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關,皇宮里到處洋溢著喜氣。
午時,皇后懿旨到:今年的元宵節琵琶大賽規則略有改變,不只局限后宮的宮女,各大臣府、將軍府的侍女均可以參加。
少將軍李直剛剛得勝還朝,心情大悅。一眼瞥見府里一個叫莞兒的小侍女抱著琵琶,眼底掩飾不住的興奮。李直記得這個每次見到他小臉都是紅撲撲的小侍女,心下一個想法一閃而過。他勾勾手指,莞兒遲疑著走過來。
“你想參加比賽嗎?”李直問道。
“參……參加。”莞兒努力抑制著心中的激動,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么……”李直指著皇后身旁的一位小宮女,壓低了聲音對莞兒說:只要你把她干掉,我就將你納為側室。
那位小宮女,已經是蟬聯兩屆琵琶大賽的冠軍,深受皇后寵愛。
莞兒猛地抬起頭,看著李直帶著笑意的眼眸,小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來,眼里滿是沉迷和驚詫,一直到李直轉身走開。
此后每夜。李直經常聽見小侍女房內隱約傳出的琵琶聲,那聲音在高墻下婉轉低回。偶然一次路過她的房前,李直不經意間向里面瞥了一眼,卻只望見紗幔后一個落荒而逃的莞兒的背影。
這天,便是元宵節。
莞兒是垂著頭走上臺的。李直始終和身邊的副將說笑,根本不曾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和慌亂的指法。
莞兒毫無懸念地輸掉了這場比賽。
次日夜,紅爐暖火。李直倚在窗前看兵法,窗外響起窸窸率率的叩擊聲。李直又看到以前那個小臉紅撲撲的莞兒。她向李直展開手里托著的帶血的短刀。輕輕地問道:我把她干掉了,將軍。您可以……納我為側室了嗎?
月光清冽,碎落一地。
鐵馬冰河
邊塞,月冷星稀。
少將軍李直在營帳中踱步,心底似大漠般荒涼。
軍中糧草只余七日了。
李直駐守邊關兩年。初時糧草豐裕,近半年來,卻屢屢出現供給不足的異狀。
盯著書案上忽明忽暗的燭火,李直一念突起,閃電般劃過腦際。與其全軍將士坐以待斃,不如自己一人冒死啟程回京,叩問皇上緣由。
豈料次日辰時,副將忽然來報,老管家來了,還帶來了幾車糧草。李直自是驚喜萬分。這位老管家,也是行武出身,跟隨父親征戰多年。年老傷退才回到將軍府做了管家,待李直視如己出。
隔著幾案。李直看著衣衫襤褸、滿臉塵土的老管家,脫口而出:“我要回京城面見皇上。”老管家微笑道:“果然如老將軍所料,只是少將軍萬萬不可啊!”
“為何?”李直拍案而起。
“不必問!”老管家窸窸窣窣地從懷里掏出一紙軸,展開,竟是一幅字:鐵馬冰河。蒼勁有力,正是父親的親筆。
“見字見人。”老管家厲聲道。
李直緩緩跪下。老管家拉住李直的左手。在他的手心里緩慢地寫下一個“回”字,掌心一翻,又在手背處用力寫下一個“走”字。
少頃,輕聲告誡道:“老將軍令:月余便有結果。”
黃沙遍野,一眼望不到盡頭。李直只覺心頭一凜,漫卷的沙塵似乎灌進了身體,讓他說不出的沉重。
當日午時,老管家一行啟程回京。
果然月余時,皇上圣旨到,召李直回京。還特別強調:李直可先行回將軍府拜見父親。
大漠長煙,李直只帶幾名侍從,星夜晝程,一路馬蹄碎。卻被將軍府門上紛飛的素白挽帶驚落馬下,天地間,一剎那成空,只余老將軍的靈位。
老管家斷續述說:“半年前,皇兄叛亂,皇上自顧不及,那些糧草都是老將軍讓人從府上運出去的。”
李直怒起:“幾車糧草,罪不至死啊!”
老管家垂首落淚道:“是老將軍自己上的奏折,皇上已經特赦了。奈何老將軍去意已決。”
李直倚劍破門,嘶叫道:“我不明白,我要叩見皇上問個清楚……”
老管家顫聲喝止:“老將軍令:見字見人,見人您就明白了。”李直仰首,書房正中高懸的匾額,黑色的襯底,鎦金的四個大字——鐵馬冰河。
父親,是因為那兩個字嗎?
掌心向上:吾皇在位,班師回朝;掌心向下:江山傾覆,遠走天涯。
李直撲通跪倒,頃刻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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