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運河畔有個小鎮,叫“天下”。天下鎮不大,但有幾個有名的人物,“天下老大”和“四大金剛”。
這“天下老大”其實是一個剃頭匠。姓穆,他的大名就叫老大。
“四大金剛”是四個很有能耐的人物。這四個人中,第一個是天下鎮鎮長汪海濤,汪鎮長為一鎮之長,掌管全鎮行政事務,被稱為金剛倒也名正言順。第二個是天下鎮的協警組長朱紀平,天下鎮還沒設立派出所,治安工作就由協警組負責,這協警組雖然是個小小的一個組,但它既要管治安又要管交通,組長朱紀平就成了天下鎮的最高警官。第三個是羊毛衫老板張肖,這個張肖靠販毛紗白手起家,如今經營著三家企業,既生產羊毛衫,又接單染色整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可謂財大氣粗。第四個名叫成洪元,卻是天下鎮上的一個無賴,好吃懶做,仗著是汪鎮長的外甥,成天在小鎮上東游西蕩,吃白食,打秋風,大家當面稱呼他為天下鎮金剛,背地里都叫他“沒毛大蟲牛二”,那可是《水滸傳》里青面獸都無可奈何的角色,誰見了都得讓他三分。
其實,天下鎮早在抗戰時期,就出過一個英雄人物,這位英雄就是天下鎮“天下老大”穆老大的爺爺。
小鎮上的人只要一說起剃頭匠穆天一,無不豎起大拇指
穆老大,大名就叫老大,是天下鎮的一個剃頭匠,父親有了他后還想再要幾個,于是為他取名老大。老輩人說,老大的爺爺穆天一當年就是天下鎮的剃頭匠,但老人們都說,老大的剃頭手藝絕對不是他爺爺穆天一傳下來的,因為穆天一在老大的父親出世前就死了,而且死得非常慘烈。
民國二十六年年底,老大的爺爺穆天一剛剛十二歲,就拜嘉興城里著名的剃頭匠王三麻子為師學剃頭。拜師儀式剛結束,日本人就從海上打了過來,國軍的大隊人馬從上海沿著申滬公路一路敗退,很快退到了錢塘江南岸。三年后,十五歲的穆天一滿師,回到小鎮,在自家靠街的屋子開了一間店面,取店名“天一剃頭店”,做起了剃頭的營生。幾年間,穆天一的剃頭手藝就譽滿小鎮。
民國三十三年,將近年底,這一天,北風呼嘯,天還下起了鵝毛大雪,嘉興城里有名的無賴翁元慕名來到天下鎮,找到天一剃頭店,說要請穆天一剃頭。穆天一不知這個無賴的底細,只見翁元在剃頭椅子上一坐,就架起二郎腿,便按剃頭的規矩為他圍上圍身布,然后拿起剃頭刀正要動手,翁元忽然叫道:“慢!”
穆天一不知有什么事,便停了手。翁元笑道:“大家都說你的剃頭刀鋒利得不得了,我今天特地來試一試。”
穆天一不知道翁元的意思,問道:“這位客人,什么意思?”
翁元道:“只要你的剃頭刀能順順利利剃下我的頭發,剃頭錢我照付,如果剃不下來,嘿嘿……”
穆天一從來沒碰到過這種剃頭的,不由好奇地問道:“我剃了八年頭,數不清到底剃了多少人的頭了,從來沒碰到過頭發還能硬過剃頭刀的。”
“嘿嘿,今天你不就碰上了?”翁元說著,伸手從衣服口袋里掏了一陣,掏出四個銀元,往面前的玻璃鏡子前一擲,道:“若能順順利利剃下我的頭發來,這四個大頭就給你留下,若剃不下來,你就留下這爿剃頭店,抽身走人。”
穆天一知道今天碰到個尋茬兒的了,便用一把小木梳輕輕梳起頭發,然后用軋剪向頭發推去,誰知軋剪碰上頭發,根本剪不下那幾根細細的頭發。
穆天一不由心里一驚,原來這個人會功夫,看來他的頭發硬剃是剃不下來的,便不聲不響放下木梳和軋剪,拿起一只搪瓷缸子,從水缸里舀起一缸子冷水,照著翁元的腦袋頂上一傾而下。本來就是數九寒冬,加上冰冷的冷水當頭一澆,翁元當即打了個寒顫,那氣便也散了。
于是,穆天一不慌不忙,又拿起木梳和軋剪,三下兩下就把直打哆嗦的翁元的頭發給剃掉了。
等到翁元落湯雞般剃好頭,早已服服帖帖,留下四個大頭一溜煙走了。
民國三十四年春天,成親才兩個月的穆天一逢上了一場災禍,但也正因為這場災禍使穆天一一舉成名,被譽為天下小鎮的老大。
這天一早,穆天一剛剛開了店門,只聽得門前一陣皮靴撞擊青石板的“橐橐”聲,原來是來了三個日本鬼子。只見為首一個矮個子,四十歲左右年紀,戴一副金絲邊眼鏡,腰帶右邊掛著一支王八盒子槍,左邊掛著一把東洋指揮刀,肩上二道杠杠里鑲著三顆星,原來是個鬼子大佐,后面兩個便是大佐的衛兵了。
那鬼子大佐跨進剃頭店,一個鬼子兵就端起槍,站在了大佐旁邊,另一個鬼子兵便在門外筆挺地站著,不讓別的人進門。鬼子大佐進了店堂往剃頭椅子上一坐,沒說一句話。穆天一知道他要剃頭,也就沒多想,拿起圍身布就要給鬼子大佐圍上。那鬼子大佐竟揚起右手一揮,說:“等等!”
穆天一聽鬼子大佐會說中國話,便停了手。
鬼子大佐說:“皇軍的聽說,你的剃頭大大的好,我的今天的剃頭,慕名而來,你的,若把皇軍的頭,剃出了血的,死啦死啦的!”鬼子大佐說著摘下了頭上的軍帽。
穆天一看鬼子大佐的頭,不由大吃一驚。原來,別人的頭都是長得圓的,就是有一兩個長得歪一點,但剃頭刀仍然可以剃過去,但這個鬼子大佐的頭頂竟然長得凹凸不平,就像小人書上畫的閻羅大王邊上的那幾個小鬼的腦袋,兩邊凸起,中間凹陷。這種頭形穆天一也只聽師傅說起過,從來沒有碰到過。記得師傅當年跟他說,如果碰到這種“小鬼頭”,只有自認倒霉。為什么呢,因為那時剃頭有個規矩,如果剃頭匠不小心把客人的頭劃破了口子,就不能再收剃頭錢了。而像這種“小鬼頭”,任你剃頭本事再好,也不能保證不會劃出口子。
穆天一知道今天是要遭災了,因為不僅僅是幾個剃頭錢的事,而是性命攸關。但這時他已沒有退路,于是,他用圍身布圍在鬼子大佐的脖子上,拿起臉盆到灶間打熱水,只見妻子正在灶前燒水,便走過去,輕聲說:“阿英,你快起身,出后門,躲到鎮西大舅家去!”
阿英不知道丈夫什么意思,穆天一當然也不敢和阿英說實話,便道:“那個來剃頭的日本人長官是個禽獸,見你長得好看,我怕出事!”
阿英一聽,連忙放下燒火棍,出了后門。
穆天一打了熱水回到店堂,不慌不亂地給鬼子大佐洗頭,洗好頭用木梳梳起頭發,用剪刀剪去長發,再用剃頭刀修短發。長發剪去后,木梳子已不能梳起短發,只能用剃頭刀一點一點刮。因鬼子大佐的頭頂凹凸不平,剃頭刀根本沒有舒展的余地。此時雖是剃頭,卻是性命攸關的關口,要是換了別人早已雙手發抖,拿不穩那把小小的剃頭刀了,但這會兒的穆天一仿佛已橫下了一條心,左手五根手指捏著鬼子的腦袋,右手三根手指捏著鋒利的剃頭刀,冷靜地用剃頭刀在鬼子大佐的頭頂慢慢操縱著。忽然,鬼子大佐鼻孔里有些發癢,不由自主地張嘴打了個噴嚏,只聽得“阿嚏”一聲,鬼子大佐的腦袋朝前一聳,因事出突然,穆天一的剃頭刀沒有躲開,一瞬間頭皮上便沁出一絲殷紅的血漬來。那鬼子大佐眉頭一皺,口一張正要罵人,但沒容鬼子大佐罵出聲來,穆天一捏剃頭刀的右手一揮,只見一股污血飛濺,鬼子大佐的喉嚨已被鋒利的剃刀割斷,一聲悶哼便癱軟在剃頭椅子上。
邊上那個鬼子兵一見,“哇呀”一聲,端起刺刀刺進了穆天一的胸脯。
阿英得知丈夫的死訊,不顧大家的勸阻趕回家時,兩個鬼子兵早已抬了大佐的尸體走了。
八個月后,阿英生了一個兒子。那便是穆老大的父親。
從此,小鎮上的人只要一說起剃頭匠穆天一,無不豎起大拇指。
穆老大想,我一個剃頭匠,錢再多也不過是個下九流的職業,如果盤下了汽車修理廠,那我就成了企業老板,成了真正的老大了。
穆老大成年后,得知自己的爺爺曾經是天下鎮的英雄,他感到極其自豪,也許是老大的血管里流淌著剃頭匠爺爺的血液,老大對剃頭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于是,和妻子小蘭在小鎮上開了家剃頭店,取名為“老大理發店”。店里裝潢考究設施先進,夫妻倆的服務態度又好,而老大能根據各種人的頭型剃出令客人格外滿意的發型來,所以小鎮上有頭有臉的各色人物都喜歡到他店里剃頭。
說起這個天下鎮,雖然地面不是很大,但鎮上的大型專業毛衫市場名滿天下,商賈云集。老大夫妻倆這幾年埋頭打理自己的剃頭店,雖說人是辛苦了點,但錢倒是掙了不少。
但后來老大就有了變化,變得喜歡吹,每當拿起剃頭刀給客人修面,當客人仰面朝天,那個凸起的喉管呈現在眼前時,他就要向客人講他爺爺如何把日本鬼子大佐的喉管割斷的故事,講得興起,唾沫四濺。客人見那雪亮的剃頭刀在眼前飛舞,心里當然就有些惶惶然,所以第二次再不敢讓他剃頭了。時間一長,剃頭店的生意不知不覺就受了影響。
這天,老大的剃頭店踏進一個人來,那人二十四五歲年紀,雖然是個大小伙子,卻長發披肩。老大一看,原來是“沒毛大蟲牛二”,大名成洪元。這個好吃懶做的白相人,也就是汪鎮長的外甥,被稱為天下鎮四大金剛之一,因仗著大舅當鎮長,專門干些偷雞摸狗下三濫的勾當。成洪元踏進店堂,在那張剃頭椅子上一坐,蹺起二郎腿,就等著老大給他剃頭。老大給成洪元圍上圍身布,問道:“要把長發剃掉?”
成洪元眼睛一瞪,說:“長發剃掉了誰還認識我是天下鎮的金剛?”
老大道:“那……”
成洪元道:“先給我洗頭,再給我修修面就可以了。”
于是,老大先為成洪元洗頭,然后用剃頭刀修面,修好面再用吹風機把那一頭長發吹干,最后除去圍身布,等著成洪元付錢。誰知那成洪元站起身,捋了捋長發,說:“剃頭錢記著賬,以后總算賬。”說著也不管老大答應不答應,出門揚長而去。
老大望著成洪元的背影連聲大罵:“成洪元,你小子和你那當鎮長的舅舅一樣,吃喝玩樂都記賬,連剃個腦殼頭也要像殺豬賣肉的一樣,把個豬腦殼掛著!”
從此,老大總感到剃頭這個行當低人一等,總想換個能出人頭地的營生。一天,老大聽幾個來剃頭的說,鎮上一家汽車修理廠要轉讓。他一聽,哎,這倒是個機會,我老大一個剃頭匠,錢再多也不過是個下九流的職業,如果盤下了這家汽車修理廠,那我就成了企業老板,真正的老大了。
于是,老大做老婆小蘭的工作,小蘭經不住老大的軟磨硬泡,最后只好拿出一筆錢,讓老大去盤下了那家汽車修理廠。
老大不由嘆了一口氣,說:“俗話說得好,落毛鳳凰不如雞啊!”
老大盤下汽車修理廠后,更名為“老大汽車修理廠”。開張第一天,老大剛剛放好開門炮,羊毛衫老板張肖就開著他的凌志停在了修理廠門前,這張肖是天下鎮有名的羊毛衫老板,也是天下鎮四大金剛之一。張肖一停下車就往隔壁的洗腳屋去,這時老大正幫汽車修理師傅拉電線搭電,見張肖把車停在他廠門口,還以為他要修車,便笑吟吟迎上去:“張老板,這車哪里出毛病了?”
張肖一雙眼睛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老大:“怎么,你小子不去剃頭,到這里修汽車來了?”
老大笑道:“是啊,這個汽車修理廠我盤下了。”
張肖笑道:“好,好,你小子也當老板了。”
老大見張肖一口一個小子,心里有些不樂,但為了生意也只好裝出一副笑臉,說:“是啊是啊,張老板,你這車哪里出毛病了?”
張肖嘿嘿怪笑道:“你開什么玩笑,我這輛車就是出了毛病,也不會到你這芝麻綠豆廠里來修啊。”
老大氣得要命,但也不敢發作,便道:“既然不修車,請不要把車停在我芝麻綠豆廠門前,妨礙了其他車輛進出。”
張肖道:“只有我一輛車,車子進出不礙事。”
老大強壓火氣,說:“你停一輛是不妨礙,但別人看你的車停在這里,都看樣也停過來怎么辦?”
張肖忽然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小子,你開什么玩笑,看樣?誰看樣?你看看我這輛車,是什么車?別人能看得了樣嗎?”這時,張肖見隔壁洗腳屋的洗腳妹在跟他招手,便吹一聲口哨,顧自進了洗腳屋。
老大心里把張肖的十八代祖宗挨個兒罵了個遍。
因為心里有氣,再加上技術不熟練,老大在搭電線時一不小心,電瓶突然跳火,引燃了門前的一堆垃圾。這垃圾一燒又引燃了張肖停在他門口的那輛凌志轎車。只見大火一起,凌志便“嗶嗶啪啪”地燒了起來,嚇得老大大叫:“快報119!”
但等119消防車趕到現場時,那凌志早燒得只剩下一個車架子了。張肖光著腳從洗腳屋里奔出來,氣急敗壞地沖老大吼道:“好啊,穆老大,你這小子不讓我的車停在你廠門前,竟敢放火燒我的車,我那車可是凌志啊,你賠得起嗎?”
大火被撲滅了,但這把火幾乎燒毀了老大的全部家當,整個汽車修理廠和老大的紅色桑塔納轎車全都抵賠給了凌志車主張肖。因老大汽車修理廠的防火設施不達標,消防部門還要對老大進行罰款。
小蘭恨老大不聽她的勸,硬要當什么大老板,現在倒好,老板沒當成反而賠了那么多錢進去,氣得小蘭直罵老大“現世寶”,成天沒給他好臉色看。
老大見小蘭這副樣子,不由嘆了一口氣,說:“俗話說得好,落毛鳳凰不如雞啊!這人要是倒了霉,什么人都要欺,這不,連老婆也要欺侮我了。”
老大不由也火了:“是啊,這罰款單子我確是撿來的,可撿來的又怎么樣?上面還不敲著交警大隊的大印!”
這天傍晚,吃過晚飯,老大百無聊賴,一個人在省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他邊走邊想:我老大怎么就這么倒霉?老大沒當成不說,還差一點吃官司。但他轉而又想:還好,人沒出意外,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啊。正在這時,忽聽得一輛從他身旁一閃而過的大貨車鳴響了高音喇叭,嚇得老大一個趔趄。原來,剛才一不小心走到了路中間的雙黃線,老大沖那大喇叭車“呸”了一口,罵道:“開這么快趕去投胎啊……碰上交警罰你十萬八千元……”
猛然,他腦子里一個激靈:對了,我何不去當個交通警察,就能管你們這些不顧人家性命的家伙了。老大回到家,告訴小蘭說,他想去當警察。小蘭聽了,道:“就你這段料,當門閂人家嫌短,生火爐人家嫌長,除了會剃幾個骷髏頭,還會做什么?”
老大一聽小蘭的罵,不由嘻嘻笑了起來,說:“你到底在罵誰啊?”
小蘭道:“我罵誰啊,當然是罵你了。”
老大又嘻嘻笑:“你說我只會剃幾個骷髏頭。骷髏頭,那是罵我嗎?現在剃頭店里沒有客人,要有客人,人家不扇你耳刮子才怪。”
小蘭一聽也醒悟過來,笑罵道:“你哪會當什么勞什子警察,不知哪根神經又搭牢了。”
事情也湊巧,交警大隊剛好要招收協警,老大便在朋友的幫忙下,走通了天下鎮協警組組長朱紀平的關系,真的被招進協警組,當了一名交通協警。交警大隊為了提高新協警的業務水平,還辦了個培訓班,組織全體新協警進行崗前培訓,老大也去參加了培訓。
協警培訓除了學習相關交通法規知識,最后一天還舉行了隊列訓練,由老大的頂頭上司,天下鎮四大金剛之一的協警組長朱紀平擔任教官。全體新協警集合完畢,朱紀平喊起了口令:“立正——,向左——轉。”聽到口令,幾十個新協警齊齊地向左轉過了身子,可老大卻向右面轉了過去,和右手邊的一個女協警撞了個滿懷,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朱紀平跑步到了老大跟前,像訓三歲小孩似的教訓起老大來:“是你的耳朵有毛病,還是腦子有問題?人家個個轉得好好的,就是你這小子連向左向右都搞不清楚!”
這朱紀平雖然是老大的教官,頂頭上司,可他的年齡卻比老大小了整整一輪,所以他如此的訓人,而且還“你小子你小子”的,老大覺得很沒面子,但又不敢當面頂撞他,所以只能在自己心里回敬道:小子,當個協警這么正經干什么?再說了,你小子牛什么牛?天下鎮上金剛有四個呢,可老大就我一個!
培訓班一結束,老大就上崗了。他穿上一身協警制服,一條白腰帶緊緊地束在腰間,頭上戴了一頂白色大檐帽,倒也威風凜凜。那天,老大來到一個三岔路口執勤,在烈日下站了幾個小時,出了一身大汗后,新鮮勁兒也過了。心里正懊惱著,突然一輛桑塔納轎車在非機動車道上逆向緩緩駛來。
“逆向行駛!”老大連忙上前,手一伸做了個停車手勢,攔下了車子。車窗一開,沒想到車子里竟然是羊毛衫老板張肖。老大見張肖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心里不由樂了,張肖啊張肖,咱們真是冤家路窄,你張肖在天下鎮上財大氣粗,要風得風要雨有雨,現在你違反了交通規則,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便一本正經地向張肖敬了個禮,對張肖說:“請出示你的駕駛證和行駛證。”
張肖笑道:“小子,穿上這身老虎皮,真是豬鼻孔里插根大胡蔥,給老子裝起象來了!”
老大喝道:“張肖,不準胡說!我再重復一遍,請你出示駕駛證和行駛證!”
張肖哪里會把老大放在眼里,便自顧自掏出中華牌香煙,然后“啪”的一聲撳著了打火機,點著香煙深吸了一口。
老大不由大怒:“張肖,你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我現在對你作出罰款處理。”老大說著便掏出一張單子,給張肖開出了罰款單。
張肖沒想到老大還真給開出了罰款單,不由急了,叫道:“你,你這是公報私仇!”
老大冷冷地道:“你要不逆向行駛,我能報得了仇嗎?”
張肖知道自己理虧,只得接過罰款單子灰溜溜地走了。但他自忖在天下鎮的地位,哪里肯輕易栽在一個剃頭匠手里,就打了個電話給協警組長朱紀平,說要請他到星際大酒店吃飯。朱紀平聽說張肖請客吃飯,便樂呵呵地趕到了星際大酒店。
兩人三杯酒一入肚,朱紀平笑道:“張老板,怎么想到要巴結我這個小協警啦?”
張肖笑道:“哎,大組長,話可不能這么說啊,我們是朋友是不是?怎么能說是巴結呢?這巴結兩個字太難聽了吧。”
朱紀平大笑:“說,有什么事要我幫忙的?”
張肖道:“不好意思,我今天上午碰到了剃頭匠穆老大那小子,吃了他的罰款單,這小子是你手下的兵,所以我就只有找你了。”
朱紀平一聽,差點沒把剛喝進嘴里的紅酒噴出來,他跳起身,叫道:“怎么,吃了穆老大的罰款單,你,你有沒有搞錯?”
張肖道:“我怎么會搞錯,這白紙黑字簽著穆老大雞爪爪似的名字,還有交警大隊的紅印章呢。”說著,拿出了那張罰款單放到了朱紀平面前,“大組長,我倒不是差這么一點點小錢,我是怕給我的駕駛證上的扣分,當然,還有我在天下鎮的面子。”
朱紀平拿起罰款單一看,果真是一張交警大隊的罰款決定書,不由叫道:“穆老大這個小子,他是從哪兒弄來的這張罰款單子,再說我們協警哪有什么處罰權?”
張肖一聽,不由也叫了起來:“好啊,原來是穆老大這小子公報私仇,越權處罰我們汽車司機,我要去交警大隊投訴。”
朱紀平一聽,急了:“哎呀,張老板,要是你這一去投訴,我這個當組長的不就跟著穆老大倒霉了嗎?”
張肖道:“這個我可不管。”
朱紀平道:“哎呀,張老板你剛才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
張肖恨恨地說:“可是我不去投訴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啊。”
朱紀平好說歹說,拍著胸脯說今天的菜單由他買,并且還答應回去就把穆老大開除出協警組,張肖總算答應不去交警大隊投訴。
原本是張肖請他朱紀平的客,誰知道弄到最后這餐飯卻是他朱紀平匯鈔請了張肖。朱紀平越想越惱火,第二天一早就把老大叫到了自己辦公室,要他說清楚那張罰款單子的來路。老大沒想到事情鬧大了,只得交代說這張罰款單是他在交警大隊培訓時從地上撿到的。朱紀平大怒:“我這個當組長的也沒權處罰違章司機,你一個小小的協警,竟敢撿一張罰款單子去罰人家的款子,拆出這么大的爛污來?好了,你還是打包回家去剃你的腦殼頭吧。”
老大一聽要開除他,不由慌了神,連聲向朱紀平討饒:“我,我不該拾根雞毛當令箭,但也沒到開除這么嚴重的地步吧?”
朱紀平恨恨地說:“這回我給足了你面子,算你自己辭職。要是張肖那小子投訴到交警大隊,不但要開除你,可能連我頭上的烏紗帽也保不住呢。”
老大一見朱紀平公事公辦,不由也火了:“是啊,這罰款單子我確是撿來的,可撿來的又怎么樣?上面還不是敲著交警大隊的大印?只要他張肖違了法,誰處罰不是處罰?”
老大想想也是,汪鎮長把自己開除了也好,要不我堂堂七尺男子漢,大名鼎鼎的天下鎮老大,不是還在給這種家伙當腿兒嗎?
老大回到家,又不甘心重操舊業捏剃頭刀,便成了閑人一個,在家除了打掃衛生,就是燒水做飯。小蘭每天吃著老大燒的飯,吃著老大炒的菜,還要不冷不熱地嘲諷他幾句,晚上躺到床上,更是不說一句話,身子一折只留了個后背給老大。
老大想想真懊惱,想我老大又不是天生給他人當下手的,總有一天,祖墳上風水輪流轉,有我老大出息的一天。
這天,老大聽說鎮政府要招一個小車駕駛員,一打聽,原來是給汪鎮長配的專職駕駛員。他不由心里一動,如果真當了汪鎮長的駕駛員,成天跟鎮長在一起,那倒也是威風凜凜的,便趕到鎮政府報了名。汪鎮長知道老大的車技,當下拍板簽訂合同留下了他,于是老大順順當當地成了天下鎮四大金剛之首的汪鎮長的專職司機。
給汪鎮長開車空下來的時間,老大就坐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上上網打打游戲,日子有滋有味。
星期五下午,汪鎮長說要出門。他剛坐上老大的車,就掏出手機打電話,說他去縣里參加干部培訓班,要到后天才能回家。老大一聽,汪鎮長是在跟夫人請假呢。但一想,不對啊,便問道:“汪鎮長,現在要去縣里?”
汪鎮長哈哈笑道:“你啊,今后跟我學著點吧。”
老大不解地問:“那……現在往哪兒開啊?”
汪鎮長道:“去春夢度假村。”
“啊,您剛才不是說要去縣里參加干部培訓班嗎?”
汪鎮長笑道:“我說你跟我學著點嘛,那是我跟家里請假。要是請假說到度假村,她能批準嗎?”
一個小時后,老大將車子停到了春夢度假村大門口。車剛停穩,一位年輕姑娘就彩蝶般飄到了車門前,拉開車門,將一雙纖纖玉臂藤蔓般繞上汪鎮長的脖子,整個人幾乎變成了汪鎮長的圍脖。老大提著汪鎮長的包,跟在汪鎮長和那個小姐的身后,進了一幢叫“仙境”的小別墅。他看汪鎮長和小姐的親熱勁,又熟門熟路的樣子,知道汪鎮長是這里的常客。
進了房間,汪鎮長邊脫西裝邊對老大說:“老大,從現在起你自由了,如果你也想玩玩,自己去辦理,我來買單。怎么樣?”
老大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他看看小姐的風騷樣子,雖然心里直癢癢,但一想起家里的小蘭,還是強忍住了,說:“不不,我開車回家,后天一早來接你。”
老大吃過晚飯,一人開車回了家,他躡手躡腳走進房間,沒想到還是吵醒了小蘭。小蘭見老大半夜三更才回家,便問道:“開個車怎么到半夜三更夜游神一般?”
老大無言以對,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小蘭卻非要問出個結果來不可。老大便把送汪鎮長的經過跟小蘭全說了。小蘭一聽,骨碌一下從床上爬起來,一雙大眼睛盯著老大,喝問道:“汪鎮長找小姐,你能不找?”
老大叫屈道:“那小姐雖然長得細皮嫩肉的,但沒你好看……”
小蘭大怒:“如果那小姐長得比我好看,你就要上了?”
老大叫道:“不不,怎么會呢?”
其實小蘭知道,自己老公就是有賊心也沒有賊膽,便一雙眼睛一瞟老大,說:“你要敢在外面跟汪鎮長學,就別想上我的床。”
老大見小蘭火氣消了,不由想起汪鎮長摟著小姐的模樣,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摟住了小蘭。
老大摟著小蘭,把汪鎮長在度假村里和小姐的親熱場景添油加醋地說了個淋漓盡致,聽得小蘭滿臉通紅,直罵汪鎮長不要臉。
幾天后,小蘭在剃頭店里和客人們閑聊,把老大告訴她的汪鎮長在度假村里的事情宣揚了一番。這時,坐在一旁等洗頭的一位中年婦女問小蘭:“你剛才說的是哪個汪鎮長?”
“還有哪個,不就是咱鎮的汪鎮長嗎?”
小蘭沒想到,這個中年婦女正是汪鎮長的老婆。她聽了小蘭的話,連頭也沒洗就直奔鎮政府,沖進鎮長辦公室,逮住正在批閱文件的汪鎮長大干了一架。汪鎮長氣得七竅生煙,叫秘書把老大叫到辦公室,拍著桌子大罵老大不是個東西,造謠惑眾污蔑領導干部,并當著老婆的面把老大給開回了家。
老大想不到自己和小蘭說的話惹下了大禍,而且這回還不是自己辭職不干的,是汪鎮長把他一腳踢出來的。老大無精打采地回到家里,責怪小蘭不該口無遮攔,在剃頭店這么一個大庭廣眾的地方胡說八道,害得他被炒了魷魚。
小蘭聽了,冷笑道:“我倒還要感激汪鎮長把你給開除了呢,要不你成天跟著他和他穿著一條褲子,說不定什么時候也會去摟小姐呢。”
老大想想也是,汪鎮長把自己開除了也好,要不我堂堂七尺男子漢,大名鼎鼎的天下鎮老大,不是還在給這種家伙當腿兒嗎?
汪鎮長只見一把雪亮的剃頭刀在眼前翻飛,嚇得叫道:“老大,老大,當心手里的刀……”
轉眼到了年底。按小鎮的風俗,一定要剃了頭干干凈凈過新年,于是剃頭生意特別鬧猛。老大看小蘭一個人忙不過來,不好意思在一旁閑著,只好挽起衣袖來幫忙。
這天,來小蘭理發店的客人特別多,就連大名鼎鼎的鎮長汪海濤、羊毛衫老板張肖、協警組長朱紀平也到了,天下鎮上三個大人物竟同時碰在了一起。老大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下鎮四大金剛到了三個?”要在平時,老大是不會對顧客說這些的,因為所謂四大金剛的諢號畢竟帶一點貶意,但這會兒老大也不想求他們什么,所謂無欲則剛,再說,老大對這幾個人本來心有不滿,便一邊為汪鎮長洗頭,一邊話里帶刺地和他們開起了玩笑。
張肖說:“我算什么金剛,靠辦企業,勞動致富。”說著,一指朱紀平,“他是協警頭頭,天下鎮人民警察的最高長官,真正的金剛呢。”
朱紀平說:“嗨,張老板調侃我是不是?我一個小小的協警,只不過是給真正的警察跑腿的,給人家呼來喚去的。”說著,一指正低著腦袋洗頭的汪鎮長,“汪鎮才是天下鎮真正的金剛呢。”
汪鎮長正被老大撳著腦袋抹洗發膏,說不出話,只能“嗯嗯”了幾聲,算是回答了。
忽然,張肖想起了什么,問朱紀平道:“你是警察,我問你,昨天黃昏那樁搶劫案破了沒有?”
原來,昨天傍晚,春風大橋堍的金鑫首飾店正要打烊關店門,一個戴了摩托車頭盔的家伙裝作買首飾進了店堂,他拿著一把手槍對著營業員,搶走了好些金首飾。
朱紀平說:“這個賊骨頭膽子真是大。我們通過首飾店的探頭發現他的手槍是一把玩具槍,竟嚇得兩個營業員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睜著眼讓他得手。哎,足足三公斤呢,那可是黃澄澄的金子啊!這會兒好,驚動了市公安局,忙得派出所的警察團團轉,就連我這個當協警的也被借去協助偵查。唉,過個年也不安穩了,誰叫這事出在我們天下鎮啊。”
張肖恨恨地說:“這些窮光蛋就是不值銅錢,看著別人有錢就眼紅,人家辛辛苦苦賺幾個錢也不容易啊。”
老大給汪鎮長洗好頭,一邊用毛巾給他擦干頭發,一邊問道:“天下鎮四大金剛今天到了三個,不知道誰排在四大金剛第一個啊?”
張肖和朱紀平幾乎異口同聲地說:“當然汪鎮長排第一。”
老大笑道:“汪鎮長是四大金剛老大,但到了我老大的剃頭店里,我叫汪鎮長低頭,他敢不低?”
小蘭本來就討厭汪鎮長,這會兒見老大好半天也沒剃好汪鎮長的頭,便白了老大一眼,指桑罵槐道:“你啊,捧著個骷髏頭,剃頭刀刮一刮歇一歇,不知要弄到什么時候?”
小蘭的話把朱紀平和張肖聽得捂著嘴直發笑。那汪鎮長當然也聽出話音來了,便也一言雙關道:“哎,老板娘,你罵老公,罵得好,罵得好啊!”
小蘭當然聽得出汪鎮長在討她便宜,叫道:“我在罵這個殺頭砍腦殼的。天生是個剃頭匠,侍弄腦殼頭的料,就在剃頭店里當你的老大吧。”
老大說:“哎,這話也不能這么說啊,我這剃頭店怎么啦?你知道不知道,想當年我爺爺,還不是在小小的剃頭店里,就是用這么一把小小的剃頭刀,刷的一下……”老大說著,捏著剃頭刀的手一揮。
仰面躺在剃頭椅子上的汪鎮長只見一把雪亮的剃頭刀在眼前翻飛,不由叫道:“老大,老大,當心手里的刀……”
老大笑嘻嘻地說:“天下鎮四大金剛,叫誰低頭就得低頭……”
當天夜里,辛苦了一天的老大和小蘭正在休息,忽然,小蘭推推老大:“你聽,好像有人在敲樓下的店門。”
老大說:“半夜三更的,誰還會來剃頭?”
小蘭說:“不管是什么人,來敲剃頭店的門,總得去問一下。”
老大穿好衣服下了樓梯,到店堂間隔著門問道:“誰啊,半夜三更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老大,你先開門,我有事找你呢!”
老大一聽,竟然是汪鎮長的外甥,那個沒毛大蟲成洪元的聲音。便只好開了門。門剛開,成洪元便擠了進來。老大見成洪元手里拎著一個包,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便問道:“成洪元,你半夜三更的,要剃什么腦殼頭啊?”
成洪元道:“是啊,老大,幫我把頭發剃了。”見老大懷疑地盯著自己,成洪元掏出兩張百元大票,“老大,這次剃頭我不賒賬,我付現金。”
老大想,這個成洪元半夜三更上門剃頭,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便推開那兩張百元大鈔,道:“你給我說清楚,為什么半夜三更要剃什么腦殼頭?”
成洪元叫道:“老大,要你剃頭就剃頭嘛。”
老大說:“你不說原因,我就不剃。”
成洪元道:“老大,我和你說,我要出一趟遠門,留著這頭長發不方便,你就給我把長發剃掉,剃個普通的發型。”
老大道:“半夜三更的,我早就下班了。”
成洪元見軟的不行,便眼睛一瞪,說:“你一個剃頭匠,又不是什么公務員,還上班下班的,跟我摜派頭啊?有錢賺你就剃嘛,怎么,你要我發脾氣啊?”說著,一只手裝腔作勢伸進那只包里,像要掏什么東西。
猛然間,老大想起白天張肖和朱紀平說起的那樁金鑫首飾店的搶劫案,這個成洪元是不是就是那個拿了玩具手槍搶劫的家伙?他知道,論力氣自己不是這個狗熊一般的家伙的對手。怎么辦?報警,但這個時候怎么報警?
成洪元見老大還在猶豫,便從包里掏出一把手槍一指老大:“快給我剃頭,要不我殺了你!”
老大一見,哎,還真是這個家伙,拿一把玩具手槍來裝神弄鬼,便說:“好吧,我給你剃頭。”于是,成洪元抱著那個包坐到椅子上,老大用圍布圍在他的脖子上,用剪刀剪掉成洪元的長發,再用剃頭刀給成洪元修頭發,這時,他心里轉了好幾個念頭,如果他像當年爺爺一樣,只要手輕輕一揮,成洪元的喉嚨就會被割開。他想了好久,總是下不了手,但如果剃了頭讓他走了,這家伙可是派出所要抓的搶劫犯。想著想著,手上就慢了下來。
成洪元叫道:“抓緊,抓緊!”
忽然,老大捏剃頭刀的手一抖,成洪元只覺得后腦勺一涼,老大叫道:“糟了,刮破了皮!”
成洪元大怒,正要跳起身,老大叫道:“別動!”
成洪元道:“你怎么會把我頭刮出血的!”
老大道:“你想想,半夜三更,你把我從熱被窩里喊起來剃頭,我還沒睡醒呢!這樣好了,我用紗布把傷口粘貼一下。”
等把成洪元的頭剃好,老大的后背已經讓汗水給濕透了,他感覺到從來沒有這么累過。
除掉圍在成洪元身上的圍身布,成洪元一下跳起身,說:“好了,謝謝了。為了安全,我要把你捆起來。”說著,便用繩子把老大捆在了剃頭椅子上,還拿那塊毛巾塞進了老大的嘴里。
被捆在剃頭椅子上的老大連連蹬腳,終于驚醒了樓上的小蘭。小蘭下樓一看,才知道丈夫中了招。連忙解開繩子,老大叫道:“下面演了這么一場大戲,你在樓上睡得像死豬!”
小蘭道:“我想人家喊你剃頭,這天寒地凍的,我焐著熱被窩,誰想爬起來啊,誰想到是來了個搶劫的強盜。我們快去追!”
老大說:“還追什么追?他的摩托車這會兒早就離開天下鎮十萬八千里了。再說,這家伙包里有刀,還有一把槍!”其實,老大知道成洪元那把槍是玩具槍,但在小蘭面前還是把它說成了真槍。
小蘭憤憤地說:“就這么放他跑了?”
老大揉了揉被捆得發麻的雙手,笑道:“他跑不了,就是跑到天涯海角,警察也能一眼認出來!”
小蘭叫道:“那你還磨蹭什么,快打110報警!”
果然,天剛亮,成洪元就被逮回來了。
原來,老大雖然沒有他爺爺的膽子,不敢殺人,但在給成洪元剃頭時,故意在他的后腦勺上劃了個口子,然后用紗布給貼上了,烏黑的頭皮上貼著雪白的紗布,一眼就能看出。
聽說是剃頭匠老大協助派出所抓到了搶劫金首飾的嫌疑犯,大家都夸獎老大:“老大,呵呵,不愧天下鎮的老大……”
老大笑嘻嘻地說:“天下鎮四大金剛,叫誰低頭就得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