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迄今為止,還未有學者研究過川端康成的反戰思想。川端康成寫了100多篇短小說,《石榴》是其眾多短小說中的代表作品之一。在這篇約3000字的小說中,如果說有與戰爭有關的描寫,只有兩個字:“出征”。就是這個間接涉及戰爭的“出征”,在小說中也僅僅出現一次而已。《石榴》中沒有提及戰爭,但我們從小說中卻處處都能感覺到戰爭的殘酷;小說根本沒有提及戰爭對人性的摧殘,但在小說中我們卻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戰爭對人性的摧殘。本文試通過對小說《石榴》的解讀,探究川端康成的反戰思想,分析其獨特的反戰敘述形式。
關鍵詞:川端康成 《石榴》 反戰思想 敘述形式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一 引言
1931年9月18日,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侵占了我國東北三省,1937年7月7日夜,日軍制造了震驚中外的“七七”事變,拉開了全面侵華的序幕。7月11日至13日,日本當局要求日本各新聞通訊社、雜志社協力戰爭。8月24日,日本政府發布《國民精神總動員實施綱要》。為了控制日本文藝界,壓制言論自由,9月25日成立了“內閣情報部”,對反戰的作家進行瘋狂鎮壓。在這種情況下,不少作家開始“轉向”。在日本國內的廣播、報刊等大勢的宣傳下,迎來了日本軍國主義文學的創作高峰。大批的作家主動地投身于其中,甚至是川端康成的好友片岡鐵兵、橫光利一、菊池寬等著名作家也參加“筆部隊”奔赴中國戰場,發表了大量的鼓吹侵略戰爭的作品,為侵華戰爭吶喊助威。雖然川端康成也應邀兩次去了中國,但是這兩次中國之行,他卻沒有寫過任何相關作品。在日本軍國主義膨脹的這一特殊歷史時期,川端康成的作品并沒有受到軍國主義思想的侵擾,而是獨辟蹊徑地走自己的“反戰”文學之路。他在《川端康成全集(二)》中提到:“我的作品寫于戰前、戰時和戰后,但是整個戰爭對我沒有影響,我的作品也沒有斷層的感覺。”這句話最能代表川端的內心想法。戰前的狂熱,戰時的激蕩風云,戰后的慘敗都對他的作品沒有任何影響,說明他是以自己獨有的普世觀,天下為公的博愛之心來看這個世界。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他看得很長遠,看到的是整個大局,對他來說,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歷史的一個瞬間。川端康成的短篇小說《石榴》寫于1945年,情節雖然簡單,文章也很簡短,卻淋漓盡致地表現了純美的愛情,展示了死亡的殘酷,平民純樸生活中滋潤人心的溫暖。川端康成通過形象精煉的語言表達,獨特的構思方式,為我們展現了與眾不同的、獨特的川端式的美,同時也能感受到他對戰爭的厭惡之情。
二 川端康成的短小說《石榴》
《石榴》是川端康成的一篇短小說。小說的情節很簡單,說的是年輕的女孩紀美子深愛的男孩啟吉出征前來與紀美子告別的情景。見面的時間很短,告別的情景也很簡單。在小說中,紀美子與啟吉見面一共就說了兩句話,然后啟吉就告別離去了。在小說里,川端康成沒有用更多的篇幅描寫紀美子與戀人啟吉的相見與分別,但卻用大量的筆墨寫了一個似乎與戀人分別毫不相關的石榴。他以這個普通不過的石榴為小說的名字,并將石榴一直貫穿于小說的始終。小說以“一夜寒風,石榴樹的葉子都凋落下來,樹梢上露出了已經成熟的石榴”這樣白描式的敘述開始。看到了樹上的石榴,紀美子這才感覺到石榴的存在。接下來作者寫到就是在半個月之前,表親家的孩子來玩時的情景。那時石榴還藏在樹葉中,但是小孩一眼就看到了。就是在小孩來玩之前,紀美子和母親都把石榴忘記了。從小孩子走了之后到今天早上,母女倆又都把石榴忘記了。作者在這里反復用把石榴忘記的寫法淋漓盡致地表現了紀美子與母親兩人生活的凄冷。紀美子把摘下的石榴放在過廊邊上。石榴熟透了,脹裂了開來,豐滿的果實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出征前的啟吉來跟紀美子告別,母親想留啟吉吃午飯,但啟吉由于要出征而無法滿足母親的熱情,于是母親就將石榴送給了啟吉。就在這時啟吉看見紀美子走下樓來,兩人四目交匯之際,啟吉手中的石榴掉到了地上。啟吉走后,母親把掉到地上的石榴撿了起來。母親經常吃父親剩下的東西,于是,洗凈后她將石榴遞給了紀美子。紀美子在啟吉咬過的石榴上用牙輕輕地碰了一下,石榴的酸味滲透到牙齒,沁入肺腑,紀美子感到一種近似悲哀的喜悅,那是一種催人落淚的幸福。紀美子覺得自己會一直等待,直到啟吉歸來。對于紀美子來說,不敢再吃放在膝上的石榴了。這就是《石榴》這篇小說的梗概。
三 從《石榴》分析川端康成的反戰思想
1 戰爭是所有美好事物的破壞者
(1)珍貴易碎、美麗易逝
文章開頭寫到:“一夜寒風,石榴樹的葉子全落光了”。為我們營造了一個在寒風肆虐下萬木凋零凄冷的景象。通過描寫一夜之間季節的變化,強調了“一夜之間風云突變”的變化之大。通過季節變幻的反差效果,營造出一種截然不同的季節轉變的意境之美。這種描寫形式與川端康成的小說《雪國》開頭的描寫有異曲同工之妙。《雪國》一開頭就是,“列車穿過國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了”,通過列車穿過一條長長的隧道精煉的描寫,將讀者從現實世界一下帶到了另外一個與此完全不同白雪皚皚的世界,巧妙而不留痕跡地完成了時空的轉換。然而,正是這巧妙的轉換衫托出了人對美的留戀與現實的無奈。“落葉形成一個漂亮的圓圈,也是不可思議的。它好像馬上會被風吹亂似的。”還有,文章后半部分講述到:“石榴沒掰開,露子兒的那面朝下掉在地上了。”石榴子兒很美,當石榴掉下去時,偏偏是露子兒的那面朝下掉在地上。川端這般描述,目的是為了闡述越是美好的東西越容易受到傷害;越是美麗的東西越容易消逝的理念。美景中似乎蘊藏著一道亙古不變的宿命。讀到這里,我們都會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后漢書·黃瓊傳》里的一句膾炙人口的話語:“ 者易缺,皎皎者易污”,意思是“越是高竣的東西越容易折斷,越是潔白的東西越容易受到污染”。在這里,我們無法考證川端康成的這種表達是否受到了漢學的影響。但是,這種精煉深刻而準確的表達,讓我們深切感受到大師之間那種心靈間的靈犀相通。
(2)美好經磨愈美
“孩子來時,石榴還藏在樹葉叢里,今早卻裸露在半空中。這些石榴和被落葉圍在圈中的泥土,都是冷冰冰的”。冬天來了,隨著寒風吹落樹葉,原本藏在樹葉叢里的石榴完全呈現在人們的眼前。冷風里,它搖擺著,堅持不凋落,火紅的石榴竟成了此時最美的一道風景。“落葉”、“圍在圈中的泥土”雖無語,但這種隱藏土地下的勃勃生機依舊未變,在這嚴寒的冬天更加展現出一種凜然的堅強。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在戰爭的摧殘下更顯其珍貴。
2 戰爭帶來的災難
(1)戰爭摧殘人們的愛美之心
樹梢上結了好看的石榴。紀美子的母親卻說“真的……忘了”。好看的石榴代表著美好的生活景象,生活在這種孤寂的環境中,就連眼前的美也忽視了。而孤寂的環境正是戰爭造成的,常年的戰爭已經讓人們忘卻了很多美好的生活場景,使之成為了過去的記憶。
“一粒粒的子兒在陽光下閃爍著,陽光透過一粒粒的子兒”,這里用石榴子兒的美來襯托陽光的美,又從陽光的美來烘托石榴子兒的美。美是什么?美就是賞心悅目。外在的美使人悅目,而發乎于情的美使人賞心。心中有美,才能感受到美,并且這種美是無極限的。與前文呼應,生活在常年戰爭下的人們已經喪失了欣賞美的心靈,無法感受到美好事物的存在,因此“紀美子似乎覺得對不起石榴”,這是對忘卻美好事物的愧疚。
(2)戰爭是權力者的貪婪表現
表親家的孩子來玩時,很快就注意到了樹葉中的石榴。7歲的男孩莽撞地爬上樹摘石榴時,紀美子提醒他,“再往上爬,有大個的”,男孩的回答卻是:“唔,有是有,我摘了它,就下不來啦”,“的確,兩手拿著石榴是無法從樹上下來的”。在當時,日本侵占中國東三省之后,還貪婪無度,妄想吞并整個中國,當時有位下級軍官給上級寫了一份報告,題為《勝利有限論》。“勝利有限”的意思是指凡事都是有極限的,包括勝利。如果一個人欲望太強,反而會事半功倍達不到效果,不只沒有效果,甚至于還會把事情搞砸。就連莽撞的7歲孩子都懂的簡單道理,而那些貪婪的政客卻利欲熏心,喪失了起碼的思維能力。這里,實際就是在諷刺戰爭的貪婪。
(3)戰爭摧毀美好的戀情
大約10點,啟吉來了,他的說話聲是:“精神抖擻而且語調很快”,這里表達了他即將見到紀美子時的激動心情。當母親大聲喊道:“紀美子,紀美子,阿啟來了”,“紀美子慌忙把脫了線的針插在針線包上”,日語原文是將“慌忙把脫了線的針”放在開頭,然后再出現主語“紀美子”,這種故意顛倒的排序,目的是為了先讓讀者看見“因慌忙而脫了線的針”的景,突出了紀美子的慌忙,使文章更加形象生動。“紀美子也說過好多遍,她想在你出征之前見你一面”,此文描寫的是日本帝國大舉進攻作戰的時代,但文章沒有談及戰爭背景,只有此處的一個詞“出征”帶過。“母親說著要留啟吉吃午飯。可是啟吉似乎很忙”,啟吉之所以忙得不能留下來吃飯,那是因為馬上就要出征了。“于是,母親又呼喊紀美子”,母親第一次呼喊紀美子時,紀美子是把脫了線的針都沒來得及穿上,就把針在針線包上一插,慌忙地想出來見啟吉。可是母親與啟吉已經交談了這么久,紀美子還沒出來,此時母親已經是第二次呼喊紀美子了。說明了什么?女為悅己者容。此處,作者雖然什么都沒描述,但卻已留下一個想象的空間,我們可以想象紀美子此時在房間里著急地梳妝打扮的樣子。由此可見,川端不愧是文學大家,他似乎什么都沒說,但我們慢慢品來,似乎又什么都說盡了。“當紀美子走下樓去時,啟吉用望眼欲穿似的目光相迎,紀美子兩腿發軟走不動了。啟吉忽然流露出溫情脈脈的眼神,這時他‘啊’地喊了一聲,石榴掉落下來了”。按理說,小說一直在描述母親與啟吉的交流的情景,當紀美子出現時,應該是走下樓來,而不是走下樓去。這種表述方式一下子將我們所有讀者的目光拉到了紀美子身邊,讓我們伴隨著紀美子一起走下樓去,也就是說,一起去感受啟吉熱烈的目光。如果我們站在樓底下,就無法感受到啟吉那雙望眼欲穿似的目光。文章中所有的詞匯都是隨心而抒,看似極其自然、平淡無奇,但是,仔細品味每一個詞匯又都是如此深思熟慮、精準到位,令人回味無窮。當紀美子與啟吉的目光相遇時,紀美子兩腿發軟走不動了。這是因為過于緊張興奮導致的兩腿發軟。此時的啟吉覺察到自己的目光太熱烈,可能會嚇倒心愛的女人,于是,“啟吉忽然流露出溫情脈脈的眼神”。“紀美子意識到彼此正相視而笑時,臉頰發熱了”,“臉頰發熱”這種極為簡單而自然的描寫,卻充分地展現了紀美子的純情與嬌羞。
“啟吉不由自主地想把石榴掰成兩半,一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啟吉之所以想把石榴掰成兩半,大概是為了跟心愛的人分享這美味的石榴吧。但是啟吉并沒有把石榴掰開,而是不小心掉落在地上。沒有掰開不是啟吉的力量不夠,而是啟吉一直心不在焉。掉在地上的石榴,啟吉之所以沒有撿,是因為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紀美子。這也說明了啟吉知道時間的緊迫,對心上人真的是能多看一眼是一眼。文章沒有描述啟吉對紀美子的深情厚誼,但是這段描述卻已經把一切都說明了。
“紀美子,注意身體啊”,“啟吉,你更要……”,在這樣簡單的問候之后,啟吉起身告別了。思戀的兩個人日夜想見卻難以相見,今天總算見到了,卻只說了兩句簡短的最為平常的問候。這樣的寫作手法給所有的讀者都留下無限的惋惜,而在惋惜的同時也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啟吉走了以后,“紀美子還望著庭院木門那邊,目送了一會兒”,我們能深深地感受到紀美子對啟吉的戀戀不舍,同時為戰爭拆散了一對熱戀中的情人,摧毀一段美好的戀情而心痛不已。
(4)戰爭破壞了美滿家庭
母親在梳妝臺前梳理頭發,“紀美子一聲不響地聽著梳子梳頭的聲音”。一句話把當時整個氣氛烘托得淋漓盡致。他人怎么可能聽見梳頭的聲音?這里是為了烘托出當時環境之寂靜。一方面說明這個家空蕩蕩的,除了母女倆已經沒有別人了;一方面用這種寂靜來襯托此時紀美子內心深處的激情澎湃。
“你父親死后,有一段時間……”母親幽幽地說,“我害怕梳頭……一梳起來,就不由得發愣”。這里寫到紀美子的父親已經死去,至于怎么死的卻只字未提,按照紀美子的年齡,她的父親應該還很年輕,但是已經不在了,給讀者留下了無盡的懸念和想象。在那個年代,或許是因為戰爭吧。父親的離去給母親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她經常因為思念丈夫而精神恍惚,“有時忽然覺得你父親依然等著我梳完頭似的”,這句話可以看出紀美子的父母感情是很好的,父親總是等母親梳妝打扮完之后一起出門。“待我意識到時,不覺嚇了一跳”。猛然回頭,已是陰陽兩隔。蘇東坡為愛妻王弗寫下傳誦千古的悼亡詞《江城子·記夢》:“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我們不禁感嘆:夫妻感情這么好,可惜人沒了,這又該怪誰呢?父親是因為什么去世的,川端康成絲毫沒有提及,但是,人們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戰爭。
(5)戰爭吞噬了寶貴的生命和青春
母親將石榴洗凈之后,便遞給了紀美子。紀美子“臉頰突然變得火辣辣的”,那是因為此時的石榴已經不是一般的石榴,那是啟吉咬過上半邊的石榴。“母親在場,紀美子如果不吃,更顯得不自然了,于是她若無其事地碰了一下”。啟吉吃石榴是用咬這個動詞,而紀美子吃石榴只是用牙碰了一下,那是因為舍不得。可就是碰了一下,“石榴的酸味滲到牙齒里,仿佛還沁入肺腑。紀美子感到一種近似悲哀的喜悅”,喜悅是因為紀美子此刻吃的是她的愛人吃剩下的石榴;悲哀是因為如今石榴在,人卻早已不在。“紀美子想起:母親經常吃父親剩下的東西。紀美子的心頭涌上一股說不出的難受。那是一種催人落淚的幸福。或許是母親過慣了這樣的生活,習以為常,不知不覺間就流露出來的吧”。母親經常吃父親剩下的東西,所以習慣性地讓紀美子吃啟吉剩下的東西。因為在母親的潛意識里已經認可啟吉是紀美子的男人,于是這讓“紀美子覺得自己發現了秘密,感到一陣喜悅,可面對母親,又感到難為情了”。“但是,啟吉并不知道這些。紀美子對這種分別方式,似乎也感到滿意了。她還覺得自己是永遠等待著啟吉的”,紀美子自認為跟啟吉作了圓滿的分別儀式,因為她已經作為啟吉的妻子吃了啟吉剩下來的東西,并且是得到家長認可的。作為妻子,她將會永遠等待著啟吉。母親已經失去丈夫,年輕的紀美子是否能再見到自己的愛人,誰都不知道。如果啟吉戰亡,立誓一生監守愛情的純真少女只能在無盡的等待中紅顏凋零,這種結局實在讓人惋惜不已,不愿看見。“她偷偷地望了望母親,陽光射在隔著梳妝臺的紙拉門上”與文章開頭“一夜寒風。石榴樹的葉子全落光了”的情景相呼應,充分表現了作者既悲且美的美學思想。“對紀美子來說,再去吃放在膝上的石榴,不敢再吃了”,啟吉走了,給紀美子留下唯一的東西就是石榴,紀美子不敢再吃石榴,一旦吃了,最后的痕跡也將會消失殆盡。
四 川端康成反戰的敘述形式
川端康成的偉大在于他的博大的胸懷,他的文學作品最大的特點是幾乎沒有去抨擊和揭露丑陋的事物,只是運用一種純凈、唯美又略帶憂傷的筆調來描寫美好的事物,折射出美的光輝,并且運用反差的手法讓美與丑之間產生強烈的對比,借此讓人們在感受美好的事物的同時,自然就對丑陋產生了一種抵觸和反對的情緒,進而對造成美好事物逝去的原因進行深深的思索。魯迅棄醫從文是為了挽救國民的心靈,川端康成何嘗不是如此。正如朱學勤在《我們需要一場靈魂拷問》中所說:“我們生活在一個有罪惡,卻無罪感意識;有悲劇,卻沒有悲劇意識的時代。悲劇在不斷發生,悲劇意識卻被種種無聊的吹捧、淺薄的訴苦或者安慰所沖淡。悲劇不能轉化為悲劇意識,再多的悲劇也不能凈化民族的靈魂。這才是真正悲劇的悲哀。”川端的反戰形式并不是詛咒戰爭,控訴戰爭的罪惡。而是通過對美的描寫,重新喚起那些為戰爭瘋狂、被戰爭麻痹的人們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和追求。他將之視為“擺脫戰爭色彩的美”,認為這不僅是一種“與時代相齟齬的行動”,更是一種“對時事的反抗和諷刺”。正是由于川端康成的作品未追隨日本的侵略政策,未歌頌侵略戰爭,他對美的描寫會消磨國民的戰斗意志,所以他的作品與當時的戰爭時局是格格不入的。在當時日本樂感文化而不是悲感文化的土壤里,戰爭的野草在瘋長,卻不見有懺悔的玫瑰在開放。日本侵占我國東北地區、準備發動全面侵華戰爭的時期,川端康成的作品基本上是被停止發表的狀態。川端康成對戰爭沒有過多的真實體驗,但是,他卻親眼目睹過戰爭使自然遭到破壞,使文化遺產慘遭破壞,使生命飽受創傷和痛苦,使社會變得混亂和貧困。他將戰爭的罪惡在文學作品中通過美的描寫潛移默化地烘托了出來,這是戰爭使其內心產生巨大震動的結果,是反戰思想的流露,是反抗戰爭的一種形式,給讀者留下無限的空寂、悲哀和感嘆。
五 結語
小說《石榴》中雖然只出現“出征”一個與戰爭有關的詞,除此之外完全沒有提及戰爭,但是生活的孤寂、母親對父親的思念、愛人的出征,細微之處都讓人感覺到戰爭的陰影、戰爭的殘酷。而這些描寫毋庸置疑都是作者反戰思想的流露。戰爭使人們對生活了無生趣,對青春的向往和愛情的追求變得遙遙無期,使人性的美好蕩然無存。我們從《石榴》里讀出了川端康成的反戰思想,而研究其反戰思想能幫助我們進一步理解《石榴》,有助于我們進一步理解作者本人及其作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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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郝道合:《從〈雪國〉之美看川端康成政治態度的選擇》,《考試周刊》,2010年第3期。
[6] 川端康成:《日本文學全集》,《川端康成全集》(二),河出書房新社,1970年版。
[7] 朱學勤:《我們需要一場靈魂拷問》,《風聲、雨聲、讀書聲》,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
作者簡介:金翰鈞,女,1973—,浙江金華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日語語言文學,工作單位:湖州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