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態意識的勃興與女權主義的崛起
在現代社會中,由于人類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人與人之間不再是和諧相處的共生關系,而是露骨的、血淋淋的競爭關系。在違背人類自然生存模式的背景下,人類遠離了自己的精神家園。誠如有的學者所指出的:“心態與生態是人類文明始終存在的兩大問題,心態關乎共容,生態關乎共生。新的世紀、新的時代,我們同處在一個地球村,共容之心態的營造,共生之生態的創造尤為重要。共容方能生存,共存方能共生。我們不僅應學會與他人共容,更應該學會與自然共容。”
伴隨著生態意識的勃興以及這種思維方式在諸多領域的應用和借鑒,使其受到了廣泛的關注。當人們將這種認識方式轉移到對社會問題的思考中時,就直接催生了生態女性主義的誕生。
最早提出生態女性主義的是弗朗索瓦·德·艾奧博尼,她在《女性主義與死亡》一書中明確指出:社會施加給婦女的影響力與社會施加的自然力的影響力之間存在關聯。正確認識和對待這種聯系對于解讀女性社會地位以及外界帶來的影響是極為必要的。因此,有關女性主義的認知要考量生態學的角度,而生態問題的最終解決也必須參照女性社會地位等因素。這種思想實則是對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對女性社會地位生成的闡發,力求消除兩性之間的對立,希望實現生態保護與女權主義的融合。“它并不是用女性高于男性的二元轉化作為反擊,而是痛恨任何形式的歧視、踐踏、征服與統治,主張多元平等、和平共處、和諧對話,以共生發展為目的的新形態,是男性也必須參與并同樣受益的具有實際的社會、生態效果的改變。在改善女性、自然的文化地位的同時達到整體性的改良,最終實現真正的自然崇拜(nalurism),成為‘結束性別壓迫和統治思維的女性主義團結運動的必要部分’。”由此可見,生態女性主義核心價值訴求在于建立自然環境與女性之間的聯系。只有構建起良好的互動關系才能實現女性權利的有效保障。正是由于洞悉到了二者之間的內在關聯,生態女性主義思想才得以崛起,并在世界各國受到研究者的重視。
在《傲慢與偏見》中,奧斯汀曾借伊麗莎白的口熱情歌頌了英國的鄉村美景,將讀者帶入到一個全新的視野中,這一切都是那樣的迷人。伊麗莎白熱情歌頌的美麗景色正是奧斯汀所經歷的生活環境。作為一位在英國田園世界成長起來的作家,奧斯汀將自己看到的和經歷的恬靜、淡雅的鄉村風光寫進自己的作品中。在她筆下的自然環境被賦予了人的屬性,她所描繪和渴望的生活正是自得、優美的田園生活。
二、孕育生態女性主義的文化背景
生態女性主義思想的誕生絕非是偶然因素作用的結果,其生發、醞釀并最終走向成熟的過程是與孕育生態女性主義的文化背景有緊密聯系的。眾所周知,“作為觀念形態的文藝作品,都是一定的社會生活在人們頭腦中反映的產物。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的文學藝術及其文藝理論,都是結晶在一定的社會物質基礎之上的”。對于這一點,馬克思也曾明確指出:“在不同的占有形式上、在社會生存條件上,聳立著由各自不同的、表現獨特的情感、幻想、思想方式和人生觀構成的整個上層建筑。”
奧斯汀的文學作品正是19世紀英國人精神生活的具體體現,是血與肉的凝聚。無論是從內容抑或審美訴求的角度而言,奧斯汀文學作品的靈魂與血液都與孕育她的這片大地有緊密的關聯。理解奧斯汀的生態女性主義思想,我們應從兩個維度人手:首先,自然生態的文化場閾塑造了奧斯汀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和活潑風趣的文風,也造就了她細膩、敏感的筆觸,這就奠定了奧斯汀作品濃郁的自然氣息。其次,奧斯汀終身未婚,她從英國田園走來,向茫茫鄉村走去,她的生活、她的人生、她的世界無一例外地受到特定不列顛民族獨特文化精神的影響,最終凝定為奧斯汀小說獨特的生態女性主義思想。
19世紀的英國社會等級森嚴,奧斯汀作為家中最小的女兒深切地感受到,作為一名女性她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婚姻。同時,發端于英國的工業文明也逐漸摧毀著奧斯汀熟悉的鄉村生活。當外界環境的改變導致人性的扭曲以及社會制度帶來的壓抑與痛苦降臨時,所有的一切促使奧斯汀思考英國社會的現實問題,尤其是女性的社會地位問題。作為一位作家,奧斯汀并未接受過完整、系統的教育,她對社會的理解和思考源自前人對她的引領。“奧斯汀本是博覽群書之人,舉凡有益,便吸納不拒。”英國社會厚重的歷史與獨特的文化成為奧斯汀不斷成長的營養之源,在奧斯汀的作品中,我們不僅能夠感受到她本人對考珀的推崇,也能看到范妮·伯妮對奧斯汀形成生態女性主義思想所發揮的巨大影響力,但后者的影響是以“戲擬”的形式表現出來的。“她誠然是位工筆畫家,可她從來都不是在平面上涂抹。她所有的人物都是圓的,或至少有圓起來的可能。”由此可見,奧斯汀并不是一位遵循傳統的作家,她以自己的小說創作實踐著對英國傳統文學的不屑,表達著自己作為女性作家所獨有的精神世界。一方面,在她本人的文學作品中,我們看不到荒唐文學、哥特小說的內容,取而代之的是對于奧斯汀自己所處的英國田園鄉村生活的真實記錄:另一方面,在奧斯汀的作品中,女性作家獨特的視角成為小說的一大特點,她以女性獨特的人生定位和社會身份出發,將自己眼中的英國社會、英國文化表現得十分細致。
民族文化精神是孕育在一個民族文化發展、文學創作的歷史過程中的。它的形成、發展和最終凝定,都經歷了漫長的歷史演進過程。因此,當我們面對英國文學厚重的歷史積淀和文化內涵時,首先必須思考的一個問題就是:在頹廢小說與哥特小說盛行的19世紀,在文藝復興逐漸遠去的時代,究竟什么樣的精神特質才是真正屬于19世紀英國文學獨特的民族文化精神。對于這個問題的思考,我們應從奧斯汀作品中的一點一滴去考察。在對比中,我們認識到了不同文明體系的差異,也深刻理解了某一文化類型的自我特征。當我們以此作為參照物去審視奧斯汀的文學創作時,不妨轉換一個思路:奧斯汀所處的19世紀正是英國文學發生巨大變化的時代,即有的文學作品已經陷入到僵化、凝固的誤區中。在新舊文化模式的巨大沖擊中,傳統文學、傳統文化、傳統生活方式和思維觀念都經受著巨大的沖擊。就奧斯汀的創作形態而言,她所經歷的生活決定了素材的來源。
三、生態女性主義的現實意義
當我們從文學創作的角度審視奧斯汀的作品時,生態女性主義思想的展現就經歷了這種艱難的思維過程,同時也不可避免地遺漏了萬物共生和諧,即人類物質與精神家園重構中理想和諧的“非和諧”或稱“偽和諧”因素。其中,關于人性斗爭的主要敘事元素彌漫于絕大多數作品中。這種現象的存在,給生態女性主義所關注的人的存在狀態這一維度以深刻的批判力度。人與自然的斗爭、人與社會的斗爭,包括人與自我的斗爭,都展現了奧斯汀對19世紀英國社會和英國女性的深層憂思。為了達成這一目的,作家必須將自己的心沉浸在與自然相融合的永恒中。誠如亨利·梭羅在《瓦爾登湖》中寫道:“人類在過著靜靜的絕望的生活。所謂聽天由命,正是肯定的絕望。你從絕望的城市走到絕望的村莊……在人類的所謂有戲與小錢底下,甚至都隱藏著一種凝固的、不知又不覺的絕望……不做絕望的事,才是智慧的一種表征。”當作家們沉浸在文字游戲的快樂中時,他們更多地扮演著實踐者的角色。因為,他們總是試圖采取自己最特殊的表達方式去體驗人生,在體驗中將現實社會中人的斗爭帶入到自己的文學作品中,為他們披上“偽和諧”的外衣。當人類從原始社會的生存狀態走向奴隸社會、封建社會時,人們對自然的改造能力逐漸增強,人類與自然的斗爭能力也得到了不斷的提升。我們看到,人在創造物質財富與精神財富的同時,又失去了寄托自己靈魂的精神家園。弗洛伊德將其解釋為理性的誤導,在理性之光的帶領下,人自從被逐出伊甸園就與自然喪失了同步。當人類最終淪落為精神世界中永恒的乞丐時,才突然理解了盧梭曾說的話:“大自然向我提供一幅和諧融合的圖像,人所呈現的景象卻是混亂和困惑!自然要素之中充滿諧調,而人類卻在雜亂無章中生活!動物是幸福的,惟其君王很悲慘!啊!智慧,你的法則在哪里?”
所謂現代文明成果在生態環境不斷惡化的現實面前都顯得黯然失色。我們看到,當現代文明在西方社會迅速發展并逐漸改變著西方人的傳統思維觀念,甚至影響到他們對待世界的方式、對待宗教信仰的態度時,他們的精神世界也曾經歷著巨大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