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現代性的文化史都會涉及創傷,創傷是于生活經歷中得到的思考暴力,它源于體驗傷害和反思文化。文學是書寫創傷的工具,而我們所處的現代社會環境又為創傷創作提供了廣闊的感悟空間。那么,什么是跨文化作家呢?它是指具有兩種或兩種以上文化背景的作家。他們因各自的多元文化背景走進創傷世界,這使得跨文化作家在現代語境下的創傷書寫很具有深刻性和現代意識。
關鍵詞:多元文化背景 創傷書寫 現代意識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現代性指的是現代社會的本質狀態,從文化角度來說,創傷的概念可以理解為精神上的傷害。在現代社會環境下,跨文化作家由于流亡或遷徙的原因,在完成了塑造多元文化的同時,更有機會體會出現代性語境下的多重創傷體驗,使他們的作品反映出豐富的內涵和多元意味。
一 關于現代性文化語境及跨文化作家的創傷書寫
1 現代性、創傷與跨文化作家的解釋
現代性在許多方面表現出來,于人文意義來說,它強調個性解放、性自由、男女平等,于生活質量來說,又與工業生產與市場經濟相一致。但它也會帶來一些負面影響,如現代生活的節奏使人類精神與價值的喪失,社會進步與轉化使人類出現異化感、無根感等。文學的現代性是作家對現代社會中人類生存價值的探索并通過文學作品的形式進行表現,在這過程中,文學創作者又通過藝術創作手段融入現代性元素。
一般意義的創傷是指對生命和身體的完整性傷害,創傷的內涵可以解釋為面對無法承受的“暴力”而產生的強烈恐懼、絕望、失控的一種反應。在現代性的視角下,創傷是貫穿于現代性社會中的重要因素。在文學領域,創傷用來類比人們精神上的創傷,是作家用于描寫的最真實、最具有毀滅性的心理傷害。所以我們說,文學中描寫的創傷具有文化層面的意義,當我們在生活中學習適應世界時,心靈就會產生創傷感。精神上的創傷需要被解釋、被理解,正如泰戈爾創作的《飛鳥集》所言:“我醫治你所以傷害你,愛你所以懲罰你?!彼磉_了在我們的精神上受到創傷后,都會歷經反思、重構,達到對創傷的某種感悟。《圣經》和希臘神話其實就是西方人對人類創傷的一種思考,就如《圣經》中描述了亞當與夏娃因受撒旦的誘惑,而離開了無憂無慮地生活的天堂,人類也從此開始了漫長痛苦的人生歷程,但這創傷卻能使我們人類在大地上辛勤勞作綿延,世代不息。而古希臘描述的神話都帶著濃濃的悲劇色彩,它通過英雄悲劇的渲染告訴人們,英雄主義的精神可以使人類戰勝創傷,從而帶來新生。
接下來就是討論我們的主題——跨文化作家??缥幕骷沂嵌嘣幕蛩氐臄y帶者,跨文化是跨文化作家生存的語境,這是因為他們至少擁有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文化背景。我們通常談到的文化基本上指的都是本民族的文化,即主體文化。而文化不可避免的文化是與人的關系交互的,跨文化在不同的文化語境中不斷尋找自我,并被多元文化所塑造。也就是說,他們在不同的文化語境中生存,通過自己的真實生活體驗到異質文化的差異,他們學會了用不同的視角來看待異質文化,在更加廣闊的社會層面中豐富自己的閱歷,使他們的眼光具有世界性。
2 跨文化作家的創傷與現代性創作
創傷是一種痛苦的經歷,文化背景存在的創傷經歷,基本是因為心理無法克服痛苦而產生的,或是現代社會的異化加強了的創傷之痛?,F代性進程強調理性的必然結果,它使創作成為精神世界沒有能力調整好的體驗,可以說是潛意識中儲存的痛苦的記憶、情感和反思等等。弗洛伊德的潛意識理論對文學創作影響極深,作家們經常通過潛意識來表達現代性語境下的創傷主題。如跨文化作家多麗絲·萊辛的作品《金色筆記》描述了主人公因不能適應生存境遇而精神崩潰,它說明現代性對人的影響,以及這種現代性語境給人們帶來的創傷。異化是一個哲學和社會學的概念,被用到文化范疇可以理解為指權利的放棄或轉讓。簡單的解釋就是,異化使人的自主性喪失,在異己物質、精神力量的奴役下,無法發揮個性,這樣異化就應是違背人性的,而現代社會的異化則愈演愈烈,并成為跨文化作家永遠創作的根源,因為它無法離開主流文化與邊緣文化之間的探索。
現代性多元文化語境造成了跨文化作家的身份認同,這種對自我身份的確認讓他們感到困惑,似乎他們所處的位置是生命的飄泊者,而通過他者獲得對自己身份的確定更加劇了創作感,他們的文化處境不斷變化,一直都是在困境中曲折前進,面臨著在多元文化中的身份選擇,使創作得以形成并不斷變化。就如英國作家奈保爾所說,他書寫的《印度:受傷的文明》等作品一直強調這種身份認同產生的創傷感,他在其小說中敘述的每次空間位置的變更都為讀者展示了一個新文化語境,并由此帶來新的適應和尋找,也令作家始終體驗著這種創傷之痛。
文學產生的大背景就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大自然和社會環境,書寫傷痛是文學永恒的主題。現實文學反映了社會意識形態,作品的背景是作家生活背景的一部分。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推進,正視現實的本身就會經歷創傷,而跨文化作家由于多元化文化的影響,對當今世界現代性問題具有冷靜的審視和洞察,并將由此產生的創傷融入他們的作品中。從這種意義上來說,跨文化作家的生活經歷使他們的身份認識變得復雜,他們離開祖國到國外謀生,對于異國土地是陌生人,當他們又回到自己的祖國后,長久的異國生活讓他們覺得自己與本民族的國家文化有了疏離感,這讓他們成了多種環境的陌生人,因此更能體驗到現代性語境下的多重創傷,并從多種角度觀察問題、思索問題,這也使得跨文化作家的作品更具深刻性和現代意識。
二 跨文化作家創傷內涵的文學構建
跨文化作家經歷、感受并在創傷的書寫中超越創傷,比通常意義上的作家更能在創傷的述說中實現人生的完整性。這跟他們生存的現實語境有很大關系,跨文化作家在多元文化語境下感受到的漂泊感和無根感所形成的身份困惑,使他們以多角度的形式來看問題,實現完整地表現創傷從產生到治療的全過程。下面,筆者就以幾個典型的跨文化作家為例,來說明其創傷內涵的文學構建。
1 跨文化情結與自我探索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英國作家多麗絲·萊辛是典型的創傷書寫代表,其作品的主旋律就是不斷地我探索。萊辛出生于伊朗,5歲到了羅得西亞,30歲回到了英國。萊辛生活在一個充滿創傷現代性的語境中,它賦予了萊辛經歷創傷的機會,讓她能夠進行自我探索,并思考人類的未來。在《野草在歌唱》中,萊辛特別關切對自我的認識,闡明了要實現自我的本性就要進行更強意義上的定義,賦予“我”的生命以確定的形態。
非洲的生活給幼小的萊辛帶來了痛苦和孤獨,這種創傷在她心靈留下深刻的鉻印,也成為她作品靈感的財富,作家于個人的自我實現明晰的自我認識,作為西方文化外來者,使她能夠用博大和平等的角度看待世界。對自我探索離不開萊辛的非洲情結,雖然非洲帶給了萊辛很多艱難與苦痛,她經歷了非洲種族歧視的歷史現實,但西方文化的底蘊使萊辛對自我的思索更加深刻,非洲使尋找自我成了萊辛永恒的主題。在她書寫的《金色筆記》中,這種探索則變得更加完整和深刻,其中的主人公安娜對自我的尋找體現了萊辛非洲生活的痕跡,她開始關注種族問題,在反思中不斷進取。作品浸透到人們的心靈深處,故事的最后表現了主人公終于走出低谷,走向了光明的人生。
2 無奈中的雙重漂泊
南非的歷史塑造了約翰·庫切這位小說家。在南非出生并度過童年,而在青年時又回到英國的跨文化作家庫切是雙重漂泊者的典型代表。跨文化作家的創傷經歷的雙重身份讓他感受到了來自殖民地國家以及開放自由西方的不同創傷,讓他以更廣闊的視角看待現實,使他以非??陀^的心態看待新生事物和思想觀念,也使他遠離市俗,并永遠保持自己的懷疑精神,從而獲得更高的思想深度。
庫切出生在南非,60年代移居英國,是英語文學中獲獎最多的作家之一,他對南非社會的感覺極其敏銳,他作品的創傷書寫緊緊聯系著南非的歷史現實。在全面實行種族主義制度中生活的庫切對這種體制深惡痛絕,身為白人的他從小接受西方文化,但卻生活在種族隔離下的南非,這使庫切具有了多元文化背景。因此,他的作品以真實的種族問題為題材,表明了現代語境下的愚昧社會行為、價值觀、道德觀,也讓讀者深切感受到南非歷史給人們帶來的創傷。而雙重身份的視角讓庫切能夠深刻地透視、解析和批評歷史,如他的作品《男孩》就講述了主人公十幾歲時在南非的生活,并以孩子的目光見證了種族隔離、文化帝國帶給南非社會的傷害,把追問的焦點指向人性本身。同時也表達了作家在多元文化語境下的生存困惑與思考,在雙重身份造成的創傷中,作家深切感到他是倫敦城的外來客,他并沒有回家的感覺。好像他在南非出生地一樣感到自己也是外來客,是一個漂泊者。
三 現代語境下跨越創傷的探索
1 治療創傷——信念堅守的勝利
跨文化作家描寫創傷,而于這種描寫中思考現代性語境中人的生存性,以求在探索中獲得創傷的治療。通過付出生命的代價結束創痛,應是悲劇性的最無奈的治療方式,而悲劇奪走人生寶貴東西的同時,也給予我們寶貴的啟示,在經歷死亡的慘淡與戰栗后獲得堅守信念的勝利。
如萊辛創作的《野草在歌唱》,其結局以瑪麗的死和摩西接受法律制裁告終。愛上黑人摩西的女主人公深感到摩西所受到的傷害,“自我犧牲教導我們忍受痛苦比做錯事要好……自我犧牲的悲劇是善與惡的斗爭”。主人公瑪麗在整部小說中幾乎沒有什么快樂,而自我犧牲成了她治療創傷的手段。與摩西相愛是她現實生活中最快樂的時光,但她卻沒有勇氣與摩西共同抵抗強大的種族歧視,最后瑪麗以自己的死做了自主性的選擇,以捍衛她這唯一真實幸福,成為對強大的社會意識的一次反抗,也是最后一次與權力話語的抗爭。
2 對于主體消解的反思
創傷小說的完整小說書寫在于不只描述創傷帶來的痛苦,還要有對創傷進行治療,才會獲得讀者的情感共鳴??缥幕骷覄搨麑懽鞯臎_動來源于創傷,而寫作的目的則是治療傷痛。正如萊辛說:“戰爭、牢獄、各種災難的幸存者,……只有那些治愈了創傷的人才能夠在創傷中成長,思想得到升華。”
跨文化作家通過自己的思考,用各種方式實行創傷的具體表現,在對創傷的反思中治愈了創傷。它是一種個人的體驗,作家通常以自己的方式走出了創傷的深淵,走出自我,消解主體,讓創作在走出自我的過程中得到救治,并從更深刻的視角實現對世界的審視。如萊辛在《金色筆記》中塑造的主人公安娜就是在創傷的經歷中進行深刻的反思,并與探索中消解了主體;或者說,她的創傷在寫作和思索中痊愈了,再次踏上奮斗征程的安娜義無反顧地投入到了現實生活中。
現代社會可能會使人迷失自己的信仰,而賦予平凡的事物以不尋常的意義卻能使心靈向自然和世界敞開。認同的尋求意味著交流,跨文化作家緊緊抓住他可見可感的現實,通過自身的體驗真正找回自己的信仰,通過寫作而實現自由,使漂泊的心靈靠了岸。
四 結語
跨文化作家因其生存環境的原因,使其視角具有多元文化性,而現代性的文化語境令他們產生了更多的漂泊感,對跨文化作家的創傷敘事具有很大影響,也使他們的視角更具世界性。他們于創傷書寫中以敘述創傷開始,在信仰放逐的精神流浪中體驗創傷之痛,并通過治愈創傷作為故事結局,給予讀者寶貴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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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蘇俊,女,1972—,湖北五峰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語言學,工作單位:武漢理工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