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譚恩美小說創作中女性經驗的跨文化交流

摘要 華裔女作家譚恩美在小說創作中十分關注華裔女性在兩種不同文化交流過程中的生存狀態，并以此為題材創作了許多影響深遠的小說。本文從譚恩美小說中所表達的追求自由的女權文化交流、矛盾沖突中的母女文化交流、沖破隔閡的文化融合三個方面探析了其小說創作中女性經驗的跨文化交流。

關鍵詞：譚恩美 女權文化 跨文化交流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美國華裔文學作為美國文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近二十年來已經發展成了一個被主流話語所認可的文學樣式，為當代美國的多元文化的發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受到了美國學術界的廣泛關注。美國華裔文學作品中所蘊含的審美與文化價值對我們進行跨文化研究具有重大的意義。本文以美國華裔文學的代表作家之一譚恩美為研究對象，分析在其獨特的女性視角下，生活在美國的新老兩代華人女性形象以及她們在中西兩種文化的碰撞與交流中對自己的生存狀態的思考和探索。

一 追求自由的女權文化交流

具有華裔身份的譚恩美以女性敏銳的視角關注女權文化，并在自己的創作實踐中表達著對女性的偏見甚至歧視。女性在爭取自己平等權利的道路上一直在艱難地前行。譚恩美深受自由主義和女權主義的影響，在作品中用大量的故事來講述女性對于男權主義的反抗。譚恩美對于女權文化的講述并不僅僅是對于中國封建男權思想的批判，更是帶著一種文化交流的態度在兩種文化之間探討女性的獨立和解放，具有更加廣泛的意義。

譚恩美的小說多以第一人稱進行講述。相對于第三人稱的敘述，第一人稱的講述無疑具有更強的主觀獨立性，有著鮮明的女權意識。由于歷史發展的原因，長期以來男權文化一直占據著主導地位，其中尤以中國封建思想中的男權文化為最。由于男權文化的影響，在文化作品中男性往往占據主導，甚至主宰的地位，而女性則處于被支配的地位。而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中國婦女更多時候只能以沉默的方式來忍受不公正的壓迫和欺辱。接觸到美國文化的譚恩美把對女性自由的追求和女權文化的交流以文學作品的形式表達出來，通過小說來促進人們對女權文化的交流和重視。譚恩美的小說多將故事年代設定在上世紀初期，而且故事的主人公也通常跨越中國和美國兩地。這些根植于譚恩美親身經歷或者親耳聽到母親講述的故事真實動人、生動曲折。讀者在受到震撼的同時，也深刻體驗到基于女權文化的交流。

譚恩美的小說《灶神之妻》被視為是一部女性在爭取自由和幸福的紀實性小說。小說中江雯麗曲折的命運便是女性掙脫男權枷鎖、與封建思想抗爭的縮影。江雯麗從小便受到家庭男尊女卑思想的教育并將三從四德作為自己的唯一信條。父親在江雯麗出嫁前的叮囑更是將男權主義思想推向了極致——“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完全聽從你丈夫的，你自己的想法也再也不重要了”。其中的“必須”、“完全”、“不重要”強調了男權文化壓在這個女人身上的重量。而婚后的江雯麗也因為相信、遵從這樣的男權文化而過上了水深火熱的生活。江雯麗的婆婆是一個男權主義的忠實教徒，她無時無刻不在給江雯麗灌輸男權主義的思想——女人只有忍受更多的痛苦才能獲得男人的疼愛。這些在今天看來有些荒唐可笑的言論在曾經的年代卻是女人至高無上的守則。悲劇的是，無論雯麗對丈夫怎樣的忍受和縱容，她的丈夫文福始終無動于衷，甚至變本加厲，在外面尋花問柳。面對著名存實亡的婚姻，雯麗仍然只是一味地沉默和忍受，直到邂逅了美國飛行員吉米。而小說中的吉米實際上也代表著另一種文化——男女平等。吉米的出現使雯麗在思想上獲得了新生，她開始渴望愛情、渴望自由、渴望幸福，而這是她掙脫男權文化枷鎖走向女權文化的堅實的第一步。在吉米的幫助下，在愛情的感召下，雯麗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堅決和力量。她義無反顧地和文福離婚，即使面對文福莫須有的盜竊指控，她也堅決不再跟文福回家而寧愿睡在監獄冰冷的水泥地上。而在文福又一次的騷擾面前，雯麗勇敢地拿起槍，在趕走了文福的同時也趕走了男權主義壓在她心頭多年的陰霾。最終，雯麗獲得了屬于一個女人應有的愛情與幸福。在這部小說中，作者通過兩種不同文化的交流突出了女權文化的思想。小說前半部分控訴了以中國封建思想為代表的男權文化對女性的壓迫和毒害，后半部分描寫了在女權文化影響下小說女主人公如何與伴隨自己半生的腐朽文化進行抗爭并最終取得了勝利。在文化的對比與交流中，凸顯了女權文化的重要性以及女性應有的地位。

二 矛盾沖突中的母女文化交流

代溝是近年來新興的一個詞匯。而年齡的代溝實際上便是文化的差異。文化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在進行著不斷地發展與革新。人是文化的主要承載者和承受者，所以當年代和地域的文化差異體現在人身上時，最好的對象莫過于出生在不同地點的兩代人之間的文化碰撞。譚恩美的小說中通常用華裔母女關系來表現她們各自所代表的文化沖突。以今天的觀點來看，文化融合是不同文化發展的必然趨勢，但在文化的融合之前文化的沖突是不可避免的。而沖突本身更可看做是一種交流，正是在這樣的沖突中，雙方更能看清和理解對方的文化思想和內容，為最終的文化融合提供了必要的路徑。

譚恩美的小說《喜福會》便是一部以矛盾沖突來表現母女文化交流的小說。為了使矛盾沖突更具廣泛性，小說中設計了四對母女。四位母親出生、成長在中國，有著各自相似卻又不同的悲劇命運，最后為了幸福而離開祖國移民美國。四位女兒則是在美國出生并成長。于是，以母親為代表的中國傳統文化和以女兒為代表的西方文化在教育問題上開始了激烈的碰撞和沖突。深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的母親們在教育女兒的過程中秉承“玉不琢，不成器”的管教式教育方法，按照自己的設想對女兒們進行強制式的管理和教育，即使這種人生的設計并不是女兒們想要的。而小說中的四位女兒出生在美國、生長在美國。除了家庭以外接受的是更加開放和自由的美國式教育。在美國的教育文化中，更加強調對個人理想的尊重和支持，提倡個性差異、自由發展。所以，小說中的女兒們不約而同地用著各種方式對母親們的教育進行反抗。如小說中的晶美和她母親在練習鋼琴一事上的不斷抵觸，并最終放棄了練習。麗娜則在性格上更加自我和獨立，并對母親的一切持否定的態度，時刻以作一個獨立、自主、和男人平起平坐的女性而不斷地努力和奮斗。即使小說中性格相對溫順、聽話的羅斯在面對愛情的時候同樣掙脫母親的束縛，毅然和自己鐘愛的男人步入婚禮的殿堂。

四位女兒反抗的不僅僅是母親的壓制性管束，更是另一種文化。而母女之間的矛盾沖突也恰恰是兩種文化之間的矛盾沖突。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樣沖突的時候，母女之間也在不斷地進行著交流和反思，而這也恰恰是兩種文化以特定的形式進行交流。母女之間的每一次爭吵源于不同的文化背景，而每一次爭吵之后母女雙方在陷入沉默和痛苦的同時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文化的載體是人，所以人的交流便是文化的交流。母親和女兒之間雖然身處不同的文化背景，但無法割斷的是對彼此的愛。而正是愛的力量使得母女之間在沖突和矛盾之后，開始嘗試著去理解對方的思想和文化，而這也為后來母女雙方的和解和文化融合奠定了基礎。

三 沖破隔閡的文化融合

不同的文化之間雖然存在差異，但也并非是沒有相通之處。求同存異是文化交流和融合的基本原則。小說中的不同人物所代表的不同文化正是在此原則下，由彼此抵觸、體諒、理解到最后的融合。而文化的融合本身不僅僅是當前文化發展的主體形態，更是文化發展的必然趨勢。因此，譚恩美在小說中自然也流露出不同文化沖破阻隔最終走向融合的文化發展主流。而小說中的文化融合自然是以人物之間的關系沖破隔閡，走向融合來表達的。所以，在譚恩美的小說中，我們都能看到其中的女性人物在最后有一個相對圓滿的結局，雖然這個過程是無比的艱辛，但正如文化融合同樣走過激烈碰撞的艱辛旅程最終走向融合一樣，故事中的人物在經歷了種種磨難之后，同樣收獲了理解、尊重和幸福。

譚恩美的《喜福會》是反映兩種文化沖突最激烈的一部小說。小說中的四位母親和四位女兒的激烈沖突的背后是兩種文化的沖突與交流。隨著文化的融合發展，母女之間的關系也逐漸緩和，最終在理解和愛中沖破了彼此之間的隔閡，也沖破了兩種文化的差異，殊路同歸。而這也是譚恩美小說創作中女性經驗的跨文化交流過程中最重要的體會和結論——人與人之間的分歧、文化與文化之間的差異會隨著彼此之間的交流而沖破隔閡走向融合，即使交流的過程是激烈和艱辛的，但終有一天會在不同的路徑中尋得交集的存在。小說中的母親們在一次次和女兒的沖突中開始反省，并邁出了艱難的第一步——與女兒們溝通。于是，母親們開始在雙方的僵持中打破沉默，將自己的親身經歷講述給女兒聽，而不再是像以往命令式地要求女兒們做這兒做那兒。母親溫情的講述換回女兒從來沒有的專注和傾聽。而在這樣奇特的講述和傾聽的過程中，母女雙方開始了對另一種文化的接納和融合。母親們在這個過程中終于認識到女兒們成長在另一個與她們不同的文化環境，一味地排斥這種文化既不現實也不客觀，而強壓在女兒身上的自己所經歷的傳統文化只能使女兒們產生更大的抵觸和厭煩，并不利于女兒們對自己的理解和接納。于是，母親們首先開始了對另一種文化的接納和融合。當母親們以平和、客觀的心態對女兒們講述自己的遭遇的同時，便在心中承認了另一種文化和自己所處文化的平等關系。母親們不再要求女兒們在兩種文化中間做出選擇，而是將自己在面對兩種文化沖突時所走過的艱苦和信念告訴女兒，她們相信女兒們會在兩種不同的文化中找到適合自己的定位并確定正確的態度。與此同時，感受到母親們態度變化的女兒們也在傾聽母親的訴說中找到了曾經迷失的身份定位和奮斗的力量。美國雖然是一個多民族移民國家，但在其移民文化中排斥異族的情緒非常明顯。所以，四位女兒所追尋的“美國夢”并非一帆風順，反而在文化環境的歧視中越發地迷失自己。女兒們一心想擠入美國的上層社會，享受美國人的待遇。然而在實際的生活中她們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她們始終被當做華裔看待，即使同美國人結婚，參加上流社會的宴會仍是如此。在種族文化歧視面前，女兒們要比她們的母親們脆弱得多，也受到更大的傷害。此時，母親們的講述和鼓勵使得女兒們終于在民族的文化認同中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身份定位。她們開始正確看待自己身上所具有的雙重文化身份，并漸漸地對這種身份由當初的自卑轉變為自豪。

母女思想的轉變和關系的融合也代表著兩種文化的融合。文化的融合體現在華裔女性身份便是能夠正確地看待自己的身份，并以此為基礎爭取自己的權益和幸福。母體文化給了華裔女性在異國他鄉奮斗和生活的源動力，而新環境文化又給華裔女性提供了更加開闊的視野和更加自由的發展空間。

四 結語

在華裔女性身上所體現出的兩種文化的融合是包括譚恩美在內的美國華裔作家的共同愿望。在對待中西兩種不同文化上，要用平等的眼光，開放的態度，站在超越東西方各自局限的高度，把握不同文化的本質，互相取長補短，在多元文化共生的友好環境中共求發展。

注：本文系重慶郵電大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項目編號：K2011-105）：華裔女作家譚恩美作品中對中國女性形象曲解的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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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梁素芹、荊楚：《尋夢人的心靈世界——譚恩美小說〈喜福會〉中的文化沖突探析》，《北京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4期。

作者簡介：楊南薰，女，1978—，四川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大學英語教學、跨文化交際與傳播，工作單位：重慶郵電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