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尤多拉·韋爾蒂《失敗的戰爭》的詩學藝術

摘要 美國女作家尤多拉·韋爾蒂書寫的《失敗的戰爭》在詩學藝術方面獨具特色，故事敘述了沃恩家族的興衰史，揭示了沃恩家族衰落的內因和外因，把眾多人物集中于幾個主要場景，使小說外顯內隱，富于雙重寓意。在時間語辭布局方面，也極具象征性，把過去、現在與未來置于同一平面，加強了人物選擇的歷史必然性。

關鍵詞：尤多拉·韋爾蒂 《失敗的戰爭》 詩學藝術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尤多拉·韋爾蒂（Eudora Welty，1909-2001），美國女作家，被公認為“南方文學”最出色的小說家之一。1970年出版的長篇小說《失敗的戰爭》是韋爾蒂的代表作，作品生動反映了南方社會轉型時不同層次人物的內心世界，多角度呈現了沃恩家族衰敗的原因。

一 小說外顯內隱，富于雙重寓意

《失敗的戰爭》是在沃恩家族眾親友的對話中再現了沃恩家族的興衰歷程。小說的背景是美國南方農業社會末期，做為傳統社會的代表，沃恩家族延續了傳統生活方式，但最終在新社會的形勢下無法在保持已有的生活方式，只好破產。在整個家庭的變遷中，沃恩家族慢慢失去了一切——財產、親人和社會地位。其實，作者意圖在說明由于他們的日益保守落后思想和生產方式才導致了家族的失敗。

1 小說外顯表現為大家族的衰落

故事一開場是以沃恩外婆九十歲的生日聚會為場景，家庭成員從各地回到祖屋。作家敘述了家族成員們在近一天中由于久別重逢而進行親密交談的情形，并巧妙地運用這種場景再現了沃恩家族近百年的歷史，交待了故事的來龍去脈，使讀者充分感受到了沃恩家族的百年興衰的歷史。

沃恩家族是開創柏納村的白種人，他們憑借自己的努力建造了祖屋和教堂，而由于時代的進步，新的歷史腳步卻使得沃恩祖屋破舊不堪，就連原本屬于沃恩家族的店鋪也變成了由別人經營，一家人連吃飯用的桌椅都是從學校借來的。讓佛先生稱那店鋪，“那本來是我的保險箱，……或許再上幾輩，是我的祖輩們開辦了那家店……但傳到我手里時，我把它弄丟了。”作家通過沃恩家族開創者的財產流失意圖說明美國南方農民正在失去本來屬于他們的財產，表明南北戰爭后美國南方新興資產階級用他們的先進技術代替了莊園經濟，并通過他們的新技術成為這片土地的新主人，而故事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柯利，他同沃恩家族進行多次較量，最終沃恩家族以失敗而告終，作者以此反映南方激烈嚴酷的社會斗爭。

小說描述了柏納村的開創者——杰克的沃恩老外公只有一個女兒，但他的女兒和女婿卻由于車禍不幸去世，從此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沃恩家族。老外公的長外孫內森為了替弟弟和心愛的孤女報仇，殺死了德爾門，不得不離開家庭到處流浪。沃恩老外公為曾外孫杰克主持婚禮，卻沒想到在新婚之夜，杰克被新勢力的代表——柯利叫來的警官抓走。沃恩老外公對此場面萬分悲傷，面對新生的資本主義勢力的打擊，他心痛內疚無力保護后代，在杰克被捕判刑后，遺憾地離開了人世。

尤多拉·韋爾蒂還在小說里塑造了杰克的姑父霍默這個人物形象，做為地方執法官，他不顧親情，在柯利擁有強大經濟實力的威脅利誘下抓走了杰克，并因為這件事在沃恩家族失去信任。當新選舉開始時，柯利為了當上地方執法官用金錢到處收買人心，使沒有財力和失去親情支持的霍默失去職位。作家通過這個角色襯托出南方社會正處于轉型期，正如愛倫·泰特說，“南方的中心是家庭”，而原有的那些家族勢力正在隨著新勢力的統治而解體，金錢成了政治權力競爭的重要內容，失去經濟實力的農村家族勢力終會以失敗而告終，成為新生資產階級的金錢與權力結合的政治實體。沃恩家族財產、親人和社會地位的丟失與沒落是傳統南方社會解體的代表，也是整個傳統南方農業社會解體的代表。

2 小說內隱層面的寓意

正如前文所述，在《失敗的戰爭》中，沃恩老外公是柏納村的開創者，但他辛勤的勞動成果最終卻被資產階級暴發戶柯利奪得，他也被柯利氣死。而老外公的女兒和女婿由于教派斗爭迫害致死，長外孫內森最終不得不放棄神職崗位離家出走，曾外孫杰克最終遭新興資產階級代表柯利的陰謀陷害被捕入獄。作家通過向讀者敘述祖孫幾代人的不幸，暗示了沃恩家族繼續傳統思想生活方式換來的慘痛代價，把歷史發展進程中社會的不合理揭示出來，文本承載的多重深刻的象征意義使其形式恰當地為內容服務，突出了沃恩家族固守農業社會的生活方式，再用小說題目進行了畫龍點睛的象征意義，強化了作品的悲劇性。

小說中沃恩家族的第四代代表杰克的失敗緣于他愚昧無知，從他的遭遇看，讀者會意識到沃恩家族失敗的深層原因是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觀念。沃恩家族成員只相信家族力量，形成了共同的價值觀念，在與新興社會各層面的交鋒中，完全沒有理解律師與法律的意義，必然處處被動，失敗的結局不言而喻。在描寫庭審時，沃恩家族覺得人多勢眾就可取勝，但他們的吵鬧聲卻幾乎讓法官將他們集體趕出法庭，當官司最終失敗時，作家是這樣形容沃恩老外公的：“那時，沃恩老外公在他前面的藤條拐杖上垂下了頭……他小心地看了老外婆一眼。”

故事的結尾，杰克原來的馬從柯利處逃出來奔向杰克，故事描寫了杰克看見自己的馬高興得發瘋，并騎上它向家奔去。其實，作家在這里埋下一個危機的種子，因為這馬已屬于柯利，杰克私自騎走別人的馬，又一次觸犯了資本主義法律所保護的私有財產，但他卻茫然不知，令讀者不禁對他產生隱憂。作者通過杰克的失敗代表了整個南方農村的悲劇，開頭明確的失敗與結尾隱含的失敗直指主題，杰克在日常生活中無法接受到新鮮事物，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南方農民們的心態，他們通過宗法制農業社會的倫理道德進行事非曲直的判定，揭示了南方農村破產崩潰的原因是與新興的文明社會格格不入。作家通過沃恩家族努力思考變革的內因和外因，指出思想觀念落后、行為標準陳舊不能再適應生存環境，旨在以此為南方農村尋找出路。

二 時間與空間布局的建構

在《失敗的戰爭》中，作家通過巧妙的構思設置了以時間點位和空間方位實現的宏大的語辭布局，將美國南方土地上的歷史完美地再現，使歷史濃縮的百年滄桑真正地展現在讀者面前。

1 時間語辭的布局表現

《失敗的戰爭》主要描繪了轉型時期的美國南方沃恩家族的興衰史，以及南方農業社會由盛而衰的演變。作家將價值體系的重構作為審視南方歷史的起點，緊緊抓住時間這個古老的文化母題，在人物對話中運用了歷史與現實、傳統與現代的緊迫交替，運用眾多人物回憶性對話對時間多次拼貼，多個時間點仿佛已經融為一體，成為歷史、現實和未來的連接點，揭示了傳統世界深厚的心理積淀，表現了沃恩家族在時間的長河中所做的一切，同時也體現出傳統與現代矛盾的根源所在。

小說從為老外婆慶祝生日開始，通過沃恩家庭成員的對話引出了兩年前杰克入獄的緣由，又通過杰克的歸來把時間引回現在，當穆德法官到來后，又把時間再次推到沃恩老外婆的年輕時代，當再次回到現實時，作家又描述了杰克與格洛莉亞夫妻恩愛，由此引出格洛莉亞的身世之謎和其他事件等。作者運用時間點位在整部小說中來回跳躍，將家族過去和現在融合在一起，通過家族聚會不到一天的時間為我們再現了家族百年的興衰史，表現了南方人努力在從過去中尋找現實精神，以及他們對傳統價值依戀的一種心態。

作家在小說中表明了沃恩家族的衰敗是歷史選擇的結果，通過沃恩親友歡聚在祖屋，打破線性時間流程展現了家族內外的各種矛盾沖突，真實記錄了新興資本主義勢力對南方農業社會無情的打擊，沃恩家族所遭受的各種各樣的失敗以及悲劇性的命運都于作者所設置的時間點上集中呈現，使先進與落后之間形成強烈的對比，使歷時性時間得到了共時性呈現。社會進步的趨勢不可阻擋，同是也生動了展示了沃恩家族被迫接受新的價值觀念時所表現出的迷惘心態。

2 空間語辭的布局表現

作家所設置的故事地點和環境主要在柏納村的田野，其它相關的是沃恩親友休息的祖屋，原屬于沃恩家族但后被柯利占有的商店，尤多拉·韋爾蒂之所以把戶外空間用于人物主要活動場所，這是由于她認為戶外空間具有無限衍生性，以此把有限的柏納村與美國整個南方進行聯系，突出了人物選擇的歷史必然性。

小說中設置了空間中的路和橋縱橫交錯，是作品中反復出現、極具意味的符號，通過這些構成主人公戶外活動的立體網絡，“公路”、“土路”、“滿是坑、溝的鄉間小路”等等是當時農村現實生活的真實寫照。隨故事情節發展，它貫穿了故事空間的始終，形成小說主題的形象內涵，勾勒出不同人物的運動軌跡。路的特征就是不斷延伸、無邊無際，作家通過路的運用說明了人生之路的選擇在每個人自己的手中，以及面對眾多條人生道路的不同選擇。比喻了機遇與挑戰，平安與危險都是未知數，展示了此時人們的迷惘困惑，矛盾痛苦。

空間的點設置還有祖屋、商店、柏納頂。作家敘述了祖屋是沃恩老外公親自伐樹建造的，祖屋象征著傳統的柏納村，作家描寫了眾人歸來時，祖屋高興得“錫鐵皮屋頂看起來都搖晃著發出聲音”。但大家卻都坐在院子里聊天敘舊，追憶過去，他們雖然回憶往昔美好時光，卻對潮濕、憋悶的祖屋失去興趣，祖屋代表了宗法制農業社會的化身，從這一點上來看，作家其實是暗示了沃恩家族已厭倦了陳舊的生活方式，徹底變革才是改變落后傳統的根本出路，因此它承載著深刻的寓意。

又如，小說里的商店是資產階級暴發戶德爾門搶走的，柏納頂是危機交匯的舞臺。小說描寫了杰克與柯利的爭斗基本在商店里，而結果都以杰克的失敗告終。作家塑造的杰克形象是美國南方標準的忠實可信農民形象，他拮據貧困、生活悲慘，他的寬厚受到家族的好評。而柯利這個形象卻是反面的，他憑借商店坑蒙拐騙、無惡不作，卻富得流油，腰纏萬貫。作家通過這兩個典型的形象揭露了沃恩家族財產正被資產階級暴發戶所占有。杰克與柯利交手的每一次失敗，都是在告訴讀者南方社會傳統勢力正在逐漸退出歷史舞臺，新興的資本主義取代它是歷史的必然。再如，小說中老外婆叫柏納頂為“印第安人跳崖處”，其實它也是傳統與現代、舊與新爭斗的激烈代表，它代表了沃恩家族有可能重蹈印第安人覆轍的命運，暗示了舊制度的千瘡百孔，山窮水盡，無路可走，具有進行永恒追問的價值。

三 對話性敘述策略

尤多拉·韋爾蒂書寫的《失敗的戰爭》采用了對話體方式結構文本，人物對話成為推動故事發展的催化劑，她所設置的群言式對話場面，盡情展示了人物各自講故事的才能，多角度透視了文本并凸顯人物性格，還原了歷史真相，展示了人性豐富的內涵。如克勞舅媽發現杰克是眾人關心的焦點，于是問道“他在哪里？”由此創造了眾親戚講述杰克歷史的機會，從而巧妙地控制了故事的進展節奏。

另外，作家在對話層面上進行凸凹點位，錯綜交織，時高時低，節奏時緩時急，把正處在社會變革中的人們的迷惘通過發自人物心底的矛盾對話巧妙地逼真地展現了出來，表達了社會變革中存在著的眾多矛盾與碰撞，道出了宏大社會語境下的沉重的真實。

四 小結

綜上所述，美國女作家尤多拉·韋爾蒂書寫的長篇小說《失敗的戰爭》通過沃恩家族百年家族史再現了他們所經歷的斗爭的得與失，表現了在時代進步中，美國南方農村破產的嚴酷現實，揭示了新興資本主義存在的弊端，意圖說明南方必須改變自身才能適應新環境以更好地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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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艷，女，1981—，山西太原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學、翻譯，工作單位：桂林旅游高等專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