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陰謀，一場愛

一

我們在絕望中糾扯，在寂寞中撕咬，在最后的夜色里做愛。沒有愛只有恨，沒有情只有欲。這就是我好了幾年的男人楊揚給我的最后一夜，這些年來我像小三一樣，躲在他女朋友的光環下。終于他要和我分手，結婚去了。

我一直以為我和楊揚的愛情很純白，我不圖他錢財，當然，他也不是腰纏萬貫的款爺，他只是個開海鮮餐館的小金龜。但就這開飯店的錢還是他女友資助的。楊揚晚飯時，在他對我的分手詞里這樣提到過。大抵意思就是，他怎可不與他女友永結秦晉之好。

楊揚滿足地從我身上翻滾下來，而后，從床頭柜摸出一張銀行卡，他說，珊珊，這個你拿著，密碼是你生日。

我把金色的卡片夾在指縫間，瞇著眼睛對著窗外的月光晃，如融雪一般脈脈流淌下的清輝竟然映照得卡片熠熠生輝。

是嫖資嗎？楊老板。我笑問。

瞎說，我還是愛你的，只不過我女友是家里定了婚約的。

楊揚又說，他的女友已經辭職，明天上午的飛機到這里。

那么，今夜，我們無需再談愛情，只給身體來場狂歡，權當分手盛宴。

二

有人說，女人，一旦愛上就是輸家。這應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看看，我死心塌地愛了楊揚四年，結局是，人財兩空，輸得一塌糊涂。我這廂形單影只，黯然神傷地逃離。他那端，卻溫香軟玉在懷，琴瑟和諧鸞鳳和鳴。

幾番輾轉，我在城南租了兩室一廳住下。我并非富人，只是租不到一居室的房子，所以，另外一室我在網上發帖出租。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來租我房的竟然是我高中同學李珂。這個倒也不怪，奇的是，他來就來吧，居然還和一高壯男孩挽手敲門進來，兩人那親昵的神態，溫熱的語調，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對gay。

李珂第二天就提溜著大包小包搬了進來，我靠在房門看他鋪床疊被，繼而又小主婦般地進廚房煮飯熬湯。

我囁嚅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問他，那個誰，他不會也來這里住吧。

李珂倒也大方，對我旁敲側擊的質疑回答利落。你說他啊，他叫吳坤，我的真命天子，親密男友，不過，為了不刺激你這位孤家寡人，他不會在這里過夜的。

我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手里準備遞給李珂的細瓷湯碗咣當一聲摔碎在廚房的地磚上。原來，他倆真是那種關系。

記得讀高中時，李珂還癡迷女生，成天追著我送鮮花遞紙條。我不喜歡他，也不敢早戀，所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沒成想，才幾年時間，他就變得喜歡男人了。

真是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世事如浮云蒼狗，變幻莫測。

賈珊珊，你賠我的碗，本來還要請你喝雞湯呢。你看看你，哪里有個女人樣，毛手毛腳的。

正在熬雞湯的李珂看著一地的碎碗渣子，跳著腳心疼。那模樣，活脫脫一持家小女人樣。

我忍俊不住，叉著腰，差點笑岔氣。我是多久沒這樣開心地笑過了。

賈珊珊，你笑起來其實蠻好看的，你那個前男友真瞎眼，咋就不要你了呢。

李珂邊清掃著地上的碎碗碴邊問我。

前男友。楊揚。算算，離開他已經兩月有余。

三

那天晚上，我請李珂還有他的親密男友一起吃飯。

整條街，各色小吃一應俱全。我們仨無頭蒼蠅般轉了半天，最后，我提議吃海鮮，我們進了楊揚的海鮮館。

我要說我不是故意進楊揚飯店的，這話楊揚肯定不信。

剛進餐館門，收銀臺后楊揚和我的目光就無可避免地對接，我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卻是面無表情，眼神淡漠而冰冷，好似從不曾認識我一般。

我們在大廳坐下，招服務員點了菜。

楊揚餐館的生意很不錯，幾乎座無虛席。餐廳大堂的格局有些變動，顯得干凈精致，格調不凡，看來，他女友很有經營頭腦。

吃完飯結賬時，收銀臺旁不見了楊揚的身影，只有一名粉面桃花的女子翹著蘭花指在計算器上按著鍵。想必，這粉面桃花就是楊揚的女友。

男人一旦變心，真是絕情無比，躲我如躲瘟疫。其實，我只不過是想看他一眼。

那晚，李珂大概看出了我的落寞，早早打發了他男友回家，再買了啤酒回到我們的住處，陪我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醉了的我把頭拱在李珂懷里，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我祥林嫂般哭訴，自己怎么怎么愛上了一個混賬男人，為他，留在這個城市工作，為他，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為他……

那晚，醉得稀里糊涂的我和李珂睡在了一起。他一直摟著我的肩，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口，腿和他的腿交纏在一起，我們緊貼著彼此的身體，無比親密，無限溫情。

沒有愛欲的男女同眠，感覺也挺好。

四

李珂不用坐班，他給一家雜志寫專欄，除了出去約會，買生活必需品，幾乎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御用宅男，且做得一手好菜。跟他住在一起的這段時日，我蹭吃蹭喝，似乎都吃胖了不少。

李珂說胖點好，至少不那么容顏枯槁，一派棄婦氣質。

是嗎，我對鏡理云鬢，貼花黃。卻在鏡里看他正癡癡地盯著我看，眼神似是呆了傻了。

我便逗他玩，李珂，干脆，咱倆搭伙過日子吧，從此，你挑水來我澆園，紅袖添香陪我夜讀書，長夜歡愉，纏綿無期。

賈珊珊，你長點心眼吧，你咋這么貧呢。你明明曉得，我是不喜歡女人的。那晚，我們睡了一夜，我動你半個指頭沒？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女人，你看看你，前不凸，后不翹，腿不長，腰不細，眼不媚，膚不白。只有傻瓜才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這個gay，李珂當真要氣死我。

不過，后來我終于知道一件能氣死李珂的事情。

那天，單位要好姐妹的小表妹結婚，同事邀請我一起去。

中午時分，進得結婚禮堂，我一看新娘身邊的新郎，差點沒驚得眼鏡掉地。

那穿著筆挺結婚禮服的新郎不是李珂的親密男友嗎？他怎么會喜歡女人，怎么會和女人結婚？

啊哈，原來李珂和我一樣可憐，也是失戀ing，怪不得最近變得有些小憂郁有些小傷感。

五

我請李珂去吃飯，算是安慰他的失戀。還是楊揚的海鮮餐館。

楊揚看見我依然悄悄躲開，收銀臺獨余粉面桃花。

我點了菜，要了啤酒，和李珂吃著喝著。

我突然覺得腹部一陣絞痛，趴到桌上嘔吐不止。店里的食客紛紛側目，朝我這邊張望。

食物中毒，我皺眉大叫。

楊揚終于出現，他神情焦灼，輕拍我的肩，說，沒事吧，我家海鮮沒問題啊，你是不是吃別的東西了啊。

我被送進醫院，有多事的電視臺記者來采訪食物中毒事件。

楊揚總算親自來陪我。他坐在床沿，神情疲憊，繼而，低聲問我，賈珊珊，你到底想怎樣？如果你嫌我給你的不夠，我再給你，你說個數字？

原來，在楊揚眼里，我只不過是一個歡愛后可以用錢打發的女子。

這就是我心心念念愛了四年的男人，此刻，他蹙眉頓首的樣子真無辜。

心底某處突然很疼很疼，疼得眼淚都要奔涌而出。

我承認，我真沒出息。

我想怎樣？我只不過在去飯店前故意喝了一大袋變質牛奶，還吃了兩片催吐劑。我想，如果我出現食物中毒癥狀，那飯店的老板肯定會親自送我去醫院，肯定會親自照顧我……以前，我一生病，他總是愛憐地把我摟在懷里，噓寒問暖，萬般呵護。

而現在，他臉似冰雕，哪里還有半絲溫存舊模樣。

在醫院里躺了一禮拜才算脫離危險，撿回一條命。醫生告誡我，以后別吃變質的食物，你自己有嚴重的心血管疾病，飲食方面要多加注意。

我點頭，我會注意的。變質的食物傷身，變質的情感傷心。

李珂幫我提著我住院的衣物，一邊攙扶我回家一邊嘴里嘮叨沒完，意思是以后不準我去外面飯店吃飯，要是成天吃他的飯菜感覺心里不安，就多繳納點伙食費也可以，不要舍命不舍財。

六

我和李珂都徹底失了戀。李珂從網上搜來一堆徹底忘掉舊情人之妙方。他說，賈珊珊，我們一起學習，一起進步。失戀沒什么大不了，舊人永遠都是舊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再怎么難忘都是過去，一定要hold住。

楊揚給我電話時，我還是沒能hold住，指尖顫抖半天，按下了接聽鍵。

賈珊珊，這下你如愿了，上次你在我餐館食物中毒被電視臺曝光之后，我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已經關門大吉。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沒等我解釋。

楊揚狠狠地撂了電話，嘟嘟的忙音刺得我耳膜生疼。

不久，楊揚帶著他的粉面桃花一起離開了這座城市。

他的離開，我再也不會心傷。我真心祝福他和他的粉面桃花幸福美滿。

經歷過死去活來的愛，才終究明白，誰的青春不曾有過一場憂傷，誰的青春不曾賤賤地愛過一兩個不懂愛的家伙。

用李珂的話來說，那就是：每一個不懂愛的人都會遇到一個懂愛的人，然后經歷一場撕心裂肺的愛情。

愛了，散了，忘了吧。

七

事到如今，我也才明白，誰的青春里不曾潛伏著一兩個好色之徒。比如李珂。

李珂這廝對我的美色一直垂涎，可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他拽上他的好哥們一起假扮gay潛伏進我的生活，試圖慢慢感化我，讓我接受他的愛。

好吧，現在，我接受他的愛了。

只是，他到底是不是gay，這個需驗明正身。

李珂一臉壞笑說，趕緊檢驗，我都等不及了。

李珂把我翻卷到他身下，索取，纏綿，燃燒。燒得我眼角悄悄涌出了幸福的淚。

愛情，原來竟是這般灼熱，滾燙。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