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正學教授治療肺癌經驗

黃邦榮

(甘肅省中醫院腫瘤血液科，甘肅蘭州730050)

裴正學教授是甘肅省中醫院主任醫師、博士生導師、國家級名老中醫、中國中西醫結合學會理事。他首創“西醫診斷，中醫辨證，中藥為主，西藥為輔”的中西醫結合十六字方針［1］，并以“十六字方針”為主導思想。

原發性支氣管肺癌(簡稱肺癌)居惡性腫瘤死因的第1位，中醫學雖無“肺癌”之病名，但類似肺癌癥狀之記載卻散見于歷代中醫典籍。《靈樞·玉版》曰:“脫形，身熱，脈小以疾……”《難經·五十六難》記載:“肺之積，名曰息賁，在右脊下，覆大如杯，久不已，令人灑淅寒熱，喘咳，發肺壅。”《證治準繩·雜病咳嗽》曰:“勞嗽有因……所嗽之痰或濃或淡，或時有血腥臭異常，語聲不出者。”《醫學衷中參西錄》曰:“時時咳吐膿血，此肺病已至三期，非常藥所能療矣。”現將裴正學教授治療肺癌經驗介紹如下，供同道參考。

1 裴正學教授對肺癌的中醫病因病機認識

肺屬金，唯火能克，故古有“肺之為病，火熱為首”之說。火熱犯肺，癥見高熱喘咳，痰多膿臭，痰中帶血。克肺之火熱當為壯火，此火既能食氣，又能傷陰。食氣則肺氣虛損，傷陰則肺陰耗竭，肺氣虛損久之則子病累母，乃見脾肺同病，癥見顏面白，食欲不振，體乏無力，短氣懶言，嗽而有痰，自汗怕冷，顏面及下肢時有輕度浮腫，此為脾肺氣虛。肺陰耗竭久之則母病及子，乃見肺腎同病，癥見胸悶氣短，咳嗽吐痰，痰黏不利，痰中帶血，骨蒸潮熱，五心煩熱，盜汗，此為肺腎陰虛。肺之虛證最易招致風寒之邪乘虛而入，此所謂“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寒邪犯肺即從陽化火，癥見頭痛，寒熱，身痛，咳嗽吐痰，此為風寒犯肺。肺病既久，久病入絡，除胸痛咳血、身體羸之外，脅肋下可見腫塊積聚。

2 病案舉例

例1 患者，男，70歲，2010年10月6日初診。主訴:咳嗽、咯痰，痰中帶血1個月余。現病史:患者1個月前無明顯誘因出現咳嗽、咯痰，痰中帶血，血色鮮紅，呈漸進性加重，伴胸悶氣短、食欲不振、體乏無力、五心煩熱、盜汗、頭暈目眩，脈細數，尺脈弱，舌質紅，舌體胖伴有齒痕，苔少。CT檢查示左肺中下葉占位性病變，支氣管鏡活檢病理示鱗狀細胞癌。西醫診斷:支氣管肺癌。中醫診斷:肺積，屬肺、脾、腎氣陰兩虛。治宜培土生金、滋陰降火、化痰止血，方用杏蘇散、沙參麥門冬湯、烏魚合劑。處方:北沙參 15 g，麥冬 10 g，玉竹 6 g，石斛 6 g，蘇葉 10 g，杏仁 10 g，半夏 6 g，陳皮6 g，茯苓 12 g，甘草 6 g，枳殼10 g，桔梗 10 g，黨參 10 g，五味子 3 g，白術 10 g，魚腥草20 g，烏賊骨20 g，漢三七3 g(分2次沖)，生代赭石20 g，知母10 g，浙貝母10 g。水煎服，1 d 1劑。服藥10劑后，患者無痰中帶血，食欲不振，體乏無力明顯好轉，咳嗽吐痰，咳痰量少，五心煩熱，盜汗，頭暈目眩減輕大半，現發熱，舌質紅，苔薄白，尺脈弱。上方取杏蘇散，加抗癌五味消毒飲加味:白花蛇舌草15 g、半枝蓮15 g、草河車15 g、虎杖15 g、蚤休15 g、蒲公英15 g、敗醬草15 g。水煎服，1 d 1劑。服藥15劑后，患者諸癥趨好。取上方10倍量藥材研末，過篩，煉蜜為丸，9 g/丸1丸/次，2次/d。3個月后復診病情仍平穩，生活自理。

按 裴老治療肺癌咯血者，總以烏魚合劑(烏梅、魚腥草、漢三七、生赭石、知母、浙貝母、黨參、麥冬、五味子)為主方，臨癥加減，每獲奇效。裴老謂:咯血因陰虛火旺、氣不攝血者居多，魚腥草、知母配伍，陰虛可補、火旺可消;生脈散益氣養陰攝血;烏梅、浙貝母引經，同時，烏梅尚有收斂止血之功;生赭石降逆止血、漢三七止血而不留瘀。

例2 患者，女，78歲，2011年3月15日初診。主訴:胸痛、咳喘，高熱1周。現病史:患者家屬述，患者1周前突發胸痛咳喘，高熱，伴煩渴，氣短干咳，咯血、頸項結節，舌質紅而少苔，有瘀斑舌質紅、苔黃膩，脈弦滑數。CT檢查示右肺占位性病變，肺癌相關兩項示神經元特異性烯醇化酶(NSE)50.35 ng/mL，細胞角蛋白19片段(CYFRA21－1)33.21 ng/mL。西醫診斷:右肺癌。中醫診斷:肺積，屬火熱犯肺，病久入絡。治宜宣肺瀉火、止咳止血，方用麻杏甘石湯、甘蘇合劑、涼膈散、瀉白散、葶藶大棗瀉肺湯加味。處方:麻黃 10 g，杏仁 10 g，生石膏 30 g，甘草6 g，桑白皮 10 g，地骨皮 10 g，葶藶子 10 g，連翹15 g，薄荷 6 g，山梔 10 g，芒硝 10 g，蘇葉 10 g，半夏10 g，阿膠(烊化)10 g，烏梅10 g，罌粟殼10 g。水煎服，1 d 1劑。服藥15劑后，咯血量減少，余癥明顯好轉。上方取涼膈散，加烏魚合劑加味。處方:魚腥草20 g，烏賊骨20 g，漢三七3 g(分2次沖)，生赭石20 g，知母10 g，浙貝母10 g，麥冬10 g，黨參10 g，五味子3 g，仙鶴草30 g。取上方10倍量藥材研末，過篩，3次/d，6 g/次，溫開水沖服。2個月后家屬訴患者頸項結節有所變小，余恢復如前，生活基本自理。

按 裴老認為肺癌發熱，麻杏甘石湯屢用屢效。干咳或咳嗽少痰者，采用甘蘇合劑(甘草、蘇葉、半夏、阿膠、烏梅、罌粟殼)治療，咳可止、痰可化、咯血可防可治。

3 討論

中醫學認為:癌癥只有在機體陰陽失調、正氣虧虛的情況下，才能發生、發展。裴老認為:腫瘤一旦發生，加之手術的創傷，化療等對正常細胞和腫瘤細胞“敵我不分”的殺傷，使正氣更虛，出現惡性循環，正虛始終為主要矛盾。此時配合中醫藥扶正固本非常重要，不僅能減少手術、放化療、介入治療等的毒副作用，同時能增強其治療效果，以期提高患者生活質量，延長生存期。

在肺癌的病程中，胸水、上腔靜脈壓迫綜合征、肺部感染、疼痛等是常見的并發癥。裴老總結:胸水的產生是邪毒痰瘀結聚于肺，肺失宣肅，水停為飲，主要基于肺、脾、腎3臟論治;上腔靜脈壓迫綜合征從瘀血、水腫論治，活血化瘀、利水消腫可使部分患者癥狀緩解。裴老常以五苓散、五皮飲、真武湯等為基礎方，根據癥情靈活化裁，在胸水、上腔靜脈壓迫綜合征的治療中獲效明顯。裴老謂:“有一份腫瘤，就有一份感染，發熱也由此而至，即謂肺部感染。”此觀點與現代腫瘤炎癥學說不謀而合，由此加用抗癌五味消毒飲，白花蛇舌草、半枝蓮、虎杖、蚤休、草河車，每每獲效。肺癌疼痛是諸多因素造成的脈絡阻滯，不通則痛，治療以“通”為根本大法。裴老以露蜂房、延胡索、川楝子、三棱、莪術、穿山甲等為藥對外敷，同時辨證論治加用川烏、草烏、細辛、馬錢子、雷公藤內服，療效顯著。另外，烏魚合劑由烏梅、魚腥草、漢三七、生代赭石、知母、浙貝母、黨參、麥冬、五味子組成，治療肺癌咯血有良效［2］。甘蘇合劑由甘草、蘇葉、半夏、阿膠、烏梅、罌粟殼組成，對干咳者能達到藥到咳止的效果。

裴老常說:中醫治療腫瘤要持之以恒，扶正固本是治療惡性腫瘤的基本法則。中醫之扶正固本療法與西醫生物免疫療法具有異曲同工的作用。且中醫扶正固本內容更加豐富多彩，治療效果更為確切。大量報道［3－6］也證明:惡性腫瘤的發生、發展、療效、復發，以及生存期均與機體免疫功能有密切關系。在病情危重或急診時，應積極采取西醫的有效手段，以免延誤病情。許多患者常有“至虛有盛候”的臨床表現，此時治療應本著“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的原則，充分發揮西醫在解決突出矛盾中的作用，同時不忘中醫藥在癌癥患者出現疼痛、發熱等標實證時的明顯效果。中西醫結合互補的情況下進行急則治其標，是治療惡性腫瘤的必要手段［7］。

［1］裴正學.裴正學醫學經驗集［M］.蘭州:甘肅科學技術出版社，2003:322－324.

［2］裴正學.中西醫結合實用內科學［M］.蘭州:甘肅科學技術出版社，2010:854－866.

［3］余月明，周建華.腫瘤免疫病理與脾腎虛損淺析［J］.河北中西醫結合雜志，1996，5(1):164－165.

［4］姜初明，龐敏蓉，龔黎燕.健脾益腎中藥配合化療治療晚期腫瘤療效及免疫指標的臨床觀察［J］.中國中西醫結合雜志，2001，21(12):885.

［5］程曉東.中藥扶正方對小鼠Lewis肺癌的療效及其免疫學機理研究［J］.中國中西醫結合雜志，1997，17(2):88.

［6］沈自尹.論補腎藥對虛證的多途徑的整體調節作用［J］.中醫雜志，1988，29(10):64.

［7］王寧.裴正學教授治療惡性腫瘤的學術思想初探［J］.甘肅醫藥，2008，27(3):63 －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