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華民族在新與舊之間痛苦的掙扎之際,一場曠古未見的巨大災難從海上襲來!其兇暴與殘酷為五千年所未見,就實力而言當時落后且一盤散沙的中國似乎無力抵抗再次淪入外族統治的亡國之禍。然而,一場令全世界意外與震撼的史詩般的龍的抗戰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一隊隊衣著簡樸甚至有些襤褸的中國男人背著步槍或者只背著一把大刀,踩著草鞋堅定迎著侵略者漫天的炮火投身火海!
人海填火海!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我們沒有退縮!
歲月的風沙,銹蝕了老舊的步槍和卷刃的大刀;歲月的風沙,掩蓋了累累白骨;歲月啊,你帶不走那嘹亮的軍歌,歲月啊,你帶不走那振山撼岳的怒吼!
烽煙散去,忠魂永在!
1933年2月,長城古北口石匣鎮。
唐岳隨著逐漸稀疏的炮聲,默然的垂下了望遠鏡。他心里清楚日軍炮聲的停止意味著什么恨聲罵道:“這個少帥就知道扎嗎啡玩女人,他丟了四個省(東三省加熱河省),長城抗戰還得靠我們中央軍和西北軍來打!”
跟著他一起站在營留守處門前石墩上張望的伙夫老蘇忐忑的問道:“唐參謀你是讀書人,你說這場仗咱們能打贏嗎?”
“打不贏!”他心煩意亂的撓了撓亂蓬蓬的老蘇剛幫他理到一半的頭發,心里怒火蹭蹭直冒大步流星的回到屋里坐到椅子上。
“那咱們還打什么?”老蘇小跑著跟進來,一邊瞇起眼繼續給他理發一邊不解地追問。
“咱們要贏的是這場戰爭!”他看著小鏡子里清瘦焦躁的自己雙眼噴火。
“報告,唐參謀旅長命令你馬上到旅部去一趟!”旅長的傳令兵氣喘吁吁地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就喝,老蘇連忙阻止:“那是刮胡子水。”
唐岳一躍而起疾奔而去,老蘇在身后喊他:“頭還沒剃完吶。”他頭也不回地答道:“去晚了是要殺頭的!”
老蘇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嘆道:“這些黃埔的娃子們呀。”
一路上唐岳顧不得停下腳步詢問從前線抬下來的傷兵,一口氣跑到旅部所在的康乾酒樓的二樓。只見平素軍容整潔的張旅長(張耀明)胡子拉碴,雙眼泛著血絲大口大口地抽煙。
唐岳還來不及敬禮,張旅長大手一揮狠狠地戳著地圖操著中氣十足的陜西官話嗓音嘶啞地說:“你們營打光了!可陣地還得給我奪回來!”
唐岳深吸了一口氣,緊閉嘴唇強忍住不讓自己眼圈兒泛潮,筆挺的站著聽令。
“你們營留守軍官就剩你一個了,你馬上組織一下留守人員配合三營發動夜襲!”
“報告旅長,除了我就剩一個老伙夫了!”話一出口,唐岳再也忍不住淚花模糊了雙眼!
“什么?!”張旅長愕然回頭:“看來一營真的是要絕種了……”
“報告旅長”唐岳毅然擦干淚水:“種還是有的,不過是一些野種。”
小鎮外一座荒廢的關帝廟內便是軍法處所在,帶著金絲邊眼鏡的小白臉抬起頭輕蔑地反問唐岳:“就你,一個小小的營參謀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讓我放人?”
唐岳笑了,一把揪住他拖到屋外指著自己剛才騎來的通體黝黑高大神駿的戰馬問道:“認識嗎?”
“好像——”小白臉推了推眼鏡驚呼道:“是旅長的烏云追月!”
“算你識相,記住我只要一營的。”
小白臉諾諾而去,不一會兒不大的院子里倒歪斜的押來了18個沒帶軍帽的原屬一營的囚犯。
唐岳背著手站到臺階上:“一營就剩下咱們幾個了”他陰沉的掃視著下面,他知道他們都認識他:“我不管你們犯的是那一條軍法,今天我給你們半條生路。跟我參加敢死隊的只要活著回來就免罪,不去的現在就蹦!”
人堆里想起了一陣稀稀落落的嘲笑聲,一個公鴨嗓子不屑地道:“你一個小小的營參謀唬誰?”嘲笑聲更響了。
唐岳似乎早有所料,一揚下頜:“你——出列,叫什么名字?”
“胡士泰,爺到一營的時候你還沒……”
“呯!”唐岳若無其事地又背起手,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在這個年輕參謀的背后是一支上了膛手槍一槍爆頭!這種人話不會說二遍。
唐岳的眉棱骨一動喝道:“聽我的口令,一營一連全體立正!”院子里的兵包括軍法處的憲兵們全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桿,小白臉腿一軟癱坐在地。
唐岳騎著旅長的高頭大馬率領著這17個菜鳥回到營留守處,吩咐老蘇:“讓他們吃飽,我去旅部還馬領裝備。”顧不上跟看著這幫混蛋目瞪口呆的老蘇解釋,撥馬奔回康乾酒樓。
旅部的門口各部隊的傳令兵和斥候往來如梭,看到他騎著旅長的坐騎都紛紛駐足張望竊竊耳語。
唐岳把韁繩交給心疼的呲牙咧嘴的張旅長的馬夫,箭步上樓見張旅長啃著饅頭正看地圖。連忙敬禮:“報告旅長,人有了我現在來領裝備!”
“嗯,要什么?”
“大刀!”
張旅長差一點噎著:“大刀?你當咱們是西北軍呀,中央軍沒有!”
出身江蘇鹽城名門望族的吳其望參謀長也感到好奇,過來問明了他的想法馬上派人找西北軍的部隊去借。
殘陽如血的余暉中,唐岳扛著一捆大刀回到營留守處的小院。一進門解開捆繩稀里嘩啦往地上一丟:“自己過來挑能用的,趕緊找石頭給我磨!”
老蘇端著一碗菜湯和兩個饅頭過來:“唐參謀,今晚讓我也上吧!”
唐岳狼吞虎咽的邊吃邊回絕道:“老蘇中原大戰的時候你救過營長的命,他在的時候都不讓你上,你就別為難我了。”
“小唐——”老蘇火了跺腳吼道:“用槍我的眼神兒是不行了,可是要論耍大刀你們這幫小毛娃子還真不一定是我河北滄州人的對手!你要不信,我給你練練?我一個老光棍,營長走了,連你們也一個不剩地都要上。”
“別——”唐岳終于明白了營長在世時為什么格外關照這個孤老部隊是他唯一的家“你上吧!”看著老蘇破涕為笑歡歡喜喜地去磨刀,唐岳三下五除二把兩個饅頭都塞進嘴里,起來一邊檢查大家刀磨的怎么樣,一邊把每個人的姓名籍貫詳細的詢問抄錄在一張稿紙上。
天黑了,烏云遮月。
“咱們是敢死隊,為了給主攻的三營爭取時間不發出聲音每人嘴里咬著一根小木棍摸上去給我悶聲砍!砍到小鬼子的槍響為止”唐岳略一停頓深吸了一口氣:“每人一顆手榴彈,小鬼子槍響以后自己看著辦!”
那一晚,吳其望參謀長攥著唐岳留給他的那張稿紙遙望著遠處的黑山一夜未眠沒有聽到一聲槍響。主攻的三營踩著滿戰壕小鬼子的無頭尸順利接管了陣地! 唐岳他們19個都是給抬下來的,奇跡般地有傷無死!
可惜,等到天一亮小鬼子的飛機一炸大炮一響,三營的陣地頓時就攪成了肉餡兒!日軍第八師團的機械化部隊直接插到了國軍陣地的后面,守無可守。
暫時停戰了部隊在撤退,可是敵我雙方都明白真正的大戰尚未開始。
恢復建制成了當務之急,本來應該就地補充新兵但是由于中央軍現在是在東北軍(中原大戰后,原來西北軍歸順中央的宋哲元張自忠等部當時都歸張學良節制)獨占的平津地盤上處處受到監視和排擠,幾經交涉均無結果,只得報請軍政部千里遠調江浙子弟兵。
因為古北口一戰聞名全國關師長(關麟征)榮獲青天白日勛章張旅長也受到了表彰(寶鼎勛章),慕名而來的愛國青年和學生蜂擁而至要求參軍抗日。鑒于與東北軍之間微妙的關系,吳參謀長奉命每天帶著幾個人專門勸退這些愛國心切的青年和學生。
傷愈歸隊不久的唐岳乍一見旅部大院里里外外都坐滿了青年和學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給口干舌燥的吳其望參謀長敬完禮:“不是說沒有兵源嘛,這不有的是人?”
“其實是東北軍不允許我們在他們的防區招兵”吳參謀長推開窗戶向大門外幾個賊頭賊腦的家伙一指冷笑道:“他們的便衣隊整天在這兒盯著!”
“視國家為一家一姓私利”唐岳不屑道:“軍閥作風!”
吳參謀長微微一笑道:“漢生呀(唐岳字漢生)一連現在可是出了名的刺兒頭,你這個連長回來之后我可是省心多了!”
“參座包涵!”唐岳苦笑道:“咱們旅犯過事兒的、不中用的、調皮搗蛋的一股腦都往我那兒塞,別的連缺人我那兒可是人滿為患呀!”
吳參謀長撲哧一笑,拍著這個小同鄉的肩膀道:“聽說你帶著一幫軍法處里撈出來的菜鳥就敢夜襲鬼子陣地,大家都把自己收拾不了的往你那兒送,這也對你帶兵有方的一種肯定!”
張旅長從外面回來一身筆挺的軍服威風凜凜:“小唐來了,方才師座還問我‘老張呀,聽說你部下出了一個耍大刀的?’我就報告:是武漢分校第五期的一個小學弟帶兵的路子很野,我們旅的菜鳥和刺兒頭都交給他了!師座一聽很高興,命我有機會帶你到軍官閱覽室一起學習學習。”
“師部的軍官閱覽室可是只對校官開放”吳其望參謀長由衷的替唐岳感到高興“小唐這是師座對你的抬愛!”
“是”唐岳打了一個立正:“屬下那一套只是應急的無奈之舉,師座和旅座的反斜面作戰才是真正的大將手筆!”
張旅長擺手讓他坐下微然一笑道:“你唐漢生是無利不起早,說吧!”
“槍械”唐岳正襟危坐回道:“我們連現在的槍械五花八門給訓練和維護保養造成了很多不便和困難。”
張旅長點了點頭:“德國的槍械現在還只能是望梅止渴,現在給你們統一裝備確有難度。”
“屬下想讓我們連統一使用小鬼子的三八步槍”唐岳此言一出,張旅長和吳參謀長對望一眼,吳其望參謀長略一思忖:“這次繳獲的三八步槍倒是足夠裝備一個連的,不過彈藥補給就沒有保證了。”
張旅長背著手在屋內轉了一圈:“小鬼子的步槍子彈跟機槍子彈是通用的繳獲量很大這是一個來源,另外這種槍彈在軍閥部隊本來就很多。”
“因陋就簡,隨機應變”吳其望參謀長點頭道:“小唐你這個菜鳥連倒成了咱們旅戰后第一個恢復整裝的連隊!”
“報告”新任的一營長劉山虎滿臉通紅的進來打了一個立正,手里攥著一面卷起來的錦旗。唐岳給他敬禮,劉營長看也不看他一眼。
張旅長對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緊張心知肚明,不慌不忙的問:“劉營長你這是給我送的什么禮呀?”
“屬下不敢違反軍紀”劉山虎梗著脖子氣呼呼的道:“這是駐地百姓給唐連長的一連送的錦旗。”
“給我們連送的?”唐岳納罕:“我們連的軍民關系可是向來水火不容啊!”
劉山虎哼了一聲:“你還知道”說著抖開錦旗,只見上面赫然四個大字:雞犬不留!
大家先是一怔,隨后張旅長和吳參謀長笑彎了腰。吳其望參謀長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搖著頭對面紅耳赤的唐岳道:“你們這個菜鳥連啊,真是兩頭冒尖!”
一回駐地,唐岳顧不上吃老蘇端上來的面條告訴傳令兵:“去,把賴長興給我找來!他這個軍需是怎么干的害的弟兄們整天偷雞摸狗的。”
矮粗胖的賴長興一路小跑的前來報到,唐岳看著他一腦門子的油汗順著臉頰往下淌,就是不讓他稍息。足足讓他立正了二十分鐘,平靜的問他:“知道錯了?”
“屬下無能”賴長興心里也有委屈:“咱們連的訓練強度是最重的弟兄們沒有副食挺不住,這個副食費發放沒有保證,這個征糧東北軍又不讓……”
“我們現在是客軍”唐岳喝了一口白開水:“在人家的屋檐下地盤上,受一點委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這是客觀條件不是你的錯。你的錯在沒有想辦法保證弟兄們每三天能吃上一頓肉,你是軍需辦法你去想,不許擾民!”
賴長興兩眼放光,試探地問:“連長你是說運私……”
“可有一條”唐岳盯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要是敢販煙土,我親手斃了你!”
“連長放心”賴長興拍著胸脯保證:“我老賴絕不犯你的軍法!”
當初因為倒賣軍用物資被押在軍法處的賴長興是唐岳撈出來的17人中的一個,此時興奮的直搓手出去的時候跟進門的一排長徐海峰險些撞了一個滿懷。
徐海峰望著他的背影道:“老賴怎么跟打了雞血似的,高興個啥?”
唐岳笑而不答,給他倒了一杯茶:“槍械的事我跟旅長和參座匯報過了,他們都很支持。”
“太好了!”徐海峰是出了名的神槍手,唐岳一直讓他主抓全連的射擊訓練一聽能夠統一使用制式步槍他知道自己大顯身手的機會來了:“小鬼子步槍的準確性和射程確實不錯,槍機拆卸保養也方便就五大件。”
“要多搞幾次實彈射擊”唐岳深有感觸地說:“實戰才是檢驗軍人的唯一標準,訓練要舍得下本錢!你馬上到旅部去盯著把槍械領回來。”
“是”徐海峰領命而去,迎頭遇上氣哼哼的二排長李廉杰:“連長劉向帶隊負重拉練跟東北軍打起來了!”
“因為什么?”
“回來報信的小鎖匠說因為拉練的時候遇上東北軍兩個連征糧,嘲笑咱們部隊都穿著草鞋罵咱們是來討飯的叫花子!”
唐岳的眉棱骨一動,強壓怒火故意放緩音調:“咱們是中央軍,跟友軍打架是不對的”隨即盯著打小在少林寺練就一身硬功夫的李廉杰:“打輸了,就更不對!”
李廉杰雙拳攥得關節直響,一抱拳:“得令!”出門就招呼人馬,連老蘇的炊事班也拎都著搟面杖大馬勺沖了出去!
這一仗東北軍吃了大虧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官司直接打到師部。關師長到保定行營去開會未歸,杜副師長(杜聿明字光亭)接手了這件難纏的紛爭。
“光亭兄,他東北軍欺人太甚!”張旅長因為跟關師長和杜副師長都是黃埔一期的同學又都是陜西老鄉所以說話開門見山:“小唐這個連可是我老一營的種子連隊,這個犢子我是護定了!”
“一個連打趴下東北軍兩個連”甚有儒將之風的杜副師長含笑打量著唐岳:“這個仗打得不丟人,可是與友軍互毆畢竟是違反軍紀的。”
唐岳畢恭畢敬地立正回道:“老師教訓的是,學生不該跟友軍逞強斗狠!”
“杜副師長怎么成了你的老師了?”張旅長莫名其妙。
“杜副師長曾任我們武漢分校學兵團的連長教官,論輩分我是應該叫一聲老師的。”
“噢”張旅長點點頭,回視含笑不語的杜副師長:“光亭兄,你說咋辦?”
“我已經給東北軍回話兒了:有本事在抗日的戰場上一較高下!”杜副師長霍的站起身,張旅長和唐岳都跟著站起來立正聽訓:“古北口一戰,我們師以傷亡4000人的代價斃敵2000余人幾乎打殘!他東北軍王以哲不打招呼就從長城第一線撤下來,致使我軍倉促應戰由二線變一線也是造成這次損失慘重的原因之一。”
杜副師長走到窗邊眺望著遠處的黑山,感慨道:“密云這個地方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明朝曾派戚繼光在此鎮守長城。北平更是我的舊游之地,當年我曾經有幸在碧云寺給國父(孫中山)守護靈柩。當時對奉系軍閥可謂恨之入骨,沒想到今天倒要與之為伍!”他一吐胸中塊壘后從容淡定的重新落座,揮手讓張旅長和唐岳也坐:“古北口跟日寇第八師團這一戰是中央軍跟日寇機械化精銳的第一次正面交鋒,值得反思和總結的經驗很多,鈞座(徐庭瑤)對日軍的機械化戰力之強深以為患,已經上書校長下決心要建設咱們中國自己的機械化兵團!光亭個人也深感與強敵交鋒急需提高學識素養,因此準備秋季赴南京中央軍校高等教育班進修。河北平津已成東北軍和西北軍的獨立王國,軍政財政自說自話對中央陽奉陰違,表面上喜峰口一戰西北軍也算戰功卓著,其實張漢卿(張學良)下野出國后宋明軒(宋哲元)跟日寇將官來往頻繁其與虎謀皮割據一方的野心路人皆知。視我們中央軍為眼中釘肉中刺,我軍主力不得已遠撤至蚌埠一線,偌大的平津僅有咱們一個師苦苦支撐代表著中央的存在!”
張旅長和唐岳陡然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杜副師長的一席話高屋建瓴縱覽全局使他們眼界大開但是心情沉重。
“光亭兄,依你之見這平津竟不可守?!”張旅長心有不甘。
杜副師長慨然一嘆:“三面被圍驕兵悍將心里惦記的只是割據一方,是戰是和僅以高級將領的個人利益為判,狐疑不定焉能不被日寇乘隙!”杜副師長話鋒至此一轉:“小唐,明天我想到你們連去看看。”
“歡迎杜副師長檢閱!屬下這就回去準備。”唐岳立正敬禮,知趣的退了出來方便兩位長官交談。
在返程的途中夜色漸濃,路過一座廢棄的小廟的時候看到很多流亡學生露宿在廟前不大的臺地上吳其望參謀長帶著幾個勤務兵和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的會員們一起正在給大家發饅頭和大餅每人一碗菜湯。
唐岳挽起袖子上來幫忙,吳參謀長見他頗感意外問道:“沒關你禁閉?”唐岳嘿嘿一笑道:“多虧了旅座回護!”
吳參謀長望著廟前黑壓壓的席地而坐的年輕學子們,憂心重重:“學生們很自覺,男生住在外面讓女生們都住在廟里。可這終究不是一個辦法啊!”
唐岳回憶起自己在北平求學的時光,還有那段刻骨銘心的愛,很多人都奇怪他為什么近在咫尺卻從來不進北平城,其實他是實在不愿回到這座初戀的戀人香消玉殞的古都,更不想再見到一直暗戀著的那個她。
“漢生,你在想什么?”
“噢——”唐岳回過神來:“我在想不讓咱們招兵,咱們給這些東北流亡學生辦個訓練班行不行?學習一下基本的軍事技能,將來也能為抗日做一點貢獻!”
“好主意!”兩人聞聲回頭,只見一位身材高大的將官與一位衣著考究氣度不凡的中年縉紳在四個跨雙槍的警衛員的扈從下緩步登上臺地。
吳參謀長啪地打了一個立正“報告師座,屬下正在給學生們分發晚餐!”
唐岳腦子嗡的一下立正敬禮:“師座恕罪!屬下唐岳剛才是信口之言。”
“言之有理”關師長給身后的中年縉紳介紹道:“這位就是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鼎鼎大名的閻會長,閻會長這位是我師75旅的吳其望參謀長,這位帶領18勇士夜襲鬼子陣地的唐漢生連長,我中央軍里跟鬼子耍大刀他是第一個!哈哈——”
唐岳受寵若驚,面紅耳赤不知如何作答。吳參謀長上前與閻會長熱情手“久仰閻會長德高望重,組織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支援抗日義勇軍為國為民嘔心瀝血!”閻會長(閻寶航)謙虛的笑笑:“吳參座如此盡心關愛我東北流亡學生,應該我對你表示感謝才對!”
關師長爽朗的笑聲吸引了周圍學生的目光,有眼尖兒的在報紙上見過他的照片喊道:“是關將軍!同學們是在古北口打鬼子的關將軍來看我們了!”
呼啦一下所有的人都像潮水一樣涌了過來,爭著想跟心目中的抗日英雄握手!
更有一位女生拼命擠到將軍面前失聲道:“關將軍我們終于見到您了。”隨即泣不成聲,猶如失散的孩子見到了爹娘!受她的感染這些飽受日寇鐵蹄踐踏之痛,顛沛流離之苦的不愿做亡國奴的青年學子們一個個淚如泉涌!
鐵骨錚錚的關師長也被青年學子的拳拳愛國之心所感動,登上廟前的石階:“同學們我來晚了,讓你們受苦了!”
學生們喊道:“關將軍只要能跟著您打鬼子我們不怕苦!”
“好”關師長大手一揮:“從明天起,你們都參加我主辦的抗日軍事訓練班!打鬼子咱們得憑真本事,硬功夫!”
學生們掌聲雷動,歡呼雀躍,喜極而泣!
杜副師長是一位善于帶兵求真務實的長官,他的“檢閱”非比尋常從連隊的早餐開始。
唐岳乍一見張旅長劉營長陪同杜副師長走進院子連忙放下筷子高喊:“全體立正!”
杜副師長一言不發,背著手圍著每一桌看了一遍觀察所有官兵的飯菜是否都一樣標準,轉身直奔一排的宿舍。見到槍架上整齊地排列著的保養一新的制式步槍,抓起一桿拉開槍栓,又瞄了一下膛線,用手指試了試刺刀的刃口然后指著擦得嶄亮的捷克式輕機槍:“試射一下!”
徐海峰不敢怠慢,帶著機槍射手和副射手來到后院的靶場臥倒待命。杜副師長一指標靶:“打兩梭子!”
“達達——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機槍射手瞄準靶子又穩又準的按照2發3發的頻率點射。副射手更換彈夾迅速,杜副師長一指徐海峰:“你來!”
徐海峰接過機槍依舊嚴格的按照2發3發的頻率點射,杜副師長不置可否:“全連整裝集合!”
整裝集合的意思就是全連帶齊所有裝備,打起背包。杜副師長炯炯有神的雙眼注視著一隊隊整裝列隊完畢的士兵們抬腕看了看手表,滿意的點點頭。最后目光落到排頭兵高擎的滿是彈孔的老一營的軍旗上,張旅長低聲解釋:“老一營與陣地同亡,這面軍旗落到了鬼子手里,是小唐他們夜襲的時候奪回來的!”
杜副師長面向軍旗莊嚴的敬了一個軍禮,轉過身訓話:“弟兄們,你們是一支起死回生的部隊。日本鬼子亡我之心不死,身為革命軍人為國殺敵是我們應盡的本分。不錯,敵人的裝備比我們優良,可是中國軍人是不怕死的,飛機大炮坦克嚇不倒我們!前赴后繼,視死如歸就是我們軍魂所在!”
“精忠報國!打倒日本軍閥!”的口號聲隨之響徹云霄!
杜副師長臨行前送給一連兩門82迫擊炮,語重心長的對唐岳說:“小唐靠大刀是打不敗倭寇的。”
“學生受教!”唐岳敬禮目送杜副師長的汽車遠去。
在一連只有跟著唐岳夜襲鬼子陣地的那18個人才有資格背著大刀,這在連里已成為不成文的規矩和無上的榮耀,同時也意味著權威和表率是新兵的楷模和榜樣!
現在全連官兵圍著杜副師長送的“寶貝疙瘩”即愛不釋手,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把任大炮找來”唐岳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可是樂開了花兒,當時迫擊炮這種在美軍已經配備到排一級的步兵火力在中國的中央軍里還屬于營長直轄的“重裝備”,一個連就配備兩門聞所未聞!
任大炮本名任至強陜西延安人,本來在旅炮兵連任上尉排長,因為敢言抗上被降為班長、裝彈手最后干脆被發配到唐岳的“菜鳥連”。唐岳喜歡他的實在直言,恢復他的上尉軍銜在三排給劉向當副手。
任至強當然知道唐岳叫他來的目的,進門就說:“給我15個人,一個月形成戰斗力!”
唐岳點點頭:“人你自己挑,名義上只能委屈你了對外稱連直屬炮兵班的班長,待遇上跟劉向李廉杰徐海峰他們三個排長一樣!”
“這個無所謂”任至強認真地說:“但是你要答應我,炮兵班全部配好馬。”
“全部配備好馬做不到”唐岳一邊合計一邊下決心:“但是我跟你保證,連里就算砸鍋賣鐵一定給你炮兵班配齊騾馬!一個月后我要看實彈演練!”
任至強二話不說敬個軍禮轉身而去。
唐岳表面上說的“悲壯”什么砸鍋賣鐵,其實他才不會做賠本的買賣。關師長喜歡戰馬,杜副師長喜歡汽車,兩位師座作風迥異理念上更是南轅北轍。
他打發傳令兵去叫賴長興,自己背著手在屋里打轉。重操舊業的老賴這幾天忙活的紅光滿面,連里的伙食大為改觀,偷雞摸狗的事情隨也之杜絕。進屋正想表功,唐岳卻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我記得,師部輜重騾馬大隊里有你一個拜把子的兄弟?”
“是有一個我們拜把子的三哥在那里當隊副”賴長興腦子飛轉不知道這位一貫不按常理出牌的連長大人,又要委以什么“重任”。
“你去找他敘敘舊,上酒樓、下窯子、玩兒麻將都用連里的公款”唐岳一頓,笑瞇瞇的看著靜候下文的賴長興:“但是,七天之內要把16匹精壯騾馬給我拉回來!”
“吃喝嫖賭,一本萬利!”賴長興激奮的直搓手:“連長,我老賴就愛干這個!保證完成任務!”
賴長興還真不是吹的,吃喝嫖賭拉關系他的確是行家里手,沒用三天工夫花了不到兩匹好馬的錢,就把16匹膘肥體壯的騾馬交到了任至強的手上!
老話兒說得好:人怕出名豬怕壯。老話兒之所以老的起來,是因為說的有道理。
新任的一營長保定系出身的劉山虎就把一連的炮兵班視為嘴邊的一塊肥肉。
當時中央軍按照出身劃分主要是三大系統:留日系,保定系,黃埔系。雖然很多黃埔教官是保定軍校出身,但是以“天子門生”自居的黃埔學員并不認可保定系的老資格。
軍團湯司令(湯恩伯)就是因為即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科班出身,又曾任黃埔軍校教官所以才能左右逢源始終被委以重任。而徐軍長(徐庭瑤)則是保定軍官學校第3期步科畢業,東征陳炯明時因為作戰矯勇受到蔣公賞識。北伐軍至山東時日寇為阻止中國統一,給一潰千里的奉系軍閥撐腰打氣蓄意發難制造了震驚中外的濟南慘案,危急時刻蔣公親命徐軍長(時任第二師師長)率部鎮守北伐軍在黃河流域唯一的根據地濟南有力的保證了北伐軍的側背安全。
劉山虎是徐軍長保定陸軍軍官學校九期的小師弟混的始終不得意,這次好不容易得任主官論軍銜算是大材小用(劉是上校銜),論能力就只能算備位充數。
上任伊始劉山虎就把唐岳和“菜鳥連”視為整治的目標,極盡打壓排擠之能事。沒想到唐岳和“菜鳥連”不但沒有被他整垮擠倒,反而兵強馬壯愈發紅火起來!
現在劉山虎以營長的身份一紙調令要唐岳把初具規模的炮兵班集中到營部炮連,擺明了一箭雙雕:唐岳若敢公然抗命,劉山虎就乘機把他這個連長拿掉因為這在他營長的責權范圍內,旅長也不好干涉;唐岳若忍氣吞聲他則可以公然吞并“菜鳥連”炮兵班敲山震虎樹立威信。
殘霞隱隱,黃昏的操場邊唐岳心事重重漫無目的的散著步。夕陽金色的余暉中三個步兵排的戰士們在李廉杰的帶領下正在進行劈刺訓練殺聲震天,炮兵班在任至強的帶領下圍著遠處一個土堆練打“隔山炮”,唐岳給一連安排的訓練強度是全師最重的,徐海峰抓射擊步哨,劉向抓越野和體操,李廉杰主抓全連的劈刺格斗投彈訓練。
唐岳幾乎是抱著虐待狂的心里沒日沒夜的折騰“菜鳥連”,因為他很清楚全旅的菜鳥、刺兒頭、搗蛋鬼都在他這兒,不能讓這幫人閑著否則準給他惹是生非。
遠處一大隊扛著劈刺訓練用的木槍唱著岳武穆《滿江紅》的學生雄赳赳的開過來,那是關師長創辦的抗日軍事訓練班的學員這個訓練班在平津地區影響巨大,前后招收了5000名愛國學子。由于有了閻會長的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的協助,東北軍也不好公然干涉阻撓。帶隊的吳其望參謀長一見在路邊給自己敬禮的唐岳當即下馬跟他握手道:“漢生,聽說你發財了!”
唐岳知道他指的是那兩門迫擊炮的事,苦笑道:“只怕是給他人做嫁衣。”
“有這種事兒?”吳參謀長頗感意外:“說來聽聽!”
唐岳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劉山虎的調令呈給他看,又把劉山虎一貫以來對自己和“菜鳥連”的所作所為簡略向參座匯報了一下。
吳參謀長看完調令面寒如冰,冷笑道:“他劉禿子想跟咱黃埔玩兒陰的,哼——”他看著唐岳欲言又止,隨即拍了拍他的肩頭胸有成竹的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不用擔心!”言罷瀟灑的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唐岳深知這位江蘇鹽城望族大少爺,黃埔三期出身的參座足智多謀,向有“智多星”之稱偏巧他跟水泊梁山的軍師同姓,在軍中深孚眾望。唐岳此時望著他的背影,愈發莫測其高深。
第二天下午賴長興騎著輛除了車鈴不響那兒都響的破自行車,神神秘秘的湊到正在步行帶領全連負重急行軍訓練的唐岳跟前:“連長你聽說了嗎,劉營長出事兒了!”唐岳眉頭一皺:“他能出什么事?”
賴長興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聽說是貪污軍餉,一大早就被憲兵給拿到師部去了!”
“師座最痛恨喝兵血的”唐岳長出了一口氣,渾身輕松:“他劉山虎是自作自受!”
軍中不可一日無主,張旅長任命唐岳代理營長。
消息一傳開全營弟兄們紛紛前來道賀,唐岳一溜煙兒躲到三連長史恩華(字紹聲)的屋里,誰的祝賀也沒接受。
“漢生兄,大喜的日子有那么多山珍海味等著你”史連長一邊給他倒酒一邊不解的問道:“你怎么跑到我這兒吃咸鴨蛋喝起二鍋頭來了?”
“功名利祿迷人眼”唐岳不以為然:“這個營長我是不會代理的!”
“為什么?”史連長饒有興趣:“別人可是爭著搶著的呦!”
“紹聲你爭了嗎?”唐岳笑瞇瞇地看著這個湖北漢子。
“有你這個五期的學長在”史連長坦率的說:“我這個八期的學弟只有服從命令的份兒,有什么好爭的。”
“對呀”唐岳“論資歷論戰功論能力,怎么也輪不到我來代理這個營長。國難當頭上峰一定會給咱們營派一位資高歷深戰功卓著的猛將的,只有這樣才能重振咱們千里駒師老一營的雄風!”
史連長深有同感舉杯:“漢生兄,沖你這份胸懷和見識,我敬你一杯!”
“紹聲呀,光說幾句好聽的你可打發不了我。我看你編的草鞋不錯你得送我兩雙!”
史恩華笑道:“難怪都說你們一連是‘賊不走空’都是跟你學的!”
“哈哈”唐岳一飲而盡:“我那幫猴崽子個個都是惹是生非的祖宗,沒一個省油的燈!”
時逢南京論功行賞調整部隊編制,以25師為基本部隊擴編為52軍關師長榮升軍長。張旅長榮升25師師長部隊擴編為兩旅四團,調黃埔二期的宿將覃異之任上校團長,唐岳升任老一營少校營長,梁志偉由二連長晉升二營長,史恩華由三連長晉升三營長。
成軍檢閱那一天,唐岳親自舉著老一營的軍旗通過了主席臺。
平津華北的局勢外有日寇處心積慮的挑撥蠶食包圍,內有宋哲元為代表西北軍對中央軍變本加厲地排擠終至52軍無法再在平津立足,有心殺敵無力回天。
盧溝橋事變,西北軍下層官兵視死如歸對日寇以牙還牙,中央雖然三令五申抗戰之決心,無奈西北軍上層高級將領卻猶疑不定妄圖憑借與日軍高層的私人關系委曲求全堅決拒絕中央軍的援助,被日寇利用挑撥竟然內訌迭起發生了張自忠驅逐宋哲元的鬧劇!至此華北非我所有。張將軍最后用自己的血戰殉國證明了耿耿忠心,然而原屬西北軍的將領在抗戰期間叛變投敵之眾的確無出其右者。
北平、天津既失,第52軍馬上在保定和滄州之間海河南岸占領陣地,構筑工事抓緊備戰準備阻擊日寇南下。
“調我們營去南京?!”正在預設陣地指揮部隊挖戰壕的唐岳被吳其望參謀長急火火地叫到師部,一聽命令當時如墜五里霧中莫名其妙!
“是軍政部直接下的調令”吳參謀長同樣不明就里,大惑不解:“不合慣例,但是千真萬確。”
“軍令如山”張師長一錘定音:“小唐你馬上開拔!”
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的覃團長大戰當前突兀的被抽走了三分之一戰力有苦難言,走出師部后拍拍唐岳的肩頭:“漢生,團里會盡力給你多撥一點開拔費,窮家富路嘛!”
“團座——”唐岳對這位黃埔學長的治軍之道心服口服,擺手道:“真不用,不瞞您,我那兒不缺錢。”
覃團長笑著給他一拳:“你以為你讓賴長興搞的那些小動作我不知道?這是團里的心意,不論千山萬水團里都是老一營的家!”
這話說得就很有分量了,唐岳不能不有所表示當即立正敬禮:“團座放心,老一營就算調到天涯海角也絕不忘本!”
1937年8月中旬。
唐岳發揮了“千里駒師”的本色,一路搶車奪船在南下逃難的洪流中橫沖直撞迅疾趕到調令指定的報到地點——位于南京方山的陸軍緇交學校,其時“八一三”淞滬戰端已開。
一位年輕的中校(蔡慶華字泰峰)熱情的接待了風塵仆仆的唐岳:“唐營長行動如此迅捷,難怪長官指名調你來擔此重任!”
唐岳還沒來得及打聽是哪位長官調自己進京的,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一位風度翩翩威武而不失儒雅的少將走了進來:“小唐啊,沒想到是我調你來的吧?”
“老師,杜副師長!”唐岳喜出望外給領章上將星閃爍的杜聿明敬了一個軍禮:“真沒想到,您和老軍長(徐庭瑤)先后離開部隊,只聽說高升了沒想到。”
“咱們的老軍長對日軍的機械化耿耿于懷幾次上書校長,痛陳我軍裝備之落后實在難以承擔國防重任,自請由上將降為中將考察德國、法國、蘇俄、美國等十一國,回國后編撰《機械化軍備論》一書打動中央終于下決心組建了咱們中國的第一支裝甲兵團!校長和老軍長委我以重任。”杜聿明說到這里霍的起身雙眼噴火似的:“日寇驕狂,視我中國軍人為無物!什么日軍只要三個師團就可以橫行中國,什么三個月就可以滅亡中國!中央已經下定決心為了國家尊嚴和中國軍人的榮譽向全世界證明我國抵抗侵略的決心和能力,要在上海跟小鬼子硬碰硬的大干一場!”
唐岳聽得熱血沸騰:“老師您說,我能干什么?”
“裝甲兵團三個連組建倉促,與之配合的步兵支援部隊尚來不及組建”杜聿明目光灼灼的看著唐岳“小唐,我千里迢迢調你來肩此重任!”
唐岳堅毅的敬了一個軍禮:“學生絕不辜負老師的信任!”
時間再緊張也要拜謁中山陵,唐岳特意將簇新的校官服熨燙的筆挺,找蔡慶華借了一雙皮鞋,在國父靈前三鞠躬后默立良久。耳畔似乎又回響起由國父生前親筆為黃埔題寫的校訓譜寫而成的黃埔校歌,內憂外患中誰是中流砥柱繼承國父的遺志——唯有黃埔!這是黃埔師生的自覺自任,從來沒有一所學校為了中華之統一,倭寇之不逞犧牲如黃埔之重!
由于涌入了大量來自東北華北的難民,加之淞滬開戰日機襲擾許多本地的居民們也開始另謀出路,在黃金十年中初具規模的民國首都整座城市在惶恐中擁擠又在迷茫中喧鬧。唐岳步行返回駐地,途中見到兩個傷兵向他敬禮,他立正回禮一見他們全套的德式裝備知道是中央軍嫡系部隊,一問之下果然是87師的剛在上海匯山碼頭炸傷了腿撤下來,部隊尚在鏖戰中。
唐岳加快了腳步,心里盤算著得趕緊找杜長官請教與坦克協同作戰的戰術要點險些被對面奔來的一輛黃包車撞個正著!
黃包車夫嚇得連連賠罪,唐岳擺手表示沒關系,正欲接著趕路忽然聽到車上的少婦問道:“是漢生嗎?”
唐岳聞聲回眸,驚喜道:“師母?!您跟何老師離開北平了?”
“他不愿當亡國奴,前年就離開燕京應聘來金陵大學任教”唐岳在北平求學時的何唯德老師的續弦許青款款下車,給錢打發車夫后,感慨的打量著軍裝筆挺的唐岳:“看到你這一身戎裝,何老師一定開心他總是以自己年老體衰無法上陣殺敵為憾!”
“說來慚愧,我當初那有什么為國盡忠的抱負,只是想離開未名湖畔傷心地”唐岳聊以自慰:“幸而在黃埔脫胎換骨,沒有辜負何師的厚望!”
“我這個大媒當初真的對不住你!”許青動情的自責道:“誰想到表妹她如此的紅顏薄命,害得你……”
“我可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唐岳往事不愿再提,殷勤問道:“何老師身體可好?”
許青默然的搖了搖頭:“從今年春天就臥床不起了……明天我們就要啟程回他長沙的老家。所以我今天趕著多買一些藥,好備著他在路上用。漢生,府上老夫人可安好?”
“家母隨妹妹一家遷到武漢去了。”
南京是首都,雖然近在咫尺但是與上海摩登俗艷的風氣大不相同,在全民動員的新生活運動的影響下,南京女子的著裝以簡潔素雅為時尚旗袍的腰身都是寬松式的。
許青一襲深藍的旗袍配著雪白的滾邊小坎肩發髻高挽不施粉黛,迎風而立隱約起伏的少婦豐滿曲線在落日的余暉中仿佛是維納斯的呼喚,唐岳不由得看得一癡。隨即心頭一緊暗罵自己“敗類”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告辭,干脆疾步跑回軍營。
許青望著他高大的背影佇立良久,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往事涌上心頭。當初為了轉移這個小自己五歲的大男生對自己炙烈痛苦的暗戀,介紹表妹給他,誰知反而傷他愈深。
1937年8月下旬,上海。
整個淞滬戰場在日寇三個航母戰斗群、戰列艦巡洋艦超大口徑艦炮鋪天蓋地的狂轟亂炸下活生生的變成了中國軍人的血肉磨坊!
唐岳隨杜聿明的兩個坦克連一進入戰區就被小鬼子的海基陸基飛機和大口徑艦炮炸的抬不起頭來。由于上海沿江靠海的地理環境,小日本帝國強大的海軍優勢得以肆虐囂張!
淞滬之戰其實是拿著五花八門的步槍,又極度缺少重炮,幾乎沒有空中掩護,沒有海軍配合的平面作戰的中國陸軍與擁有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航母戰斗群、巨型戰列艦、重型巡洋艦和訓練有素的海軍陸戰隊立體作戰的小日本帝國海軍之間的一場嚴重不對等的殘酷搏殺!
中國軍人以大無畏的愛國精神——人海填火海!犧牲之慘烈,戰斗精神之頑強,其悲壯實為中華五千年抵御外辱戰爭史上所罕見!
“殺紅眼了!”唐岳望著拉著滿車尸體擦身而過的卡車,喃喃自語。身后隆隆聲中裝甲兵團一連的三輛英國維斯克輕型坦克成品字形勉強在狹窄的洋灰路面上擠過來,后面跟著星夜從西安趕到的中央軍嫡系宋希濂任師長的36師的215團和216團。
唐岳想不通杜長官為什么不讓老一營參加第一波攻擊,爬上閣樓鉆出小窗,問舉著望遠鏡趴在房檐上觀察火線的蔡振華:“泰峰兄,長官為什么不讓我老一營打先鋒?”
沖鋒開始了,槍炮聲震耳欲聾,雖在對面說話也難以聽清。蔡振華干脆用手比劃讓他注意觀察前線戰況。
國軍坦克的出現大出日軍意料之外,接連突破了日軍兩道防線,可是36師的官兵沒有緊跟坦克前進掩護,被日軍隱蔽的火力壓制住了,孤立無援的三輛坦克被日軍的重型迫擊炮,榴彈炮和海軍艦炮炸成了三個火球,坦克手剛爬出來就被輕重機槍打得血肉橫飛!
36師的官兵失去了坦克的掩護,面對日軍密集的火網發起亡命沖鋒,成片的倒下,死傷慘重唯有后撤。
天際上傳來日機的怪叫,唐岳和蔡振華連滾帶爬下了樓,屋頂被日機掃射得稀爛紛飛。
“看明白了嗎?”蔡振華一邊撣著身上的灰土一邊問。
唐岳心存感激,明白了杜長官的一番苦心:“看明白了,緊跟坦克掩護突擊!”
“對虹口之敵實施中央突破是上峰既定戰略,我們的任務是堅決打退企圖匯山碼頭登陸增援的日本海軍陸戰隊!”蔡振華抬腕看看手表:“跟長官預料的不差,漢生你馬上率領老一營作為第一梯隊配合剩下的三輛坦克發起第二輪攻擊,不給日寇以喘息的機會!”
“是”唐岳轉身疾步趕到隱蔽待命的老一營:“一連在左,三連在右,二連居中,老任的炮兵班跟著我。記住敵人的火力再猛也要緊跟著坦克,徐海峰你們連主要負責點殺敵人的機槍射手;劉向快速突進掩護坦克;李廉杰負責近戰肅清殘敵,鞏固戰線;老任的迫擊炮負責摧毀敵人的重機槍陣地和隱蔽火力!”
唐岳的話音未落,早已待命的三輛英國維斯克坦克隆隆從轉角處開過來,唐岳扣上德國的M35鋼盔大手一揮,老一營的官兵們緊隨坦克沖向敵陣!
日軍尚未來得及鞏固陣地,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國軍坦克碾壓者剛剛犧牲的戰友的尸體就轟隆隆地沖了上來!日軍利用兩邊居高臨下的火力拼死掃射,唐岳見部隊臥倒躲避與坦克逐漸脫離心中大怒,箭步沖上前,大聲呵斥用腳猛踢趴在地上的士兵們!
三個連長見狀,一躍而起率領士兵們拼死追上坦克,任至強準確地炸毀了敵人三個前沿重機槍陣地,劉向的三連速度快跨過日軍防御工事在坦克有力的火力支援下一馬當先。徐海峰的一連槍法好,有條不紊地點殺日軍的輕機槍組、指揮官和狙擊手;李廉杰的三連擅長劈刺格斗,在后面清理殘敵殺無赦,機槍連架起6挺馬克沁重機槍建立防線為前面的突擊部隊提供火力支撐。
國軍坦克得到老一營的有效掩護和支援如虎添翼大顯神威,撞開匯山碼頭的大鐵門向剛登陸的日軍猛烈掃射轟擊!擠成一團的日軍登陸部隊被打得狼奔鼠竄,一部爭搶小船沿江逃回戰艦,一部四五百人慌不擇路向外白渡橋英國租界方向狂奔!
此時停泊在黃浦江上的日本戰艦巨炮齊射,國軍的三輛坦克頃刻被炸成碎片,老一營的官兵們被炸得血肉橫飛,機槍連長當場陣亡!
唐岳當機立斷,率領部隊追擊向英租界逃竄之敵脫離日艦炮轟擊區。穿大頭鞋的日軍跑不過穿草鞋的中國軍人,幾次停下來妄圖建立防線阻擊,都被旋風般追至的老一營沖垮!
日軍指揮官窮兇極惡命令沿途放火,熊熊烈焰在百老匯路和公平路蔓延!
唐岳還要率領部隊緊追不舍,無奈兩邊倒塌的民房阻斷了道路。耳邊同胞們的慘叫和呼喊凄厲悲慘,唐岳馬上命令老一營的官兵們全力搶救受難的民眾撤離火場。
日軍飛機趕來轟炸,一位孕婦被炸腹中的胎兒血淋淋的落在臥倒路邊的唐岳面前!
就在此時,裝甲兵團的一連偵察班的傳令兵騎著一輛德國兩輪摩托車疾馳到望著地上一團血肉的胎兒發愣的唐岳身邊:“報告,長官命令你部馬上回到唐山路原陣地集結待命,你跟我回指揮部!”
唐岳馬上命令部隊撤回原陣地,自己跨坐在摩托車后座上趕去見杜聿明,一路上滿目皆是日軍飛機轟炸后遇難同胞的殘肢斷臂和血肉模糊的尸體。
“你們雖然沖進去了,蔭國兄(宋希濂字蔭國)36師的弟兄們也沒辦法在日寇海軍的轟擊下守住匯山碼頭,每分鐘三百發炮彈日寇海軍根本是在屠殺!”杜長官裝甲兵團的兩個坦克連已經打光,但是他抗敵的決心沒有絲毫的動搖:“我馬上要趕回南京整理裝甲部隊以期再戰!小唐你部暫時劃歸第十五集團軍陳長官(陳誠)所轄第十一師,馬上北上阻敵陸軍在吳淞、川沙方向登陸!”
唐岳與杜長官互敬軍禮依依惜別,帶著杜長官臨別時送給他的三挺馬克沁重機槍(唐營原來配備6挺)急匆匆趕回陣地,看到一群青年和尚與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一起忙著救護老一營的傷兵,一打聽原來是德高望重的園英大師組織的僧侶救護隊。
唐岳顧不得開飯和清點人數,連夜開拔趕赴顧家宅集結,向第11師33旅旅長葉佩高少將報到。
老一營的官兵們帶著滿身硝煙和傷痕列隊奔跑在夜幕下被日寇炮火炸成廢墟火光猶在的街道上,兩邊沉默無言的失去了家園和親人的難民們先是默默注視著他們,接著紛紛把自己剛剛從救護隊領來的干糧、甚至身邊僅存的銀元塞給他們!
唐岳不敢看這些父老婦孺們的雙眼,緊閉著嘴唇任由兩行熱淚在晚風中和戰火中風干,他知道身后這些官兵們的雙眼也是滿含淚水!
“羅店雖然只是一個小鎮”葉佩高少將舉著油燈把羅店的位置在地圖上指給圍在身邊的團長和營長們看:“卻是淞滬戰場的西北門戶和保護京(南京)滬鐵路安全的關鍵,現已被剛剛登陸的敵陸軍第十一師團二十二旅團占據。”
唐岳努力聽清葉旅長廣東腔的官話,軍服已被急行軍的汗水所浸透。
“師座(彭善)交給我們的任務是”葉旅長抬起頭掃視著身邊的眾人:“不惜代價,奪回羅店!”
詳細布置完各團、營的戰斗任務之后,個頭不高文質彬彬的葉旅長關心地問唐岳:“唐營長,你營在匯山碼頭損失大嗎?”
“報告旅長”唐岳雖然饑腸轆轆但是仍然挺直了腰板:“初步估算傷亡達三分之一,機槍連連長陣亡,排長傷亡四名,好在三個步兵連的連長只是受了輕傷,骨架還沒倒!”
“要馬上補充,一定要滿編發起進攻!”葉旅長聽見他肚子咕咕叫,笑道:“餓著肚子跑步集結,你們的速度是真快呀!”
“千里駒師老一營一向如此!”唐岳深知自己的軍座(關麟征)與陳長官(陳誠)是水火不容的,而十一師又是陳長官起家的基本部隊,向來靠蠻橫兼并其他部隊發展壯大。所以杜長官臨行前直接找到陳誠,要求會戰結束務必要老一營回歸建制,否則他跟老同事關麟征和張耀明不好交代。
唐岳在此強調歸屬,也是表明了絕不接受兼并的決心。
第二天一大早補充的新兵源源開到,如何編配安置卻讓唐岳和三個連長頗費了一番腦筋。這些新兵幾乎沒有受過軍事訓練,唐岳采納了徐海峰的建議,實行“師徒制”:把每一名新兵直接交代給一名老兵,在實戰中讓老兵手把手地教,老兵有了責任感誰都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丟人現眼,新兵有了依靠和請教的對象。
日軍的飛機成批次的趕來對正在集結的中國反攻部隊轟炸掃射,唐岳組織重機槍對空射擊,看到一個新兵抱著腦袋蜷縮在墻角瑟瑟發抖,他一把拎起他:“從現在起,你就當自己已經死了!懂不懂!”這個新兵的師父小鎖匠趕過來把他抓到重機槍旁邊,直面呼嘯而來的敵機點上根煙,故作悠閑道:“在戰場上你他媽的是躲不開子彈和炸彈的,習慣就好了!該干什么干什么。”
老賴的肥屁股上掛著駁殼槍一顛一顛地跑過來:“營長,我從救護站忽悠來三個有實戰經驗的重機槍射手!”
“太好了,馬上配給任大炮的機炮連!”唐岳把機槍連和炮兵班合并組成機炮連交給任至強指揮。計有馬克沁重機槍9挺(標配6挺,杜長官送了3挺)、82迫擊炮4門(標配2門,杜長官送了2門)。“老賴,這幾天伙食太差,你想想辦法!”
“后方一團亂,有的傷兵躺在馬路邊都沒人管”賴長興眼珠一轉,看到老蘇炊事班那邊堆著的戰利品當中有一把繳獲的日軍指揮刀:“成,有辦法了!”
由于在附近的糧棧里發現了幾大缸菜籽油,唐岳急命二連搜羅容器制作燃燒瓶,壇壇罐罐五花八門的什么樣子的都有,沒辦法湊合著用吧。
總攻的時間定在下午,唐岳用望遠鏡觀察了好久,布置戰斗任務:“關鍵要快,機炮連轟擊完小鬼子一線明的機槍陣地,劉向的三連要馬上不計傷亡以最快的速度沖破敵人的防線;老徐你要跟上組織射手專打鬼子的指揮官和機槍射手,老李的二連記住不要跟小鬼子糾纏,發現有殘敵躲在屋子里直接往里扔燃燒瓶和手榴彈!這個小鎮街巷狹窄,告訴弟兄們不要擠在一起,三五個人為一個戰斗小組,分散開交替掩護前進!”
“開飯了,今天有牛肉湯喝!”老蘇拎著洋鐵湯桶喜滋滋的過來。
李廉杰笑道:“老蘇,你是撿到金元寶了還是過了今天明天不過了?”他的額頭上纏著繃帶,可還是嬉皮笑臉的愛開玩笑。
“快乘熱吃吧”老蘇給唐岳最后乘上只剩半碗了,沒辦法這是唐岳自己定下的規矩:全營都吃上他自己最后吃“這是老賴用繳獲的鬼子指揮刀,跟租界的英國巡捕換的兩箱牛肉罐頭!”
徐海峰笑道:“我聽說老賴這家伙跟救護站的一個護士長黏糊上了。”
“有這回事”劉向眨眨眼睛,頑皮地道:“聽說他們倆躲在黑屋子里干好事,讓醫生撞見了,老賴那家伙居然說在跟那娘們搞防空演習!”
唐岳他們一聽,都笑噴了!
下午14時50分,第11師師直屬山炮營密集轟擊日軍一線陣地,葉佩高少將親臨前線指揮66團胡璉部和唐岳營迅猛沖擊敵陣!
中國軍人不計傷亡迅速突破了日軍防線,日軍無法組織起有效地抵抗,經過兩個小時的激戰,胡璉的66團和唐岳的老一營成功收復羅店!
負責搜索殘敵的李廉杰的二連抓到了3個俘虜,押到唐岳面前。唐岳從左臂被日軍槍彈洞穿正在包扎的徐海峰身邊站起來,不耐煩地大手一揮:“抓什么俘虜,中央軍也沒有余糧啊!”
李廉杰轉身就把這3個鬼子給斃了!
攻占羅店之后,唐岳營馬上奉命推進到黃浦江邊的月浦一帶建立防御陣地,阻敵在此登陸。第11師的本部主力在羅店與日寇反復拉鋸,雙方拼死爭奪打的尸山血海!
唐岳深知小日本帝國海軍艦炮的厲害,把古北口抗戰時關師長和張旅長發明的反斜面戰法,應用到了這里。建立三條防線,一線只放少數監視哨,主力隱蔽在二線躲避日軍的炮火,當日軍炮火延伸登陸部隊的小艇上來時再迅速進入一線陣地有效射殺敵人。機炮連平時據守三線因為配有精壯騾馬,所以一旦敵人來攻跟進、轉移都很迅速。
淞滬會戰以來中國軍隊幾乎把所有的家底都撲上了弱小的空軍幾乎打光,制空權牢牢地掌握在日軍手中,對中國軍隊為數極少的重炮緊盯狠炸。搞得重炮部隊東躲西藏,打一炮換一個地方。海軍更是可憐,幾艘老舊的戰艦大多是晚清的“古董”除了自沉封鎖一下航道,根本沒有出海跟日艦對戰的可能。
為了消滅停泊在江面上的日艦,中國海軍從陸上迂回到唐岳他們陣地,從車上卸下小汽艇裝上兩顆黑乎乎的大水雷利用夜幕的掩護就沖上去了。日艦發現以后,槍炮齊射照明彈和探照燈打的雪亮,中國海軍官兵們還沒靠上去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唐岳老一營的官兵們望著被日軍炮火照的通紅的江面,默然無語久久佇立。
“營長,咱們右翼是哪個部隊?”
“不知道。”唐岳是真不知道,當時很多中國部隊由于缺乏與日軍的作戰經驗,或者補充的新兵太多根本沒有形成戰斗力,往往一個師兩天就打光了!
桂系的兩個軍共計六個整編師由于缺乏與日寇作戰的經驗,盲目發起反攻,一天就給打殘了,撤了下去!可見當時戰況之殘酷,犧牲之慘重!
由于唐岳始終貫徹“師徒制”和反斜面戰法,所以有效地減少了傷亡,新兵在師父們的指導下很快適應了戰場環境,戰斗技能和戰術紀律提高迅速。因為受到第11師這支陳長官的命根子的指揮,享受到了同樣的優待,兵員補充和裝備彈藥的補給都是別的部隊所無法比擬的前后達五次之多!
唐岳來了一個悶聲大發財,照單全收。除了機炮連基本維持原樣之外,三個步兵個連已經擴編為每連6個排!(標配應該是每連三個排)老蘇緊著嘟囔:人越打越多,趕明兒得再添兩口大鍋!
陳長官在彭善師長和葉旅長陪同下到他們陣地視察時被他們“營”超大的編制嚇了一跳,聽完唐岳的匯報非常高興當眾表揚了唐岳,過后在軍事會議上也多次贊許了老一營!多給了他們兩挺馬克沁重機槍,問唐岳還有什么要求,唐岳說要是能給兩門步兵炮就好了。陳長官瘦小精干,軍服筆挺從來都是一絲不茍,此時唯有無奈地笑笑:“這個真沒有。”隨即命令唐岳接管了右翼的陣地。
連續作戰將士們非常疲勞,為了讓弟兄們能安心休息同時防備小鬼子夜間偷襲,唐岳讓老賴多搞一些地雷,在一線陣地前密密麻麻地布埋了地雷陣,后半夜小鬼子的夜襲部隊被炸得鬼哭狼嚎!
第二天唐岳一看小鬼子玩兒命了,海軍持續轟擊,陸軍冒著自己的炮火就沖上來了!
他命令放棄陣地戰,直接沖上去跟小鬼子肉搏!寧肯跟小鬼子拼刺刀保持膠著狀態,也不愿意挨小日本海軍的轟炸!
記不清反復拼殺了多少次,一線陣地的戰壕早就讓小鬼子的尸體填滿了!
日軍單兵素質比國軍好,但是他們有一個致命的缺點:教條死板,那幾招千篇一律早就被老兵們吃透了。由于唐岳始終堅持“師徒制”,刺刀見紅的時候根本不是一對一,老一營這面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以師父(老兵)為核心的戰斗小組,三打一甚至四打一。由于雙方使用的都是三八槍長短一樣,這下子小鬼子可吃了大虧了!
可是小鬼子也是真發了狠了,不管死多少人那小汽艇還是一波接一波的往上送!
葉旅長把警衛連都派上來了,陳長官還緊急調給他們整整一卡車手榴彈要不頂不到晚上。
夜深了,11月的江風已經泛寒,老一營的老兵們帶頭搜刮陳橫交疊的日軍尸體上的裝備財物,碰上茍延殘喘奄奄一息的鬼子補上一刺刀。新兵們很快就跟著學會了。
“報告營長,屬下馬蕓奉命向你報到!”唐岳握著這位杜長官派給自己的參謀的手簡單介紹了一下當天的戰況,然后問:“老馬,整個戰場的情況究竟如何你可要跟我交個實底!”
“打了快三個月了,一直是人海填火海!”馬蕓輕輕嘆了一口氣:“開始的時候是輕傷不下火線,打到如今變成了不死不下火線!”馬蕓盯著唐岳道:“漢生兄,咱們得主動點兒。”
聽完馬蕓的話,唐岳的心徹底地涼了。同時也明白了杜長官此時派他來給自己當參謀的用意:杜長官怕他求戰心切把老本拼光了。馬蕓所說的“主動點”不是主動進攻的意思,而是要唐岳做好主動撤退的準備。
馬蕓說完忙著到各連挑選警衛員和傳令兵充實營部,唐岳關心的是老兵的傷亡情況。因為老兵們不僅是新兵的嚴師和表率,而且還是戰斗力的核心和戰術紀律的保證。許多老兵熟悉的面孔沒有出現在唐岳的視線里,令他焦躁不安。
“起霧了”賴長興湊到唐岳身邊:“營長,小鬼子今天晚上的騷擾炮怎么打得稀稀落落的?”
“詭計多端”唐岳小聲叮囑他收拾家當,隨時準備轉移陣地。為了不影響士氣他只能這么說。好在賴長興心領神會,連夜組織輜重隊和老蘇的炊事班開始打包。
第二天小鬼子乘著霧氣在金山衛登陸了,幾十萬國軍一聽后路要被小鬼子給斷了立馬就垮了!很多部隊已經失去了控制,那不叫撤退而是完完全全的潰退!
淞滬會戰是百多年來飽受日寇欺凌的中華民族第一次主動向狂傲不可一世的日軍發起的進攻!后來一盤散沙的地方軍閥之所以能夠服從全國抗戰,國民政府得以退居軍閥盤踞的四川,遠征軍能夠順利進駐云南,西北西南人民能夠動員起來成為抵抗侵略的大后方堅忍八年,都是這破釜沉舟的一戰打出來的!
沒有淞滬會戰中央軍率先進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戰決心,就沒有其后中國八年抗戰的輝煌勝利!
唐岳奉命掩護旅部和救護站的256名傷病員外加兩名德國軍事顧問炮兵上尉魯道夫、戰車少尉林登和翻譯官水俊逸撤退。
賴長興急火火地向他報告:“營長公路走不了了都擠成了肉團,小鬼子飛機一顆炸彈能炸死好幾十!”
“走小路咱不熟悉啊!”唐岳心急如焚。
“營長放心”馬蕓胸有成竹地說:“我昨晚上特意挑選了兩個當地的新兵到營部來當傳令兵,他們熟悉小路我帶他們去給全營當向導!”
“有你的老馬”唐岳喜出望外:“但是你不能去,你得給我保護好旅座和傷兵隊,讓劉向帶上那兩個新兵打先鋒!”
急也沒用老一營基本都有傷在身,輕傷員抬重傷員拖拖拉拉的走不快。走的都是田間小路,更多的時候是鉆青紗帳,就這黃昏的時候還跟小鬼子一個后衛大隊撞上了!
躲不過去了,唐岳明白只有速戰速決,否則把鬼子的大部隊招來就全完了!他一下子把十一挺重機槍全壓上了,把小鬼子給打懵了以為遇上了大部隊,架起一門92步兵炮咣咣幾炮轟掉了唐岳兩個重機槍組!把唐岳心疼的啊,馬上命令所有重機槍停止射擊、隱蔽。
這下小鬼子來精神了,輕重機槍壓的老一營抬不起頭來,還唔哩哇啦玩沖鋒!
“劉向,干掉那門炮!”唐岳急的端起步槍就沖出去幾個點射,所有的輕機槍組全跟上來了。
劉向抱著集束手榴彈跨越式的飛奔,沒等小鬼子反應過來就過去了!一聲巨響,那門92步兵炮炸花了!
老一營的重機槍打瘋了,小鬼子被打的抬不起頭來想跑,被李廉杰帶人掄著大刀砍殺大半!
唐岳四處尋找劉向的身影,看到他沒事兒人似的翹著二郎腿坐在空彈藥箱上抽煙,笑罵道:“這小子,害得我好找!”
德國炮兵上尉魯道夫在路邊溝里發現一門日軍遺棄的92步兵炮,他鼓搗兩下高興地嗷嗷直叫。經過水俊逸的翻譯大家才知道,原來魯登道夫說這門炮還能用。
“這下發財了”唐岳喜上眉梢,讓機炮連把炮和炮彈都帶上。
唐岳的老一營沒有參加南京保衛戰,陳長官信守前言讓他們趕回河南歸建休整。
守南京的那個總指揮唐生智根本指揮不動中央軍的嫡系部隊,大家都明白上面根本沒有打算真守。要不然也不會派一個反蔣敗將光桿司令來瞎指揮,就是讓他背黑鍋。
兵強馬壯的老一營歸心似箭,迅疾趕回到剛剛在平漢線上與日軍南下先鋒土肥原賢二指揮的第十四師團苦苦纏斗的52軍的休整駐地——河南漯河。
唐岳帶著馬蕓風塵仆仆的找到師部,進門見到挺拔儒雅的吳其望參謀長心頭一熱三個月的離隊血戰,回到家里見到老長官恍若隔世,敬禮之后竟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漢生!”吳參謀長緊緊握著他的手:“天天盼著你們歸隊,回來就好!”轉頭向里屋喊:“師座,老一營回來了!”
“是小唐嗎?”張師長聞聲出來,驚喜的打量著唐岳顧不得給他回軍禮,伸出大手拍著他的肩膀道:“好,你小子零件還算齊全!”
“托師座的鴻福!”唐岳把中央軍校(黃埔)第九期步科畢業的馬蕓介紹給兩位長官,簡單扼要的介紹了一下血戰淞滬的經過和老一營現在的情況。
張旅長和吳參謀長聽到老一營現在兵強馬壯的盛況,喜出望外地對視一眼,贊許地點點頭,吳參謀長道:“覃團長在保定胸部中彈,雖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還要恢復一段時間,你們團二營三營與敵一路血戰損失過半急需補充整訓。”說到這里吳其望參謀長打住話頭,目視張師長等他拍板。
張師長一拍膝頭:“小唐你回來的正是時候,你先把團里的整訓工作抓起來,回頭我請示軍座任命你為副團長還兼著老一營的營長!”
唐岳連忙以自己資歷不夠服眾推辭,吳參謀長微笑著開導他道:“漢生,現在國難當頭正是我們黃埔軍人報效國家勇于擔當的時候!你就不要顧慮其他放手去做,不要辜負師座對你的栽培和厚望!”說到這里,吳參謀長起身從文件柜里找出一封信:“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漢生這是令慈輾轉托人給你帶來家信,放在我這里半個月了。”
由于中國軍隊在淞滬對日軍主動進攻大打出手,完全打亂了日軍大本營的戰略部署,不得不從華北抽調主力師團海運南下,中國軍隊在平漢線上得到了難得喘息機會。更重要的是,江浙沿海一帶本來處于觀望狀態或者心存僥幸的民族工業堅定了內遷的決心,在中國軍人用血肉之軀爭取來的寶貴的時間里經過武漢大舉撤退到西南大后方。身處戰區的華北民族工業和學校機關也利用日軍無暇他顧,兵力分散的契機奔赴抗戰大后方,為國家民族保存了復興的元氣!
軍座關麟征將軍深以保定會戰防線被日軍輕松突破為恥,利用整訓的機會開展了全軍的大檢討,自己帶頭組織校尉軍官抓緊學習軍事理論總結實戰經驗,并對全軍官兵進行愛國主義教育。
吳其望參謀長是全軍公認的學識淵博,他不僅利用駐地正是南宋時期岳飛大戰金兀術取得郾城大捷的古戰場的有利條件,繪聲繪色的給官兵們大講岳家軍如何大破金兵的“鐵浮屠”啟發大家要有敢于跟優勢裝備敵人斗智斗勇的戰斗意識和勇敢精神,還帶領大家祭拜孤軍深入敵陣壯烈殉國的岳家軍名將楊再興將軍的墓,激發官兵們誓殺敵寇,為國捐軀的豪情壯志!
很多參加過抗日軍事訓練班的流亡學生慕名趕來投奔,大大的提高了52軍基層官兵的素質。由于吳參謀長當年培養這些學生傾心盡力深受學生們的信賴和擁戴,所以學生們都爭著要到25師來。
這天關將軍懷揣著一紙調令心事重重的找到正在給老一營官兵們講《步兵操典》的主要原則的吳參謀長:“其望,祝賀你高升了!”
吳參謀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軍座何出此言?”
“何長官(何應欽)調你到軍委會政治部第三廳任職”關將軍掩飾難舍之情,故作歡顏道:“并晉升你為少將銜!”
吳參謀長聞言皺著眉頭道:“第三廳?那可是陳長官辭修(陳誠)主管的啊,聽說還有共黨方面的周恩來和郭沫若參與其中,太復雜了。”
關將軍點點頭,對高層自己所屬這派何長官與陳誠以11師和18軍為起家部隊的“土木系”之間的明爭暗斗他是心知肚明的,也深知何長官調吳其望到第三廳去是“摻沙子”。
“我不想離開部隊”吳其望發自肺腑,不愿參乎到派系爭斗的是非漩渦中。
“我和老張又何嘗舍得你走”關將軍語出至誠:“但是何長官的命令我們不能不聽啊!你保舉個人接替你原來的位置吧。”
吳其望知道此事木已成舟,無法推諉。略一沉吟:“覃異之馬上就要傷愈歸隊了,論資歷和能力非他莫屬!”
“好,我看可以!”關將軍望著遠處操場上帶著皮帽,穿著嶄新厚實的灰色冬裝的老一營的官兵:“老一營現在怎么樣?”
吳其望無奈笑道:“唐漢生這個部隊呀平時是消停難得,能偷會搶擅長調戲民女,打起戰來倒是猛虎下山,人才難得!還是兩頭冒尖‘菜鳥連’的蠻橫作風!你看別的部隊到現在冬棉裝還沒發齊,他這兒連排長都穿上皮大衣了! 他自己倒是卓然不群”吳參謀長對這位小同鄉偏愛有加:“始終保持了黃埔軍人本色。”
關將軍點點頭:“在戰場上的表現才是對一個軍人真正的考驗!”
吳其望推辭了各級的踐行酒,連夜要搭乘南下的火車。唐岳趕到漯河火車站給一直關照自己的學長同鄉兼長官送行,吳參謀長關心的問他:“家里來信一切可好?”
唐岳嘿嘿一笑:“家母來信:衛國殺敵,光宗耀祖;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吳參謀長深以為然道:“你我都是家族里的長房長孫,小唐你的終身大事確實耽誤得太久了!”
目送冒著白色蒸汽的火車遠去,唐岳腦海中不知不覺的又浮現出師母許青風姿卓越的倩影,默然無語沒精打采地干脆去找三營長史恩華喝悶酒。
史恩華見他情緒不高,趕忙打發勤務兵去請號稱25師“四大喝”之一的二營長梁志偉來主陪讓他盡興。
“老史你說什么是愛情?”
史恩華和梁志偉被唐岳問的莫名其妙,面面相覷:“你這個燕京大學學哲學的都搞不懂,我就更解釋不清這個洋詞兒了。”
唐岳酒已經上頭,哈哈一笑道:“什么他媽的哲學,中國的哲學已經被西方的各種思潮糟蹋的支離玻碎了!我告訴你們:“哪個民族拋棄了本民族的哲學,哪個民族就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拍著史恩華的肩膀說:“我們何老師說了,在中國能扛起中華哲學這面大旗的唯有你們湖北的熊逸翁(熊十力)老先生!”
“老梁”唐岳又搭住二營長梁志偉的肩頭:“你在邯鄲城外夜襲鬼子機場,火燒小鬼子十幾架飛機那一仗打的漂亮!來咱哥們干一杯!”
“那不行”梁志偉盡顯“大喝”本色,舉起酒瓶:“要干,咱就連干三杯!”
“好!”唐岳連干三杯,搖搖晃晃推門出去沖著空無一人的操場和繁星點點的夜空聲嘶力竭的狂喊,史恩華不勝酒力,頭腦發脹停杯問:“老梁他喊什么呢?”
梁志偉滿飲一杯,側耳聽聽,醉眼朦朧地說“許——仙——?”
1938年3月,臺兒莊東北。
過了年日寇大本營方才醒悟過來,在戰略上上了中國最高統帥部的當!侵華日軍已經被分割在了南北兩個戰場,雖然占領了民國的首都南京,北戰場卻無法掃清堅持在河北、河南、山東、山西地區抗戰的中國軍隊。日寇所謂占領只有鐵路沿線城市的“點”根本談不到廣袤農村鄉鎮的“面”,南戰場雖有海軍優勢,陸軍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協同溯江而上占領武漢,首尾不能相顧兵力捉襟見肘。
于是日寇南戰場的主力掉頭北上,北戰場的主力配合南下,南北夾擊妄圖先打通津浦路,再打通平漢路,集中兵力之后會攻武漢——徐州會戰由此打響。如果“七七事變”日軍集中兵力沿著平漢路直取武漢,民國政府是既沒有時間也無法動員足夠的力量退守西南西北的,勢必會被擠壓到東南沿海地區,最后在日寇具有絕對優勢海軍的打擊下土崩瓦解!
天佑中華,日寇向來只是戰術上的小聰明,確是戰略上的大白癡!
此時唐岳已經通過實戰發現三八槍準確性雖好,但是殺傷力欠佳。老一營歸建后隨全軍換裝成了德國原產使用尖頭彈的毛瑟1924式步槍,“中正式”步槍即以此槍為原型仿制,二戰中的德軍亦使用此槍為標準裝備。
臺兒莊戰役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是“鐵頭”,關麟征的52軍是“剛拳”里應外合,把小鬼子板垣師團和磯谷師團的主力打殘了!
敵我雙方都想迂回包圍敵人,我軍一開始險些中了小鬼子的聲東擊西之計,等到發現時關將軍只有蠻干,在小鬼子的戰線上橫著強行推進4公里!
給全軍打先鋒的重任落到了老一營的肩上,唐岳在野戰電話里狂喊:“我告訴你李廉杰,你打沒了我上去填,我打沒了師座填,師座打沒了軍座填!”
日軍炮火之猛超出以往,雙方殺紅眼了!老賴剛運回來一車迫擊炮彈,就在離唐岳不足十五米的地方被小鬼子的飛機掃射成了兩段!彈藥車被打著了,老蘇一把把唐岳撲倒在地,劇烈的爆炸聲中,老蘇自己還有馬蕓壯烈犧牲!
唐岳來不及悼念犧牲的戰友,大喊著:“我只要死的!”掄著大刀率領弟兄們沖入敵陣!
完成任務后,唐岳渾身癱軟倚在一輛被炸毀的鬼子汽車邊抽煙,關將軍騎著高頭大馬在張師長和眾參謀的簇擁下疾馳而來,看到唐岳納悶的問:“你的部隊呢?”
唐岳麻木的回答道:“都在這兒呢,連我一共還剩29個!”說完默默地扯下老一營的軍旗顫抖著疊好,揣進了自己懷里。
唐岳余部被編入了軍部警衛營,他自己變得沉默寡言別人知道他心情不好,都躲著他身邊只剩下任至強、徐海峰、和劉向三個,李廉杰生死不知。
慶祝臺兒莊大捷鞭炮的硝煙剛剛散去,日軍就發動了瘋狂的報復!意圖一舉圍殲聚集在徐州附近的中國中央軍的主力野戰軍,摧毀中國抗戰的基石。
剛剛開到的滇軍拼死掩護52軍撤退幾乎打光,可是小鬼子還是緊追不舍。
在碭山附近,52軍余部被小鬼子的八挺重機槍封鎖在一座老橋邊,幾次沖鋒都被打了回來。
“把我養的16匹好馬全都拉出來”關將軍勃然大怒:“我要15個敢死隊員,誰敢跟我沖鋒?”
唐岳第一個抽出大刀,翻身上馬。關將軍親自率領15勇士,快馬加鞭風馳電掣一般沖過橋去!小鬼子守軍扔下機槍,抱頭鼠竄。52軍余部順利的突出重圍,轉進到江西瑞昌。
部隊到瑞昌后關將軍讓唐岳歸建重組老一營,唐岳賴著不走跟他黏糊要人要裝備。
“軍座,我得有個好參謀我看張超洋不錯。”唐岳嬉皮笑臉的一副無賴相。
“原來你看好小狐貍了”關將軍大手一揮:“行,便宜你了!”
“還有裝備……”唐岳煞有介事掏出老長的一份清單。
關將軍見狀笑罵道:“就知道你小子是賊不走空,去去,自己找軍需要去,少在這兒煩我!”
唐岳就等他這句話呢,喜滋滋的領著徐海峰任至強劉向他們三個去軍需那兒“打劫”,出了軍部沒走多遠突然路邊沖上來一個蓬頭垢面的討飯的一把抱住了唐岳。
劉向大怒舉拳就打:“叫花子你找死!”
唐岳連忙制止了他“別打你是‘李廉杰’?你小子他媽的沒死呀!”
“嗚嗚……營長可找到你們了!”幾個大老爺們當街抱頭痛哭!
原來李廉杰身負重傷后被老鄉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等到養好傷部隊早走了。他一路討飯來找部隊,順手還拐回來一個媳婦。
別的部隊不愛要的,唐岳還是照單全收。他知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沒有無能的士兵,只有無能的將領。很快,老一營的軍旗下再次兵強馬壯起來!還是兩頭冒尖的“菜鳥”連作風。
唐岳新找的軍需牟奇中比老賴還能倒騰,他也還是“強人所難”的不問手段,只要結果。
“老牟子,我跟你要的炮呢?”一見面,唐岳就問。
牟奇中今天胸脯挺的老高,用手往門外一指道:“營長你自己看,三門原裝的日本92步兵炮剛拉回來!”
唐岳出門一看,果然見任至強帶著士兵們正從卡車上卸炮:唐岳出乎意料,眉開眼笑地問道:“你可以呀,你怎么弄來的?”
“是我拿一車罐頭跟原來韓復渠的部隊換來的。”
“你哪來的一車罐頭?”唐岳愈發摸不著頭腦。
“罐頭是我拿10頭肥豬換來的。”牟奇中故意賣關子。
“你又從哪弄來的10頭肥豬?”
“肥豬是那個大地主王時自愿捐獻的”牟奇中故作神秘的附耳道:“王老財不是養了好幾個奶大腚肥的小老婆嘛,他怕弟兄們給軍民共建了,所以托我……”
“肥豬換肥婆”唐岳笑道:“咱不能白拿老百姓的一針一線,你傳我的令:誰也別再打王老財小老婆的主意了。”
唐岳趕到師部開作戰會議,張師長已經升任副軍長還兼著25師的師長:“這路小鬼子是從臺灣調過來的,驕狂得很!你們幾個營現在整訓補充的怎么樣?”
唐岳目視史恩華讓他先說,史恩華坦率的說道:“報告軍座,新兵太多。別看平時訓練有板有眼的,不經過實戰還真叫人心里沒底。”
唐岳附和道:“軍座大部分新兵沒有實戰經驗,攻雖不足,守還有余。”
張副軍長看著他,莫測高深的笑道:“唐漢生呀,我聽說你那個老一營不但迫擊炮比別的營多,還有小鬼子的92步兵炮和德國的戰防炮?”
唐岳眼珠直轉,知道東窗事發厚著臉皮:“那門戰防炮是借的……”
“借的?”張副軍長背著手走到他面前:“人家找你們問個路,就讓你手下的那幫猴崽子給搶了,官司都打到關副司令(關將軍已升任軍團副司令)那兒去了,你說咋辦?”
“咋辦”唐岳一副死豬不拍開水燙的樣子:“到嘴的肥肉,總不會讓我再吐出去吧!關司令是咋說的?”
“關司令告訴人家:有本事,自己搶回去!”
“痛快!”唐岳眉飛色舞。
張副軍長把臉一沉:“痛快?你當陳長官(陳誠)的部隊好惹呀?要不是在上海你給陳長官留下的印象還不錯,連司令和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把你的炮連先都調到師部集中!”
“老長官您這兒不是黑吃黑嗎?”唐岳做出一副可憐相。
張副軍長讓他氣樂了:“我這叫以大欺小怎么你敢不服?”
“不敢不敢”唐岳還要討價還價,張副軍長大手一揮道:“打完這仗就還你,看你那副財迷嘴臉,你那幫惹是生非的猴崽子誰留得住!”
史恩華和梁志偉笑著把唐岳拉出來:“老唐別蘑菇了,我們的炮連也都給集中了。”
回到營部新任的炊事班長狄勾游給他和張超洋端上來熱騰騰的面條,剛拿起筷子牟奇中就氣哼哼地進來:“營長咱們的鋼盔不夠,師部,軍部都說沒有。三個連長跟我耍橫,我有什么辦法!”
“差多少?”
“一百七十多頂。”
“張參謀,你幫老牟想想辦法。”
“簡單——”張超洋人稱小狐貍,不緊不慢地說:“炮連不是要調師部去集中嘛,讓他們先把鋼盔都留下。師長還能不想辦法讓他們戴上鋼盔?”
“老張有你的,就這么辦。”唐岳一聽言之有理“把我和張參謀還有營部警衛排的也給一線的弟兄們發下去。”
牟奇中好打聽:“營長,聽說關副司令要給小鬼子擺個陣?”
唐岳端著飯碗走到掛著的軍用地圖前:“棋盤陣,咱們的任務是保護富池口要塞側背的安全。現在只有富池口和田家鎮要塞能擋住小鬼子了,這也是保衛武漢的最后一道屏障。”
關將軍不愧是黃埔一期的將才,他利用江西多山地丘陵的地形特征把每個山頭當成了棋子,把整個防區當成了棋盤。測繪,筑壘,通訊,交通,火力配置,安排的妥妥當當就等著小鬼子往里鉆。那是52軍打過的最舒服的一仗,關將軍下令每個山頭以營為單位輪休,一個班24小時到點就下去休息把弟兄美壞了(李濂杰說他的大兒子就是這時候懷上的)。小鬼子憋在山溝里攻不上來退不出去成了活靶子,可讓52軍給打慘了。
關將軍把所有的炮兵集中使用,在主峰構筑了炮兵陣地居高臨下轟擊,還組成了兩個迫擊炮游擊分隊神出鬼沒的打的小鬼子只有招架之功根本組織不起有效地進攻。
“營長,你看小鬼子的飛機要炸平主峰炮兵陣地。”唐岳聞聲順著張超洋手指的方向看去,心當時咯噔一下,心想壞了壞了!他絕望的盯著這9架敵機(小鬼子很有經驗高度保持在我軍重機槍的準確射程之外)氣勢洶洶的撲向主峰,突然只見三架敵機轟然爆裂,隨之聽到了三聲巨響。小鬼子飛行員嚇的四散逃命又被打爆了2架。”
在山頭上據守的中國軍人們歡呼雀躍,唐岳都懵了心想:這是什么炮?太烈害了!
山下的小鬼子徹底絕望了,發動自殺性沖鋒被我們消滅的干干凈凈。唐岳讓張超洋他們打掃戰場,自己迫不及待的跑到炮兵陣地。在炮兵主陣地的側下方緊臨公路的一塊平地上,唐岳驚愕的第一次見識了威名顯赫的德國88大炮,在這架巨大威猛的戰爭利器面前他情不自禁心生敬畏。
“唐,唐——”唐岳聽到有人用半生不熟的國語叫自己,循聲望去驚喜地發現“老魯(魯道夫),原來是你。打得好!打得好!我還以為你在南京……”
“唐營長,你好。”唐岳驚喜地跟水俊逸握手:“水翻譯官你也來了太好了。”
水俊逸翻譯官感慨萬千:“是老魯和他的德國同胞幫我逃出了南京。”
“唐,你看我現在也是國軍了。”魯道夫驕傲的提醒唐岳注意自己的軍服。唐岳這才注意到魯道夫身著國軍炮兵上校軍服,頓時熱淚盈眶,畢恭畢敬的給他敬了個軍禮。他知道德國已經和日本結盟撤走了所有的軍事顧問,魯道夫就是不顧希特勒以他們在德國的家人的安危相威脅,堅持留下來幫助中國抗戰的五位日耳曼英雄之一。
水翻譯官介紹,他們帶著三門88大炮本來是去增援富池口要塞的,走到這獲悉要塞已經失守就留下來就地參戰,等候命令。
“營長,有情況——”帶領弟兄們打掃戰場的張超洋氣喘吁吁的找到唐岳。
“怎么了老張?”
張超洋忐忑不安的說:“這次繳獲的防毒面具特別多!”
“你是說——小鬼子又想玩陰的?”唐岳心頭一震:“你馬上給弟兄們都發下去,要保證人手一個,以班為單位馬上學習使用方法讓連排長給我落實了。剩下的派專人送到師部把這個情況向師長報告,咱們在臺兒莊就吃過這個虧。告訴弟兄們只要小鬼子放煙幕彈,催淚瓦斯馬上給我戴上,那里面往往夾著大量的毒氣彈。”
還是晚了一步,二團增援瑞昌城防的兩個營的弟兄遭了小鬼子的毒手。手巾,軍帽,破布甚至草鞋弟兄們能用的都用上了,不管用啊!小鬼子見不得人的名堂很多,什么紅劑,什么特種煙,哼,打不過我們就帶個鬼臉出來放毒。
守瑞昌的主力是原來韓復渠的部隊老西北軍的底子剛從山東調來水土不服,非戰斗減員就達3500人,實在是守不住了。川軍的鯉魚山陣地又遭小鬼子突破,贛北戰局頓時急轉直下。到處都要中央軍支援,哪有那么多中央軍?
張副軍長急令唐岳的老一營和史思華的三營馬上出發一定要把鯉魚山陣地奪回來,并且讓他們二個營的炮連火速回歸建制以增強火力。唐岳看到炮連的弟兄們個個頭頂嶄新的德國M35頭盔,心里偷著樂。
唐岳的布置是李濂潔的二連打頭然后是徐海峰的一連(機槍連),任至強的炮連和營部居中,劉向的三連斷后做總預備隊。
快到鯉魚山的時候突然跟小鬼子的突擊部隊遭遇了,面對面的不到50米。雙方尖兵都是一愣,李濂潔反應快大吼一聲端著大槍沖上去就捅死一個!
兩邊的士兵如夢初醒吶喊著拼殺到一起,很快小鬼子像潮水一樣退去。李濂潔的二連拼刺絕對是訓練有素的高手,士兵分成兩排,小鬼子第一招是上刺二連的弟兄左防之后直接一槍托砸的小鬼子滿臉開花,第一排的只管砸,第二排的弟兄在后面只管殺,動作整齊劃一,干脆利落。
徐海峰的一連快速搶占了左側的高地開始火力壓制,炮連也迅速展開,唐岳命令劉向的三連繞道插到側背準備包圍吃掉這部分小鬼子。
“營長,你看。”張超洋疾呼。唐岳一看不對呀,小鬼子怎么又象潮水一樣涌回來了?原來不知從那冒出來一輛小鬼子的95式坦克,他趕緊命令二連后撤。小鬼子有坦克掩護開始反撲,集中擲彈筒躲在坦克后面轟擊一連的機槍陣地,甜瓜手雷像雨點般落下。老一營的火力頓時被壓住了,劉向此時剛繞到敵后,鯉魚山陣地的小鬼子聞訊趕來結果反而把劉向的三連包圍了。
“任大炮,干掉那輛坦克。”唐岳心急如焚。
“是,戰防炮換鋼芯彈。”任至強親自操炮,咣咣兩炮就把小鬼子那輛95式坦克打爆了。
一連的輕重機槍猛烈開火,炮連的3門92炮一字擺開平射,再加上6門82迫擊炮轟擊,小鬼子登時血肉橫飛,土崩瓦解。這時候史恩華率領三營及時趕到,唐岳他們一鼓作氣就奪回了鯉魚山陣地。
讓唐岳感到欣慰的是,新兵們經受了這次考驗。他們在這次遭遇戰中沒有驚慌失措,沒有在敵人強大的火力和攻勢下退縮崩潰。而是在士官和尉官們的指揮下嚴格按著命令沉著應戰,其實在戰場上每一個人都會感到害怕,不管你經歷了多少場戰斗當你身處鋼鐵和高爆炸藥統治的血肉橫飛的戰場時你仍然會感到非常恐懼。感到害怕這不丟人,關鍵是你要克服它,堅決去做你該做的事,干掉敵人——這就是戰斗力。
李濂潔繳獲了一把指揮刀,當他看到一名新兵面對一個滿臉血污跪在地上的小鬼子猶豫不決時,李濂潔走過去一刀斬飛了那個小鬼子的頭。雖然他一言未發,但是那個新兵馬上就記住了老一營的規矩:只要死的,不抓俘虜!
“報告師座,我們正在打掃戰場,肅清殘敵。”唐岳一見張副軍長親自來到前線,本能的預感自己的老一營又要被委以重任。
“傷亡大嗎?”張副軍長滿意的審視著正在抓緊加固工事的戰士們。
“還行。”
張副軍長下命令說:“馬上集合隊伍,護送魯道夫的88炮隊去宜昌。記住:全中國就剩下這三門88大炮了,由領袖直接掌控。是關副司令親自點的你們營的將,報戰區陳長官,軍政部何長官批準的。”
接到命令,唐岳馬上帶著張超洋找到炮隊研究方案。
“走水路,江防要塞已經被小鬼子占領,小鬼子的炮艦完全控制了江面,再說我們沒有海軍的駁船接應,只能征調民船。”張超洋明顯對此不樂觀。
“走陸路,現在我們跟小鬼子的部隊犬牙交錯隨時都有發生遭遇戰的危險。而且,88大炮只能靠卡車牽引目標太大要是讓小鬼子的飛機盯上了就全完了。”水俊逸緊鎖眉頭“來的時候,走陸路我們都是晝伏夜出,現在時間也不允許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唐岳身上,他略一沉吟道:“找兩個好向導,走陸路。這樣多少還有一點回旋的余地,走水路我們根本沒有還手的可能。關鍵是要快,全速前進不能拖泥帶水。遭遇小鬼子也只能硬闖,不能戀戰。”
水俊逸插言道:“我建議繞過武漢,直插宜昌。”
“水翻譯官說的對,江防要塞失守后小鬼子占領武漢只是一個時間問題,我們無法及時了解戰況不能自投羅網。”唐岳一邊思索,一邊布置:“關副司令把能調來的卡車都調來了一共5輛,再加上炮隊原來的9輛,差不多了。重武器,彈藥輜重裝車,留出兩輛給弟兄們輪換著歇腳,主要還是靠步行輕裝前進。反正這些破路卡車也開不了多快。”
唐岳連晚飯都顧不上吃,命令老一營連夜啟程。第二天中午前面報告逃難的老百姓把路堵住了。
“告訴劉向給我拿皮帶抽。”唐岳硬著心下命令。
到底還是在咸寧附近和小鬼子一個前鋒聯隊遭遇了,那座橋很長很老每次只能通過一輛卡車,老一營只能固守橋頭給炮隊爭取時間。老一營的核心火力是369,3門92式步兵炮,6門82式迫擊炮,9挺75重機槍,指戰員當時是420人。小鬼子一個聯隊14門92式步兵炮,108個擲彈筒,36挺重機槍,指戰員3800人左右。
小鬼子一看這么多卡車知道有大魚,玩了命的強攻。
“老張,你馬上帶領警衛排在橋上布設炸藥。”唐岳的耳朵很快就震聾了。老一營連挖戰壕的時間都沒有,弟兄們就趴在水溝里狙擊小鬼子。唐岳身邊當時是血肉橫飛,別人跟他說什么他也聽不見,只是拼命的大喊大叫:“頂住,跟小鬼子拼了!”小鬼子沖上來他就端起大槍跟他們拼刺刀,往人堆里甩手榴彈,有時候連自己的弟兄也一起炸了殺紅眼了,當看到炮隊的最后一輛卡車開過橋去,唐岳就對老張大吼:“快炸橋!”張超洋立馬拉響了導火索。
那座老橋鼓上了天,隨之而來的一聲巨響反而又把唐岳的耳朵震好了。老一營所有的弟兄們聽到爆炸聲都回頭看了對岸一眼,然后接著戰斗。
“營長你領著弟兄們快撤,我來掩護。”徐海峰用最后一挺重機槍狂掃,唐岳領著剩下的弟兄縱身跳下大江。
幸虧水翻譯官在對岸弄了條小船回來在下游接應他們,到岸邊清點一下人數——16個,劉向,徐海峰,任大炮,張超洋,狄勾游,牟奇中,都永遠留在了對岸。
炮隊一到宜昌唐岳就病倒了,在紅十字會的急救站里高燒昏迷了三天三夜。李濂潔,小鎖匠領著弟兄們守了他三天三夜,他睜開眼看到他們的時候心里就在想:“我不能垮,我跟小鬼子沒完。要不有朝一日我就沒臉去見那些以身殉國的弟兄們,我要給他們報仇。”
“營長你可醒了,軍政部何長官派了一位上校高參來給你授勛。”李廉杰興奮的告訴他。
授勛儀式簡單隆重,在宜昌警備司令部2樓小禮堂。唐岳和老一營僅存的15個兄弟軍容整齊,魯道夫,水翻譯官,宜昌駐軍代表都來觀禮。
“特授予銀麾勛章!”軍政部派來的上校高參劉千鄭重的把勛章和證書交到唐岳手中“恭喜!何長官希望你就地恢復建制,為黨國再立新功。裝備可以在宜昌解決,這是何長官的手令。”
“那還有人啊。”唐岳搖了搖頭。
“人——咱們有的是!”劉千微笑著把大家領到陽臺上,唐岳等人往碼頭廣場上一看:萬頭攢動,物資堆積如山。江面上民生公司的輪船和數不盡的民船往來穿梭,晝夜不停的把人員和機器,軍用物資運往抗戰的大后方。
魯道夫由衷的感嘆道:中國是不可戰勝的!
1938年10月25日 武漢陷落。宜昌一下子成了最重要的戰略交通樞紐,所有的機器設備,軍用物資,還有國家的元氣——大專院校的師生,以及從全國各地蜂擁而至的不愿做亡國奴的難民都要通過宜昌轉運進川,或異地安置。
宜昌那個鐵路壩機場,是由原來打算修火車站的一塊平地改建而成的臨時機場三面被水田,水塘,荒山環繞。武漢失守后一個戰功卓著的蘇俄援華殲擊機中隊調到這里,魯道夫他們的高炮部隊也駐防那里。宜昌警備司令部要求唐岳所部在恢復建制的同時承擔機場的警戒任務,所以老一營就把臨時營地選在了荒山腳下極為隱蔽。
招兵不是問題,當時宜昌人民的抗戰熱情非常高。劇團每天在街頭演出宣傳抗戰的活報劇,報紙上號召人們資助難民徒步進川,學生們滿街刷愛國標語。碼頭上晝夜的響著裝卸工人的號子聲,賑濟站,中華慈善會,紅十字會,基督教救濟會等慈善機構為安置,轉運難民夜以繼日的忙碌著。
“營長,這都快9個連了。”李廉杰忙活招兵,滿頭是汗。
唐岳點點頭,囑咐道:“李濂潔記住:體力眼神兒不好的不要,膽兒小的不要,廢話多的堅決不要、還有獨生子不能要。”
老一營死里逃生出來的15個弟兄士兵升士官,士官升尉官,尉官進一級。他們是新招來的菜鳥們的教官,言傳不如身教很快唐岳就欣喜的看到老部隊強悍的作風逐漸在新兵的身上顯現出來。幾輪淘汰下來,最后保留下5個連。
“老唐,你要的裝備我都給你送來了。”劉千一直為老一營重建奔忙:“廣州被小鬼子占領了以后海路就掐死了。部隊只有消耗沒有補給,越打越弱。”
“知道,老魯整天埋怨炮彈不夠打。”唐岳給他倒上杯茶:“除了到我的炮連來指導訓練,郁悶的他現在沒事就騎個破跨斗摩托滿世界亂跑。”
“這伙計酒量太大,上次都把我喝吐了。”劉千笑道。
“他不行,那些老毛子飛行員一個西紅柿沾點兒咸鹽就能干進去一瓶老白干。也就你們那個孟聯絡官,有本事整天把他們喝得歡天喜地的。”
“哈哈,老孟本來就是一個好吃好喝的主兒。他那懂什么俄語呀,人家蘇俄飛行隊有懂中國話的。他老人家就是來混吃混喝的。”
“難怪,啥話讓他越翻譯越糊涂。”
“他老人家是黃埔一期的資歷老,做人厚道深受同學們的信任講義氣,所以長官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他的酒也不白喝,關系搞得好士氣就高,蘇俄幾個援華殲擊機中隊里論戰功老孟他們這隊排第一,上面幾次要提他,可他不稀罕。何長官也拿他沒轍。”
“那說明他還是真有過人之處,趕明兒我得去找他請教請教。”
“你們原來的師長已經正式升軍長了,不過部隊損失太大現在不過是一個空架子。何長官的意思是你干脆在宜昌擴編成一個加強團做生力軍歸建,升你為上校任命隨后就到。”
“好啊,不過我現在不缺兵就是缺好的士官。”
“這個你不用操心,何長官已經命令從立過戰功的榮譽軍人(傷愈歸隊的老兵)當中挑選出30名精英士官不日開到。”
唐岳喜出望外:“老劉,何長官對我們營真是好的——讓我心里沒底,你給我透露透露?”
劉千笑笑:“問我不行,你去問老孟吧。”
第二天中午,唐岳拎著兩瓶酒來到機場邊的小屋:“孟聯絡官,我找您談點兒軍務。”
孟慶業一年四季穿著嶄亮的馬靴,坐在一架藤編的羅漢床上,眼皮都沒抬:“沒時間。”
“老孟,我是來找你喝兩瓶的。”唐岳幸虧有劉千的指點,知道他的脾氣。
“哈哈,進來吧。喀秋莎去弄兩個菜,把小劉送來的板鴨上來。”孟慶業臉色有陰轉晴,熱情的接過酒瓶讓他坐下。
胖胖的喀秋莎先切了一盤俄羅斯香腸連一盤花生米端上來,唐岳感嘆道:“行啊老孟,我們伺候友軍,友軍伺候你。”
“這毛子娘們比我還能喝,老唐你成家了沒有?”
“在燕京上學的時候有過一個女朋友,趕上那一年北平的冬天特別的冷,她得了傷寒就……后來我就去了軍校。”
“怪我,今兒咱不說這些了”孟慶業轉移話題“來,咱哥倆先干一個!”
酒過三巡,唐岳問道:“老孟,你說何長官為啥對我們營這么好?”
“你們關司令是何長官的人,對你們好還不是應該的。”孟慶業揪了一只鴨腿,津津有味的嚼著。
“話是這么說,可這好的也太好了。”唐岳接過喀秋莎遞過來的鴨翅膀,目注老孟靜候下文。
“哼,是劉千讓你來問我的吧?”孟慶業見他點點頭:“看你實在的份兒上我就點你一步,何長官跟陳長官不對付你知道吧?陳長官的隊伍越打越多,何長官能不著急嗎?”
“當然著急”唐岳還是沒懂。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何大公子(何紹周)正在熬資歷,有朝一日肯定是要帶兵打大仗的,小唐你想想他該帶那一路的兵啊?”
“啊——”唐岳恍然大悟。
何長官補充進來的那批士官可派上大用場了,有理論還有經驗,練起兵來頭頭是道夠鬼夠狠!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真不白給。按照何長官的指示,唐岳馬上著手又進行了第二輪擴編。他的原則一貫是“上面給個初一,咱就得干到十五!”很快就弄出個近兩千多人的大團那兵練得個個跟小老虎似的。”
“老唐,我們在湖南忍饑挨餓你在這兒可是肥的流油啊。”
唐岳乍一見愈發清瘦的史恩華,喜出望外:“紹聲,我的好兄弟你怎么來了?”
“我是奉命來領全軍補給的,等著裝船就先來看看你。”
“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我的參謀丁壘中央軍校十期的小老弟跟你是同鄉。”唐岳握著史恩華的手:“那次在鯉魚山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老一營的傷亡肯定小不了。”突然想起來要好好款待老搭檔,命令自己的警衛員:“甄紫丹去山上打點野味來,晚上我得請老史喝兩杯。”
“一開始聽說你的部隊拼光了,張軍座難過了好幾天。開會也一言不發,心里埋怨關司令不該點你們營的將,他是真心疼啊!后來覃參謀長三番五次的勸他:除了你老唐這個跟誰都敢耍橫的營,當時確實也沒有那個部隊能完成這個任務,司令也心疼啊!”
唐岳其實很怕提起那些犧牲了的老兄弟:“老史,咱今天不說這些。等會兒我給你介紹個酒仙兒可有意思了,老魯和水翻譯官你也好久沒見了吧。嗯——甄子誕你就打這么個小野雞夠誰吃的?”
甄紫丹委屈的說:“本來打著個大野豬,可是掉山下去了。”
天剛黑,老孟就派人來請他們。唐岳跟史恩華去了一看,呵,在他屋前升起了一大堆篝火,上面架著一只大野豬烤的直冒油!魯道夫卷著袖子正在那和小水忙活,那幫蘇俄飛行員已經喝得熱火朝天連唱帶跳的。
“哈哈,漢生這就是剛從前線下來的抗日英雄吧?快來嘗嘗我打的野豬。”孟慶業熱情的迎上來。
“三營長史紹聲,這位就是我要介紹給你的軍政部的孟聯絡官。”
“哈哈,歡迎你史營長,快來喝兩杯。老魯說烤野豬是他們德國人待客的最高禮遇,也是他最拿手的所以今晚他是大廚。”
“孟聯絡官的槍法不錯啊,常打獵吧?”史恩華接過搪瓷缸子,抿了一口。
“哈哈什么呀,史營長你聽我說:傍晚的時候喀秋莎纏著我到山根底下散步,我一想正好醒醒酒就跟她去了。”孟慶業繪聲繪色的講著:“走著走著突然尿急我就跑到峭壁底下放水,忽然聽上面槍響緊接著稀里嘩啦這家伙就掉下來了。哈哈,還是你史營長有口福啊,來干。”
那一晚大家笑的前仰后合的,盡管語言不通可是唐岳、史恩華跟那些蘇俄飛行員還有老魯、小水都喝的酣暢淋漓,大家借著酒勁圍著篝火唱啊跳啊。史恩華平時是一個非常嚴謹的人,那是唐岳頭一次見他那么豪爽。
“老孟你怎么叫人家喀秋莎,那不是……轟炸機的名嗎?”史恩華滿面通紅,磕磕巴巴地問。孟慶業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她的本名叫什么嘰里呱啦娃,我哪記得住啊。干脆叫喀秋莎省事。”
“老唐,看你給我帶回去這么多好東西我也沒什么回贈你。”史恩華看著唐岳給自己準備的大包小裹的,一再推辭。
唐岳哪里肯依:“老史,我知道你清廉,還要養家自然也清苦。你要是想送我東西就送我你親手打的草鞋好了,我的手藝不行。”
“好,等你歸建我一定送你兩雙。”史恩華不好再推辭,兩人依依惜別。
史恩華走后沒兩天,小鬼子的飛機就來狂轟亂炸了。魯道夫的大炮缺彈藥干著急,蘇俄飛行員們奮勇殺敵可是他們的飛機太少他們升空后,鐵路壩機場被另一隊小鬼子的飛機給偷襲了。唐岳他們因為營地偽裝的好,疏散及時沒受什么損失,機場上幾架待修的戰機和老孟的房子被炸了,他本人倒是毫發無損可是他的喀秋莎。
蘇俄飛行員們把他們的衛生兵兼廚娘安葬在機場邊上,在那之后經常可以看見老孟一個人在她的墳旁自斟自飲。
開拔的命令終于來了,臨走的前一天唐岳去跟大家道別。在醫院里和酒后亂開摩托撞斷了腿的老魯(機場被炸后魯道夫非常自責,脾氣壞到了極點)還有陪護他的水翻譯官告別出來,到處找不到老孟。
“團長,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丁壘忙三火四滿頭大汗的找到唐岳。
“怎么了,老丁?”
“孟聯絡官把喀秋莎的墳給平了!”
唐岳聞訊連忙跟著丁壘趕到現場,一把奪過孟慶業的鐵鍬:“老孟,你干什么?你是又喝多了,還是疼瘋了?”
“嘿嘿,老唐你放心我清醒著那。”孟慶業拍拍手上的土“我是怕我走了以后萬一哪天小鬼子占了這里,來打擾我的喀秋莎。”
“你要去哪里?”唐岳莫名其妙。
“跟你們一起去長沙,我已經跟何長官申請到你們團當參謀了。唐團長歡迎不歡迎啊?”
“那還用說?”唐岳不解地問:“不過你可是上校銜啊按理應該到軍部任高參才對呀。”
孟慶業不屑的說道:“軍政部里掉下一塊磚頭能砸死三個上校,人浮于事罷了。我想干點兒實事,看你跟我對脾氣。”
1938年12月 長沙郊外
唐岳團歸建,史恩華堅持要把自己三營的住房讓給他們。唐岳擺手道:“老史這可不行,你不能把營房讓給我們。”
“老唐你就別跟我客氣了,長沙剛著完大火難民太多,你上哪找營房去?”
“我們可以野營嘛。”
“讓你們野營?軍座回過頭來還是得罵我們。”
唐岳知道他是個犟性子:“老史我知道你這是有意在我的弟兄們面前抬我,感激歸感激你答應我的草鞋可不能黃了。”
“你呀老唐,還是賊不走空的老樣子!最近太忙這就打好了一雙你先收著。”
“呵,這手藝!我可不客氣了。”兩人相視大笑。
是夜,關將軍突然來訪:“你們完成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給咱們全軍都掙了光!”
“職責所在,屬下應該的。”唐岳有一點手足無措,趕緊倒茶。
孟慶業大咧咧的跟關將軍握手:“雨東啊,你那些個軍國大事以后有的是機會跟他講。先說說你都帶了些啥酒來的?”
關將軍今晚是特意來看望,號稱“黃埔倒數第一”的老同學孟慶業的,知道他好酒當然是有備而來:“正宗武陵崔婆酒,管夠兒。”
“哈哈,這才有點兒老同學的意思:武陵溪畔崔婆酒,天上應無地下有。南來道士飲一斗,醉臥白云深洞口。”老孟酒興大發:“唐團長,讓刁白噲弄幾個下酒菜吧。”
那一晚唐岳可開了眼了,關將軍那可是治軍相當嚴的,誰敢當他面喝酒啊。那晚關將軍,張軍長和老孟講東征,講北伐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他才知道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心里還藏著那么多柔情往事。
清晨,在嘹亮的軍號聲中唐岳跟在這三位一夜未眠的前輩身后,仿佛第一次看到軍旗升起似的,那種感覺無法形容:在他們身邊你永遠是個兵。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唐岳囑咐炊事班長刁白噲今后有好吃的先給老孟送去,誰知他搖著頭說:“團長放心,他那司令和軍座送的好東西都吃不完。”
在唐岳的心里,這個團就是放大了的“菜鳥連”。有一次到軍座那開會,在參謀的桌上看到了一本舊的老一營花名冊一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唐岳那心里比針扎還難受。深深嘆息“多好的人啊,轉眼就沒了。”
從盧溝橋到武漢是最困難的階段,我們的犧牲遠高于小鬼子。武器裝備不行還在其次,當時全國實際上是統而不一想要一致對外很難!很多人瞎吆喝:這么打,那么打的,好像當時的軍人們還沒他懂。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就拿南昌會戰來說吧:川軍,晉軍,東北軍,各有各的心思。陳長官(陳誠)早就躲了(讓薛岳代理),沒法玩。
其實,小鬼子徐州會戰,武漢會戰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消滅中央軍的主力野戰軍。
“團座我可開了眼了:薛代長官(薛岳)說老孟,你一個團參謀有事兒找師里,軍里去。”丁壘抓起茶缸猛灌了一大口,滔滔不絕的連比劃帶說:“老孟沒含糊,說老虎仔你裝什么?萬家嶺沒有黃埔四期的張仲麟(張靈甫)給你頂著,你能消滅那么多小鬼子?我要的東西你敢不給,我能讓軍政部給你準備一火車小鞋兒你信不?”他一看團部里的人,都被吸引過來了,更來勁兒:“薛長官抬頭笑了說:老孟,你小子還是那個牛脾氣啊,你這個‘黃埔倒數第一人’還是那么難纏。老孟笑了,你薛長官救過孫夫人的命你有功,北伐的時候你就是我的老長官了你不照顧我照顧誰呀?”
“后來那?”唐岳忍不住追問。
“后來老孟就帶著我們掃蕩了戰區軍需庫。”
大家異口同聲說:“痛快!”
炮營的建設一直讓唐岳耿耿于懷,按理說步兵團是不應該配這么大的炮營的。可是不行啊,歐洲第一次大戰的時候就是炮兵決勝負,唐岳他們跟小鬼子這種立體作戰的二戰部隊對決的時候還以重機槍做火力支撐,根本就差了兩個時代,那傷亡能小嗎。
唐岳每一次巡哨都會不知不覺的走到老一營的老一連去,每次升任營長的李濂潔都很默契地陪他轉一圈。
“小鎖匠這個連長干的怎么樣?”
“九死一生的老弟兄了沒的說。”
“要過年了,老李你家馬上又要添一口人,錢夠花嗎?”
“嘿嘿,現在這物價……”
“我知道,姚鳴的二營,王義夫的三營還有張維新的炮營私底下都搞點兒小動作,要不錢都不夠花。”
“團長我沒……”李廉杰說的是實話,唐岳停下腳步,小聲說:“這個可以有。”然后頭也不回的帶著甄紫丹走了。
新年伊始,唐岳就開始狠抓訓練和完善。三營長王義夫組織各連舉行射擊比賽選拔狙擊手,二營長姚鳴主抓全團的爬山和泅渡訓練,老一營李濂潔還是主抓拼刺和格斗,張維新的炮營為適應山地作戰自己新琢磨出了很多科目。一有空大家就湊在一起研究小到單兵,大到營與營之間的,步炮之間的戰術配合。
老孟和丁壘忙著到處挖人,他們很會做宣傳鼓動工作,跟民眾團體交往密切意外吸納了兩個學建筑的流亡學生,很快就以他們為技術骨干成立了工兵連。又在司令和軍座的幫助下以青年學生為骨干完成了通訊連的電話班,電臺班,偵聽臺,搶修班的組建。就是救護隊的醫生太難找,當時有經驗的醫生在大后方的大醫院里待遇高沒危險不愿參軍。老孟好不容易找來兩個實習的醫科學生其中還有一個是學婦產科的,沒辦法先湊活著用吧。
1939年3月,武漢的小鬼子攻占了南昌。關將軍奉命反攻,張軍長52軍的任務是向岳陽方向的小鬼子發動牽制性攻擊,阻敵增援南昌。南昌久攻不下,唐岳他們團也準備按原計劃有序撤退。
“報告團長,小鬼子增援的是本田聯隊剛進入陣地……”丁壘有條不紊的向唐岳匯報情報。
“你說,小鬼子是哪個聯隊?”唐岳勃然變色。
“本田聯隊呀,他們……”丁壘低頭看小本子上的記錄,沒有注意到團長臉色變得鐵青。
“我操他媽的——”
丁壘愕然抬頭:“團座,你怎么罵人?”
“我罵的都不是人,傳令弟兄們馬上返回陣地準備進攻!”唐岳扣上鋼盔,抓起步槍就往外走。
“可是軍座已下令結束戰斗……”丁壘攔住他,提醒他。
唐岳一個大嘴巴,把丁壘打傻了:“這個本田聯隊就是在咸寧圍攻老一營的那個!”唐岳的眼中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栗!
冤家路窄,唐岳親自帶隊沖鋒,嘴里不停地喊著:“殺——殺——殺!給老一營報仇!” 全軍聽到這個消息都趕來助戰。史恩華帶著三營第一個趕到,關司令,張軍長在那一刻沒一個能保持冷靜的。“殺!殺!殺!”全軍都打瘋了!走投無路的小鬼子的指揮官還想剖腹,唐岳從李濂潔的手里接過戰刀就把他劈了!
他舉著沾滿鮮血的大刀,跪倒在地呼喊著老一營弟兄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戰后唐岳一把火,把三千多鬼子的尸體燒成了灰!
長沙的市民和學生組成救護隊,積極救助,照顧傷病員。唐岳到救護站去看望因為掩護自己受傷的甄紫丹,猛然間在一群女學生中間看到一個朝思暮想的倩影,驚呼道:“師母!”
“漢生!”許青正在給一位傷員喂藥,把湯勺轉交給旁邊的學生,驚喜的問:“這次打勝仗的原來是你們部隊?!”
唐岳謙遜的點點頭,許青身后的女中的學生們看到許老師跟一位年輕帥氣的軍官交談,紛紛張望竊竊私語。許青大方的挽起唐岳的臂膀:“走,咱們到外面去說吧!”
反倒是唐岳不知所措,有一點尷尬。兩人走出帳篷,唐岳才注意到許青鬢邊的白花,心頭一震:“何老師他——”
“去年,長沙的那一場大火”許青嬌嘆一聲:“千山萬水的回到老家,沒想到死在自己人手里!”
唐岳難過地低下頭,心亂如麻。這是他頭一次跟她挨得這么近,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和身上談談的芬芳。許青清楚地聽見了他急促的心跳聲,玉面飛紅但是仍然緊緊的挽著他,兩人邊走邊談緩步行走在燦爛的晚霞中。
騎馬路過的孟慶業和丁壘在后面看見了,不約而同的感嘆道:“多好的一對呀!”
責任編輯:王樹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