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所展現的種族歧視分析

摘要 小說《飄》中出現了大量的種族歧視語言描寫，反映了南方種植園主對黑人奴隸的各方面的歧視，本文把其分類為白人對黑人在政治上、社會地位上、人格上的歧視和生活上的虐待，進而從這四個方面去分析和討論奴隸主對黑人奴隸的種族歧視。

關鍵詞：《飄》 黑人 奴隸 種族歧視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小說《飄》以塔拉莊園的大小姐思嘉的愛情生活、家庭生活和經濟生活為主線，描寫了美國南北戰爭和戰后重建的歷史，細膩真實地刻畫出南方種植園主階級在向資本主義轉化過程中戀戀不舍的痛苦歷程。作者瑪格麗特·米切爾由于成長環境的影響，在其書中充斥著大量對奴隸制的頌辭和對黑人奴隸的種族歧視的語言，反映出作者對美國南方過去建立在黑人奴隸心酸血淚之上的美好生活的懷念、眷戀之情。在以下文中，基于對小說中的一些帶種族歧視性的語言描寫的分析，從白人對黑人在政治上、社會地位上、人格上的歧視和生活上的虐待等四個方面分析和討論了奴隸主對黑人奴隸的種族歧視。

一 政治上的歧視

南北戰爭結束后，黑人奴隸得到解放，他們成了自由勞動者。美國共和黨執政的聯邦政府根據憲法恢復了黑人作為公民的基本政治權利，這對南方種植園主們來說是不可接受的。書中對他們對此事的反映有直接的描述。

皮特姑媽喋喋不休地與思嘉談著：“那幫共和黨人干的壞事可以說不勝枚舉，最壞的事莫過于給那些黑鬼的腦子里裝進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思想。“他們居然叫黑人投票選舉！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在南方種植園主眼里，要給黑人選舉權，這簡直不可思議，因為在他們腦子里，黑人就是他們的私有財產、他們的工具，現在黑人居然要有選舉權了，還要來決定他們原來的主人的命運，用皮特姑媽的話來說，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書中對南方人對黑人參政議政的態度還有這樣的描述：

當時的北佬，對南方似乎懷著宗教般的狂熱的仇恨心理，被解放者局里掌權的又全是些寡廉鮮恥的冒險家，在他們的縱容下，一些從來是在田里干活的黑奴，很快就爬上了重要的位置。

可見，在南方人看來，黑人無知無識，他們“剛從莽林里爬出來”，天生就只能在田地里替主人種甘蔗、種棉花、在家里伺候主人。他們怎么還能掌權，怎么還能對他們的主人發號施令呢？！

從上面的語句中可以看出，南方人只把黑人當作工具，連人都不是，更談不上是還有選舉和被選舉權的合法公民！這充分體現了南方種植園主對黑人奴隸的政治歧視。

二 社會地位上的歧視

社會地位，簡稱“地位”，根據漢英詞典中的解釋是指，社會成員在社會系統中所處的位置。依據此定義，美國內戰前南方黑人無論是賦性地位和自致性地位都是十分低下的。首先，內戰前，南方許多州從法律上明確了種植園主對黑奴的擁有權，也就是說，黑人奴隸在法律上講就是種植園主的私有財產；其次，從家庭關系上來說，種植園主的子女生來就是公子和小姐，黑奴的子女生來還是黑奴，相當于種植園主的私有財產的增值；再次，從教育上來看，南方種植園主為了消除奴隸的反抗意識，根本不讓奴隸接受任何教育，有些州甚至規定，讓黑人奴隸接受教育是違法的。由此看來，處于這種狀況下的黑人奴隸，怎能有社會地位可言！從小說中，我們經常可以閱讀到白人對黑人奴隸的社會地位的歧視。

思嘉的父親杰拉爾德答應黑人管家要把他的老婆從維爾克斯家買回來。辦完這樁買賣后，在回家的路上，他與在半路上等他的女兒思嘉談論這事。思嘉挽住父親的手臂說道：

“我在等你嘛，我沒料到你會這樣晚回來。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把迪爾西買回來。”

“買是買來了，那價錢可把我給毀了。約翰·維爾克斯簡直要把她白送給我，連她的小女兒普里西也送給我。我可不想叫人家說我杰拉爾德·奧哈拉做買賣時濫用人家的交情。我硬要他收下三千塊錢，算是兩個人的身價。”

“好吧，是的又怎么樣？我們把迪爾西買回來，她見不到孩子，成天牽腸掛肚的，還能派上什么用場？得啦，下回再不許黑鬼娶外邊的女人了。花費太大。”

從思嘉和父親的談話中可以得知，黑人的社會地位就是白人種植園主的私有財產。既然是私有財產，就可以像買賣牲口一樣自由交易，而且1787年的美國憲法把奴隸主買賣黑人奴隸定為合法；當然也可以作為賭博時的籌碼來輸贏，波克不就是杰拉爾德從一次通宵賭博中贏來的嗎。

在內戰前的南方，黑人奴隸一無政治權利，二無人身自由，三無社會地位，他們只能被當作“會說話的工具”，默默地忍受著種植園主殘酷的奴役。對種植園主來說，黑人奴隸就像孩子一樣單純，容易駕馭。從表面上看，這種主奴關系似乎挺融洽，可事實卻是，種植園主對奴隸實行了愚人統治，使其基本喪失了反抗的意識和能力。就像歷史學家肯尼斯·斯坦普所認為的那樣，“如果奴隸多數時候屈從于白人的權威，那是因為他們通常沒有其他可行的選擇”。那時候的南方，白人種植園主對黑人實行了“種族隔離”政策，不準與黑人通婚、與黑人同桌吃飯、與黑人同坐一輛馬車等，更談不上與黑人稱兄道弟了。所以思嘉對威爾克森和希爾頓等人的做法感到憤恨和不可思議。

黑人的地位生來就是替主人勞動的工具，為主人提供豐衣足食的生活。內戰爆發后，聯邦政府解放了黑人使他們獲得了自由，這讓以前的種植園主們很難接受，他們覺得黑人不整天勞動就是“悠閑自在”。而他們現在卻要干本該由黑人承擔的勞作，而且還要掙扎和挨餓。

思嘉所有熟識的人，包括那目光呆滯的艾希禮和那婆婆媽媽的弗蘭克，在一定的氣候條件下，也會變得殺氣騰騰。連那沒良心的壞蛋白瑞德，照樣會把一個黑鬼殺掉，就因為他對上等女人傲慢不遜。

從前的黑奴，現在成了“天之驕子”。在北佬的扶植下，最低賤、最無知的人，個個春風得意。

上面兩段摘錄表現了南方種植園主們對被解放獲得自由的黑人奴隸的不滿情緒。在他們心中，黑奴天生就該下賤，對主人就該唯唯諾諾、畢恭畢敬，而如今卻變成了“天之驕子”，還敢在白人面前大搖大擺地走路，嘲笑白人，還敢對“上等”女人傲慢不遜，所以他們該殺。

由上分析可以看出，小說《飄》中充分表現了南方白人對黑人的社會地位的歧視，在他們心中，白人永遠是高貴的上等人，黑人永遠是下等人，白人和黑人不可能平起平坐，這種思想在許多白人心中根深蒂固。如同托克維爾所說，“那些希望有一天歐洲人會與黑人混為一體的人，是在異想天開。我的理性告訴我，不會有這一天的到來；而且我在觀察事實時，也沒有見到此種形跡”。

三 人格上的歧視

在南方人眼里，黑人奴隸跟他們莊園里圈養的其它畜生沒什么兩樣，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人格尊嚴可言。小說中到處流露出白人對黑人的人格尊嚴的踐踏和歧視。

于是出現了一幅觸目驚心的景象：同一民族中的一半，用刺刀迫使另一半人忍受黑人的統治，而這些黑人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到他們的父輩才開始脫離非洲莽林的。

那個緬因州女人指著給思嘉趕車的彼得跟她的同伴說：“瞧那老黑鬼，那副模樣，簡直像只蛤蟆”，她咯咯笑起來，“我敢說他在你們家一定是只老愛畜吧？你們南方人就是不懂得怎樣對待黑人，把他們全給寵壞了”。

白人認為，黑人是從他們的父輩開始才脫離非洲莽林的，他們與白人相比屬于沒有進化完的低等動物，所以那個緬因州女人把黑人彼得比作一只蛤蟆，說他是只老愛畜；書中還把黑人的孩子比作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滿街亂竄。那么，白人眼里的黑人動物還會有人格嗎？

三個北方軍官的妻子在跟思嘉打聽請保姆的事情時，說道：

“你以為我會把孩子交給一個黑鬼嗎？”緬因州的女人喊道，“我要一個可靠的愛爾蘭女孩子。”

“上帝，不，我家里絕不要黑人。虧你想得出來！”

“我見到他們那樣子就討厭，別說把我的小寶寶交給她們了。”

“……我一見到黑人就覺得厭惡，更不用說信任他們了。”

盡管黑人用勤勞的汗水滋養著南方的土地，托起了南方人奢侈的生活，但白人還是“一見到黑人就覺得厭惡”、還罵黑人“一輩子沒見過馬車，那樣子真叫人討厭”。書中的這些語句，淋漓盡致地表現了白人對黑人的人格歧視和踐踏。所以不管某些奴隸如何受到主人的善待，可他畢竟是財產，其人格尊重在奴隸主那里得不到保證，即使善良的主人在情緒不佳時也會拿奴隸出氣。

四 生活上的虐待

小說中有以下幾處關于黑人生活的描述：

“在十二橡樹莊園的烤肉宴會上，維爾克斯像是至少要安排一打黑奴，手持托盤，不停地來來往往，伺候客人。在谷倉后面另外還有一個烤肉坑，是專門供應客人的馬夫和隨身仆人的，他們吃的是玉米餅、番薯和黑人最愛吃的豬內臟，在瓜熟季節，他們還可以飽嘗西瓜的佳瓤。”

思嘉帶著媚蘭和孩子逃離了戰火紛飛的亞特蘭大回到了滿目瘡痍的塔拉，歷盡艱辛，讓塔拉終于熬過了最困難的階段。書中有這樣一段描寫：“現在他們有一匹馬可以代步。早餐有煎雞蛋，晚飯有煎火腿，用不著天天吃老一套的山芋、花生和蘋果干，有一個節日里，甚至吃過烤雞。那只老母豬最后終于抓回來了，她和她那窩小豬每天在豬圈里拿鼻子拱土，快活地咕嚕咕嚕哼著。有時候她們吵得使人說話都聽不見，可是那聲音聽起來畢竟很悅耳，因為那意味著到了天寒屠宰的季節，家里的白人就有鮮豬肉吃，黑人能吃上豬雜碎，冬天的肉食大家不用犯愁了。”

在奴隸時代，黑人是不許喝酒的。每年只有到了圣誕節，在給他們圣誕禮物的時候，才允許他們喝上一口威士忌。

在美國南方的種植園經濟體制下，黑人就是主人“會說話的工具”，當然，為了“工具”能正常使用，奴隸主們還是會為奴隸提供必要的簡單的衣食住所。奴隸主們過著奢侈的生活，經常殺豬宰羊，肉自然是被主人享用了，那剩下的豬雜碎怎么辦呢？扔了可惜，干脆給黑人奴隸吃，這樣既可以節約糧食成本，還可算一道葷菜，一舉兩得。黑人有且只有豬雜碎做葷菜，長此以往，習慣成自然，當然這東西就成了黑人的“最愛”了。試想，如果當時的奴隸主像今天的人們一樣既愛吃豬肉也愛吃豬雜碎，那么黑人最愛吃的又會是什么呢？黑人連肉都不能吃，酒當然更是不許喝的。只有到了每年的圣誕節，看在“上帝”的份上，也為了彰顯奴隸主的“仁慈”，黑人才被允許喝上一口威士忌。從書中短短的描述中，我們可以看出，南方黑人奴隸不僅受到種植園主政治上、社會地位上和人格上的歧視，還遭受到種植園主生活上的虐待。

五 結語

盡管小說中有許多帶種族歧視的語句，但這絲毫不能詆毀小說的歷史和藝術價值。就如王曉路老師所言：“由于偏見積重難返，也由于傳統批評理論習慣以客觀中立自居，種族問題在當代文學研究中顯得愈發重要和復雜。應當承認，即便是在歐美文學經典中，種族偏見也是一種常見現象”。一部成功的作品就在于其豐富性，讀者可以從各個角度對其進行新的闡釋。《飄》之所以經久不衰，就在于讀者可以從不同的視角去閱讀它、欣賞它和研究它。本文只是從小說中所出現的種族歧視語言去研究當時南方種植園主對黑人奴隸的種族歧視，這對了解美國社會的過去和現在是有意的。最后，借用里查德·泰絲勒的話來結束這篇文章，“當今美國人必須記住：人生來平等仍然是美國價值觀的核心，種族平等仍然是值得人們奮斗的事業”。

注：本文系四川省社科聯重點科研項目（SC12WY017）。

參考文獻：

[1] 瑪格麗特·米切爾，黃懷仁、朱攸若譯：《飄》，中國書籍出版社，2009年版。

[2] Stamp，Kenneth M.，The Peculiar Institution：Slavery in the Antebellum South，New York：Random House，Inc.，1956.

[3] 托克維爾，董果良譯：《論美國的民主》，商務印書館，1988年版。

[4] 陳志杰：《美國內戰前種植園奴隸主與黑人奴隸的關系》，《史學月刊》，2002年第9期。

[5] 王曉路：《種族/族性》，《外國文學》，2002第11期。

[6] Richard Tessler，許有江譯：《美國種族問題述評》，《安徽農業大學學報》，2002年第9期。

作者簡介：楊德洪，男，1968—，四川內江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化，工作單位：四川理工學院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