒了話語,尷尬地沉默著,正這時,秘書敲門后走了進來。
“季總、汪總,日本加藤株式會社社長加藤正男先生來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季總商量。”
“噢?”季鵬程愣了一下,雖然從事的都是動漫產業,可季鵬程從來也沒和加藤正男有過直接的接觸,今天加藤正男親自登門,這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季鵬程一時也不明所以,但是心里卻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快請進來。”
“不用了,季總,我這是不請自來呀。”說著話,加藤正男已然出現在門口,一身筆挺的西裝,襯出其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加藤社長,哎呀,想不到您會到我們鵬程公司來,快請進。噢,這位是我們公司的藝術總監汪大偉先生。”季鵬程一邊忙不迭地往里面延請加藤正男,一邊向加藤正男介紹著汪大偉,而汪大偉的臉上則掛著禮節性的微笑。
“久仰,久仰。”加藤正男沖汪大偉點頭致意,“哎呀,鵬程公司看來真的是名不虛傳呀。”盡管是言不由衷,但加藤正男的語氣聽上去還是蠻真誠的。各自就座后,簡單的一番寒暄過后,季鵬程和汪大偉兩人便都望著加藤正男,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在探究加藤正男此番前來的真實意圖。
“季總、汪總,我是一個直性人,說話喜歡直來直去,我今天來,就是想尋求與鵬程公司合作的,鵬程公司在A市是行業內的龍頭老大,而且據傳言,貴公司目前正在搞一部大制作,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合作會是一個雙贏的局面。”
“加藤株式會社在業內也是享有盛譽的,能夠與貴公司合作,應該也是我們鵬程公司的榮幸,但是我想知道,貴公司具體有什么打算?”季鵬程不露聲色,他當然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加藤正男主動找上門來,當然有他的如意算盤,如果是雙贏的局面當然好,可就怕萬一……果然,加藤正男從皮包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份草擬的合同文本,輕輕地放在了季鵬程的面前。
“當然,我們都是商人,所謂在商言商,加藤公司當然也是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具體的條款我都列到上面了,相信季總看了以后會同意與敝公司合作的。”
季鵬程拿起桌子上的合同文本,打開,只粗略地瀏覽了一遍,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加藤株式會社仗著雄厚的財力,一開始便揚言可以為鵬程公司的大制作提供穩定的資金保障,但是合作的前提便是加藤株式會社必須成為該制作的第一制作商,這樣的條件如果答應的話,那無異于是簽訂了城下之盟,將來的鵬程公司就是加藤株式會社在中國的一個子公司而已,這簡直就是明火執仗的搶劫,雖然和趙麗娜之間婚姻的解體,使得鵬程公司得不到趙宇天的絲毫幫助,但是,好在銀行的第一筆貸款已然到位,接下來第二筆、第三筆……只要《當當奇遇記》能夠順利完成的話,將來不過是多還一點利息罷了。想到此,季鵬程不由冷笑了兩聲,剛要開口說話,卻被加藤正男止住了。
“季總先不要回絕,我相信時間會說明一切,三天,至多三天過后,這份合同的意義在季總看來或許就非同一般了。”加藤正男說著,自信滿滿地笑了,“季總,我等待著你的電話。”說完,加藤正男站起身,向季、汪兩人點頭示意后,徑直走出了季鵬程的辦公室。從剛才季鵬程的表現來看,季鵬程一定還不知道銀行貸款已經被凍結的消息,可是,即便是知道了,季鵬程會答應合作的條件嗎?加藤正男想著想著,不由微微搖了搖頭,或許白煥章說得對,季鵬程就是廁所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他是不撞南墻絕對不會回頭的,那就讓他撞個頭破血流吧,加藤正男的笑容里就有了幾分冷酷的成分,直到坐進車里,加藤正男還沉浸在一種虛幻的臆想之中,而一直躲在車里的白煥章,這個時候卻鬼魅般地探出頭來。
“怎么樣?加藤先生,季鵬程肯定沒有答應條件吧?”
“白先生,你說的沒錯,他這個人簡直是迂腐至極,我估計他是不會答應那些條件的。”
“那就怪不得我們了,加藤先生,依我的意思,您應該盡快和思楚公司的老總肖思楚取得聯系,爭取能夠和她聯手。”
“肖思楚?”加藤正男一時沒有明白白煥章話里話外的意思,而白煥章則頗為自得地一笑。
“加藤先生,你想啊,季鵬程從趙宇天那里借錢的路已經被堵死了,而銀行的貸款也已經被凍結,那他今后的路該怎么走?很大的可能就是尋求一家有相當實力的公司進行合作,而這樣的公司不會是您的加藤株式會社,很大的可能會是思楚公司。”
“嗯,有可能。”加藤正男不由為白煥章的心思縝密而暗自叫絕,在發動汽車的一瞬間,加藤正男已然決定,要想盡一切辦法聯合肖思楚,從而迫使季鵬程服軟,最終使他達到擁有《當當奇遇記》的著作權并能間接兼并鵬程公司的目的。
加藤正男走后,季鵬程將那份所謂的合同一下甩在桌子上,汪大偉一直不言不語地暗中觀察,季鵬程還很少這么生氣過,他當然知道加藤正男肯定有其險惡的用心,直到這個時候,汪大偉方才拿起那份合同,大致看了一下,之后不無憂慮地沖季鵬程說道。
“鵬程,我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我們似乎是遭人算計了,否則加藤正男怎么會這么有恃無恐,誰都看得出來,這份所謂的合同,就跟滿清當年簽訂的‘不平等條約’差不多,加藤正男顯然是有備而來。”
“我也有這種預感,可是……”季鵬程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差錯,以至讓加藤正男抓住了把柄。恰在此時,卻見秘書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
“季總、汪總,不好了,剛才銀行方面打來電話,說是鑒于信貸部主任蔣百川因為涉嫌收受賄賂,已被有關部門雙規,所以他所經手的貸款項目已經全面叫停了。”
“什么?!”季鵬程和汪大偉幾乎是異口同聲。
“是真的,據說有關證據當中,就有我們公司給的二十萬元,人家連銀行卡的密碼都知道,看來是不會錯的了。”秘書說完,很識趣地退出了辦公室,并隨手把門關上,她要給公司的兩位老總留下商量解決問題的空間與時間,而季鵬程直到這時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們公司什么時候給過他銀行卡?老白呢,白煥章在哪里?”季鵬程有如一只困獸,所有的一切都是白煥章一手操辦的,他當然要把白煥章找來問個究竟。
“不要找了,他已經好幾天沒有來上班了。鵬程,你難道至今還不明白,是白煥章設圈套出賣了公司,這是他和加藤正男合伙做的局,他擅自做主給了蔣百川銀行卡,舉報了蔣百川,所以紀檢部門才能知道得那么清楚。”經汪大偉這么一提醒,季鵬程方才恍然大悟,突然之間,季鵬程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失敗了,敢情這么些年來自己一直是在養虎為患,一直以為,白煥章對自己不過是心有怨言而已,只要彼此解釋清楚了,他們之間應該還是哥們兒,萬沒想到他會從背后來一刀。
“鵬程,這么看起來,銀行方面的貸款肯定是沒戲了,你再看看從你老丈人那里能夠拆借多少。”季鵬程聽了,只是搖頭苦笑了一下。
“大偉,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我已經跟趙麗娜協議離婚了。”
“啊!”汪大偉顯然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怎么會這樣?”
“說起來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許我們當初就是一個錯誤。”季鵬程不想再糾纏于與趙麗娜的情感糾葛當中,理智告訴他,他要盡快為鵬程公司找到一條出路,否則因為已經與電視臺簽訂了合同,一旦違約的話肯定會遭受違約的處罰,如果那樣的話,那對鵬程公司來說就只剩下破產這最后的一條路可走了。而汪大偉則想到,因為資金鏈的意外斷裂,《當當奇遇記》的制作很可能會處于擱置狀態,那以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都付之東流了嗎?心里一著急,那種久違了的疼痛感再次襲來,而且這次仿佛來勢更加猛烈,幾乎一下就將汪大偉給擊倒了,汪大偉身子一歪,倒在了沙發上。
“大偉,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沒……沒事,鵬……鵬程,要……要想法和思……思楚合作。”汪大偉的臉紙一樣白,豆大的虛汗直往下流,看得季鵬程的心里一陣發慌。
“大偉,你現在什么都不要說了,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來人啊,快來人啊!”季鵬程沖著門外大喊,聞訊而來的公司職員,見了這種情況,趕忙七手八腳地幫助季鵬程把汪大偉抬出公司,直奔地下停車場。上車后,車便箭一般地駛向了人民醫院,汪大偉接著被送進了搶救室。季鵬程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面,他給肖思楚打了個電話,時間不長,肖思楚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得出來,肖思楚的心里也十分緊張。
“鵬程,到底怎么回事?現在大偉怎么樣了?”
“你先別著急,思楚,大偉正在搶救當中,都怪我,平時對大偉關心得不夠,他這病肯定已經有些時候了,我一直都沒有發現。”季鵬程無限懊惱地自我檢討著。這個時候,搶救室的門打開了,主治大夫面色凝重地從里面走了出來。
“大夫,汪大偉他怎么樣?”季鵬程和肖思楚內心滿懷著希望,眼巴巴地望著已不算年輕的主治醫生,他們多么希望能夠聽到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啊。
“人暫時是搶救過來了,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唉。”主治醫生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聲,“病人實在是太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了,他得的是肝癌,而且已是晚期,治療跟得上的話,也就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啊?!”季鵬程和肖思楚幾乎全被這個噩耗打蒙了,這怎么可能!一個活脫脫的人怎么瞬間就被宣判了生命的終結?
“不,大夫,您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花多少錢都沒有關系,他實在是個好人呀。”
“唉,晚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老醫生長嘆一聲,獨自一人走遠了。肖思楚這個時候好像傻了一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屬于她的幸福之舟才剛剛起航就戛然而止了,這讓她的內心怎么承受得了?季鵬程默默地來到肖思楚的身邊。
“思楚,對不起,我沒有把大偉照顧好。”
“鵬程,我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啊!”肖思楚情緒激動地扎進季鵬程的懷里,放聲大哭。季鵬程愣了片刻,便輕輕地摟住了肖思楚,他真的找不出什么詞來安慰懷里的這個女人,何況這個時候,他自己的心也有如被什么東西撕裂了一樣難受,季鵬程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六)
夜深沉,鵬程公司所在的摩天大廈也仿佛睡熟了一樣,沒有了一點動靜,就連門衛也是一副懨懨的神情,這時,卻見鵬程公司里閃出一絲微弱的手電筒的光芒,一個人影出現在公司里。這個人先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公司一如往常地空無一人,于是便自嘲地笑了笑。這個人很是謹慎,即便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也不敢打開公司的大燈,唯恐驚動了別人。此人對公司的情形很是熟悉,輕車熟路地打開了總經理辦公室的房門,來到了季鵬程的辦公桌前,熟練地打開電腦,來人知道,因為汪大偉的意外生病,季鵬程被迫接管了《當當奇遇記》的主創工作,而自己所想要得到的東西,一定就存在這臺電腦里,顯然,這個人知道,自己離成功其實只有一步之遙了,所以緊張得臉上都冒出了細細的汗珠。正在這時,鵬程公司里的電燈被一下打開了,屋里霎時亮如白晝,使得正在緊張操作電腦的不速之客一下呆住了。
“張大姐,果真是你,你在找這個吧?”季鵬程陰沉著臉,晃了晃手中的電腦U盤,“實話告訴你,張大姐,這里面存著所有關于《當當奇遇記》的相關資料,這應該是十分有價值的商業機密。猜得不錯的話,上一次鵬程公司的失密事件,也是你的杰作吧!”說著,季鵬程用一種比較憐惜的眼光望著張大姐,“張大姐,我如果以現有的證據將你告上法庭的話,你不僅要承擔鵬程公司相應的經濟損失,而且你還要被法律所處罰,這樣的話,你的家庭就將會走向崩潰。我想不明白的是,我季鵬程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以至于你這么處心積慮地想要坑害我的鵬程公司?”這是季鵬程的心里話,他自忖,自己對張大姐還是蠻照顧的,怎么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而張大姐聽了季鵬程的責問之后,輕輕苦笑了一下。
“季總,實話實說,我們之間無冤無仇,我也很感激你這些年來對我的關照,我之所以要這么做,全是因為你的老丈人趙宇天。”說到這兒,張大姐的雙眼有些潮濕了。“其實我本來是軸承廠的一名技術員,軸承廠長期處于虧損的狀態,那年已處于破產的邊緣,而趙宇天恰好看上了軸承廠所處的那塊地皮,也不知他走動了什么關系,最終以極低的價格買下了那塊地皮,而對我們軸承廠的職工卻以平均幾萬元的代價買斷了工齡,幾萬元就買下了一個人的后半生的保障,多么廉價啊。年富力強的人當然沒有關系,他們可以很輕松地再找到一份工作,可像我們這些人可怎么辦?上有老下有小,不瞞你說,季總,我一個最要好的姐妹,迫于生活的壓力最后竟然去……去做了暗娼……”張大姐說到這里,再也忍不住而掩面哭泣起來,在她的心中郁積了太多的仇恨,她想要報復某些為富不仁的人,可是又找不到門路。季鵬程只是默默地聽著,他試圖想要安慰幾句,可是又找不到恰當的詞匯,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說出口。
“萬般無奈之下,我放棄了先前的專業,轉而做了一名家政服務員,可巧就被安排到你家工作,后來又有機會到公司里來做家政,當我聽說你就是趙宇天那老東西的乘龍快婿時,我就產生了一個報復趙宇天的計劃,我要想方設法整垮鵬程公司,憑什么趙宇天拿著工人們的血汗錢自己花天酒地不說,他的女兒、女婿還要開公司,掙大錢,享受快樂的生活?天底下沒有那么好的事情。今天我被你捉住了,任殺任剮隨你來。”張大姐說著,擺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而季鵬程則頗為無奈地攤開了雙手。
“張大姐,如果我們家以前曾經做過什么對不起你以及你的那些姐妹的話,我在這里向你們表示歉意,實話跟你說,其實我現在已跟趙家沒有絲毫的瓜葛了,我和趙麗娜已經協議離婚了。”
“啊!”張大姐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形。
“這是真的,我也不打算懲罰你了,你……你走吧。”季鵬程說著,無力地揮了揮手。張大姐似乎還不敢相信,她遲疑地挪動了兩步,發現季鵬程并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便加快了腳步,一路小跑著離開了鵬程公司。而季鵬程這個時候卻感到很累、很累,他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
幾乎與此同時,在A市人民醫院的特護病房內,汪大偉半躺在病床上,無情的病魔幾乎將一個漢子徹底地擊倒了。而肖思楚則坐在病床邊的一個板凳上,在給汪大偉剝著一只香蕉。這是一個布置得頗有一絲家庭氣息的病房,自從汪大偉住院后,肖思楚就主動承擔起照顧汪大偉的職責,她想要汪大偉在這短暫的、最后的時光里充分享受到家庭的溫暖。
“大偉,你吃香蕉。”說著,肖思楚把剝好的香蕉遞給了汪大偉,而汪大偉則微微搖了搖頭。
“先放那兒吧,我現在還不想吃。思楚,對不起。”汪大偉說著,黯淡無神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本來我想著用我未來的后半生,好好地愛你疼你,可惜的是,老天不再給我這樣的機會了。”
“別這么說,大偉,你的病會慢慢好起來的。”肖思楚的聲音里已然有了明顯的哭聲。
“唉,你就別再瞞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老天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見肖思楚已然控制不住地痛哭流涕,汪大偉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其實上天對我不薄,畢竟還把你賜給了我,我知足了。”說著,汪大偉伸手,握住了肖思楚的手,一時百感交集,竟使得他無語而噎了,兩個人就這么默默地感受著彼此情感的沖擊,許久,汪大偉方才醒悟過來。
“思楚,我還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說。”
“你說。”肖思楚停止了抽泣,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望著汪大偉。
“思楚,現在的鵬程公司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我思前想后,只有你才能挽救鵬程公司,我希望你能和季鵬程聯手,這不僅是為了鵬程公司,更是為了我。”看到肖思楚一副驚疑不定的樣子,汪大偉輕輕摩挲著肖思楚的雙手,“思楚,知道么?暗中算計我們鵬程公司的,不僅有你的思楚公司,更有日本的加藤株式會社,他們提出的條件,簡直就是兼并我們鵬程公司,這還在其次,問題的關鍵是,他們的目標卻是直指《當當奇遇記》的所有權。思楚,《當當奇遇記》就是我們鵬程公司正在搞的大制作,目前因為資金鏈的斷裂,已然處于進退兩難的境地,思楚,我希望你能幫助鵬程公司把它完成,因為這很有可能就是我留在世上的最后一部作品了。”
“大偉,你不要再說了。”肖思楚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不,你讓我把話說完,我不希望我最后的作品,披上一件外國產的外衣,我這不是狹隘的民族觀。當然,文化創作無國界,但是,我們每一個從事文化產業的從業者卻都要時刻牢記自己是一名中國人,你所創作的文化品牌無疑已深深地烙上了中國的印記,《當當奇遇記》當然也不例外,思楚,我說的這些,你能理解嗎?”
“我明白,我明白,大偉,你不要再說了,我都聽你的。”這個時候的肖思楚完全被汪大偉的話所感動了,她沒有想到,面前這個自己一向有所輕視的男人,竟然會有如此寬廣的胸懷。
“思楚,我還有件事想要勸勸你,是的,鵬程以前曾經深深地傷害過你,但那畢竟是年輕時所犯下的錯誤了,通過這么些年的接觸,我覺得他這個人還是挺好的,正直善良,是值得你將來托付終身的人。”
“不,不,大偉,我不離開你,我只需要你。”肖思楚說著,撲進汪大偉的懷里失聲痛哭,而汪大偉則無聲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乘著護工照看汪大偉的空當兒,肖思楚急匆匆地趕到思楚公司,處理幾天積壓下來的事務,正忙得不可開交時,仿佛是商量好了,季鵬程和加藤正男一前一后地走進了她的辦公室。這雖然早在肖思楚的意料之中,可他們倆來得這么快,又趕得這么巧,還是有點出乎肖思楚的意料之外。因為彼此的特殊關系,屋子里一時倒顯出些許的尷尬。還是肖思楚,在給每人沏上一杯清茶后,沉穩地笑了一下。
“兩位老總能夠同時光臨敝公司,實在是我們思楚公司的榮幸,兩位老總發給我的關于聯營的合同文本,我也全都看了,無疑,條件都是很優厚的,尤其是加藤株式會社這樣的大公司,能屈尊和我們思楚公司聯合,更讓我感到萬分高興。”說到這兒,肖思楚發現季鵬程在沙發上不安地移動了一下身子,而加藤正男則一直自信滿滿地微笑著,肖思楚的話鋒便隨之一轉。
“但是,萬分抱歉,加藤先生,我不能和你合作。”
“為……為什么?”加藤正男的笑容一下僵在了那里,這是他所萬萬沒有想到的,這么優厚的條件都不能打動肖思楚,那她還想要干什么?她難道不是一名商人嗎?加藤正男簡直有些惱羞成怒了。
“對不起,加藤先生,其實理由很簡單,那就是我先生汪大偉所說的,商人追求利益的最大化,這本來是無可厚非的。但是不能是毫無原則的,那就是每一個中國商人,在你所從事商業行為時,首先應該時刻想到的是自己是一名中國人。”
“說得太好了,思楚。”季鵬程興奮得一下坐直了身子,而肖思楚則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決定和鵬程公司合作,共同將《當當奇遇記》制作完成,并使之盡快走上熒屏,走進千家萬戶,進而走向全世界。”
“謝謝你,思楚。”季鵬程站起身,激動地握住了肖思楚的雙手,而加藤正男則氣急敗壞。
“好,好,只是先不要高興得太早。”說罷,加藤正男甩袖而去。直到這個時候,肖思楚方才抽回了自己的雙手,她用平淡至極的語氣沖季鵬程說道。
“鵬程,要感謝,你就感謝大偉吧,是大偉救了你的鵬程公司。”
季鵬程訕訕地收回雙手,神情頗為尷尬,“當然,那是當然。”季鵬程知道,他的鵬程公司有救了,《當當奇遇記》終于可以接著進行下去了。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更大的陰謀接踵而至。
(七)
葉向東的老婆竇小芳這些日子來心情一直十分舒暢,令人頭疼的住房問題,因為鵬程公司的幫助迎刃而解了,她能不高興?故而盡管葉向東因為要隨時修改稿件,所以一段時間以來,吃住一直都由鵬程公司安排,很少回家,更談不上顧及新房的裝修了,但竇小芳還是口無怨言地獨自承擔下來,自己請的包工隊,自己請假監工,看看新房裝修已接近尾聲,竇小芳心情愉快之余,便想著一家三口出去好好撮上一頓,可是葉向東又脫不開身,隨后竇小芳又轉而求其次,她決定帶上剛上小學的兒子葉開智去吃上一次麥當勞,兒子早就嚷嚷著了,這次正好遂了兒子的心愿。
麥當勞從某種意義上說,簡直就是孩子們的天堂,竇小芳時常會有這種怪異的想法,兒子葉開智每次來這里,胃口極佳不說,興致也蠻高,竇小芳的情趣也時常被調動起來,這次當然也不例外。然而母子倆正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即將入住的新房時,竇小芳突然感到肚子痛,也許是早上吃了什么不太干凈的東西。
“開開,你坐在這里等媽媽,媽媽上趟衛生間就回來,千萬別亂跑啊!”
“知道了,媽媽。”葉開智的神情頗有些不耐煩,覺得媽媽的嘮叨實在是多余,也就不再多說,拿起桌子上的冰鎮飲料,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竇小芳也就笑著搖了搖頭,離開座位,走了。然而,等到竇小芳再次回到座位上時,葉開智卻不在那里了,桌子上只有一堆尚未吃完的東西。
“開開,你去哪里了?這孩子!”竇小芳起初也并沒在意,因為熟悉這里的環境,葉開智也經常自己跑來跑去地玩耍,也許孩子這是在和自己玩捉迷藏呢!竇小芳便坐在桌子邊等候,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心里便有些起急,她站起身,樓上樓下地尋找著葉開智的身影,然而卻是人影皆無,這下竇小芳慌張了。
“開開,你在哪里,你快出來啊,你可別嚇唬媽媽。”竇小芳的聲音已有了哭腔。好心的服務員過來一打聽,證實剛才是有那么一個小男孩,被一個中年男子領走了,中年男子個頭不高,戴著一個寬大的墨鏡,模樣長相實在沒有留意。
“啊!我的開開,他一定是被人拐跑了,我的開開啊!”竇小芳一下癱坐在地上,她幾乎要昏厥過去,驚慌失措得一下亂了方寸。
“還是快報警吧。”有人善意地提醒著年輕的母親,竇小芳這才仿佛回過神來,慌忙掏出手機,在撥打了110報警電話后,又給葉向東打了電話。
這個時候的葉向東,正在和季鵬程、肖思楚開會,手機響時,他的話剛剛談到一半,他抱歉地沖倆人笑了笑,按下了接聽鍵。
“向東,你快過來吧,我把咱們的開開給弄丟了。”竇小芳的聲音里充滿了自責與悔恨,此時她連死的心思都有了。
“什么?”葉向東聽到這個消息,幾乎是沖口而出,“小芳,你先別著急,你在哪里,我馬上就趕過去,好,你就在那里等著。”葉向東掛斷電話后,臉上呈現出一副焦急的神情,“季總,肖總,對不起,我得馬上出去一趟,開開可能被人拐走了。”
“啊!”季鵬程和肖思楚幾乎是異口同聲,在葉向東接聽電話時,他們已經從葉向東的語氣、神態當中推測出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么嚴重。
“向東,你別著急,我們一塊兒陪你去,報警了嗎?弟妹現在在什么地方?”
“報警了,她現在正在人民廣場的麥當勞餐廳呢!這敗家娘們兒,怎么連個孩子都看不住呢?”
“向東,你也別埋怨小芳了,事情既然已經出了,我們還是協助警方盡快破案,找回孩子吧。”肖思楚安慰著葉向東,三個人急匆匆地剛要離開辦公室,這時,葉向東的手機又響了,起先葉向東還以為又是竇小芳打來的,便一腦門子氣,可是一看來電顯示,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便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接聽了。
“請問是葉向東先生嗎?”
“我是,請問你是……”
“不要問這個。我可以告訴你,你的兒子現在在我的手里,不信你就聽聽你兒子的聲音。”說著話,電話那頭停頓了片刻之后,就傳過來葉開智還有些稚嫩的聲音,聽得出來葉開智很害怕,也很緊張。“爸爸,你快來救救我吧。”
“開智,你不要害怕,爸爸這就去救你。”葉向東沖著手機大喊,他恨不能一下就飛到兒子葉開智的身邊,而電話那頭卻又傳來先前那個人的聲音,“葉先生,你放心,你兒子在我們手上會很安全的。”
“你們想要怎么樣?千萬別難為我兒子,他還是個孩子,你們盡管向我來,有什么條件盡管提出來。”
“痛快!葉先生,我們這么做,也不想向你索要贖金,我們只是對葉先生新近創作的《當當奇遇記》比較感興趣,要想讓你的兒子平安返回的話,就拿《當當奇遇記》的劇本來換吧。”
“你……”葉向東氣得想要掛斷電話,可最終還是忍住了,“好的,我答應你,可是我又到哪里去找你們呢?”葉向東想著先穩住劫匪,然后再通知警方一舉將其擒獲。
“這個你不用操心,你上車后,我們會隨時通知你方向的,我可警告你,千萬別報警。”對方似乎看出了葉向東的心思,并沒有告訴他具體方位,而且立刻就將電話掛斷了。葉向東無助地望著季鵬程和肖思楚。季鵬程聽著葉向東和劫匪的通話,已經隱約猜出劫匪的身份了。
“向東,你別著急,我已經知道劫匪是誰了,主謀者應該就是白煥章,他清楚你的一些情況,應該是他鼓動的加藤正男實施的勒索行動,目標當然是《當當奇遇記》。這樣,向東,我和你去見他們,思楚,你去麥當勞餐廳先照顧好弟妹,估計警方也已經到達那里了,你把情況向他們講清楚,建議他們嚴密控制住機場、火車站以及長途汽車站,以防劫匪潛逃,另外,我們要時刻保持聯系。”
“好的,我馬上就去。鵬程,你們兩個也要當心點。”說完,肖思楚便急匆匆地走了。而季鵬程則返身回到了辦公桌旁,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電腦U盤,交到葉向東的手里。
“季總,這……”葉向東的心里盡管很著急,但他深知這張U盤的分量,“我們不能就這么把《當當奇遇記》的劇本以及相關的資料交出去,那樣的話,鵬程公司的損失就太大了。”
“放心吧,向東,我都有所安排,密碼你全都記下了吧?記住,把U盤交給劫匪后,你要迅速帶著開開離開,千萬別耽誤。另外,你還要鎮定,千萬別讓劫匪看出絲毫的破綻。”說著話,季鵬程上前輕輕拍了拍葉向東的肩膀,臉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季鵬程的這種沉穩有余的態度,無疑深深地感染了葉向東,也使得葉向東的信心陡增。
這是一處廢棄了的工廠廠房,季鵬程按照加藤正男的指引,趕到那里的時候,心里也直感嘆,真虧了劫匪怎么會找到這樣一個地方?季鵬程將車停下,可是并沒有熄火。
“向東,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你一定會成功的。”季鵬程說著,故意輕松地笑了笑,兩雙手緊緊地握了一下,感受著彼此的力量,之后,葉向東便下了車,走向了約定地點。
廠房內空曠而有些落寞,葉向東走進去的時候,并沒有發現加藤正男和白煥章的身影,他不禁有些詫異。
“我來了,你們在哪里?”葉向東大聲喊著。
不一會兒,便從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閃出了加藤正男和白煥章,加藤正男推著葉開智,而白煥章則提著一部手提電腦。
葉開智一見到葉向東,一下委屈地哭了起來,嘴里不住地叫著“爸爸”。
“不許叫。”加藤正男繼而把目光轉向了葉向東,“嗯,葉先生,你還很講信用,果真沒有帶警察來,這很好,那么,東西帶來了嗎?”
“在這里。”葉向東說著,晃了晃手中的電腦U盤,“你們要的東西全在這里面,你們可以放了我兒子了吧?”
“嗯,不,不,我們得先驗驗。”加藤正男說著,沖白煥章使了一個眼色,白煥章會意,在一張有些破舊的臺面上打開了手提電腦,之后走到葉向東的身邊,一把奪過了U盤。U盤插入電腦后,屏幕顯示需要輸入密碼,白煥章不由微微點了點頭,這樣的機密文件肯定要設置密碼的,否則只能是假的。
“密碼是多少?”白煥章向葉向東吼道。
葉向東無奈地報出了一組數據。
白煥章輸入電腦后,程序打開,他終于看到了夢寐以求的《當當奇遇記》的相關資料,白煥章舒心地笑了,“加藤先生,這是真貨。”
“你們這下可以放了我兒子了吧?”
“嗯,葉先生,既然你講信譽,我們當然也說話算話。”說著話,加藤正男松開了葉開智,葉開智費力地跑向葉向東。
“爸爸,爸爸。”葉開智恨不能一下撲進爸爸的懷里,而葉向東則疾步上前,一下抱住了葉開智,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開開,跟爸爸走,別害怕,孩子,沒事了。”葉向東的心里雖然很著急,但為了不讓加藤正男看出破綻,直到走出廠房大門,方才一路小跑起來,直到鉆進季鵬程的車里,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直到這時,葉向東好像方才想起,就這么把《當當奇遇記》的相關資料奉送給加藤正男,心里實在是萬分沮喪。
“季總,那張U盤里的資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否則無法讓白煥章相信。”說著,季鵬程輕輕笑了笑,隨即發動了車子,“但是,我還是做了一個小圈套,我請電腦高手設計了一個程序,《當當奇遇記》的文件需要兩次輸入密碼,文件才能安全運行,中間的間隔時間有十分鐘左右,而兩次設置的密碼又不一樣,只要有一次輸入錯誤,該文件不僅會自行毀滅,而且還會連帶摧毀電腦原來儲存的一些相關文件,這就叫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季鵬程說著,想象出加藤正男和白煥章知道真相后那一副氣急敗壞的神情。
“原來是這樣。”葉向東由衷地感嘆著,他對季鵬程的心思縝密,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加藤正男和白煥章頭湊在一起,眼里放著興奮的光芒,夢寐以求的東西終于到手了,他們完全可以以此再造一個全新的《當當奇遇記》。然而就在這時,電腦屏幕顯示,需要再次輸入密碼,兩人對望了一眼,均不由心生疑慮且暗自打鼓。白煥章試著將先前的號碼再一次輸入了電腦,然而電腦顯示,號碼輸入有錯誤,這下白煥章緊張了,重試了兩次,結果都是一樣,而這個時候,電腦屏幕出現了一個怪模怪樣的白發老頭,詭異地笑著,繼而電腦屏幕藍光一閃,隨之一片漆黑。白煥章已覺出了不妙,再次啟動電腦后,不僅U盤里的文件沒有了,就連電腦里原先存儲的一些文件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怎么回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加藤正男幾乎是在咆哮了。
“這……這……,唉,加藤先生,我們上當了。”
“什么?都是混蛋!”加藤正男叫著,“你……你……”加藤正男指著白煥章,他現在真的很后悔,現在他是一名劫持人質的罪犯了,這種行為無論在世界上的哪個國家都是大罪,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他現在想到的是要盡快離開這里。于是,加藤正男也顧不上指責白煥章了,急匆匆地朝大門外走去。
“加藤先生,你不能就這么走了,你答應我的條件還沒有兌現呢!”白煥章也急了,為了加藤正男,他不僅丟掉了在鵬程公司的職位,而且也違犯了法律,更為關鍵的是,他所欠下的巨額賭債,如果再不及時還上的話,那些人是絕對饒不了他的,他深深知道那些人的心狠手辣,所以他不顧一切地攔住了加藤正男的去路。
“白先生,你讓開,你并沒有幫助我實現目標,所以我并不欠你的。”
“不行,你不能走,為了你,我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一個要走,一個攔著偏不讓走,糾纏之中竟然廝打起來。直到警察趕到時,精疲力竭的倆人還在彼此爭執著。
尾 聲
轉年的清明節,淅淅瀝瀝的雨絲撕扯著人們無盡的哀思,在A市萬安堂公墓,一座不引人注目的墓碑前,季鵬程默默地獻上了一束鮮花,墓碑上的汪大偉,洋溢著永遠定格了的微笑。就在那年,當《當當奇遇記》在Z省公演前,汪大偉令人遺憾地離開了人世,他最終沒有看到他為之付出了巨大心血的《當當奇遇記》,這不僅是汪大偉,應該是所有參與制作《當當奇遇記》的人們一致的遺憾。
“大偉,我來看你了,《當當奇遇記》的公演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馬上就要向全國播映了,你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高興吧?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加藤正男和白煥章因為觸犯法律,受到了應有的法律制裁。現在,鵬程公司和思楚公司已經合并成了一個公司——鵬楚公司,公司的運營狀況一切良好,你就放心吧。”季鵬程說著蹲下身,仔細凝視著汪大偉的遺像,眼便有些發潮了。
“大偉,本來思楚也想來看你的,可是她來不了了,知道為什么嗎?告訴你吧,你有兒子了,思楚剛剛為你生下了八斤重的孩子,母子平安,思楚現在正在家照顧孩子呢!放心吧,大偉,我們一定會把孩子撫養成人。另外,你在公司的股份以及《當當奇遇記》公映后你應該得到的收入都轉在了思楚的名下,等孩子長大了,這些全都劃到孩子的名下。還有,忘了告訴你,孩子的名字思楚也給起好了,就叫汪超,思楚希望孩子將來的發展,能夠超過他的父親,而且也讓他以你為榜樣,將來無論從事什么職業,要首先牢記自己是一名中國人。”
季鵬程的聲音有些哽咽了,他仔細地將墓碑及基座擦拭干凈,然后又仔細地看了一眼汪大偉,“大偉,安息吧,明年的這個時候,我還會再來看你的。”說完,季鵬程轉身離去。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季鵬程本來有些郁悶的心情也慢慢好轉起來,他知道,在家里肖思楚正帶著孩子等待著他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