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業就業貢獻、稅費負擔及相關財稅政策建議

孫玉霞

（北京信息科技大學，北京 100192）

受全球金融危機影響，我國經濟增長呈現趨緩態勢，中小企業的經營和發展舉步維艱。主要關注中小企業的匯豐PMI就業指數創下3年來最大跌幅。盡管國家采取了一些扶持中小企業的政策，但并未從實質上改善企業負擔。就業是民生之本。就業優先已列入“十二五”規劃綱要。2011年底國務院討論通過的《促進就業規劃（2011-2015）》指出，“十二五”時期就業總量壓力繼續加大，要將城鎮登記失業率控在5%以內。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2013年1月發布的數據顯示，2012年年末全國城鎮登記失業率為4.1%。而依據中國社科院有關學者的研究，城鎮登記失業率并不能完整反映當今勞動力市場現狀，國際通行的慣例是采用“調查失業率”，據估算中國近年的調查失業率在10%左右，遠超國際公認的警戒水平7%，就業形勢嚴峻。

一、中小企業的就業貢獻

中小企業是吸納社會就業的關鍵主體，具有投資小、技術水平要求較低、靈活性強的特點，可以最大限度地以勞動力代替資本，吸納的就業容量較大。數據表明，中小企業單位投資容納的勞動力和單位投資新增的勞動力，在多數領域要高出大型企業一倍以上，呈現“小企業大就業”的格局。據有關資料，我國中小企業占工商注冊企業總數的99%，經濟總量約占全國GDP的60%，上繳稅收占50%，并提供了城鎮就業崗位的約75%。可見中小企業在提供就業崗位、推動經濟發展方面所起的作用舉足輕重。

中小企業創業和管理成本低，市場應變能力強，就業彈性高，具有大企業無可比擬的優勢。從長期看，我國自1978年以來從農村轉移出的2.3億勞動力絕大多數在中小企業特別是鄉鎮企業就業。全國工業就業職工1.5億中，有1.1億人分布在中小企業，約占73%。我國近年的出口總額中，有60%以上是中小企業提供的。按同樣投資額計算，創辦工業小企業提供的就業崗位為工業大企業的5倍多；以同樣產值計算，小型工業企業使用的勞動力為大型工業企業的1.9倍多。小企業吸納就業能力遠強于大企業。

我國中小企業就業人數不斷增加，就業吸納能力進一步提高，中小企業就業在總體就業的比例大體維持在不低于77%的水平（2004年最高，為79.2%）。中小企業就業已經成為就業的主要渠道，至少在國有及非國有規模工業企業領域內中小企業就業已成為主要渠道。

中小企業尤其非公有制中小企業成為吸納就業、再就業的“蓄水池”，在地方經濟發展中是吸納就業的主體，也是地方財政的主要源泉。依據北京中小企業網發布的信息，目前北京有30萬家中小企業，全市中小企業從業人員占全市企業的81%，中小企業創造的經濟總量占全市GDP的50%以上。據有關研究者測算，北京市經濟增長與中小企業吸納就業人員之間的關系為：經濟每增長1個百分點，將使全部企業從業人數增加0.0036個百分點，使中小企業從業人數增加0.1018個百分點。中小企業吸納就業能力對經濟增長的敏感度高于全部企業，在經濟增長時期，中小企業首當其沖，創造了大量就業崗位。

發展中小企業，促進就業崗位的增加，已成為一條重要的國際經驗。據統計，世界各國中小企業在吸納就業人數方面都占據相當比重，如2005年美國中小企業的就業人員占所有從業人員的比例為60%，德國為68%，法國為66%，意大利為76%，日本為79%，韓國為69%。

二、我國中小企業的稅費負擔水平

與我國中小企業的就業貢獻相比較，其總體稅負水平居高不下。據統計，中小企業的稅收占銷售收入的負擔率為6.81%，高于全國各類企業6.65%的平均水平；稅收占資產總額的負擔率為4.9%，高于全國1.91%的平均水平，稅收占利潤的119.6%，高于全國99.9%的平均水平。

1.稅費負擔總體情況。目前，中小企業需要繳納超過20種稅項，且大部分與大企業適用的稅率相同，另外企業要繳納10多種收費和基金，如教育費附加、地方教育費附加、工會經費、殘疾人保障基金、營業執照年檢費等，尚不包括不規范收費、亂攤派和強拉贊助等。有關調研表明，對于一些小企業，如把各種隱性、顯性的稅加以匯總，平均稅負在40%以上，甚至高達60%。另據2005年的一項問卷調查，大多數被調查企業認為，“國家對中小企業扶持最好的體現”是“降低稅負”，占被調查企業總數的76.9%。另外，有關專家對上海480家小企業的調查同樣顯示，“企業對政府的希望”依次是減輕小企業負擔、減少稅收和解決融資問題。

2.中小企業的流轉稅稅負偏高。我國稅制結構呈現流轉稅為主體的特征，在全部稅收收入中，來自增值稅、消費稅、營業稅和進出口環節增值稅和消費稅等流轉稅的收入合計占比接近70%。流轉稅過高導致企業、特別是小微企業“掙的不多交的不少”，企業面臨生存危機。以批發零售類小企業為例，其上下游企業也多為小企業，有些供應商甚至不開增值稅專用發票，致使納稅企業負擔增加。

具體而言，按照我國現行增值稅制度，大多數中小企業被劃為小規模納稅人，實行簡易征收辦法，進項稅額不能抵扣，直接加重了其實際稅負。盡管對中小企業的征收率比一般納稅人的法定稅率低得多，但由于受到抵扣方法的限制，小規模納稅人實際稅負遠遠高于一般納稅人，和一般納稅人在稅負上存在顯著的不公平。小規模納稅人中個體工商戶所占比例不小，對利潤微薄的個體工商戶來說，目前增值稅的起征點標準仍然偏低。

3.中小企業的所得稅稅負偏高。2010年4月《投資者報》曾發布上市公司稅負榜，其數據顯示A股全部上市公司中，具有國企性質的有992家，占比例近六成，平均稅負為10%，但同期民企（絕大部分為中小企業）的平均稅負更高，達24%。所得稅減半征收的優惠有限，不適用于大量中小企業。所得稅核定征收方面，一些稅務人員對小企業往往不管是否設置賬薄，不管財務核算是否健全，甚至不管有無利潤，都采用“核定征收”辦法，擴大了“核定征收”范圍；核定征收的應稅所得率偏高，不符合小企業利潤率低的實際，加重了中小企業的稅收負擔，制約了中小企業發展。

4.專門針對中小企業的稅收優惠局限，且難以落實到位。當前國家針對小微企業制定了一系列稅收優惠政策，但覆蓋面不寬、規定偏于寬泛，在地方稅務機關加以細化的過程中，往往會增加一些復雜的審批手續。小微企業比較普遍的反映是對稅收優惠的感受不深。另我國有關中小企業的稅收優惠規定主要局限于減免和優惠稅率方式，與發達國家加速折舊、稅收抵免、再投資退稅、延期納稅等優惠手段相比，政策手段過于單一，無法適應不同性質、不同規模中小企業的要求。也還存在一些小微企業對國家優惠政策缺乏了解的情況，根本談不到合理運用和享受政策優惠。

5.名目繁多的稅外負擔加劇中小企業的生存困境。在稅收負擔之外，收費和其他項目負擔同樣不可小覷：名目繁多的收費、集資、罰款、攤派等屢見不鮮，使中小企業苦不堪言。數據顯示，目前中小企業背負著沉重的收費負擔，向其征收的行政事業性收費的部門有18個，按收費項目分有69個大類，子項目則上千。據《中國經濟周刊》對中小企業負擔的一項調查：該調查從“亂攤派、亂收費、亂罰款、亂檢查、亂培訓、亂排比、企業遭遇強拉贊助、企業遭遇政府項目拖欠款、壟斷行業亂收費、強迫訂購書刊、強迫指定服務以及參展、參評”等項目對268家企業進行問卷調查后，將各種不合理負擔按指數高低進行排序。調查顯示，居前3位的分別是“強迫訂購書刊”、“各種攤派”和“強拉贊助”。名目繁多的稅外負擔同樣構成中小企業生存的巨大壓力，可能成為壓垮企業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三、國外扶持中小企業發展的相關財稅舉措

縱觀國際范圍，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通常都有向中小企業顯著傾斜的財稅舉措。發達國家的主要做法可歸納如下：

1.實行所得稅優惠和超額累進稅率。美國企業所得稅的累進稅率按照企業利潤規模確定。同時，按照企業規模和性質確定商品稅稅率。對吸引勞動較多的產業和小規模企業實行低稅率。英國為促進小企業的發展，專門成立小企業管理局和小企業基層聯絡中心，簡化小企業注冊手續，為小企業提供小額貸款擔保、培訓和咨詢服務，還免征1-3年的所得稅。為鼓勵創辦小企業，德國政府規定在小企業開辦最初2年內免征企業所得稅，并提高最高免稅額，如果在東部地區創辦小企業可優先獲得貸款，并免征企業所得稅。俄羅斯為創辦小企業提供廉租商業用房、減免稅收等服務，并從2003年起對小企業再減稅50%-70%。

2.對招用失業者的企業給予財政補貼。日本政府對效益不佳企業在其內部安置富余人員提供為期一年的工資補貼，補貼標準為工資額的一半；對轉產、重組企業提供一次性就業穩定特別補貼，安置5-9人補貼150-250萬日元，安置10-19人補貼300-500萬日元。此外，日本還對大規模提供就業崗位的企業給予開發補貼。德國對招用長期失業者的企業提供政府補貼，補貼標準為受雇者80-90%的工資，補貼時間最長為3年。英國對招用失業青年6個月以上并給予培訓的，提供每周40到75英鎊的工資補貼和750英鎊的培訓補貼；對失業青年參加志愿工作隊或環保工作隊的，提供6個月的求職津貼和交通津貼。法國政府規定，招用失業青年6-24個月且培訓時間不少于1/4的企業，可享受5000-7000法郎培訓補貼。瑞典政府對招用6名以上失業青年的企業提供60%的工資補貼，對培訓內部富余人員而不裁員的企業提供每人每學時40克郎的培訓補貼。美國聯邦政府要求各州設立就業補助項目，對招用就業困難失業者的企業，按提供的崗位給予就業補貼，對失業者自營就業提供啟動資金和相當于失業津貼標準的生活補貼。德國實行非全日制就業補助制度，1998年規定如果企業安排55歲以上的勞動者在領取養老金之前轉為非全日制就業，并將其原來的工作安排給其他求職者，聯邦政府將付給當事人原工資的20%作為補助。

3.專門資助中小企業開展研發。中小企業資金有限，用于研究與開發的資金則更少。發達國家對中小企業研究與開發資助的主要形式是設立政府專項基金。通過制定各種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與開發計劃，對符合計劃所提出條件的中小企業給予專項補貼，專項基金和技術創新與開發計劃一般由政府的中小企業主管部門管理和實施。如美國至1995年底，參加中小企業創新研究計劃的有11個政府機構，共向該計劃提供撥款55億美元。

此外，一些發展中國家亦有促進就業、扶持中小企業的政策，例如由政府提供低息貸款，鼓勵開辦小企業、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工商戶。尼日利亞政府規定，凡是接受培訓后的失業者，可在政府指定的銀行中申請貸款，貸款數額從1萬奈提到2.5萬奈提不等，用于自謀職業。對雇傭失業人員的企業，政府給予低息貸款支持。巴西政府推出鼓勵小型、微型企業增加雇傭工人人數的優惠政策。而此前小型企業要繳納多種稅賦負擔，且雇工越多，稅賦越重，因而許多小企業為減輕稅賦負擔，盡量減少雇工。巴西政府1997年宣布，對小型企業實行單一稅政策，即不管企業雇工多少，統一實行一種稅，以鼓勵小企業多雇傭人員，增加就業人數。

四、扶持中小企業發展的財稅政策建議

綜上所述，中小企業及微型企業在緩解就業壓力、穩定社會就業方面作用顯著，而過高的稅費負擔加大了企業的經營壓力，企業難以發揮就業吸納和創造效應，更無助于實現經濟繁榮與社會和諧。有鑒于此，政府須切實加大扶持中小企業的力度，具體的財稅政策選擇可重點考慮以下方面：

加大流轉稅優惠力度，改革完善增值稅制。借增值稅轉型契機，降低小規模納稅人的征收率，其中商業零售企業的征收率可進一步調低為2%，切實減輕其稅負，改變部分小規模納稅人實際稅負高于一般納稅人的狀況。完善增值稅一般納稅人管理辦法，建賬建制的小規模納稅人納入一般納稅人管理，允許進行稅額抵扣。對金融機構向中小企業貸款取得的利息收入減征營業稅，以鼓勵金融機構對中小企業貸款。一些地方政府已開始這方面的探索，例如重慶市為鼓勵對中小企業融資，對符合條件的民營中小企業信用擔保、再擔保機構，在原有基礎上再免征2年營業稅。

所得稅可通過累進稅率設計體現對中小企業的優惠照顧。可考慮對小型微利企業的適用稅率進一步細分。為了激勵小型微利企業投資，可參照引進外資初期的稅收優惠政策措施予以扶持，如對新創辦的小型微利企業實行兩免三減半，對投資創辦中小企業的投資者按規定投資的40%予以免稅等。

充分運用各種稅收支出形式，如減稅、免稅、加速折舊、增加費用扣除、允許虧損抵補、延期納稅、再投資退稅、稅收抵免等優惠形式，促進中小企業技術進步，增強競爭力。如對中小企業購置固定資產允許加速折舊和特別折舊，以增加中小企業的更新換代能力。允許中小企業的科研費用、培訓費用等稅前扣除，以鼓勵其創新能力。虧損彌補方面，可考慮借鑒海外經驗，將企業發生虧損可向前向后彌補的年限延伸至10年以內。對向中小企業發展基金提供捐贈的企業和個人實施所得稅優惠。針對部分中小企業對稅收優惠了解較少的情況，應加強相關政策宣傳和培訓，促使企業充分享受稅收優惠，合理運用財稅政策。

強化納稅服務意識，優化對中小企業的稅收服務，建立中小企業稅收管理輔導中心，加強對中小企業的指導。簡化中小企業的納稅申報程序、繳稅程序和提高企業核算的準確性，降低中小企業的稅收遵從成本。適當放寬對中小企業的稅務登記、稅收申報等方面的管制。嚴控核定征收范圍，嚴格按照法定程序，根據企業所處的不同發展階段，科學核定應納稅額，切實維護中小企業權益。

政府須進一步加大財政投入，提高對小微企業的支持力度。2012年中央財政安排150億元設立中小企業發展基金，主要支持初創小型微型企業，這是一項積極的舉措。財政轉移支付支持中小企業可重點考慮就業補貼、R&D補貼以及社會保險補貼。對于吸納困難人員就業、簽訂勞動合同并繳納社會保險費的中小企業，在相應期限內給予補貼。

發揮政府采購的政策功能，通過制度化規定加大對中小企業產品和服務的采購規模。可以規定在某一采購數額之下的政府采購，應購買中小企業的產品，如美國就有類似的規定，政府采購中對中小企業的采購不能低于一定比例。還可以在政府采購招標過程中，給予中小企業適當優惠，增強其競爭能力。

規范政府收入機制，尤其是規范地方各種行政事業性收費，推進稅費改革，清理各種不合理收費，切實減輕中小企業的非稅負擔。中小企業只有在公平、公正的市場環境中輕裝上陣，才能不斷提升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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