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湖開闊,湖底平坦。水草多,水中螺螄多,易長魚。
湖中的魚經常在岸邊嬉戲、覓食、生子。那些魚就惹了柳葉湖人的眼睛。
生活在柳葉湖岸邊的人掌握了捕魚的季節和方式。他們捕魚,多為魚叉、漁網、魚鉤。用鷺鷥捕魚的也有,不多。
沙魚捕魚專用魚叉。游到岸邊的魚,他瞅準了,就一叉下去,魚就在叉上不斷掙扎,怎么也脫不掉。因此,沙魚從來不為吃魚犯愁。
沙魚叉魚的本事練了三年才有。三年中,他在湖里放過無數的蓮花和細小荷葉,那些蓮花和細小荷葉就成了沙魚練習的靶子。然后沙魚對著那些靶子一一叉去。起初十有二、三中,后有七、八中,三年后,沒有不中的。
沙魚叉魚手法極準,村子里再沒人能比。村子里的老人建議年輕人在水邊舉行叉魚比賽。沙魚參加,比賽的人中,第一個叉到魚的是沙魚。
比賽時,一頭長發的水妮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比賽完,一雙手挽著沙魚的手,說愿意跟沙魚過一輩子。
沙魚看著長發飄飄的水妮,說,我把叉著的魚再放到水里,你能叉起來,這事就成。
水妮說,成。
沙魚在叉上下了魚,然后把魚拋向湖里。水妮迅速拿過沙魚的魚叉,嗖的一聲,魚叉飛向湖中的魚。收叉回來,魚叉上是沙魚拋下的魚。
沙魚說,水妮,天定的,跟我回家。
水妮成了沙魚的女人。
春天,湖里的魚到岸邊產子,沙魚晚上出去,叉回來的魚,有滿滿的一篾簍。水妮就把魚賣了,往沙魚的身上添衣。
沙魚把自己的魚叉看得很重。不用的時候,他把魚叉掛在堂屋的中柱上。有人找他借,他搖搖頭說,我那魚叉一般人用不好。
沙魚的岳父找他借,他不肯。后來,水妮跟沙魚干了一架。水妮說,不借人家,我沒怨言,連你岳父都不借,未免太不近人情。
柳葉湖屬常德縣漁業總場管理,在湖邊捕魚的人多,影響了漁業總場的收成。后來,柳葉湖看湖的人多了,一撥一撥的沿湖巡查。遇到叉魚的、放絲網的,打個招呼,提個醒,再不在湖里捕魚。
很多人聽話,不再捕魚。也有不聽話的,沙魚就屬不聽話的。那些不聽話的,往往還遭了看湖的人打。
沙魚仍舊在湖里叉魚。
沙魚叉魚,就被看湖的人追趕了一次。那一次,沙魚看到一群魚在岸邊游,他拔腿跑回家中,取了魚叉就叉,叉了好多條。正好看湖的人看見了,就追過來。沙魚仍舍不得放叉,繼續叉魚。
看湖的多為青年人,領頭的叫曹拋皮。個子大,力氣足。曹拋皮一手收了沙魚的魚叉,還把魚簍中的魚倒掉了。沙魚一使勁,從曹拋皮手里搶了魚叉就跑。沒跑幾步,曹拋皮就攆住了沙魚,就把沙魚往死里打。
沙魚躺在地上起不來,嘴里出言,老子往后一叉叉死你。
曹拋皮不解恨,掄起拳頭又打。恰好,水妮跑過來,雙手死死抱住曹拋皮的一只手,吼,要打你打我好了。
曹拋皮看著水妮。看水妮漂亮的臉,看水妮漂亮的身材,心就軟了。
曹拋皮說,管好你家男人。魚叉多了,會傷手的。
沙魚從地上起來,橫一眼曹拋皮,說,往后,我用魚叉叉了你。
回到家,水妮說,沙魚,往后莫說用魚叉叉死曹拋皮了。
沙魚頂一句嘴,我就要說。
水妮懶得理睬沙魚。
水妮那天在漁業總場找了曹拋皮。說有件事跟他商量。
曹拋皮說,啥事,你就說。
水妮說,我家沙魚,一輩子就想在湖邊叉魚,你就讓他叉幾回,他手癢得很。
曹拋皮說,我是個看湖的,這個事我也做不了主。我的眼皮底下,容不得在湖里叉魚的。我的手,也癢得很。
水妮說,這事你做得了主。
曹拋皮看看水妮,看看水妮漂亮的臉,看看水妮漂亮的身材。然后說,行。
天還沒黑,水妮對沙魚說,沙魚,最近湖里沒人看湖,曹拋皮回家休假了。你安心到湖里叉魚。
天一黑,沙魚就出了門。
天一黑,曹拋皮就直奔沙魚家。
春天的晚上,湖里的魚在岸邊的水草叢里產子,不時地弄出些水花。那些水花,那些魚吸引了沙魚的眼睛。沙魚很起勁地在湖里叉魚,叉了一條又一條。
水妮在床上也像一條產子的魚,不時地弄出一些聲響。那些聲響,那些動作吸引了曹拋皮的眼睛。曹拋皮和水妮一次次地在床上翻滾。
曹拋皮對水妮說,要走了,說不定沙魚很快就回來了。
水妮說,還早呢,沙魚是個很貪的人,看見春天的魚,他不會放手的。
水妮在床上又開始了翻滾。翻滾過后,曹拋皮死死地趴在水妮身上。
沙魚家的門是突然被打開的。
沙魚的魚叉是突然扎進曹拋皮的腰間的。
那一刻,沙魚的眼里,曹拋皮就是一條正在魚叉上掙扎的魚,怎么也逃不掉。
沙魚說,水妮,我的魚叉毀在你的手里。
天剛亮,沙魚一步步走向白鶴山派出所,嘴里老是重復著說,老子要用魚叉叉死你!老子要用魚叉叉死你!
很多人見了,說路上走著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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