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神秘主義元素在《呼嘯山莊》中的呈現

摘要 艾米莉·勃朗特的代表作《呼嘯山莊》是一部充滿傳奇色彩的奇書，書中的神秘主義元素越來越值得注意與研究，書中非常規的環境氛圍是一種非理性的生存狀態，人物超越生死的強大精神以及那種接近宇宙意志論的人生觀，對自我心靈的體察，在某些點上跟神秘主義有著契合點。本文從神秘主義的角度分析這部作品，探討人性，返歸自我，從而對人生、對社會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關鍵詞：神秘主義 非理性生存狀態 精神力量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引言

《呼嘯山莊》，人稱維多利亞時代的一朵奇葩，這部作品曾遭誤解與猜疑，對其的研究與解疑在不斷探索與點滴發現中漸次完成，深度也隨之不斷進展，至今其終端仍呈開放型。其作者艾米莉·勃朗特被人們認為是個神秘主義者，無論是在她的詩歌作品中還是在唯一的小說作品中都貫穿著一種接近宇宙意志論的神秘主義哲學。本文旨在探討一下這部奇書中的神秘主義元素，討論艾米莉是怎樣在這個偏激的愛情傳奇里尋找生命意義的答案的。

一 什么是神秘主義

“神秘主義”（mysticism）這個詞起源于希臘語單詞myein，中文意思是“閉上”，尤其指“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乃是出自對通過感官從現象世界獲得真理、智慧感到失望。而神秘主義僅僅主張閉上身體的眼睛，它不像懷疑主義那樣放棄追求真理，它也主張要睜開心靈的眼睛，使心靈的眼睛不受現象世界的干擾。因此，在這本書中對“神秘主義”的解釋是“通過從外部世界返回到內心，在靜觀、沉思或者迷狂的心理狀態中與神或者某種最高原則結合，或者消融在它之中”。

《呼嘯山莊》中無不透著一種神秘色彩，呼嘯山莊中的風，風中的樹，晚上凱瑟琳鬼魂的出沒等等，全都是一種神秘力量的作用。顯然，艾米莉·勃朗特為讀者營造了一個充滿神秘感的氛圍，而這種神秘氛圍的營造以及神秘主義思想在作品中的流露是艾米莉藝術表達的一個重要手段，是為深化小說主題而服務的。通過這一形式，我們可以發現，艾米莉試圖傳達她認識世界、審視世界的獨特方法以及真實目的。

二 艾米莉·勃朗特的神秘主義信仰的建立

艾米莉·勃朗特出生于英格蘭北部約克郡山村桑頓，父親是一位清貧而有才學的牧師，她三歲喪母，幼年受教于其父。在她短暫的一生中，先后三次求學任教，之后隱居故鄉，終身未婚，也沒有戀情，蝸居荒原，卻寫出了這部驚世駭俗的愛情巨著《呼嘯山莊》。

由于出身于牧師家庭，因此艾米莉·勃朗特從小就受到宗教思想的陶冶，而神秘主義是基督教的基礎。在《呼嘯山莊》中，艾米莉展示了兩代人的愛恨情仇。在她看來，心靈的自由其實是以擺脫環境與物質的依托而最終獲得的，哪怕付出的是生命的代價。書中希斯克利夫與凱瑟琳在年少時一起在荒原中玩耍從而產生了“自然之愛”，但在長大后這種愛被亨德雷和林頓的偏見結束了，希斯克利夫因此十分痛苦，他決定實施他的復仇計劃，同時也在執意地尋找那逝去的生活與愛情，最終在他去世后，在來生與凱瑟琳重逢，重新找回了那份愛情。在作品里，希斯克利夫的瘋狂復仇就是超越了本我的體現，為了追求愛情的自由，他用盡一切手段報復、發泄，最后借助死亡達到了重生，實現了精神的超越。艾米莉在基督教的氛圍中長大，自然在她的思想中存在著神秘主義的滲透，這對她以后的文學創作有著深刻影響，天人合一的宇宙觀以及神秘主義在她的作品中都有所呈現。下文將詳細的論述。

三 《呼嘯山莊》中的神秘主義元素呈現

1 非理性的生存狀態

在《呼嘯山莊》中，洛克烏德眼中的呼嘯山莊就處在一種非尋常的狀態中：“……他們頗有見地索性把這里叫作屋子……在大壁爐里我并沒看出燒煮或烘烤食物的痕跡，墻上也沒有銅鍋和錫濾鍋之類在閃閃發光……櫥柜從未上過漆；它的整個構造任憑人去研究。”在這里，洛克烏德眼中的呼嘯山莊是一種非正常的狀態，整個呼嘯山莊是混亂的，冰冷的，毫無溫暖與人情味的，這是希斯克利夫不正常的精神狀態的縮影，因為他的復仇，他的生活處于非正常的，非理性的存在狀態，在這種環境里，我們看到了希斯克利夫的仇恨，痛苦及復仇后的精神折磨。在這種生存狀態中，希斯克利夫的仇恨與呼嘯山莊的環境融為一體了。艾米莉用這樣一種神秘主義表現方式來塑造人物的內心，在這樣一種環境中強化了人物的內心描寫。這就是神秘主義元素在《呼嘯山莊》中的初步呈現。

2 超越自然的精神力量

神秘主義思想認為上帝在創造人的肉體的同時，賦予了人以精神，即善的本性，精神使人的肉體有了生命力。艾米莉·勃朗特喜歡與自然為伍，有著天人合一的宇宙觀，這一觀念體現在作品中就是她對自然原始力量的崇拜。在《呼嘯山莊》中，男主人公希斯克利夫是這一崇拜的集中化體現，他的長相、氣質、性格都有著荒原的氣息，他的愛情、報仇都有著原始的暴戾與激烈。

但在崇拜原始自然力量的同時，艾米莉不可否認地也推崇著一種超越自然的精神力量，那就是人的道德與愛。人的內心很復雜，像《呼嘯山莊》中的希斯克利夫，他由于愛情的受挫瘋狂報復折磨兩代人，之后他又受到良心的譴責，對凱瑟琳也是極愛又極恨，這表現在他發達后回來本想對凱瑟琳在內的一干人進行復仇，但是見到凱瑟琳后愛情又超越了恨，他不忍看到凱瑟琳的難過；也表現在他復仇后的惆悵與抑郁，他總是在外游蕩就是想化解這種道德的譴責。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可以化解仇恨，讓人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小說結尾小凱瑟琳與哈里頓的結合就是這一點的體現。

在《呼嘯山莊》中，探討了人與自然這一永恒的主題。自然有著神力，一方面艾米莉膜拜這種神力，另一方面她肯定人精神力量的強大，甚至認為它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超越自然的，像希斯克利夫這樣一個充滿野性的人，在道德與愛面前也是脆弱的；像小凱瑟琳和小哈里頓這樣在仇恨與痛苦中長大的人，有了愛情的滋潤后也開始燃起生活的希望。精神力量是不可忽視的，書中無不滲透著神秘主義的元素，在整日呼號著北風的呼嘯山莊中，我們看到眾生的內心，看到人的精神力量與自然的對抗，看到作者探尋的人與自然之間這種神秘永恒的聯系。艾米莉堅信表面煩瑣的生活的內部一定還存在著詩一般的、神秘的物質，于是她在書中試圖找尋出不斷衰竭的、丑陋的物質世界與人的豐富的精神世界之間的聯系。

3 宇宙意志論的哲學觀

在《呼嘯山莊》中，體現著一種近似宇宙意識論的哲學：宇宙萬物都同樣具有生命，包含著風暴與寧靜兩種精神元素，它們原本雖對立，并不互相沖突，只是在它們所賦形的世俗的拘束下改變了原來運行的軌跡，一旦擺脫了塵世的束縛，就會歸于平衡。基于這種觀點，艾米莉獨立于人類的道德之外。小說中的人物破壞性情欲和行為并非出于破壞性本性，而只是由于被拘，離開了原來自然的軌道，因此無所謂惡。小說中所表現的沖突，也不是善惡、正誤，而是同類與非同類的性質。凱瑟琳與希斯克利夫之間強烈愛情的基礎，就在于他們同為風暴之子，而林頓是寧靜之子，屬于異類。這類感情的性質和普通戀人的情欲大相徑庭。凱瑟琳的愛盡管強烈，卻是沒有性感的，就和潮水被月、鐵被磁鐵吸引一樣毫不包含肉欲。同樣基于這樣的觀點，《呼嘯山莊》中的生死觀念也與眾不同：個人的生命是一種精神元素的體現，僅僅肉體軀殼的消失顯然不會使他滅亡，靈魂在這一世界，而非基督教觀念中的另一個世界也會永遠存活。小說中的人物具有祈禱者那種超然無我的特點，他們并不關注人類社會種種價值與非價值觀念，而是以一種虔敬之心冥思宇宙。這種宇宙意識論的哲學觀是神秘主義在哲學層面的反射。小說滲透了艾米莉的神秘主義思想，她根據自己看到的瞬間幻覺設想人類生活并以此描繪生活。

4 回歸自我的心靈體察

部分宗教學家和心理學家認為，“神秘主義是人性冀望與超越一切的終極真理完全結合的一種行為表現。此種冀望以及此種行為是一種真實的生命過程，代表人類精神意識最高的發展方向。”因此神秘主義是探究人的精神生命和宇宙生命的學問。它強調直覺和精神感悟，是一種真實的和自我的生命體驗。

《呼嘯山莊》中的人物不愿做大自然的囚徒，他們正努力地試圖改變這個世界，但其過程雖然有時順利，卻總是痛苦的，他們不斷遇到各種困境，又一次次地犯錯誤。在這其中，始終貫穿著人們對自己內心的省察與體悟，人類為何總是難以掙脫情網呢？這可謂是個永遠難以解釋的話題，而艾米莉用神秘主義哲學解釋了這一切。

在《呼嘯山莊》中，通過反映小說主人公希斯克利夫從愛到恨，走向復仇的道路，最終到人性的復蘇，以此來完成艾米莉·勃朗特本人回歸自我的心靈體驗。她把自己的憤慨和理想都寄托在希斯克利夫這個作品中的人物上了。書中，亨德雷的皮鞭使希斯克利夫嘗到了人間的殘酷，也教會他懂得一味的屈服根本無法改變自己受辱的命運，最終他選擇了反抗。在反抗過程中，希斯克利夫愛上了凱瑟琳，但凱瑟琳最后卻背叛了他們兩人的真摯愛情，嫁給了她根本不愛的也不會理解她的埃德加·林頓。結果，凱瑟琳親手葬送了自己的青春、愛情甚至是生命，也毀掉了始終深愛她的希斯克利夫。就這樣，希斯克利夫在生活中培養了強烈的愛與恨。對希斯克利夫人性格的研究及對他與凱瑟琳愛情的分析，可以窺探出一些神秘主義色彩，主要表現為希斯克利夫通過自我心靈的審視達到人性的回歸。

生性善良的希斯克利夫為什么復仇完成后卻沒有復仇后的喜悅感，為什么會在復仇完成后還會陷在痛苦的深淵中無法自拔而最終孤獨的死去？這一切都是由于殘酷的現實而造成的，殘酷的現實扭曲了他的天性，使他變得殘酷無情，他開始瘋狂復仇，然而在復仇的過程中，他反而受到良心的拷問，深深地陷在痛苦的深淵中不能自拔，最終只能孤獨地死去。臨死前，他放棄了在下一代身上報復的念頭，故事結局中這種人性的復蘇也是作者本人對人性的思考，她相信人間還是有愛的。艾米莉用一種神秘主義的藝術手法來描寫希斯克利夫的覺醒，這種人性的回歸就是一種真實的自我感悟。希斯克利夫在復仇的過程中，逐漸地、不自覺地實現了這種精神的升華，完成了對自我心靈的體察。

結語

《呼嘯山莊》出版后一直被認為是英國文學史上一部“奧秘莫測”的“怪書”。同時代的作品大多以傷感主義情調居多，而《呼嘯山莊》一書卻摒棄了這種傷感和憂郁，以強烈的愛、狂暴的恨及由之而起的無情的報復為基調，字里行間充滿著猛烈的情感和豐富的想象。通過上述論述，我們對《呼嘯山莊》中的神秘主義元素有了初步的認識。艾米莉·勃朗特用神秘主義的藝術手法描寫環境氛圍，塑造人物形象，展現人物內心，從而傳達出一種接近宇宙意志論的哲學觀，進一步探討人性、人與自然的關系，人內心的世界與精神力量。書中的呼嘯山莊是一種非理性的存在狀態，是用神秘主義藝術手法描寫環境，制造一種非常規的生存環境，從而與人物內心那種強烈的愛恨交織相呼應。書中希斯克利夫與凱瑟琳如暴風雨般的愛情以及他們遭遇的阻力，又體現了一種奇特的宇宙依著論哲學。小說重點在于塑造了希斯克利夫這樣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人物形象，通過他的愛、恨、復仇以及最后人性的覺醒，表達了艾米莉·勃朗特超越那個時代的意識覺醒，她站在了時代的前列，將人與自然的關系、人性的本質揭露出來，是后來20世紀現代主義文學的先驅。

參考文獻：

[1] 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譯林出版社，2003年版。

[2] 梁兵、張紅梅：《窒息與回歸——淺談〈呼嘯山莊〉中的人性表現》，《東方藝術》，1999年第4期。

[3] 馮蓓：《希思克厲夫的“妖魔化”與艾米莉·勃朗特的“烏托邦”幻想》，華中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7年。

[4] 王六二：《近現代神秘主義研究狀況》，《世界宗教研究》，2001年 第3期。

[5] 梁坤：《外國文學名著批評教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

[6] 楊敬遠、顧耕譯：《瑪格麗特·萊恩·勃朗特一家的故事》，上海譯文出版社，1990年版。

作者簡介：

劉琳，女，1979—，河北石家莊人，本科，講師，研究方向：外國文學、英語教育，工作單位：石家莊學院。

李曉，女，1981—，河北石家莊人，本科，講師，研究方向：外國文學、英語教育，工作單位：河北交通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