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良
(武漢大學 國際法研究所,湖北 武漢 430070)
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簡稱《海商法》)第264條關于海上保險合同訴訟時效規定的理解和適用,無論是司法界還是理論界,均存有爭議。筆者在《析海上保險訴訟時效起算、中斷有關問題——兼與伍載陽、倪學偉先生商榷》一文中曾對訴訟時效的有關問題進行了探討。[1]106近來拜讀《中國海商法研究》2012年9月(總第34期)發表的徐猛律師、茅麟律師撰寫的《論保險合同訴訟時效規定的理解和適用——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264條的思考》一文(簡稱“徐、茅文章”),認為該文的基本觀點值得商榷。同時筆者進一步闡述了對《海商法》第264條規定的理解,并提出對該條款修改的建議,以更好地調整海上保險各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促進海上保險業的健康發展。
“徐、茅文章”認為:“如果《海商法》第264條規定的‘時效’是指‘訴訟時效’,則為立法上的錯誤;如果該條的‘時效’不是‘訴訟時效’,則屬于司法機關對法律理解和適用錯誤。二者必居其一。”從該文的表述來看,否定“時效”為“訴訟時效”是錯誤的。
從中國現行的法律體系看,海商法是民法的特別法。海商法與民法的關系是特別法與一般法的關系。由于海上運輸的特殊風險,海商法與民法有重要的區別,即海商法調整社會關系的特殊性、海商法起源發展的特殊性,使海商法具有不同于民法的自身特點,形成許多特有的原則和制度。這些原則和制度在民法理論中并不存在,甚至與民法的原則完全不同,如船舶優先權、海難救助、共同海損、海事賠償責任限制等法律制度。海上貨物運輸合同、海上旅客運輸合同、海上保險合同、船舶租用合同等,與合同法中的有名合同相比較,有其自身的特點,需要海商法作出特殊的規定。[2]7經過數十年的發展,中國海商法已經形成了其自身特有的法律和司法體系。因此,在研究海商法中的某一制度時,如海上保險法律制度,就應該從海商法的整體出發來研究,而不是跳出海商法,直接用民法的原則和規定去研究。
海上保險的時效,是《海商法》第十三章“時效”的一部分。時效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取得時效,也稱占有時效;另一種是訴訟時效,也稱消滅時效。一些大陸法系國家將這兩種時效制度規定在民法中,受前蘇聯民法理論的影響,目前《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簡稱《民法通則》)中沒有規定取得時效,只規定了訴訟時效,《海商法》作為民法的特別法,也只對訴訟時效作了特別規定。[2]660海上保險制度是海商法的重要制度和組成部分,因此,關于海上保險時效的規定,就是訴訟時效的規定,不存在取得時效、除斥期間的問題。如果將海上保險的訴訟時效規定否定了,那就等于全面否定了《海商法》關于時效的規定。
《海商法》第264條規定的訴訟時效是從保險事故發生之日起算的。“徐、茅文章”認為,這一時效起算點有違法理。筆者認為,這一觀點是錯誤的。
眾所周知,海上保險合同既是雙務合同,又是射幸合同。被保險人享有的保險賠償請求權不是必然會發生的,只有在保險事故發生后,這種請求權才會產生。如果不發生保險事故,被保險人就不可能享有保險賠償的請求權。因此,被保險人保險賠償請求權可行使的時間點是在保險事故發生之日。
梁慧星先生認為:“《民法通則》第137條規定,訴訟時效期間從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權利被侵害時起算。此系極原則之規定。因具體請求權的根據及標的不同,在計算訴訟時效期間的起算點,亦即決定權利人對權利被侵害‘應當知道’之時點有種種差異。謹依民法理論和各請求權的差異,分述如下:(一)附條件、附期限的請求權,從條件成就、期限到來起算。”[3]保險事故的發生,直接導致被保險人權利的損害,在這種情況下,被保險人的保險賠償請求權才得以產生,因此訴訟時效從這一時點開始計算是合理的。可以將保險事故的發生作為保險賠償請求權產生的條件,即保險賠償請求權是附條件的,只有條件成就時,才產生訴訟時效期間起算點。《海商法》第264條將保險事故發生時間作為保險賠償請求權行使的起始時間,符合《民法通則》的規定,是完全正確的。
“徐、茅文章”的錯誤在于,將保險賠償請求權作為一項獨立的保險合同項下的權利看待,而忽略保險賠償請求權是附條件而產生的,也即在保險事故發生這一條件成就時,保險賠償請求權才產生。在保險賠償請求權產生時,如果保險人不予賠償,那么被保險人的權利就遭到侵害,被保險人就要及時采取訴訟手段,以保證保險賠償請求權的實現。作為保險訴訟時效的起算點,應該在保險賠償請求權產生時,也即保險事故發生之日,而不是在保險賠償請求權遭到保險人明確拒絕之時。因為保險賠償請求權被明確拒絕的時間是人為可變的,保險人可以早一點拒絕,也可以晚一點拒絕,而保險事故發生之日的時間點是客觀的,并不以保險人的意志為轉移。保險賠償請求權一經產生,只要保險人沒有明確賠償,就已損害了被保險人的保險賠償請求權,也就構成了《民法通則》第137條關于訴訟時效從權利被侵害時起算的規定。
“徐、茅文章”認為,在保險人拒賠前,被保險人沒有訴權可以行使,這是對訴權的片面理解。訴權的實質是司法保護請求權,即它是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當其民事權益受到侵害或者與他人發生爭議時,請求法院用判決的方式予以保護的一種權利。[4]被保險人在保險事故發生時,其對保險標的的權益受到侵害,此時被保險人就具有向保險人要求賠償的請求權,如果這種請求權以司法的名義進行保護,就是被保險人的訴權。并不是要等到保險人拒賠時,被保險人才可以行使訴權。被保險人的賠償請求權和訴權雖然法律性質不同,但從可行使的時間上來說是同時產生的。因此在保險人拒賠前,被保險人是可以行使訴權的。
在這方面,臺灣地區的規定可資借鑒。臺灣地區“民法”第128條規定:“消滅時效,自請求權可行使時起算。”所謂請求權可行使時,指權利人于法律上并無障礙,而得行使請求權之狀態而言,至于義務人實際上能否給付,請求權人主觀上何時知悉其可行使,則非所問。[5]530這清楚地說明了訴訟時效的起算點在于“可行使時”,而不是在于“知道可行使時”。海上保險訴訟時效的起算點在保險賠償請求權可行使時,即在保險事故發生之日起即可行使,并不是要等到保險人拒絕賠償之時,被保險人才知道可行使。大陸和臺灣關于訴訟時效的規定,雖然表述不同,但實質上是一樣的。
當然,“徐、茅文章”的好意在于想通過拒賠作為訴訟時效的起算點來解決保險人“拖字訣”的問題。然而,任何問題都具有兩面性,如果將保險人的拒賠作為訴訟時效的起算點,那么保險人完全可以在事故發生后的很短時間內(幾天內)就作出拒賠的決定,這樣被保險人的訴訟時效從保險事故發生之日起也只有二年多幾天的時間,根本解決不了更好地保護被保險人訴訟權利的問題。因此將海上保險訴訟時效的起算點設置在保險人作出拒賠這一人為的時間點上,不僅引起訴訟時效起算客觀上的混亂,同時這種做法在法理上也說不通。對于“徐、茅文章”所謂的保險人在賠償時采取“拖字訣”,筆者認為,這是一種目前在車險、人身險理賠中被詬病和夸大的現象。就海上保險而言,保險人在理賠過程中,存在極少數拖延的情況,但不是主流。海上保險基本與國際接軌,作為高風險的險種,賠付率很高,保險人基本沒有贏利或僅有微利。[6]出現所謂“拖延”的,主要是案情復雜、被保險人又不積極配合的情況,或者出現保險欺詐的情況,最后導致案件無法及時了結以及訴訟的發生。
對于保險案件的處理,《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簡稱《保險法》)第21條至第25條規定了被保險人的事故通知義務,提供與確認保險事故的性質、原因、損失程度等有關證明和資料的義務,保險人的核定義務、賠償義務和拒賠權利。這些程序的處理都需要時間,不能將這些程序處理過程中的行為,看作是保險人在故意“拖延”。《海商法》之所以規定海上保險的訴訟時效從保險事故發生之日起二年,就已經考慮了海上保險案件處理的復雜性,同時也考慮了二年時間足以讓被保險人通過訴訟來保護自己的合法權利。如果被保險人不能在保險事故發生之日起二年內通過起訴來保護自己的權利,說明被保險人是在“怠于行使權利”。提起索賠,并不等于“積極行使權利”。《海商法》規定了同意履行義務并不是提起索賠才構成訴訟時效的中斷,目的是為了盡快處理海上運輸保險關系發生的糾紛,穩定海上運輸保險秩序。這就是海商法不同于民法規定的一個表現,彰顯海商法的特殊性。并不能因此說,海商法的規定偏離了民法的規定,就顯失公平,就不正確了。
2002年修訂的《保險法》第27條規定:“人壽保險以外的其他保險的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對保險人請求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權利,自其知道保險事故發生之日起二年不行使而消滅。”“徐、茅文章”認為,該二年時間屬于除斥期間,不是訴訟時效的規定,并以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2002年3月5日公布的《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以及2009年10月實施的新《保險法》對該規定的修改作為其依據。筆者不認同這種觀點。
2002年修訂的《保險法》第27條規定雖然沒有訴訟時效的字面內容,但該規定就是訴訟時效的規定,“二年不行使而消滅”這樣的表述,是消滅時效的表述方式。消滅時效者,指因一定期間不行使權利,致其請求權消滅的法律事實,其因時效而消滅者,不是權利本身,而是請求權。[5]612訴訟時效,也稱消滅時效。[7]612因此,2002 年修訂的《保險法》第 27條作為訴訟時效的規定,不應該存在什么爭議。之所以有不同聲音,主要是混淆了除斥期間與訴訟時效(消滅時效)的關系。除斥期間也稱預定期間,指法律直接規定或當事人依法確定的某些形成權的預定存續期間,因該期間經過,該權利當然消滅。而訴訟時效是指與權利有關的一定事實狀態經過一定期間的法律事實。除斥期間本身只具有單純的時間意義,用來確定權利的存續,在此期間,權利存在,期間屆滿,權利消滅。除斥期間僅適用于形成權。[7]368顯然,2002年修訂的《保險法》第27條的規定,不是關于形成權的規定,是關于保險賠償請求權這一事實狀態經過二年期間不行使的后果的規定。因此只能是訴訟時效的規定,不是除斥期間的規定。
2009年10月實施的新《保險法》第26條將2002年《保險法》第27條修改為:“人壽保險以外的其他保險的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向保險人請求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訴訟時效期間為二年,自其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保險事故發生之日起計算。”這里明確使用了“訴訟時效”的表述,因此也就不再有什么爭議了。但“徐、茅文章”誤把2002年修訂的《保險法》第27條視作除斥期間的規定,進而認為該規定更能體現保險金求償權的法律特征,并認為2009年10月實施的新《保險法》第26條是“立法中的嚴重的技術性錯誤”,這種觀點明顯是錯誤的。
不管圍繞《保險法》訴訟時效規定的爭論結果如何,都不應將這些爭論延伸到海上保險訴訟時效中來,因為《保險法》第184條規定:“海上保險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的有關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未規定的,適用本法的有關規定。”既然《海商法》第264條對海上保險訴訟時效作了明確的規定,就應該圍繞《海商法》的規定進行討論,而不應將圍繞《保險法》訴訟時效的爭論搬過來。“徐、茅文章”甚至將人身保險特有的保險給付制度也搬到海上保險賠償中來,顯然屬于胡子眉毛一把抓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對于《海商法》第264條規定的司法實踐,確實如“徐、茅文章”所列舉的那樣,各地海事法院有著不同的做法。筆者認為,之所以有這些不同的做法,根源在于執法的不嚴謹。《海商法》第264條關于訴訟時效的起算是從保險事故發生之日,但并未規定如何認定保險事故發生之日。這為執法的隨意性提供了條件。對于保險事故發生之日,一般的理解是指知道或應當知道保險事故發生之日,并非是保險事故實際發生之日。[8]476但也有專家認為,保險事故發生之日,是指保險事故實際發生之日,并非指被保險人知道或者應該知道保險事故發生之日。[2]663筆者認為,在貨物運輸過程中,可能實際已經發生保險事故(如貨物水濕、霉變等)造成貨損,但由于貨損被艙蓋板蓋住而沒有被發現,因此無法確定保險事故實際發生的準確時間。只有在開艙卸貨時才能發現貨損的事實,此時才能知道保險事故已經發生,因此將知道貨損的時間作為知道或應當知道保險事故發生的時間,是比較客觀的。如果去追尋保險事故實際發生的時間,則可能因為事故發生在貨物海上運輸過程中而根本無法做到。但對如何理解知道或應當知道保險事故發生之日,也有法院認為發現了貨損,還無法確定保險事故已經發生,而要等到商檢報告出來后才能知道保險事故已經發生,對此筆者曾撰文提出自己的看法。[1]106-117理由很簡單,貨損是果,事故是因,有果必有因,既然發現了結果,當然知道事故這一原因已經發生。但就是這些簡單的道理,法院在執行過程中卻有各種不同的理解,說明執法的隨意性很大。
對于將被保險人收到保險人拒賠通知書之日作為訴訟時效的起算點,則更是對“保險事故發生之日”這一時效起算點規定的曲解。如前所述,訴訟時效的起算點在于請求權“可行使時”,而不是在于“知道可行使時”。保險事故發生之日,即是保險賠償請求權“可行使時”,而不是要等到保險人拒賠時,被保險人才“知道可行使”請求權且該請求權受到了侵害。另外,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在“中國太平洋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浙江分公司與龍騰貿易有限公司(Longteng Trading)海上保險合同糾紛上訴案”①參見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2009)滬高民四(海)終字第214號。中以保險人并未拒賠作為“保險人同意履行義務”而導致訴訟時效中斷為由重新計算二年訴訟時效,并未將拒賠之日作為保險訴訟時效的起算點。雖然“徐、茅文章”將保險人拒賠之日作為時效起算點和拒賠之日作為時效重新起算點的結果是一樣的,但時效中斷重新起算和時效起算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前者強調時效中斷,爭議將在于是否構成時效中斷;后者則強調起算,爭議將在于何時起算。二者不能混為一談。
至于法院將“事故責任確定之日”作為“保險事故發生之日”,這是法院在現有法律規定之下對海上貨物保險中發生的救助、共同海損糾紛等訴訟時效起算點的合理解釋,因為共同海損的理算時間很長,經常會超過共同海損事故發生之日起二年時間,如果海上保險糾紛的訴訟時效是從共同海損事故發生之日起二年,那么在共同海損分攤沒有計算出來時,訴訟時效就已超過,這顯然是不科學的。因此基于共同海損索賠的保險訴訟時效,應該在共同海損理算結果出來之日起算,也就是說在被保險人確定共同海損的分攤金額時,保險訴訟時效才開始計算。雖然法院將基于共同海損索賠的時效從被保險人責任確定之日(即共同海損分攤確定之日)起算是正確的,但因缺乏明確的法律依據及司法解釋,仍將會產生爭議。對于因救助、共同海損費用引起的請求權,有些專家認為,“此時,被保險人應取得保險人同意,將履行保險賠償義務的證據采集到,以保護其時效”,[8]477似乎認為保險賠償請求權的訴訟時效是從事故發生之日起算。但對于如何保護時效,并未有明確的說法。
《海商法》實施20年來,海上保險訴訟時效規定在保險實務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雖然大部分案件的審理能夠正確適用訴訟時效的規定,但仍有許多不同的聲音和爭議。為了減少和最大限度地避免爭議,筆者認為應該完善海上保險訴訟時效制度,即對《海商法》第264條規定進行修改完善。但筆者不同意“徐、茅文章”提出的三個解決建議方案。
“徐、茅文章”方案一,所謂《海商法》第264條規定在法理上解釋不通,是錯誤的。該條規定就是海上保險訴訟時效的規定,不能因為其有爭議,就否定該規定。更不能在《海商法》第264條有明確規定的情況下,對該條棄而不用,而適用《民法通則》的規定。這樣做完全違背中國特別法優先于普通法的法律原則。
“徐、茅文章”方案二,所謂從寬解釋《海商法》第267條“同意履行義務”的規定,也是不妥當的。該條規定不專門針對海上保險糾紛訴訟時效的中斷,而是針對整個《海商法》體系下訴訟時效的中斷。因此不可能將第267條單獨出來解釋海上保險訴訟時效中斷的問題。
“徐、茅文章”方案三,所謂修改《海商法》《保險法》中訴訟時效的規定,實際上是在混淆海上保險訴訟時效和其他保險訴訟時效之間的關系。“徐、茅文章”是在講海上保險訴訟時效,怎么又把其他保險的訴訟時效混淆起來?修改海上保險訴訟時效規定,并不影響其他保險訴訟時效規定的修改與否。更有甚者,其提出的修改建議中既有除斥期間的規定,又有保險訴訟時效的規定,不僅違背了保險訴訟時效的實質,更違背了海上保險訴訟時效的實質,因此這一修改建議是根本不可取的。
筆者認為,應該采取知道或應當知道權利受損害之日作為海上保險訴訟時效期間的起算點,因為海上保險合同項下的權利包括被保險人的權利,同時也包括保險人的權利。理由如下。
第一,保險事故發生的結果是損害了被保險人的權利,因此保險事故的發生和被保險人權利受損害的時間是一致的。
第二,一般來說,以保險事故的發生時間作為海上保險訴訟時效期間的起算點可以基本上解決訴訟時效的爭議問題。但在發生救助、共同海損理算分攤的情況下,卻無法得到解決。如果將救助、共同海損發生之日作為保險事故發生時間來起算訴訟時效,則會出現被保險人(貨主或船東)救助、共同海損分攤金額尚未確定時,二年訴訟時效即已到期的問題。如果被保險人在救助、共同海損發生之日起二年內提起訴訟,又存在訴訟請求金額無法確定而被法院駁回的風險。為了解決這一問題,筆者認為將被保險人權利受到損害之日作為訴訟時效起算點是合理的,因為只有在救助、共同海損分攤金額確定時,被保險人的權利才受到損害,才有可能向保險人主張賠償,也才能因此起算訴訟時效。
第三,在被保險人拖欠保險費的情況下,保險人向被保險人主張保險費權利的訴訟時效起算點,應該在保險人知道或應當知道收取保險費的權利受到損害之時。
第四,在保險人作出錯誤賠償后,保險人要求返還保險賠償金的時效起算點,應該在保險人知道或應當知道權利受到損害之時。
需要指出的是,有專家提出將《海商法》第264條修改為:“根據海上保險合同向保險人要求賠償的請求權,時效期間為二年,自保險事故發生之日起計算。因海上保險合同產生的其他請求權,時效期間為二年,自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權利被侵害之日起計算。”[9]筆者認為,這樣的修改略顯繁瑣。《海商法》第264條宜修改為:“因海上保險合同產生的請求權,時效期間為二年,自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權利被侵害之日起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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