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雅楠
摘 要:為應對新的國際國內形勢、維持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奧巴馬上任以來對美國的軍事戰略進行了較大幅度的調整。2011年2月《美國國家軍事戰略》報告的出臺,標志著美國新一輪軍事戰略調整的結束和奧巴馬政府“平衡與重塑”戰略的正式形成。
關鍵詞:奧巴馬政府;軍事戰略;調整
中圖分類號:D8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03-0017-02
一、奧巴馬執政以來美國軍事戰略的調整
(一)奧巴馬政府軍事戰略的形成過程
事實上,美國軍事戰略的新一輪調整并非始于奧巴馬政府,而是發端于小布什政府后期對以反恐為主的美國國防政策的反思。由美國主導的兩場反恐戰爭不僅給美國的經濟背上了沉重的負擔,也使美國的國際形象大大受損。面對各方質疑,美國國防部于2008年7月公布了新版《美國國防戰略》①。這份誕生于新舊政權交接之際的戰略文件具有很強的“雙重性格”:它一方面沿襲了2006年版《國家安全戰略》和《四年防務評估報告》的指導思想,將“打贏針對暴力極端組織的長期戰爭”視為美國的中心目標;但是另一方面,報告也對八年反恐戰爭的教訓進行了反思,在戰略目標和戰略手段方面作出了部分調整??傮w來看,2008年版《美國國防戰略》雖然仍以反恐為基調,但已經透露出時任國防部長羅伯特·蓋茨等決策精英對美國防務失衡狀態的擔憂和未來國家安全戰略的思考,對其后美國軍事戰略的發展軌跡產生了重要影響。
2008年爆發的金融危機不僅使美國經濟遭受重創,也加速了美國軍事戰略的嬗變。2009年奧巴馬上臺后,其在軍事領域可謂動作頻頻:從伊拉克撤出作戰部隊,增兵阿富汗;提出“無核世界”主張,有條件放棄在東歐部署導彈防御體系;加強國際軍事合作,提升對亞太地區的關注等。其中,動作最大的就是對美國反恐戰略的全面調整。2009年3月27日,奧巴馬政府高調推出了新反恐戰略——“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戰略”(簡稱“阿富巴”戰略),決定從伊拉克撤軍收縮反恐戰線,集中力量打擊阿塔利班和“基地”組織,同時“拉壓并舉”促巴反恐。同年12月1日,根據形勢發展,奧巴馬再次宣布了“阿富巴”戰略的調整方案,在繼續向阿富汗增兵的同時明確了從阿撤軍的時間表,力爭早日走出反恐戰爭的泥潭。
2011年5月的本·拉登之死,預示著美國“后反恐時代”的到來;同年7月美軍高層的“大換血”和11月希拉里的亞太政策講話,則標志著美國新軍事戰略進入全面實施階段。2012年1月5日,美國總統奧巴馬攜國防部長帕內塔和參聯主席鄧普西在五角大樓舉行新聞發布會,高調宣布了題為《維持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21世紀的防務重點》的戰略評估報告。作為針對未來美國防務戰略的指導性文件,該指南明確了2020年前美軍的主要任務和建設原則,提出將“從強調打贏當前戰爭轉向準備應對未來挑戰”②,并進一步強調了亞太地區對于美國“經濟和安全利益”的重要性。
綜上可見,奧巴馬政府軍事戰略的形成過程,實際上是美國逐步從“把握當下”向“面對未來”過渡的過程。新軍事戰略的確立,意味著美國將加速“撤離”反恐戰場,將更多注意力投向亞太地區和應對新興大國的“挑戰”。
(二)平衡與重塑:美國新軍事戰略的核心
到目前為止,美國官方尚未對美國新軍事戰略的名稱做出明確界定。然而,從奧巴馬政府的相關文件和政策中,可以提煉出兩個關鍵詞語——“平衡”與“重塑”③。意即:通過恢復和保持美軍在戰爭準備、力量建設、領導方式以及兵力部署等方面的平衡,實現重塑美國的軍事領導能力和全球領導地位的戰略目標。換言之,平衡是手段,重塑是目的,二者共同構成了美國新軍事戰略的核心。
“平衡”一詞最早由美國時任國防部長蓋茨于2008年提出,目的是為了糾正小布什“反恐壓倒一切”、“單邊主義”、“先發制人”等戰略思想。在2008年版《美國國防戰略》的新聞發布會上,蓋茨表示:“本戰略可以用一個關鍵詞來形容,就是‘平衡……美軍必須既確保有能力打贏針對極端主義的持久戰爭,又要保持其在常規軍事領域的優越地位?!雹?/p>
然而如前所述,平衡只是手段,是圍繞“維持全球領導地位”這一根本目標所做的策略性調整;平衡也不僅僅是為了糾正過去,更是為了面向未來,是“為復雜的未來做出平衡”。②因此,隨著美國戰略環境的變化,其“平衡”戰略的側重點或者說優先方向也在悄然轉移。在2008年版《國防戰略》中,美國仍將應對“暴力極端主義”威脅擺在首位,強調必須做好長期反恐的準備。然而到2011年新軍事戰略報告出臺之時,其“反恐”色彩已大為減弱,而突出強調了來自“全球公域”等新領域的安全挑戰。報告指出,為了迎接復雜而不確定的未來環境,美軍必須在作戰方式、力量建設、資源配置、兵力部署等方面做出改變,將自己打造成一支能夠應對各種突發情況、遂行“全譜”作戰任務的未來聯合部隊。由此可見,美國新軍事戰略的“平衡”,其實質是一種傾斜——向未來傾斜、向亞太傾斜等——通過這種傾斜,實現重塑美軍領導能力、重振美國領導地位的目標。
二、奧巴馬政府調整軍事戰略的背景
(一)國內經濟持續低迷
美國新軍事戰略之所以一再強調“平衡”,其根本原因在于:在綜合國力尤其是經濟實力相對下降的情況下,美國謀求“單極獨霸”的戰略目標與其實際能力之間出現了某種“失衡”。正如2012年的“防務戰略指南”所說:“有限的資源和安全需要之間的平衡從未如此微妙”。
“9·11”事件后,美國倚仗冷戰后十年積蓄的雄厚國力,高舉反恐大旗,連續發動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戰略擴張態勢咄咄逼人。然而,這兩場戰爭也極大地消耗了美國的實力,牽制了其擴張勢頭。2008年爆發的金融危機更令美國經濟雪上加霜,也使新上任的奧巴馬政府面臨著二戰以來“最糟糕的局面”:經濟復蘇乏力,失業率居高不下,政府債臺高筑。金融危機爆發后,美國的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勉強維持在1%~1.5%的低水平。2009年,美國經濟總量大幅收縮,創近60年來最嚴重衰退紀錄。經濟下滑導致貧困人口和失業率屢創新高,2008年以來美國的失業率一直在9%~10%的高位徘徊,并引發了聲勢浩大的“占領華爾街”抗議運動。與此同時,美國的財政狀況也持續惡化。2009、2010和2011年,美國政府赤字分別高達1.41萬億、1.29萬億和1.3萬億美元。由于大舉借債,美國政府的債務總額2011年甚至超過16萬億美元,險些成為債務違約國。更糟糕的是,低迷的美國經濟令國際社會對所謂的“華盛頓共識”產生了質疑,導致信任危機。
(二)反恐形勢發生改變
“9·11”事件后,小布什政府憑借超強的軍事實力連續發動兩場反恐戰爭,奉行的是以反恐戰爭為核心任務、以“單打獨斗”和大規模軍事打擊為主要方式的軍事戰略。經過十年的反恐戰爭,形勢發生了重大改變:一方面,隨著“基地”組織頭目的相繼落網和斃命,其力量已大為削弱,反恐戰爭取得階段性成果;但另一方面,戰后伊、阿的安全形勢持續惡化,為恐怖主義的滋生提供了土壤,對美國安全構成了新的威脅。更為重要的是,反恐戰爭的久拖不決不僅給美國經濟造成了巨大負擔,而且嚴重遲滯了美國早在“9·11”事件發生前就已啟動的“戰略東移”進程。基于上述形勢,美國做出兩點判斷:一是雖然恐怖主義仍是目前最大最重要的威脅,但其威脅性正在逐步降低,其地位正逐漸被國家威脅所取代。因此,過去那種“反恐壓倒一切”的做法必須得到糾正;二是為取得最終勝利,美國必須全面調整反恐策略。
為盡快“除舊迎新”,奧巴馬政府在吸取過去反恐教訓的基礎上,提出“精確反恐”和“綜合反恐”的理念,試圖通過轉變作戰方式、加強綜合治理、擴大國際合作等途徑提高反恐效益。美軍擊斃本·拉登的案例即表明,美國可以通過新的、成本與風險更低的手段實現其目標。
(三)亞太地區重要性上升
小布什政府時期,受反恐戰爭影響,亞太地區在美國戰略布局中的重要性相對后移。奧巴馬上臺后即著手強化在該地區的軍事存在和前沿部署,逐步將戰略重心轉向亞太。③2011年出臺的軍事戰略報告明確指出,美國的“戰略重點和利益關注點將越來越多集中在亞太地區”,這一年,也成為美國高調全面“重返”亞太地區之年。④對美國而言,亞太的重要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兩方面:
其一,世界經濟中心回歸亞太。進入21世紀以來,亞太地區的經濟發展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再度成為世界經濟的中心。奧巴馬認為,復興經濟是美國的實力之源和安全之本,而美國經濟復蘇的關鍵在于亞太。11為此,奧巴馬政府在力推《跨太平洋戰略經濟伙伴協定》(TPP)的同時,也不斷深化與日本、印度和東盟國家的軍事合作,試圖利用其傳統的軍事安全優勢擴大地區影響,凸顯其在亞太存在的“合法性”和必要性,“為美國的經濟介入創造條件”。⑤
其二,世界權力中心向亞太轉移。隨著經濟實力的整體增強,亞太地區的地緣戰略地位也顯著提升,世界權力中心向亞太轉移的趨勢日漸明顯。在權力轉移的艱難過程中,亞太不可避免地成為大國博弈的主要舞臺。因此,美國早在小布什執政時期就已開始對其全球戰略布局進行調整,加大對亞太地區的關注。在被反恐戰爭“耽誤”了十年之后,美國迫不及待地重啟“戰略東移”進程,其目的就是為了在國際格局大變動的關鍵時期掌握主動權。
其三,中國的加速崛起與亞太盟國的離心傾向令美國產生“戰略焦慮”。國際金融危機后,中國一直保持較快經濟增長速度,2010年躍升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實力的快速增長使其在亞太地區的影響力大幅提升,不僅本地區多數發展中國家逐漸向其靠攏,日、韓、澳等美國傳統盟國也開始出現離心傾向,東亞一體化趨勢明顯加強。特別是2009年日本鳩山內閣上臺后提出的“東亞共同體”設想,更令美國人倍感“焦慮”,擔心亞太地區會形成中國全面主導、美國被排除在外的不利局面,因而迫不及待地將戰略關注點轉向亞太。
(責任編輯:石 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