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莫里森《所羅門之歌》藝術特色探析

摘要 托尼·莫里森是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非洲裔美國女作家，《所羅門之歌》是她的第三部小說。在這部小說中，莫里森以細膩的筆觸由描寫一個黑人男性的成長經歷，繼而轉向對整個黑人民族的關注。本文就在對此小說文本細讀的基礎上，從《圣經》典故和非洲文化的結合、布魯斯音樂的敘述特點、象征手法的運用三個方面對小說進行研讀，以期更好探析這部經典之作的藝術特色。

關鍵詞：《圣經》典故 非洲文化 音樂敘述 象征隱喻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托尼·莫里森是美國知名的黑人女作家。她于1931年出生于美國俄亥俄州北部濱臨伊利湖的小鎮羅瑞恩。青少年時，莫里森喜歡讀19世紀現實主義作品和福樓拜以及簡·奧斯丁的小說。莫里森自幼學習刻苦，高中畢業就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位于華盛頓特區的霍華德大學，大學畢業后又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康奈爾大學的研究生院，1955年獲得研究生學位。研究生畢業后，莫里森先后在霍華德大學、位于休斯頓的德克薩斯南方大學從事教學工作，在蘭登書屋從事編輯工作等。莫里森在蘭登書屋擔任高級編輯期間，曾經幫助安吉拉·戴維斯和托尼·嘉德·班巴拉等人成為全國知名的作家。在母校霍華德大學任教期間，莫里森結識了來自牙買加的建筑師并與其結婚，婚后育有二子。但這段婚姻僅僅持續了六年。1964年莫里森與丈夫正式離婚，并獨自一人承擔起照顧兩個孩子的責任。由于家庭負擔沉重、離婚后的苦悶，莫里森逐漸參加一些文學創作小組的活動，試圖用文學創作的方式排解內心的痛苦，而且這種欲望愈加強烈。莫里森的第一部小說《最藍的眼睛》就在此期間寫就，并于1970年正式出版。小說《最藍的眼睛》中含有很多自傳的因素，故事描寫了一個黑人小女孩佩科拉渴望擁有最藍的眼睛的扭曲心理歷程。《最藍的眼睛》的問世并沒有使莫里森一夜成名，但卻使她以一個黑人作家的身份開始創作，同時也表明美國黑人作家已經在以白人為主流的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此后莫里森筆不輟耕，到目前為止，她共創作了九部長篇小說。這些文學作品使莫里森獲得了很多文學殊榮和獎項，其中，她的第二部小說《秀拉》獲美國全國圖書獎提名，第三部小說《所羅門之歌》獲美國文學研究院獎和全國圖書評論學會獎，第五部小說《寵兒》使莫里森獲得普利策文學獎。1993年，莫里森憑借這些構思獨特的小說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成為世界文學史上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黑人女作家。

《所羅門之歌》是莫里森的第三部小說，小說在1977年出版后不久就成為每月書籍俱樂部的重要入選作品。黑人作家理查德·賴特的《土生子》曾經在1940年入選，莫里森的《所羅門之歌》是繼《土生子》三十七年后再次入選的非洲裔美國作家創作的作品。《所羅門之歌》是莫里森所謂的“沖出狹小的黑人女性世界”的一部重要作品，在這部小說中，莫里森不再僅僅限于描寫黑人女性的個體命運，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整個黑人民族的發展。莫里森以黑人女性的視角描寫了一個黑人男性的成長經歷，以及一個黑人家庭近百年的歷史演變。莫里森以細膩的筆觸，以及美國黑人的生活為原型，生動地表現了黑人民族的命運和歷史文化，將哲理與詩情熔于一爐，使作品呈現出神話的恢弘、史詩的氣韻，成為一部史詩性的作品。

一 《圣經》典故和非洲文化的結合

雖然成為躋身于美國主流文學的大師，但是莫里森從未迎合文學主流所追求的所謂的文學普遍性，而是致力于關注美國黑人這一特殊群體的命運。同時，由于自幼接受過西方的正統教育，所以西方最具影響的基督教的經典——《圣經》，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美國黑人作家莫里森的創作。也因此，在小說《所羅門之歌》中，讀者一方面能夠找到作品的美國性，另一方面也能找到作品的非洲文化屬性。首先，小說《所羅門之歌》的名字來自《圣經·舊約》中《所羅門之歌》的篇名；另外，小說里面有的人物的名字也來源于《圣經》。例如，派拉特（Pilate）這個名字，就是她的父親從《圣經》里面所找出來的名字：“她父親由于他妻子的去世而處于神情恍惚和極度悲痛之中，他翻著《圣經》上的書頁，一個字也不認識，隨便選出在他看來像是強勁有力而好看的字。從這個字中他看到一個字母像一棵大樹一樣凌駕于一行小樹之上，像是庇護著它們。他在一張黃褐色的紙上抄下這組字母，像那些不認識的字一樣，一筆一畫地抄，然后交給那接生婆。”“彼拉多，你寫的是彼拉多。”“像船上的領航員？”“不是，不是船上的領航員，是殺害了耶穌的那個彼拉多。沒有比這更不好的名字了。而且她是一個小女孩。”以《圣經》里面的名字給人物命名，是莫里森為了讓他們和人們熟知的人物關聯，同時也表現了《圣經》對黑人生活的影響以及他們對《圣經》的尊重和敬畏。此外，小說中還體現了很多超自然的非洲文化元素。在非洲文化傳統中，人死去了只是肉體的離開，其靈魂仍然和自己的家族部落保持聯系，并且會指引活著的人。派拉特的父親雖死去多年，但派拉特仍保持著和父親的靈魂溝通的習慣。而且父親的靈魂也會指引她。在派拉特獨自一人返回弗吉尼亞時，是父親的靈魂不斷指引和安慰她。通過父親靈魂的指引，派拉特學會了歌唱來疏導內心的煩惱。此外，派拉特本身也具有很強的超自然能力，她用一些“灰綠色，像草一樣的東西”激活了哥哥戴德的欲望，使露絲成功懷孕。從以上點滴的分析可以看出，作者莫里森在創作過程中既融入了非洲文化元素，又體現了美國主流文化的特點。她在小說中將二者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從而使小說具有文化雙生性的特點。

二 布魯斯音樂的敘述特點

作家莫里森是敘事大師，這一點是文學評論界公認的事實。莫里森不是音樂家，但卻賦予了小說富有音樂節奏的語言。莫里森富有音樂感的語言節奏和即興隨意的敘事風格無不體現著文學的藝術美。布魯斯是美國黑人的民間音樂，重復是布魯斯音樂的特點。在小說《所羅門之歌》中，莫里森也巧借了布魯斯音樂的這個特點來增強表達的效果。她在小說中使用以下的描述來渲染自己的信仰：

“抓住它，抓住這土地！帶上它，把它握在手里，我的兄弟們，改造它，我的兄弟們，搖晃它，擠捏它，翻轉它，扭曲它，擊打它，踢它，吻它，抽它，踩它，挖它……，然后把它傳給子孫好后代——聽到我說什么了嗎？把它傳給子孫好后代！”

原文中共使用了26個單音節的動詞，展現了黑人對土地的熱愛和渴望。重復使用的“它”也增強了文章語言的音樂效果。莫里森在描寫奶娃在回憶他姑媽試圖從警察手中將他放出來時，再次使用重復的手法：

“就是這個女人，這個有可能被他打昏的人，去到警察局里為警察們表演了一出戲——為了他們的開心而敞開了自己的心扉，以贏得他們的歡心，他們的憐憫，他們的呵斥，他們的奚落，他們的懷疑，他們的惡作劇，他們的怪趣，他們的膩煩，他們的權威，他們的怒火，他們的厭煩。”

莫里森通過11個重復的“他們的”的諷刺的手法，向讀者展示了派拉特如何說服警察釋放奶娃，以及警察是如何粗暴對待他的。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美國黑人音樂對莫里森的文學創作有很大的影響，莫里森確實是將黑人音樂融入文學創作的實踐者，也是把布魯斯音樂節奏融入小說敘事的高手。

三 象征隱喻手法的運用

作為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莫里森在小說中時刻關注著美國黑人這一特殊群體的命運，并且以犀利的筆鋒言說了美國黑人的歷史和現在以及未來。在《所羅門之歌》中，莫里森采用了象征隱喻的手段來訴說黑奴的悲慘遭遇。在《所羅門之歌》的卷首語就隱含了小說的主題：飛行和命名。首先，小說中廣泛運用了黑人會飛的神話，表達了被販賣為奴的美國黑人對自由解放的向往。小說開頭就提到史密斯身背一對“寬大的藍綢翅膀”打算從慈善醫院的房頂起飛，然而圍觀的人卻沒有把這當做自殺行為，而是鼓勵他勇敢地跳下來。從飛行的意義上講，史密斯并沒有成功。然而就在第二天，和飛行有緣的奶娃就出生在這家醫院里。這位非洲裔所羅門的后代，從出生就和飛行有著某種不謀而合的契合。奶娃孩提時代就有飛翔的夢想，成年后在南方尋寶的過程中，找到了自己的文化之根，完成了對祖先文化的傳承。在小說末尾，奶娃學會了“駕馭大氣”，成為內外俱黑的美國新黑人，完成了自己和史密斯的夙愿，完成了精神上的飛翔。此外，在小說中，莫里森用戴德一家姓氏的由來的故事，作為黑人民族失去自己身份的隱喻。獲得自由之身的奶娃的祖父去自由民管理局登記自己的身份，一名醉酒的聯邦自由民局的工作人員詢問杰克本人的出生地和他父親的狀況時，“那個美國佬都記下了，但寫錯了地方”，錯誤地將“死亡”（Dead）狀況填寫在了姓氏名下，（P53）結果出生在梅肯，父親已經去世的杰克·所羅門就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梅肯·戴德。由于奶娃祖父不識字，就將這個姓氏傳承下去。莫里森用這個命名錯誤的故事隱喻了黑人雖然獲得了自由之身，可是精神上仍然受白人的支配和控制。在以白人為主流的文化中，黑人仍然處于社會的底層，不能得到主流文化的認可。最主要的是，在非洲傳統文化中，失去名字就意味著失去和祖先的聯系。因此，莫里森就用戴德一家的故事，折射出更多的失去自己身份的美國黑人在異域文化中失去自己的身份，失去自己的文化之根。小說中，奶娃的外公福斯特是個醫生，他家所住的那條街官方上被稱為干線大道（Mains Avenue），“城市地圖上表明這條街叫干線大道”，然而，奶娃的祖父死后，盡管官方的名字仍然在那里，白人依然將這條街道的名字篡改為“（Not Doctor Street）不醫生街”了。這個名字的改變暗示了在以白人為主流的文化當中，白人對黑人的種族歧視和不認可。

四 小結

托尼·莫里森是歷史上唯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女性，也是20世紀美國黑人文學浪潮的一個新星，她的代表作《所羅門之歌》也被認為是繼賴特的《土生子》和埃里森《看不見的人》之后的最佳黑人小說。這部小說確立了莫里森在美國文壇的地位，同時也標志著莫里森的文學創作日益走向成熟。可以說，《所羅門之歌》是莫里森創作道路上的里程碑。莫里森憑借具有音樂性的語言，對西方文化和非洲文化的巧妙結合以及象征隱喻手法的廣泛運用，使這部小說具有了經久魅力。現任美國總統奧巴馬曾說：“塑造我人生、讓我最感動的書是《圣經》。我最喜愛的書是托尼·莫里森的《所羅門之歌》，這真是一本很美、很美的書。”總之，《所羅門之歌》這部小說具有獨特的創作特色。因此，瑞典皇家科學院在授予莫里森諾貝爾文學獎授獎辭中指出：托尼·莫里森是第一流的文學藝術家。她的語言如詩一般璀璨。她深入到語言內部本身，力圖將語言從種族的桎梏下解放出來。她以具有豐富的想象力和充滿詩意特征的小說，“生動地再現了美國現實的一個極其重要的方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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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毛信德：《美國黑人的文學巨星——托尼·莫里森小說創作論》，浙江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作者簡介：許向輝，女，1979—，黑龍江齊齊哈爾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學與文學，工作單位：齊齊哈爾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