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杰,何志鈞
(魯東大學 文學院,山東 煙臺 264025)
精神尋夢 鄉野家園
——簡默與趙方新鄉野散文特色之比較
劉 杰,何志鈞
(魯東大學 文學院,山東 煙臺 264025)
簡默和趙方新的散文構思有很大差異,趙方新散文娓娓道來,簡默的構思一波三折,總是夾雜著痛感,騷動不安,具有意識流意味。趙方新筆下的鄉野充滿詩情畫意,洋溢著樂觀喜慶之情,簡默的散文在回首童年的同時卻總是夾雜著對現代文明的控訴和對城市化進程中鄉野頹敗的無奈。二人的語言特色也差異很大。趙方新的語言多俚語、俗語,而簡默的散文充斥著精工打造的詩化語言。趙方新的語言溫婉親切,簡默的語言筆觸犀利,恰成互補之勢。
簡默;趙方新;鄉野散文;特色;差異
山東散文作家簡默和趙方新都注重書寫鄉村生活,但兩人筆下的鄉野卻大異其趣,有著不同的涵韻。
趙方新在其《翠微集》中,為我們講述了一件件童年趣事,有對親人的懷念,“夜里,我夢見祖母坐在一片藍瑩瑩的野菊叢里,悠閑地吸著煙,安祥地笑”;(《祖母的野菊花》)有對兒時“玩具”的感悟,“后來,我才懂得,窮人家的快樂是因為彼此間沒有障礙的溝通和關愛,而不是物質的滿足所能達到”;(《祖父的戲匣子》)有青春期少年的萌動以及對愛情的向往,“初戀是人生中的第一場雪,純凈,新奇,在懵懂無知里洋洋灑灑著迷認得醉意和無法理喻的癡情”(《初戀的火焰》)……各種故事娓娓道來,仿佛我們是在村頭的老樹下聽老輩人講故事。
有別于趙方新散文的清純簡潔,自然明晰,簡默的構思一波三折,更為波浪壯闊,總是夾雜著痛感,騷動不安。讀他的作品總有種追尋意識流之旅的感覺。如《三盞燈》中,作者開頭寫“燈”,緊接著,作者筆調一轉,寫道“我理解正如最高的天空是留給星星的,最高的屋子留給了燈”。跟著作者的思路前進,似乎應該是要呈現更有思辨哲理意味的人生感悟,然而此處作者又將筆鋒再轉,寫到自己對塵封往事的回憶,感慨自己正在變老。作者繼續娓娓述說,沒有接著“老”的話題說下去,反而又將“燈”收回筆端。作者思維的跳躍性很大,縱橫輾轉,收放自如,他要突出的不是物態化的“燈”,而是關于燈的人生感喟,是意識之流蹤跡的摹寫。這種錯綜復雜的構思在簡默的散文中俯拾即是,幾乎在其所有的散文作品中無不爍閃著意識流的詭秘痕跡,將文字以跳躍式的方式呈現在讀者面前,這給傳統散文創作注入了幾多新鮮活力。
讀趙方新的散文,讓我們有種閉眼回憶如畫童年的美好感覺,溫婉的語言,像熱氣騰騰的香茗,沁人心脾,暖意融融。而讀簡默的散文,則少了一份童年記憶的美好,多了一些人生的磨難和坎坷,別有凄苦恣睢的感慨。盡管童年時代的鄉村物質匱乏,生活艱苦,但趙方新筆下的鄉野卻充滿詩情畫意,是烏托邦式,洋溢著樂觀喜慶之情,童年的鄉村宛如山鄉的溪流,明澈見底。趙方新筆下的鄉村不是物質化的,而是一方心靈的凈土。在物質貧乏的昔日鄉下,一個小小的戲匣子宛如一個小小的天使,煽動著透明的翅膀穿梭于孩子們心靈的天空,承載著兒時歡樂的夢。(《祖父的戲匣子》)鄉村的一聲聲雞鳴劃開黎明的夜,鄉下的夜缺少城市的燈火輝煌,卻有著特有的沉靜,“這里的黑,無遮無攔,沒有雜質,它的表面像鏡子熠熠生輝”。(《回老家睡覺》)犬吠聲聲、鴉鳥呢喃,躺在老屋的土炕上,“不必擔心不速之客敲門,心頭了無牽掛”,甚至“沒來得及細細體味,頭一落枕就入睡了……”。《翠微集》中許多篇章還傳達出了濃濃的親情,《陪父親看病》為讀者疊合了兩副感人的畫卷:中年的兒子在凜冽的寒風中帶著年邁的老父親求醫、童年時父親焦急地拉著兒子到遙遠的城里的醫院去看病。
而簡默的散文在回首美好童年的同時卻總是夾雜著對現代文明的控訴和對城市化進程中鄉野頹敗的無奈,他筆下的童年、少年生活夾雜著對天災人禍無常的恐懼、欲望懵懂的痛苦、青春期情感蛻變的焦躁和煎熬。在簡默的散文中,少時父親的病亡給不解憂愁的童年記憶烙下了深深的凄苦印痕。從《醫院》《生命凋零》《去北山給父親送書》中我們可以嗅到死亡的氣息,對生存的災難、生命的無常的感喟和沉思為作品籠上了濃濃的陰影。《三張床》《青春期》《時光九段》中則充斥著青春欲望懵懂的煎熬,身體內的熔漿焦躁不安,四處迸發,欲望、道德感、社會規范的碰撞使青春期的情感焦躁不安,夾雜著懵懂的神秘、冒險的喜悅和驚恐不安的負罪感。在他的筆下,他更多刻畫的是一個個社會下層的貧苦小人物,“他們都是一些被生活的重量壓迫,渴望緩解尋找釋放的人,這兒給了他們一個家以外的宣泄通道,隨后他們又要像蝸牛一樣背負沉重的殼,艱難而卑微地掙扎和茍活在底層。”(《民間食物——手搟面》)簡默采用以小見大的方式,透過日常食物透視小人物日常生活的艱苦,并用文字為小人物進行命運的抗爭。
讀趙方新的散文作品讓我們覺得津津有味的不僅僅是內容,更是文章中的那句句方言和富有詩意的句子。那些方言俚語讓我們身臨其境,恍如是在古樹下聽著老人講述煙袋里的故事,品味著方言的魅力。《陪父親看病》中父親一句“醫生好嚇唬人,別聽他們胡啰啰”,生動傳神。《珍饈記》中“那時,一到晚秋,鄉親們就把刨出來的地瓜用‘擦窗子’擦成薄片,趁好天,曬到房頂上,場院里,白花花的一片,飄著淡淡的甜味”,“擦窗子”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不過即使不懂本地方言也不用發愁,繼續讀下去你就會明白。像這樣的方言口語,在趙方新的散文作品中數不勝數,讀著這些土里土氣的方言語匯,感受著鄉村的氣息,想念著兒時的夢,豈不令人心曠神怡?
而在簡默的作品中呈現的主要不是俚語、俗語和鄉土氣息,更多的是精工打造的語言。《三盞燈》中寫道“我也會淺薄地背誦那些關于它們的句子,也深刻地渴望剪燭西窗盼詩意與紅袖添香的溫情,但我清楚這只是我一廂情愿的意向與瘋癲,再說后現代的不銹鋼剪也剪不出唐宋的燭花,那一朵朵風華絕世的精靈在倏忽驚艷之后,已經永遠遁入了線裝歷史深處”。煉字煉句,耐人尋味。《古風》中清明節時“杜牧們騎著瘦瘦的驢子,一路與斷魂的行人擦肩而過,尋找可以一醉方休的酒家。(醉了就在杏花村住下,安妥身體,也安妥靈魂)”。這不難勾起我們無限的思古幽情,遙想“借問酒家何處是,牧童遙指杏花村”的古典情懷。簡默將詩人杜牧的詩詞以散文化的語言訴說,不但沒有抹滅詩歌特有的空靈美,反而為之添加了新的現代元素,讓讀者眼睛為之一亮。如果說,趙方新的散文語言給我們的心靈注入的是一汪清澈的山泉水,那么簡默的詩化語言則是在這山泉水中浸泡過的一串串音符。
我們的精神家園——鄉村正變得離我們越來越遠,無論是趙方新,還是簡默,他們的筆端都流淌著對逐漸消失的鄉村情韻的惋惜和無奈,但在趙方新的作品中這種感情并非如火山噴發般氣勢磅礴,而是婉轉、含蓄地將之溶于字里行間,讓讀者慢慢去品味。然而,在簡默的筆下,則更多強烈的斥責,大膽的語言、犀利的筆觸,緊鑼密鼓般地不訴說著作者的憤激。 “我想的是馬和驢從久遠的農耕時代一路踢踏走來,背負著農業的使命與希望,直到一點點地被工業文明排擠和驅趕出了我們的生活和視野,被放逐到了落后和貧困的邊緣……”(《煤城詞典》)讀者即使沒有看完整篇文章,僅僅通過“排擠”“驅趕”和“放逐”等幾個詞語也可以領會作者對工業文明的控訴。“眼前陌生的故鄉對我僅僅是地理意義上的存在, 是我在鄉音里苦苦流浪后的精神性板依。它離我如此遙遠, 像一抹地平線, 我像一個冒失的后生, 像尋不到通往生命源頭的洞口一樣, 找不到進人它內心的方向, 我為此坐臥不安自暴自棄, 困惑和沮喪得不知所措。”如果說悲劇是將美好的東西殘酷地撕毀在人們面前。那么在簡默的散文中,傳達出了濃濃的悲劇之意。“在《K15 路車》中反思與挽留一天天一片片地退出生活的鄉土……這些站在生活現場和記憶平臺上的文字,從我的內心和血管中流淌出來后,我不敢妄言它們產生了怎樣的影響,一本書自有其命運,我只是在紙上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至于它們能夠走多遠,也不是我能夠想象與掌控的。它們一旦走向了讀者,就不僅屬于我一個人了,但我寄望于它們能夠走入讀者的心靈,讓他們疼痛或感動。”(《真誠面對寫作》)他的作品確實達到了“刺痛讀者心靈”的目的,或者說,在他的文字里,我們目睹了工業文明將美好的鄉村情調殘酷地撕壞在了我們面前。
總之,趙方新的散文以一種溫婉的語言輕聲訴說工業文明對鄉村的沖擊,抒寫自己對鄉土故園的無限懷念和依戀之情,少了一份擲地有聲的抗爭。而在簡默的筆端更多的是尖銳的話語、激烈而大膽的語言、痛激的斥責,他大聲地控訴現代文明的一系列“罪行”,為由此而帶來的社會底層小人物的悲苦命運進行鼓呼和抗爭,二者恰成互補之勢。此外,趙方新的作品以口語、俚語的形式呈現給讀者,給閱讀帶了了便利,但是語言中多了一份粗樸,少了一份精致。而簡默的作品中詩化現象無處不在,將詩歌語言化為散文語言,增加了散文的韻味與意境美,但是卻給閱讀帶來了困難,加之跳躍的構思方式容易消蝕讀者的閱讀興趣。因此,二人恰可取長補短。
[1]簡默.身上有銹[M].山東文藝出版社,2012.
[2]趙方新.翠微集[M].山東畫報出版社,2012.
ClassNo.:I206.7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蔡雪嵐)
ComparisonofJianMoandZhaoFangxinintheCharacteristicofTheirProseofCoutryside
Liu Jie,He Zhijun
(School of Literature, Ludong University, Yantai, Shandong 264025,China)
There is a big difference between Jian Mo and Zhao Fangxin's prose aspects. Zhao Fangxin's pure and simple, slowly state. Jane's idea of striking one snag after another, Jian Mo's always mixed with pain, restlessness,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that has. Zhao Fangxin's country is full of a quality suggestive of poetry or painting, permeated with a festive feeling optimistic, humorous prose in the back in childhood but always mixed with modern civilization and the city charges in the process of rural declining helpless. The language characteristic of two people also has very difference. Zhao Fangxin's prose language slang, proverb, full of local flavor, but Jian Mo humorous prose is full of poetic language Seiko build. Zhao Fangxin's prose language gentle kindness, Jian Mo prose brushwork sharp. The two is complementary potential.
JianMo; ZhaoFangxin; prose of the countryside; characteristic; difference
劉杰,在讀碩士,魯東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文藝批評和語文教育。
何志鈞,博士,教授,研究生導師,院教授委員會副主任,魯東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文藝學。
2010年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規劃基金項目“文本詩學”(課題編號:10YJA751015)”。
1672-6758(2013)09-0095-3
I206.7
A