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奧斯卡·王爾德的著名戲劇《理想丈夫》以喜劇的方式對被上流社會廣泛贊譽、被妻子崇敬膜拜的“理想丈夫”的真實面目進行了諷刺和揭露,其中喜劇性元素貫穿始終,讓人印象深刻。本文主要從故事情節、人物性格和語言表達三個方面對其所展現的喜劇藝術進行解讀。
關鍵詞:《理想丈夫》 喜劇藝術 喜劇情節 人物性格 喜劇性語言
中圖分類號:I106.3 文獻標識碼:A
奧斯卡·王爾德,19世紀與蕭伯納齊名的英國才子,英國唯美主義藝術運動的倡導者,著名的作家、詩人、戲劇家、藝術家。他的作品涉及詩歌、戲劇、童話、雜文等,而廣為人知被傳為佳話的是他的戲劇作品。王爾德的戲劇幾乎都是以反映19世紀末維多利亞時期的上流社會生活為主。在王爾德的作品中,英國的上流社會充滿虛偽、腐敗和庸俗。與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不同的是,王爾德并沒有使用諷刺、尖刻的語言來展現對上流社會的不滿,而是用生動幽默的語言將臆造出來的理想世界與現實形成對比,在這一鮮明對比中達到諷刺的目的。
王爾德的《理想丈夫》1895年在倫敦首演,轟動一時。劇中對比鮮明的人物形象,匪夷所思的情節設計以及精彩的對白令人看后不禁拍案叫絕。《理想丈夫》中,王爾德為我們塑造了一位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妻子心中的“理想丈夫”齊爾敦爵士,然而,這一完美形象卻被薛太太手中掌握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摧毀。原來他是靠出賣內閣機密才成為人人敬仰的政治家,在薛太太的威逼要挾之下,這個秘密眼看就要被揭穿,他正準備又一次出賣自己的道德和公眾利益來維護自己的光輝形象時,玩世不恭的“紈绔子”高凌卻憑借自己的機智、沉著,力挽狂瀾地用自己手中的薛太太的罪證與薛太太手中握著的齊爾敦爵士的秘密把柄進行交換,挽救了這個世人眼中的“理想丈夫”。王爾德在該劇中對卑鄙虛偽的政客嘴臉的刻畫入木三分,全劇以完美的理想與殘酷的現實之間的碰撞為主線,以喜劇的方式展現了上流社會的虛偽和腐敗。本文主要關注《理想丈夫》展現的喜劇風格,并分別從情節、人物性格和語言方面詳細解讀《理想丈夫》所包含的喜劇藝術。
一 喜劇性的情節設計
《理想丈夫》中的喜劇性情節隨處可見。無論是劇中的主角還是配角,在王爾德的筆下都極具喜劇色彩。在戲劇開始的第一幕,馬太太和巴夫人作為上流社會頻繁參加社交活動的淑女名媛的典型代表,明知這類的社交活動無聊透頂,人人裝腔作勢,卻為了彰顯所謂的身份而樂在其中。尤其是當兩個人剛剛互相表達完肚子餓得周身發軟、德子爵與孟先生分別邀請兩位去進餐時,巴夫人卻冷然地回道:“謝謝你,我從來不吃晚餐,可是我愿意陪你下樓去。”馬夫人的回答也變成:“謝謝你,孟先生,我從來不碰晚餐的。不過我可以坐在你身邊,望著你吃。”兩人的轉變之快,不禁讓人啞然失笑,兩人的虛偽與心口不一也正是上流社會的真實展現。在談到各自的丈夫時,兩人的虛偽與傲慢更是表露無遺。馬太太說:“我家的賴吉諾完美得令人絕望。有時候他甚至完美得令人不堪!跟他做夫妻,一點刺激也沒有。”巴太太立即附和道:“我家的巴錫登也一樣糟,他戀家的樣子就像是單身漢”,“我們嫁的丈夫太完美了,活該我們遭到報應。”這一情節的喜劇效果在于兩個人對各自丈夫的所謂的“完美”的強調上,而上流社會中夫妻表面上維持的和諧美滿的假象也是《理想丈夫》喜劇情節的很好表現。
當高凌子爵向齊爾敦解釋他與薛太太曾經的關系時,王爾德也以喜劇的效果向人們展現了高大人的“花花公子”形象。齊爾敦詢問高凌兩人是否以前很熟時,高凌略顯尷尬地說太不熟了,所以在鄧比家的時候,竟然跟她訂了婚。而這一段感情僅僅維持了不到三天。而齊爾敦問他為什么取消訂婚的時候,高凌的回答“不記得了”,更是令人發笑。
而高凌與其父親的每次對話總是讓人忍俊不禁。父親一板一眼的訓斥與兒子吊兒郎當的回應營造了出色的喜劇效果。父親一直想和兒子認真談談什么時候結婚,而高凌為了躲避這個問題,找的理由竟然是,“今天不是我認真談話的日子,在社交季節,父親,我認真談話的時間,只有每個月的第一個禮拜二,從四點到七點……現在已經過七點啦,父親,而我的醫生說,過了七點我就不可以跟人認真交談。那樣會害我說夢話。”而父親對兒子“不長進”的失望與不滿則是從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展現出來:“你簡直沒有心肝,少爺,全無心肝”。父親代表著英國上流社會的權威,而看似玩世不恭的兒子卻有著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要做真實的自己,而不是上流社會社交聚會上虛偽、自私、假正經的所謂“成功人士”。這對父子所展現的喜劇效果的背后則是陳舊的傳統觀念與新思想之間的沖突。
二 喜劇性的人物性格
王爾德劇中的人物性格鮮明,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世人眼中的正人君子、淑女名媛,另一類則是放浪形骸的浪子刁女。可真正道德的未必是君子淑女,在《理想丈夫》中,齊爾敦夫婦是上流社會的“模范夫妻”,受到人們的尊敬和羨慕。薛太太這個王爾德筆下的反面人物劣跡斑斑,為了名利不擇手段,為了滿足自己對物欲和權欲的追求而處心積慮,薛太太的行為為人所不齒,而她卻壞得坦蕩蕩,更加反襯出齊爾敦爵士的虛偽嘴臉。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還有以高凌子爵為代表的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高凌子爵在父親眼里是整天無所事事,游戲人生的浪蕩子。王爾德卻賦予高凌這一角色喜劇性的性格,他機智、風趣、能言善辯,時不時會冒出一些驚世駭俗的怪論。浪蕩的外表下隱藏著金子般的心,正是這么一個不務正業的“倫敦第一閑人”卻憑借自己的機智巧妙地化解了一場軒然大波。
在劇中,高凌“……喜歡被人誤會,以取得有利地位”,所以,在父親面前,他永遠表現的那么玩世不恭。
賈大人:好啊,少爺!你來這兒做什么?依舊在浪費你的生命吧!……聽說你前幾天晚上在盧夫人家里跳舞,一直跳到大清早四點鐘!
高大人:四點還差一刻呢,父親。
賈大人:想不通,你怎么受得了倫敦的上流社會……一大堆無名小卒說些無聊的話。
高大人:我最愛無事空談了,父親。只有做這件事我還有點本事。
賈大人:我看哪你過日子似乎全為尋歡作樂了。
高大人:除此還有什么好過日子的嗎,父親?令人早熟,莫過于歡樂了。
賈大人:你真是沒有心肝,少爺,全無心肝!
雖然在他的父親眼中一無是處,但是高凌正直、真實的一面在他不遺余力地幫助齊爾敦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展現出來。齊爾敦在別人眼中是成功的政治家,然而正是對名利的追求使得他犯下了錯誤,在前途與妻子之間,他無路可走,幸得高凌出手相救。而高凌也用他的聰明才智制服了惡毒的薛太太,并說服了有“道德潔癖”的齊夫人重新接受齊爾敦。高凌放蕩的外表下有著一顆純潔的心靈,而這些都被愛慕他的齊枚寶看在眼中。
齊枚寶是《理想丈夫》一劇中另一位值得贊美的人物形象。她雖生活在上流社會,但卻與一般上流社會的官太太們不同。這一點可以從第一幕齊枚寶與巴夫人等的對話中看出來。
巴夫人:親愛的瑪格麗特啊,我就常說你是倫敦最病態的人。
馬太太:啊!那是因為你一向同情我呀,奧利維亞!
齊枚寶:感到食欲算不算病態呢?我的胃口可是大得很。高大人,帶我去吃晚飯好嗎?
相比于之后巴夫人與馬太太的心口不一,寧可餓到渾身發軟也不吃晚餐,齊枚寶俏皮的回答彰顯出其天真可愛而不做作的性格。齊枚寶也是這部劇中唯一真心贊美、支持高凌子爵的人。當高凌的父親賈大人說自己的兒子沒出息時,齊枚寶毫不吝嗇地替高凌辯解道:“您怎么可以這樣說呢?他早上十點鐘去海德公園騎馬,每星期看三次歌劇,每天至少換五次衣服,到社交季節更是每晚在外頭吃飯。您倒說這是懶散度日嗎?”猛然聽到高凌每日忙碌的事情,可能每個人都會啞然失笑,然而齊枚寶認真辯白的態度表明,在她眼里,并不覺得這些是高凌的缺點。而在最后一幕中,齊枚寶假裝沒聽到高凌向她打招呼,而是故意目不斜視地跟賈大人聊天,這一場景也顯示出她頑皮可愛的天性。
高凌向齊枚寶求婚,更是展現了齊枚寶對財富與地位的不屑,她所追求的是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這一對特立獨行、自有主張的金童玉女,才是《理想丈夫》中理想的雙璧:妻子沒有對丈夫過多的物質的要求,而丈夫對外在的名利世界也無欲無求,婚姻與欲望無關,只有志趣相投,真心相愛才是真正理想的婚姻。
三 喜劇性的語言表述
王爾德運用文字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的對話往往一語道破天機,成為警句。而經由他精心雕琢的語言往往產生意想不到的喜劇效果,這也是其戲劇的一大特色。這部喜劇中的精彩對白可以說數不勝數,貫穿整部劇的始終。不論是劇中突出描述的齊爾敦夫婦、高凌子爵和齊枚寶小姐,還是作為配角的賈大人、馬太太、巴夫人等人,每個人都有許多讓人印象深刻的精彩對白。喜劇性的語言可以說是王爾德這部喜劇最亮眼的點綴。
首先,他善于細致入微的描寫。對于劇中的主要人物,王爾德都進行了詳細的描述,從他的遣詞造句中,我們能夠看到他借助人物的外貌、服飾、裝飾等的描述想要表達的深層意義。比如,他對天真可愛的齊枚寶小姐的描述是:“十足是英國美女的典范,蘋果花的一型。她具有一朵花全部的芬芳與自如。她的發間有一波波的陽光,她的小嘴雙唇微啟,若有所待,像孩子的嘴。迷人的是她青春的驕橫,驚人的是她天真的果敢……”,字里行間都透露著王爾德對齊枚寶的贊美和偏愛之心。而對薛夫人的描述卻透露出她陰險、詭計多端的性格:“嘴唇很薄,著色又艷,蒼白的臉上猩紅一線。棕紅的頭發、鷹聳的鼻梁、修長的頸項。胭脂更反襯她生來失血的膚色。灰綠的眼眸不安地轉動……”。劇中另一對形成鮮明對比的人物便是熱衷于政治的齊爾敦與花花公子高凌。王爾德描述這兩個人物的語言顯然也經過了細致的推敲。齊爾敦“胡須修剃干凈,五官輪廓秀挺……卓然不群的一尊人物……舉止十分出眾,帶有一份自豪”,典型的不茍言笑的上流社會政客形象。而對高凌子爵的描述則是“三十四歲,卻總把自己說年輕些。一張有教養而無表情的臉。很聰明但不愿被人發現。十全十美的紈绔子弟”。
其次,《理想丈夫》中另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便是人物之間精彩的對白將喜劇的效果發揮到了極致。比如,薛太太的一句“我才不在乎倫敦的社交季節呢!這季節太強調婚姻了。大家不是來追丈夫,就是來躲丈夫”,清楚地展現出倫敦上流社會的混亂不堪。又如,“一個人甘愿聽別人講道理,而又覺得人家有道理,這種人簡直毫不講理”,這句充滿喜劇效果的話,充分展現出高凌不隨波逐流,堅持自我的性格,同時也是對附庸風雅的上流社會的諷刺。此外,劇中高凌與父親的對話就如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展現出兩代人新舊觀念的矛盾與沖突。而高凌與齊枚寶之間的對白,更展示出兩人相似的真性情,刻畫出令人羨慕的一對璧人。
王爾德的《理想丈夫》向我們展示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碰撞之美。全劇在荒誕、玩笑、幽默的氣氛中揭露了西方上流社會政客的虛偽丑陋的道德本質。人人稱贊的“理想丈夫”現實中并非那么“理想”,相反,世俗人眼中的“花花公子”可能才是婚姻人生中最可靠的“理想丈夫”。王爾德正是運用獨特的喜劇藝術帶我們尋找到了“理想”中的丈夫和妻子。《理想丈夫》之所以獲得巨大的成功,其喜劇藝術的淋漓發揮功不可沒,而喜劇藝術正是通過喜劇性的情節設計,喜劇性的人物性格以及喜劇性的語言表述具體展現出來的。《理想丈夫》集中體現了王爾德的藝術成就,使他成為英國戲劇舞臺一顆耀眼的明星。
參考文獻:
[1] 王爾德,余光中譯:《理想丈夫與不可兒戲——王爾德的兩出喜劇》,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2] 段方、王守仁:《從〈理想丈夫〉談王爾德的女性觀》,《四川外語學院報》,2006年第22期。
[3] 杜以向:《簡評王爾德的〈一個理想的丈夫〉人物塑造及語言特色》,《文藝探究》,2011年第4期。
[4] 劉文娟:《論〈理想丈夫〉的西方現代喜劇美學特征》,《平頂山學院學報》,2007年第22期。
作者簡介:
崔偉麗,女,1977—,河北元氏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工作單位:石家莊學院。
王玉,女,1975—,河北新樂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育,工作單位:石家莊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