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過馬路,你人在哪里,這條路該如何走下去……”天還沒亮,姚三就扛著鋤頭哼著從電視上聽來的歌曲出了門。最近姚三雖然遇到了點(diǎn)不順心的事情,可并沒有影響到他歡喜的心情。
不順心的事情是老婆小秋走了,跟著艷虹去了深圳一家電子廠打工,怎么攔都攔不住。艷虹沒考上大學(xué),一直在外面闖。闖了幾年就把一個(gè)原本樸樸實(shí)實(shí)的農(nóng)家女,闖蕩得妖冶起來。走路的神態(tài),說話的味道,就連嗑瓜子的姿勢,都變了樣兒。以前在家時(shí),嗑瓜子和大家一樣,把瓜子扔進(jìn)嘴里,咬開,然后噗地吐出瓜子皮兒。現(xiàn)在艷虹嗑瓜子嗑得講究起來,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起瓜子,然后翹起蘭花指,輕啟涂抹了口紅的薄唇,慢慢用牙尖咬開瓜子殼,用舌尖一添,瓜子仁就到了口中……村里人都看呆了。說出去和不出去就不一樣,看看人家艷虹,嗑個(gè)瓜子也能嗑成這樣,一個(gè)字那叫優(yōu)美。有人就笑,說你家優(yōu)美叫一個(gè)字啊,搬起腳丫子數(shù)數(shù)?說話的人反駁說,嗑瓜子嗑出個(gè)臭蟲來啥人都有,懂不懂,這叫幽默!
別人是怎么看艷虹的他管不著,可姚三橫豎就是看不慣艷虹的做派。特別是艷虹走路一拽一拽的樣子,更讓他無法接受,什么玩意,跑城里得瑟幾天,回來連路都走不直了。
可老婆卻像著了魔,自打艷虹回來后,屁顛屁顛跟在艷虹的屁股后跑。艷虹要走了,老婆死活都要跟著。吵了幾架后也沒擋住。最后老婆還是跟著艷虹去了深圳。現(xiàn)在的女人真是沒個(gè)整,都騎到老爺們的腦門子上去了。跟著鳳凰飛能找到梧桐樹,跟著小姐走找到的是舞廳。老婆跟著艷虹走了,姚三的心一直不落地。
姚三的歡喜是來自他春天時(shí)起早爬半夜在村西道邊荒坡上開墾的二畝地。荒坡上的二畝地種上了玉米后,連化肥都不用上,小苗長得噌噌的,招人喜歡。如今玉米已經(jīng)長到一人多高,根本不用再除草了。可姚三還是扛著鋤頭往地里跑,雖然用不上,可扛著鋤頭去地里溜達(dá)一圈,是他的習(xí)慣。
村口梁有拄著拐棍看見他就說,你那片地離村里遠(yuǎn),又守著道邊,你可看好了,別等成熟了,讓人掰得只剩下玉米稈子了。這年頭啥東西離家遠(yuǎn)都不好照管。
姚三說,你嘴里什么時(shí)候能吐出象牙來?
好話賴話你都聽不出來啊?我這可是好話。
好話?你還是省省吧!
姚三扛著鋤頭哼哼唧唧走遠(yuǎn)了。身后梁有氣得用拐棍把地皮戳得直冒煙兒。
轉(zhuǎn)眼老婆走了將近兩個(gè)月了,姚三開始想老婆了。夜里,他感到身體就像村后山坡上漸漸成熟的玉米,嘎嘣嘎嘣直響。他咬著牙在心里發(fā)狠,等這娘們回來的,看我不扒玉米一樣扒了她的皮!
山坡上那片荒地真是塊寶地啊,玉米棒子長得比胳膊都粗。本來這幾天前他要找?guī)讉€(gè)人幫忙把玉米收回來的。可是一場連綿的秋雨給耽擱了,只能等晴天再說了。
這兩天想老婆想的,總是睡不夠。太陽都照到屁股了,他才一骨碌爬起來。見到了太陽,他就像見到了山坡上那片金燦燦的玉米地。面容雖然很倦怠,可心里一片金黃。連綿的一場秋雨,讓他偷了點(diǎn)懶,連著兩天沒去山坡那片荒地了,今天說啥也要去看看。
姚三扛著鋤頭,依然哼著“我在過馬路,你人在哪里……”慢悠悠邁著很享受的腳步,過了一條寬闊的馬路,就到了山坡上那片玉米地,玉米地一片成熟的顏色,離老遠(yuǎn)就已經(jīng)讓他心里開了花。
可走進(jìn)玉米地的時(shí)候,他傻了眼。玉米真的都開了花,被扒開的玉米葉子像白色的花朵盛開,玉米棒子已經(jīng)被掰走。
鳥兒在頭頂上亂叫,陽光直愣愣地照著他的腦門。他的腦門上是一排排細(xì)密的汗珠。
在一株玉米的秸稈上,還掛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你辛苦一秋,我忙乎一宿,留下幾穗,夠你煮粥!
他媽的,還真讓梁有的破嘴說著了。半晌姚三才回過味來,回過味來的姚三扔下鋤頭就往家里跑。邊跑心里邊想,快點(diǎn)去深圳,把老婆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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