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經》中的人神關系：圣經語言的人際意義研究

摘要 《圣經》是極具影響力的宗教經典，其魅力與它的語言密不可分。本文以人際功能作為理論框架，以整個《圣經·舊約》文本為研究對象，通過數據統計詳細分析了人神對話的人際意義。發現圣經語言的語氣和情態為拉近人神關系起到了重要作用，有助于構建積極的人際關系；而人際隱喻現象反映了嚴明的人神等級關系。

關鍵詞：《圣經》 人際意義 人神關系 語氣 情態

中圖分類號：H08 文獻標識碼：A

一 引言

人際功能是韓禮德提出的語言元功能之一。在其系統功能語法中，人際功能是指語言用于與他人交際，建立和保持關系，影響他人行為，表達自身觀點，以及引發或改變他人觀點的功能。人際功能可通過多種形式實現，其中語氣和情態是最重要的兩個方面。

《圣經》作為最著名的宗教典籍，吸引了大量信徒，其在世界范圍尤其是西方國家的影響力是其他書籍所無法企及的。它的這種魅力與其獨特的語言分不開。《圣經》中的世界是通過語言創造和構建的。《創世紀》中，上帝僅用7天時間就創造了天地萬物，而這一切都通過語言得以實現。因此，語言在《圣經》中有著極高的地位。事實上，希伯來語的“語言”和“物體”是同一個單詞“davar”，即語言有著同世上其他實體一樣，甚至更高的地位。

《圣經》中，人類由上帝創造且生活在現實世界，因此具有雙重身份：他們既是現實世界的統治者，又是上帝的服從者。因此，人類一直希望能夠擺脫這種受限的境遇。通過不懈的背叛、反抗和抵制，他們試圖從上帝那得到更多的自由和知識，以提升自身的主體地位。然而，全知全能的上帝顯然對這種反抗充滿了擔憂，不斷地懲罰人類以阻止其一切企圖。自亞當和夏娃偷食禁果的那天起，人類就打破了與上帝的合約，也就此拉開了人類與上帝間背叛和沖突的序幕。

二 人神關系的語氣分析

語氣成分的語義功能非常明確：它作為一個交互的項目承載了小句的負擔。下面將通過人際意義的語氣系統對三個典型的圣經故事進行分析。

（一）巴別塔：祈使語氣

在“巴別塔”的故事中，人類聚集在一起彼此商量說：“來吧，我們要作磚，把磚燒透了。我們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頂通天，為要傳揚我們的名，免得我們分散在全地上（Go to，let us make brick…let us build us a city and a tower…and let us make us a name…）。”在交談中，人類運用祈使語氣“let us…”，高度效仿了上帝造人的話語。這公然挑戰了上帝的權威，致使上帝變亂人類口音，使其言語彼此不通。

希伯來語中的“上帝”是“Elohim”，這是個復數形式。所以“我們”（“us”或“our”）在上帝造人的語言中暗含強調的意味，顯示了上帝的偉大。盡管形式是復數，但謂語動詞仍然是單數，這表明上帝是宇宙唯一的統治者。對比“巴別塔”中人類的語言，他們模仿上帝的語氣和句式，使用“us”一詞暗示人類已經結為一體，不難看出人類挑戰上帝并與其抗爭的意圖。

（二）亞伯拉罕為所多瑪祈求：疑問語氣

亞伯拉罕為所多瑪祈求時，在與上帝的對話中他共使用了9個疑問句質問上帝，步步緊逼地與上帝“討價還價”：“無論善惡，你都要剿滅嗎？假如那城里有五十個義人，你還剿滅那地方嗎？不為城里這五十個義人饒恕其中的人嗎？……審判全地的主豈不行公義嗎？（Will you indeed sweep away the righteous with the wicked？...Will you then sweep away the place and not spare it for the fifty righteous who are in it？...Shall not the Judge of all the earth do right？）”上帝答應后，他進一步要求“假若這五十個義人短了五個，你就因為短了五個毀滅全城嗎？”上帝妥協后，他又說：“假若在那里見有四十個怎么樣呢？”……就這樣，最后以十個義人為底線與上帝達成協議。在此番對話中，亞伯拉罕運用一般疑問句和反問句，試圖利用上帝，設法與其協商。因此，亞伯拉罕在對話中占據主導地位，誘導上帝答應其請求。

（三）神召喚摩西

1 呼語：發起對話

當上帝的使者從荊棘的火焰中向摩西顯現，神從荊棘里呼叫說：“摩西！摩西！”他說：“我在這里。”該對話由上帝呼叫摩西的名字而發起。呼語的運用使說話者（上帝）能夠將受話人（摩西）變為對話參與者，有助于識別特定的人（摩西），或引起此人的注意。上帝使用呼語來表明人際關系，進而拉近上帝與摩西之間的關系，并彰顯了上帝凌駕于摩西之上的至高無上的地位。但是，摩西同樣運用呼語“主啊（Oh，my Lord）”埋怨并拒絕上帝的要求：“主啊，我素日不是能言的人，就是從你對仆人說話以后，也是這樣，我本是拙口笨舌的（Oh，my Lord，I am not eloquent，either in the past or since you have spoken to yourservant，but I am slow of speech and of tongue）。”呼語是對話，尤其是非正式的對話的一大特征，能夠加強“你和我”的意義維度。

2 祈使語氣：命令

上帝不斷地試圖建立與摩西更為親近、和諧的人際關系，試圖說服他帶領以色列人走出苦難和呻吟。但摩西一直拒絕上帝的請求，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上帝建立的人際關系。然而，上帝仍然在對話中處于主導地位，因為上帝在對話中不斷地使用表示命令的祈使句。例如：“你要對以色列人這樣說（Say this to the people of Israel）”“丟在地上（Throw it on the ground）”“把手放在懷里（Put your hand inside your cloak）”，在每次命令之后，摩西都按照上帝的要求做了，這就顯示出摩西在與上帝的對話中處于極其被動的地位。

3 疑問語氣：氣憤

摩西不斷地尋找借口拒絕上帝，這使得上帝逐漸失去了耐心，這可以通過上帝語氣類型的變化表現出來：從陳述語氣到祈使語氣再到疑問語氣。在疑問語氣的話語中，上帝連續使用了一般疑問句、特殊疑問句和修辭疑問句（設問句和反問句）以表達情感。例如：“誰造人的口呢？誰使人口啞、耳聾、目明、眼瞎呢？豈不是我耶和華？（Who has made man’s mouth？Who makes him mute，or deaf，or seeing，or blind？Is it not I，the LORD？）”“不是有你的哥哥利未人亞倫嗎？（Is there not Aaron，your brother，the Levite？）”上帝的疑問語氣的確彰顯了對于摩西做法的氣憤之情。

三 人神關系的情態分析

（一）情態和意態

在一個命題中，正負兩極的意義分別是肯定和否定。中間等級分為概率程度（possibly/probably/certainly）和頻率程度（sometimes/usually/always），屬于情態的范疇。正負兩極的意義還可以是允許或禁止，其中間等級為義務程度（allowedto/supposed to/required to）和意愿程度（willing to/anxious to/determined to），屬于意態的范疇。

（二）數據統計與分析

下面，以整個《圣經·舊約》文本為研究對象，運用UAM Corpus Tool對其中的情態詞與意態詞進行數學統計，并對數據進行整合分析。

1 情態動詞

據統計，高值情態助動詞（must/ought to）總數為53，所占百分比為0.344%；中值情態助動詞（shall/should/will/would）總數為14108，所占百分比為91.581%；低值情態助動詞（may/might）總數為1244，占8.075%。從數據可看出，中值情態操作語的使用頻率最高，而處于兩極的情態助動詞所占比例可忽略不計。高值情態動詞must和ought to極低使用頻率的目的并不是為了降低自己（上帝或人類領導者）的姿態、表達猶豫或增強不確定感等，相反，說話者頻繁地運用shall和will（及其變體）來斷言、命令或承擔責任等。事實上，這些中值情態助動詞的高頻率運用是說話者強勢意識形態的體現。在情感表達上，shall和will更為緩和，有助于拉近人神關系。

shall用來表示說話者的義務或責任，will顯示出說話者的意愿。這兩個詞都是主觀隱性，表達隱含說話人的感受和思想。季紅琴的統計還發現絕大部分的情態助動詞都出現在上帝的話語中，其他人很少使用。原因在于上帝是宇宙之主，只有上帝才有自由意志，才有（由情態助動詞所表達的）主觀性和主體性，而人類的意志服從于上帝，具有（由情態副詞表達出來的）客觀性和服從性。

2 情態副詞

（1）概率（Probability）

數據統計結果為：高值概率詞（certain/certainly/surely/indeed）總數為402，所占百分比為99.259%；中值概率詞（probable/probably）總數為0；低值概率詞（possible/possibly/hardly）等總數為3，所占比例是0.0741%。且據概率詞所出現的位置發現，絕大多數高值概率詞都出現在人類話語中，原因在于情態副詞為客觀隱性。人類僅僅傳達上帝的意志，并沒有自身意志的表達。即使是高值的情態副詞，如certainly或always，所表達的肯定程度也不如肯定式高。換句話說，只有當你不那么確定的時候才會說你很確定。這就是為什么上帝幾乎不使用情態副詞的原因。

（2）頻率（Usuality）

對頻率詞的統計結果是：高值頻率詞（always/never）的總數量是90，中值頻率詞（usually）和低值頻率詞（sometimes）總數都為0，因此高值所占比例是100%。《圣經·舊約》中使用的頻率詞都是高值的，這暗示了規則必須被遵守，因為規則是上帝制定的，非對即錯，不存在模糊的中間項。

（3）義務（Obligation）

義務詞的統計結果是只存在高值（required），總數為15個，中值（supposed）和低值（allowed）在《圣經·舊約》中均未出現。義務詞總量極少以致可以忽略的現象表明，《圣經·舊約》中基本不存在義務關系，即使出現也是客觀性的義務。15個高值義務詞“Requested”均出自上帝子民之口，證明上帝要求人類服從于自己。

（4）意愿（Inclination）

意愿詞數量統計結果顯示：高值意愿詞（determined）總數16個，占33.3%；中值意愿詞（keen）沒有出現；低值意愿詞（willing/willingly）總數32個，所占百分比為66.7%。低值意愿詞“willing/willingly”出現頻率較高，其解釋與情態助動詞will基本相同。除此之外，《圣經·舊約》中的其他意愿詞均為高值，這表明決定都由上帝做出，使用“determined”一詞的說話人并沒有主體性，其結局任由上帝安排。

3 人際隱喻

《圣經·舊約》中也存在數量極少的人際隱喻現象，如表示主觀顯性的“I am sure+從句”和“I know+從句”。前者在《圣經·舊約》整個文本中僅出現1次，后者出現37次。例如：

（1）上帝對摩西說：I am sure that the king of Egypt will not let you go…

（2）在即將進入埃及時，亞伯蘭對妻子說：I know that you are a woman beautiful in appearance…

（3）夢中，上帝對亞比米勒說：I know that you have done this in the integrity of your heart…

從以上三個例子可以看出，出現人際隱喻的位置都存在明顯的等級關系，即地位高的一方對地位低的一方所說的話。（1）（3）中上帝的地位高于摩西和亞比米勒，（2）中亞伯蘭的地位高于其妻子。《圣經·舊約》中存在明顯且高度集中的等級觀念，因此只有處于等級較高的一方才會向等級較低的一方表達自己的主觀想法或感受。

四 結語

《圣經·舊約》是上帝最早與人類立的約，反映人神關系。本文首先通過三則圣經故事從語氣的角度分析了人際關系，然后通過數據統計，從情態和意態以及人際隱喻三個方面對圣經語言的人際意義進行了研究，發現圣經語言對拉近人神關系起到了重要作用，語氣和情態促進了積極人際關系的構建。《圣經·舊約》中的人際隱喻現象雖不突出，但僅有的38個人際隱喻一致反映了其嚴明的等級關系，同樣是構成人神關系的重要環節。

參考文獻：

[1] Halliday，M.A.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3rd ed）.London：Edward Arnold Ltd，2008.

[2] 季紅琴：《〈圣經〉語言情態的人際意義解讀》，《外語教學與研究》，2011年第2期。

[3] 劉意青：《〈圣經〉文學闡釋教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

作者簡介：王汐，女，1988—，河南開封人，西南大學外國語學院2011級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