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后現代文化思想解讀納博科夫小說《洛麗塔》

納博科夫是一位俄裔美籍小說家，作為一位移民作家，他比絕大多數土生土長的美國作家更了解美國的文化和社會背景，獨特的藝術創作觀源于他豐富的人生經歷以及對文學的深刻研究，對自然背景的逼真描繪使得他的作品呈現出魔幻般的色彩?！堵妍愃肥羌{博科夫的代表作，他在小說創作上革新了傳統的創作思想，盡管它曾被列為禁書，但其中后現代主義的運用仍對20世紀世界文學造成了重要影響，除此之外《普寧》《防守》《微暗的火》等作品也同樣具有顯著的后現代主義特征。后現代主義對文學作品的特殊性、異質性和唯一性的強調使得納博科夫的作品在20世紀文學領域獨樹一幟，納博科夫對后現代主義的深刻理解在文本中更是有了充分的體現。

一、《洛麗塔》及其后現代主義

《洛麗塔》是納博科夫爭議最大的一部作品，同時也是他流傳最廣的一部作品。小說絕大部分內容是關于死囚亨伯特的自述，故事以一個中年男子和一位未成年少女的戀愛為敘事線索，由于小說內容涉及到戀童癖、亂倫和一些有關性方面的內容，所以小說一開始在美國被列為禁書，并未獲得發表，直至1955年該小說才在法國奧林匹亞出版社首次出版。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亨伯特是一位歐洲移民知識分子，因為在少年時期他心愛的少女傷寒早夭，于是就產生了戀童癖。他迷戀上女房東的小女兒而與女房東結婚，女房東因發現丈夫和女兒的不倫之戀而死于車禍。亨伯特為了占有洛麗塔，長期用零花錢和美麗的衣飾控制她。為了避免鄰居的閑言碎語，兩人以父女的名義踏上了旅途，沿途旅館留下了他們愛的痕跡。在旅途過程中，洛麗塔被劇作家奎爾蒂拐走，雖然洛麗塔喜歡奎爾蒂，但他卻是個變態狂，他強迫洛麗塔和別人在他面前拍色情電影，最后還將洛麗塔趕走，洛麗塔過上了流浪的生活。亨伯特得知事情的經過后，槍殺了那個帶走洛麗塔的劇作家，并因此而入獄，而《洛麗塔》就是亨伯特在獄中的懺悔錄。這部作品完全超乎了常人的想象，從藝術角度分析，它不僅僅是一個亂倫的愛情故事，它充滿了智慧和藝術魅力。作為讀者我們應該從多個角度來分析這部具有后現代主義的作品。

二、后現代文化思想在小說中的體現

（一）元小說特征的體現

所謂元小說是指敘述者完全脫離了小說敘事文本的束縛，獨立地對敘事本身發表自己的評論，這種敘述方式通常會打斷小說文本原有的敘事結構，小說《洛麗塔》就具有顯著的元小說元素特征。元小說元素在小說中的運用使得批評話語與敘事話語進行了有效的融合，從而使藝術形象和語言操作之間建立了一種密切的聯系。小說的主人公亨伯特從表面看來雖然是一個具有文化修養的紳士，但他始終會提醒自己曾經是一個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病人，像亨伯特這樣一個在精神方面有疾病的人創作的小說，其小說的真實度到底有多高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也有可能這本小說只是他在發病時幻想出來的故事。作為藝術家、詩人和精神病患者的亨伯特在回憶過去時，總是會對自己的行為、動機以及欲念進行詳細的分析，并且他很享受這種沉浸在幻想中的感覺，幻想讓他具備了分析的天賦，想象的道路永遠沒有窮盡，而《洛麗塔》只是亨伯特回憶錄中的一個可能。

通過閱讀現實主義小說，我們可以發現小說的作者始終都是作為一個局外人冷眼看待這一切，同時這也是這類題材小說的一個明顯特征。元小說特征的介入使得這種局面被打破，人物和作者之間出現了相互交流，納博科夫就是《洛麗塔》中的亨伯特，而奎爾蒂則與洛麗塔一樣，無論是亨伯特、奎爾蒂還是洛麗塔，他們都是同一人。如此一來小說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納博科夫與亨伯特同樣出現在小說中，納博科夫以亨伯特的口吻敘述故事，而在亨伯特的故事中也出現了納博科夫的身影。發展至此，納博科夫成了小說中的虛構人物，虛幻與現實的自由轉換使得人物對象失去了本質的區別，讀者根本就無法分清是誰在構造誰。打破傳統寫作框架是元小說的第二大特征，在傳統的小說中，人物與敘事都非常清晰，而在這部小說中，敘事好像超出了原本的界限，所以當亨伯特詩性大發時，就即興創作了一首描寫洛麗塔的抒情短詩。亨伯特在談論自己的詩作時，小說被隔離了故事層面，而被放置在敘述層面，直到此時讀者才發現，洛麗塔的形象不過是亨伯特隨意描寫出來的，這種獨特的敘事方式使得小說在語言表達和整體結構上極具魅力。

（二）戲仿的運用

“戲仿”又稱諧仿，是指在自己作品中通過借用其他作品以達到調侃、嘲諷或是致敬等目的，同樣它也是小說創作過程中常用的手段之一，諷刺是一門藝術，而戲仿則是一場游戲。戲仿在文學作品中的運用通常都帶有某種目的性，通過帶有諷刺意味的模仿形式來突出模仿者的弱點和自我意識的缺失。當戲仿的文學作品風格或內容較嚴肅時，可以通過不同的表現形式和作品風格來突出作品中的荒謬性，以此來達到詼諧搞笑的目的，戲仿是一種帶有藝術氣息的模仿方式，相對于開玩笑式的模仿而言，它能完整地保留作品原有的結構。戲仿在小說《洛麗塔》中也有高頻率的使用，語言游戲、文字游戲和雙關語等寫作手法的運用使得納博科夫的小說在語言表述上具有獨特性。

《洛麗塔》在整體結構上很巧妙地選取了懺悔錄的形式，詼諧的語言偶爾帶有一點浪漫。故事的后半部分以導游的視角為我們介紹了亨伯特與洛麗塔的旅途，并將這次旅途比擬成一個犯罪分子的特別策略。從小說的本質出發，作者使用了多種文本形式對小說的主題進行了深刻的揭露，小說的中心思想也因戲仿手段的運用而呈現出鮮明的對比。小說的整個敘述過程基本上都是由亨伯特完成的，故事以自白的形式講述了他這一生的遭遇。通過杜撰的博士形象來解說人物之間的關系，客觀的解說加強了小說文本結構的嚴謹性。納博科夫之所以選擇用懺悔錄的形式來創作這部小說，主要是受西方傳統思想的影響，因而他使用戲仿方式對社會上常見的懺悔模式進行模仿，并在作品中融入自身的精神理論。作者認為小說開始使用的寫作方法在讀者眼中或許是很低級的，而他將亨伯特的日記安置在小說的開頭，這種寫作方式也非常冒險，因為亨伯特的日記很容易給讀者留下傳播淫欲思想的印象，隨著閱讀的深入讀者會感到越來越厭倦，小說的內容讓人產生了一種無法繼續閱讀下去的沖動，這種難以精準下定義的價值取向也是后現代文化思想在小說中的具體表現。

（三）不確定性和多面性

后現代主義文學總給人一種模糊而又不確定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不連續的世界中到處都掛滿了與故事相關的碎片，小說《洛麗塔》中的人物形象也具備這種特征——多面而又不穩定的人物性格。亨伯特就是這種人物的典型代表，亨伯特來自于歐洲，在具有較高文學修養的同時又具有巴黎那種浪漫的生活情趣，作為大學教授，他通曉多種語言，他對少女洛麗塔的迷戀以及亂倫在傳統世界中是不道德的，所以讀者只能用一種非正常的視角對他的行為進行審視。亨伯特之所以會有那種瘋狂的行為，完全是為了維護自己對洛麗塔的愛，而洛麗塔在納博科夫的筆下也是一個性格極其復雜的人物形象，他對亨伯特的情感有點讓人難以琢磨。從小缺乏父愛的她對亨伯特有著特別的依戀，與亨伯特畸形的情侶關系以及對奎爾蒂的愛慕使得她整日處于一種扭曲而復雜的矛盾中。在亨伯特面前，她同時扮演著女兒和情人的角色，天真時清純活潑，不高興時講下流話爆粗口，她的行為舉止完全不像是她那個年齡該有的，因而她的性格也具有不確定性和多面性。

后現代主義作家通常都擅長玩弄文字，通過擺弄文字來激發讀者的閱讀興趣。所以小說中描述的事物可以是真實的也可以是虛幻的，作者就是想通過這樣一種方式來告知讀者這是一個虛幻的世界?！堵妍愃分械睦撞┦烤褪且粋€虛擬人物，作為故事中的客觀敘述者，他的出現不僅突出了故事發展的新動向，同時也證明了亨伯特敘述的真實性，相對于小說中的人物而言，讀者更希望看到故事外的人物命運，作者正是考慮到這點才將小說中一些細微的部分進行了細節擴充處理。如他在描述溫德馬勒這個細節時，進行了適當的詳寫，但作者并不想就此公開他的身份，這樣做可以將那件見不得光的事情永遠藏于地下，因為溫德馬勒的親生女兒已經成為一名大學生，而洛麗塔也嫁到了美國，成為一家飯館的老板娘，亨伯特通過人物傳記的形式將這個故事用虛擬的形象表達出來，并將這部作品命名為《我的奎》。

三、結 語

本文通過研究納博科夫的小說《洛麗塔》，發現作者在元小說、戲仿等后現代創作技巧的運用上非常嫻熟，他在小說中融入后現代文化思想已達到游刃有余的地步。納博科夫在敘事技巧上的創新，使得他在文本中大量的運用了隱喻、暗喻、語義雙關、黑色幽默和諷刺等藝術寫作手法，在小說詼諧簡短的語言中蘊藏著深刻的思想內涵。黑色幽默作為20世紀中期美國重要的文學流派，它對現代世界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種具有反諷意味的喜劇處理手法，使得悲劇主題的表達更為深刻，黑色幽默在《洛麗塔》中的運用同樣體現了小說的后現代文化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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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粟芳（1965— ），女，廣西永福人，本科，廣西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